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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真费事     烂柯棋缘txt下载     烂柯棋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45章 阴阳有德

    出剑之后,计缘很是好奇的看着那些手持旗帜和兵刃的鬼,他们之中有男有女,有青壮年也有老年模样的,根本不像是真正的军魂,但刚刚的表现却可圈可点。

    下方的土地公微微愣神片刻,此时也反应了过来,赶忙朝着计缘拱手而拜。

    “多谢仙长相助,否则茅滩村定是会被疫鬼所趁,此刻县中定然也有疫鬼作祟,若仙长有暇,也求仙长伸出援手!”

    计缘回头看看来的方向,对土地公道。

    “此处周边几县已经没有疫鬼,尔等且先保持警惕,天亮前应当会无事了。”

    留下这句话,计缘法光一闪,再次朝远方高空飞去,现在还不是闲谈的时候,等真正能确定疫鬼全消再来这个村庄看看。

    等计缘一走,土地公才满脸庆幸地喃喃。

    “还好还好……”

    不过转身看看村前战场,义冢之鬼也损失极大,从最开始的一百几十个,到现在不足半数,其中不少正略显茫然的徘徊在战场上,但大多数正朝着一处汇聚过去。

    顺着鬼魂汇聚的方向看去,已经有十几个鬼魂围在那里,土地公心道不妙,也赶忙走了过去,到了近处一看,见到内部正是那领头的甲士,但却是躺到姿态。

    此刻这甲士魂体虚弱,呈现一种半透明的状态,正被另一个甲士托在身前。

    “土地爷来了,土地爷来了!”

    边上的鬼让开身位,让土地公得以靠得更近一些。

    “土地爷,您能救救他吗?”“是啊,救救将军吧!”

    “对啊,土地爷,救救将军吧!”

    这些鬼明知道甲士生前在军中不是什么高职位,但此刻全都称呼这位甲士为将军,也恳求土地公能救他。

    “都围拢过来,鬼体属阴,你们汇聚一点对他也有好处,我试试看能不能保住他!”

    土地公一声令下,所有鬼全都围拢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包了几圈。

    而在中心位置,矮小的土地公挥动着拐杖,以法力凝聚着灵气,随后慢慢靠近甲士鬼体,在其额头轻轻一点。

    一道道灵气汇入鬼体,让甲士的身形清明了一点,但却依然飘忽,似乎还是随时会散去。

    “不行,他伤得太重了,鬼体根基不稳,此刻太阴之力较盛还好,天亮了太阳之力大盛,届时就算躲在坟墓中也不好说能否扛得过去,而且就算能扛过一天,也长久不了,哎……”

    土地公的话令众鬼变得有些沉默。

    “要是刚刚那仙长能出手就好了,可惜他已经离开了!”

    作为土地公口中的那位仙长,计缘此时还不敢掉以轻心,飞遁到高空运起法眼探查,对于这种特殊的邪物,他这双眼睛异常好使。

    在又过去约莫大半个时辰之后,计缘终于再也看不到有何处还有疫鬼,而常易也已经同他在大河县的某处高空回合。

    “计先生,这次地戾滋生的这种东西,严格来说都不能算鬼物,称之为邪物更合适一些,虽然疫鬼已除,但这瘟疫却已经散播开来了,于凡人而言已经是大灾劫了!”

    计缘环顾四方大地,这一次瘟疫在疫鬼的传播之下扩散迅速,受灾的面积之广更是绝对堪比整个稽州,因为人口密度的关系,受灾之人不可能有稽州人口那么多,但也绝对不少。

    “染病者甚多啊!”

    修仙者虽然在一些凡人、鬼神乃至妖魔口中被称之为仙人,但再厉害的修仙之人能力也是有限的,至少不能真正意义上令人起死回生,真能起死回生的也肯定是有特殊原因在。

    就今夜短暂了解看,这场瘟疫起码已经持续了半个月了,而且因为疫鬼的原因,使得疫病非常厉害,白天还好,晚上还有疫鬼肆虐带走阳气,所以已经在瘟疫中死的人不计其数。

    计缘和常易能诛灭疫鬼,甚至能在过程中汇聚一阵灵风吹走疫鬼留存的煞气,却不能直接使无数人立刻病愈,更不能使已死之人复生,充其量就是让如今生病的人受灵风吹过,能好受一些,增加治愈的概率。

    但人的身体素质有好有差,而且范围太广人数太多,计缘和常易消耗大量法力也只能做到这么多,在之后的时间内肯定还是会有人因病死去,并且不会少,甚至若有染病之人提前逃了,在别处重新“开花”,那真是神仙难救。

    常易见计缘皱着眉头,想了下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想。

    “这元兆国混乱不堪,国内民不聊生,随处有遗骨,各地闹灾荒,这一劫早已注定,只是形式变化而已,现在瘟疫席卷,赈灾情况也定然堪忧,气数将尽,国将不国!”

    “是啊,一个破屋一般的国度,本就四处交兵匪患横行,这一次疫鬼之灾更是让大片区域的百姓以及阴司都受损不浅,这屋怕是要塌了……”

    常易点点头,对计缘道。

    “先生,地脉煞气走向已经找到了,我们可要再搜寻搜寻那些妖魔?”

    计缘遥遥头,那些妖魔应该是都跑远了,将心比心,换他目睹了天倾一剑,肯定也是有多远跑多远。

    “暂且不用了,嗯,随我去一个地方。”

    说着,计缘便驾云朝着茅滩村的方向飞去。

    这次大范围内肯定有不少鬼神想同计缘和常易套套近乎,但正因为太多,计缘反倒能躲就躲了,相比起来,他倒是更好奇那个小村庄外的一群持兵拼杀的鬼。

    茅滩村外,义冢之鬼还没有散去,毕竟不清楚疫鬼还会不会再来,至少要守到天亮,但疫鬼没来,却飘来了一朵白云。

    土地公和众鬼远远就看到了云上面站着两个仙长,其中一个正是之前挥剑斩疫鬼的那位。

    “茅滩村土地,携义冢众鬼,拜见两位仙长!”

    之前礼数不周,这次土地公没等白云彻底落下,就带领众鬼行了大礼,抬头的时候,计缘和常易已经落在了地面。

    听到土地公的话,计缘略显诧异的复述着询问一遍。

    “义冢?”

    之前他还以为这些鬼若不是军魂,那可能都是村人过世的祖辈,却也纳闷其中年轻的这么多,现在一听明白过来,原来是义冢中的鬼。

    土地公赶忙回答。

    “正是,今夜作战之鬼,乃是茅滩村人常年掩埋于义冢的路边遗骨,为报此恩,义冢之魂拼死作战,为茅滩村人挡住疫鬼!”

    说到这,土地公稍带一点心机地指向那边众鬼区域。

    “如今领头的那甲士鬼将身受重创,已经快要魂飞魄散了!”

    “是吗?”

    计缘眉头一皱,赶紧快步走向那边众鬼,边上的鬼魂下则意识的纷纷避让。

    等计缘来到原本众鬼扎堆的区域,也见到了一名披甲之魂躺在那边,身体虚虚实实,阴气也不断消散。

    “计先生,常某手中有阴元水精,当能定住此鬼魂消之势!”

    说着,常易也不犹豫,挥袖翻转之间,手中已经托住了一个白净的细长小瓶,随后走近甲士之魂微微倾倒瓶口,一滴索绕着淡淡光泽的水珠出现在瓶口。

    “滴答……”

    水珠滴落到甲士身上,就像是滴落到了水中,并且还带起一阵魂体的涟漪。

    等这一滴水珠融入身中,甲士鬼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起来。

    “这下好了,这下好了!”“将军有救了……”

    一些鬼小声议论着,难掩激动的情绪,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这甲士使他们不再浑噩,过得比曾经活着的时候更有意义也更像人样。

    实际上义冢的鬼魂有许多都是处于一种浑噩麻木的状态,甚至都不会对外界有多少反映,但随着这次甲士的鼓动,一种精神上的共鸣升起,并且越来越强,很多鬼得以从那种麻木浑噩的状态清醒,重新产生了感觉,重新迸发了情感。

    这种共鸣感是这次义冢鬼魂袍泽情的根本,也是甲士带给许许多多鬼的再造之恩,所以这里的鬼全都十分敬重他。

    “阴元水精有定魂神效,不过他本身魂体太弱,暂时是醒不过来了,送他回坟中好好休养,三日之内必然苏醒。”

    “对对,尔等快送他去坟中,这边暂且无事了!”

    常易说完,土地公也跟着发话,众鬼赶忙拜谢之后,带着甲士之魂送往义冢。

    众鬼一走,这边只剩下了包括土地在内的计缘三人,后者看看依然处于宁静之中的茅滩村,终于有闲心询问义冢的事情。

    土地公当然知无不言,以略显感慨的语气讲了义冢成立的前后经过。

    “这不到十年的时间,义冢中前后葬下不下两百具尸首,本地阴司能力有限,到处皆有游魂野鬼,根本顾不了太多,我便一直守着……”

    土地公絮絮叨叨讲了许久,计缘和常易始终在旁安静倾听,听完这些,计缘同样感慨。

    “乱世之中由此德行实属难得啊!”

    看了看茅滩村再看看义冢,计缘又补充一句。

    “阳世之人和阴世之鬼都是如此!”

    此刻天边翻起白肚皮,晨光已然破晓。

第446章 善人自有福德

    这一夜对于土地公和义冢鬼魂来说是漫长的一夜,对于整个茅滩村人来说同样如此。

    清晨阳光挥洒大地,茅滩村的人也陆陆续续醒来,廖大丘和妻子从床上直起身子,感觉腰酸背痛的。

    “嘶……哎,我说孩子他爹,昨晚上我可一直都没睡好,半夜里做梦……”

    话说到一半,妇人突然收声,下床取了水壶喝了口水才继续说道。

    “我梦到自己睡在了沙场上,到处都是喊杀声,好似两支军队打得惨烈,但就是起不了身,想睁开眼睛也睁不开,眼睛辣得很。”

    听妻子一说,廖大丘立刻激动起来。

    “我,我呀,也是这样,怎么睁眼就是睁不开,但周围杀得惨烈,我都能感觉得到,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也梦到了?”

    妻子诧异一句。

    “是啊!”

    两人激动过后面面相觑,然后才赶紧穿戴衣物。

    等廖大丘收拾好之后开门出去,就见到邻居老张急匆匆的跑到了他家屋前。

    “老廖,老廖!我跟你说啊,昨晚我做梦,梦到咱们村周围在打仗呢,那杀声震天啊,我就是睁不开眼睛,心里可怕了!不光是我,我老婆也梦到了,还有老刘他们家也是啊!”

    廖大丘咽了口口水,赶忙出门几步说道。

    “老张,不瞒你说,我和孩子他娘也做了一样的梦,看不到但能听到,就和身边在打仗一样,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阵亡的死尸……啊呸呸呸,我是说感觉自己睡得很死!”

    老张下意识走近几步,看着廖大丘,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

    “老廖,你说是不是,是不是那些义冢中的鬼,昨晚上已经和瘟疫杀过一场了?”

    廖大丘看看义冢的方向,也下意识的点点头。

    “说不准的呀!”

    随后两人隐约听到了村中的声音越来越嘈杂,起床后的村人们都在相互诉说昨夜可怕的梦,这一说,大家才发现,除了少数睡得特别死的人,大多数人都做了一个差不多的梦。

    有的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睁不开眼睛却知道在战场,有的人则能睁开一丝丝眼睛,当然这一丝丝不足以看到什么,但却能看到绿光幽幽和大量混乱的人影,在晃眼的脚步中冲杀在一起。

    大家都不是傻子,这种情况不用说得太明白,谁都能联想到前段时间烧给义冢鬼魂的战旗和兵刃,以及由义冢之鬼和土地公分别托给廖大丘和老村长的梦。

    很多茅滩村人连早饭都顾不上吃了,一起村里村外转悠了好几圈,但都没见到什么战场的痕迹,倒是外见到了两个外乡人。

    廖大丘和老村长带着七八个村中汉子走到义冢外的时候,见到有一白衫长袍一蓝色袍衫的两个男子正站在外头看着义冢,听到脚步声后也回头看看茅滩村一众村民,但面上并无任何惊愕之色。

    “诸位好,鄙人计缘!”

    “鄙人常易!”

    计缘朝着村民微微拱手,常易当然也是同样行礼。

    这两人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举止更是彬彬有礼,茅滩村人当然也不敢怠慢,在老村长带领下,赶紧也回了礼。

    “不知两位来自何处,来我茅滩村所为何事啊?”

    计缘面露微笑。

    “我们来得地方挺远的,听说这边有人为路边遗骨建立义冢,所以特地来看看这建立义冢之人,不知是哪一位发起的?”

    茅滩村人都望向廖大丘,后者犹豫一下还是站出来说道。

    “呃,义冢算是我发起的,可这事也是咱村里一起办的,这么些年没有村里人一起帮忙,我哪能建立起这么一座义冢啊,就是尸首也不是一个人好搬得嘛。”

    计缘点点头。

    “确实,诸位高义!”

    “呃呵呵,不敢不敢!”

    “哪能啊,咱这也是积德嘛!”“是啊是啊!”

    村里人被这么简单的夸奖两句,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心里头当然是开心的,这两位一看就是老有学问的,在他们心中,有学问的人说话那分量可不同。

    “对了,两位既然来自远方,那这时间来咱大河县可不太好啊,你们是不知道啊……”

    廖大丘下意识又看了看义冢,才对着计缘和常易道。

    “最近啊,我们县和相邻县好像闹瘟疫呢,这可不是小毛小病,染上了可危险着呢,你们这时候还往这跑啊?”

    常易浅浅呼出一口气,微微摇头后也开口了。

    “是啊,闹瘟疫呢,不过不是你说的大河县和相邻的县,若真细细算算,这疫病肆虐之地,连县算镇,怕是得近百之数了……”

    “啊!?”“近百?”

    “老天爷呀!”“都是瘟疫?”

    “这……这可能嘛?”

    茅滩村人显然被常易口中的数字给吓住了,他们很多人都很少出自己的大河县,去得最远的地方大约也就是隔壁县了,虽然这近百之数包含县也包含镇,但光想想都知道是很大范围了。

    在村人惊愕的时候,计缘则看向廖大丘,观其气各色升腾气血不虚,福德之像虽然不明显但比起周围人还是好不少的。

    “这大清早的,两位先生应该也没用过早饭,我们村虽然穷,但还是好客的,不若两位进村一起吃个早饭吧?”

    “对对,到我们村里坐坐吧!”“是啊是啊,和我们说说外面的事,这瘟疫在外头到底咋样了?”

    “对对对,说说外面的事!”

    老村长的提议立刻得到了大家的同意,计缘和常易对视一眼,前者点头谢道。

    “谢过各位好意,那我们就叨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两位先生请!”

    一行人在村里村外逛过了,没见着什么战场痕迹,也不可能一直找,所以现在将计缘和常易迎进了村。

    在路上,自然有人忍不住和计缘两人说了义冢鬼魂托梦的事情,也说了昨晚上几乎全村人的梦,想向两个学问人求着解解梦。

    计缘和常易装作思量一番,很直接的告诉村人,这事八成是真的,算是好人有好报,往日积德今日挡灾了,这也令茅滩村人十分高兴。

    约莫一刻多钟后,廖家小院内,计缘和常易各自捧着一个大花碗,挨近坐在小凳上。

    碗里是满满当当的米粥,上头还放了不少咸菜,算是廖家招待两人的早餐,而廖大丘也坐在对面吃饭,他妻子和孩子则坐在厨房的门槛上。

    计缘用筷子挑着咸菜,娴熟地刮着粥吃,吃得是津津有味,也令他回想起当初第一次离开宁安县,在水道小船上吃粥的感觉。

    常易一脸新鲜的端着碗,看看计缘再看看自己,很是稀奇的尝试着这咸菜就粥,他自有记忆开始就生活在仙霞岛,虽然不是丝毫世俗常识都没有,但在寻常百信家就着咸菜吃粥还是头一遭,尤其这粥大部分还是昨天冷饭熬的。

    “嘶嘶……嘶溜……”

    计缘喝粥的样子让老廖心头放松不少,之前生怕招待不周,想煮两个鸡蛋,上次羹饭杀了家中老母鸡,鸡蛋已经没了,左邻右舍也大多如此。

    热腾腾的米粥喝了大半碗,计缘这才缓和一下速度,跟熟稔了许多的廖大丘又聊起来。

    “对了,听说廖兄台有一子在外从军,令你夫妇二人时时挂念,要是方便的话,可否同计某说说此事?”

    计缘突然提到这件事,令廖大丘也挺意外的。

    “呃,计先生是听谁的?”

    廖大丘记得这两大先生来的时候都不认识村里人,来这的路上聊的也大多是义冢和昨晚村人的梦,怎么突然就听说了自己长子从军的事了?

    “呵呵,本方土地公托梦的!”

    计缘这么笑着说了一句。

    ‘哎呦喂!’

    听到计缘这话,一个矮小的杵拐身影在廖大丘家院外某处角落不由会心一笑,但也不敢过分靠近。

    托梦这种事最近茅滩村人经历了几回,计缘这么一说,廖大丘立刻就信了几分,不过本来嘛,这事也没什么不可说得,只是勾起一些感伤。

    “哎……长子廖正宝出征九年了,九年来杳无音讯,同批次的兵丁也有几个回来的,都说不知道什么情况,哎……希望阿宝还活着吧……”

    说这话的时候,廖大丘自己都没什么底气,而那边的妇人也在默默叹气。

    “嗯,计某粗通一些卜卦之法,廖老兄要是不嫌弃,不妨将你儿子的生辰八字和出征年月日都告知我,我好给你儿子算算命?”

    老廖家不知道给大儿子算过多少次命了,基本次次都是吉凶难料,或者说挺过一劫大富大贵这种废话,但本着计缘也是好意,就点头答应。

    “也没什么不可得,我儿生于……”

    廖大丘一边说,计缘则放下筷子缩手袖中细细掐算,而身旁常易微微眯眼神光内敛,显然也在卜算。

    远远瞧见这一幕,哪怕土地公道行根本看不出两个仙人是否在施法,甚至看不出一丝仙灵气,但问生辰八字这种事,绝对是在帮着算廖正宝吉凶了。

    ‘不成想这廖家有此福德,两位仙人一起为其卜卦,单凭这一点,廖家人以后死了,在阴司都能高鬼一等啊!’

    那一边,廖大丘嘴上刚说完,计缘和常易就停下了卜算,相互间对视一眼后微微点头。

    “计先生,他确实还活着!”

    “不错,还活着!”

    廖大丘和妇人闻言微微一愣,端着粥碗的手都略带颤抖,两位大先生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如同以往算命先生一样含糊其辞。

第447章 破国亦有良士

    廖大丘神情激动的看着计缘和常易。

    “两位先生,你们算得准吗,我是说,我是说你们说的是真的?小宝,他,他还活着?”

    寻常算命先生算卦,廖家人听着也就是听着,情绪虽然会有起伏,但不会这么夸张。

    可不知为何,这两个大先生说得话,出奇得令人信服,仿佛从他们口里说出来的就是事实。

    所以廖大丘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不光是他,厨房门槛上的妇人也是如此,这种感觉好似并非找人算了个命,而是官差带信过来,说他们的大儿子还活着一样。

    门槛上的廖家幼子看着父母现在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拉了拉廖母的衣袖。

    “娘……”

    廖母这才回神,揉揉自己小儿子的面庞,但还是留意着老廖和两个大先生的方向。

    面对这对老夫妇的激动,计缘和常易自然是理解的,前者再次郑重点头,回答道。

    “不错,你们的长子廖正宝还活着,我们可以帮你们去军中打听一下,说不定能找到你们的儿子。”

    听到这话,廖大丘一下子站了起来,手中的粥碗差点没摔了,对于农家人来说宝贵的白粥哗啦啦得流淌在地上。

    在手被白粥烫到后,廖大丘才赶紧把粥碗放在凳子上,然后噗通一下跪在了计缘和常易面前。

    “两位先生若是能帮我们找回小宝,此恩终生不忘,终生不忘啊!”

    那边厨房门槛上的妇人也是放下粥碗,同样跑到廖大丘跟前一起跪下。

    “求两位先生帮我们找回小宝,求两位先生了!”

    两人甚至还想磕头,不过被计缘和常易一左一右各自伸手托住,他们没躲没闪没拦着的受了两人一拜,但磕头就不用了。

    “两位快快请起,我等自然会竭尽全力帮助的,不用行此大礼。”

    老廖抬起头来,看着计缘和常易。

    “可,我们该如何报答二位?我们无财无势力,该如何报答呀?”

    从各处的军中找人并把人带走,就是老廖夫妇这样的农民也知道肯定要花不少钱,因为听说县里打个官司,前后打点的钱都得不少,甚至半年前就有邻村的两户因为一匹马的争执去告官,最后输家赢家都没有马,都折给官府了……

    老廖夫妇很清楚自己无力负担什么,可难道让两位大先生负担?且不说计缘和常易会不会这么做,就是真的这么做,廖家夫妇这良心不安啊,但救儿子的机会怎么可能放弃呢!

    计缘像是看穿了这两夫妇的想法,想了想后指了指自己小髻上的墨玉簪道。

    “我与常先生并不差钱,也并不差关系,况且,帮你们也是值得的。”

    看看计缘的墨玉簪,两夫妇就算不是对玉器识货的人,也知道这绝对价值不菲,若这忙对计缘和常易来说真的是举手之劳,那他们也会安心不少。

    “嗯,若是你们真的想报答,再给计某盛碗粥吧。”

    “呵呵呵,对,常某也要再添一碗,多加些咸菜,这咸菜带着鲜味,很好吃!”

    老廖夫妇面上浮现惊喜。

    “好好好,我给两位盛,我给两位先生盛!”

    两夫妇赶忙站起来,裤腿都顾不上拍,就从计缘和常易手中接过空碗,急匆匆去厨房盛粥,同时还不忘说着自家的咸菜。

    “这咸菜啊,是咱自己用白菜腌制的,这会正好开坛,正是鲜美的时候呢,用来煲汤也很好喝!”

    妇人盛粥,老廖则给两个碗里添菜,两人面上满是喜色,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只不过手上动作不停,只能以手臂上的衣袖擦拭眼泪。

    不过等走出厨房的时候,两人面上的眼泪已经擦干净了,稳稳端着两碗铺满咸菜的粥,小心翼翼的送到计缘和常易面前,仿佛端着的粥极其沉重也极其烫手一样。

    计缘和常易对视一眼,前者同后者微微点头,而后者从前者的那苍目中仿佛能看到世间人情冷暖的倒影。

    两人只是在廖大丘家吃了一顿早饭,就在两夫妇期盼又焦急的眼神中提前离开了茅滩村,让后面专程再来找计缘和常易的老村长都扑了个空。

    ……

    计缘和常易离开的时候拒绝了廖大丘以牛车相送的好意,选择直接步行,在离开村落一段路之后则直接飞举离去。

    有了廖正宝的资料信息,又从廖家带走了廖正宝小时候玩过的一把木剑,对计缘和常易而言,想找到廖正宝就并不算困难了。

    两人目的明确的朝着元兆国东南方向飞去,一路扫视大地,发现很多农田都已经慌了,有些村落乃至城镇都已经空了。

    这很像计缘当初去祖越国时见到的景象,而祖越国虽然国内形势极差,但作为一个能和大贞硬刚这么多年的国度,自身底蕴还是有一些的,国土面积也大,可元兆国要小得多,本就内忧外患,这次瘟疫又涵盖三分之一国土,怕是真的气数要尽了。

    大约过去一个半时辰左右的时间,计缘和常易到了元兆国东南方一处荒芜之地,这里已经算是元兆国边塞了,只不过边关城池显得有些残破,后方周遭也没什么百姓聚居,虽然有些农田,但都是士兵自己种的,用来一定程度缓解军粮短缺。

    计缘和常易当然不会直接飞落城头,而是在城外荒郊落下,随后沿着后方农田,一点点靠近城池。

    “计先生,那廖正宝应该就在城内,我们如何把他带走,不若让他睡去,然后携其飞回茅滩村?”

    在常易边走边问计缘的时候,计缘却在注视着这一座边塞城池,以他特殊的法眼观之,城上兵煞浓郁,其中更有一股隐晦而特殊的气息凝实在城中,有点不太像是元兆国这样的“破烂国度”能有的气相,心中思索过后看向常易。

    “这就得看廖正宝如何想了。”

    常易眉头一皱,也望向城池,有些不明白计缘的意思,但他也没多问。

    随着两人越来越接近这城池,也很快被一些哨兵发现,还走在两边是田野的小路上呢,一声大吼而出的“站住”之后,就从田边树丛中窜出五名兵卒。

    “铮”“铮”“铮”“铮”“铮”

    五人全都拔刀指向计缘和常易,满脸警惕的看着两人,领头的士兵细看计缘和常易,然后开口询问道。

    “尔等何人?来此边塞重地所为何事?速速说来,不得隐瞒!”

    边上其他士兵也跟着大吼复述。

    “速速说来,不得隐瞒!”

    计缘和常易毫无惊慌之色,前者因为视力问题,看得是这些兵卒饱满的战意,而常易则看到这些士兵身上的甲胄破旧,不少地方都能看到自制绑绳修复的痕迹,就连兵刃上也有缺口,但除了大缺口没办法,其他地方却磨得雪亮,刀刃也足见锋利。

    “鄙人计缘,这位是常易常先生,我二人受人之托,前来为这城中一位兵士送信,还望几位军爷行个方便。”

    “送信?”

    领头的兵卒愣了一下,边上的其他兵士也相互对视几眼。

    “给谁送信?可有官文信物?”

    计缘想了下,左手做势从右袖中掏东西,口上忙不迭回答道。

    “官文有的,有的有的,军爷稍等。”

    常易一脸好奇的看着身旁计先生,想知道计先生什么时候弄来的官文,结果看到计缘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空白宣纸,直接递给了领头兵卒。

    领头的兵卒从计缘手中接过“官文”,仔细观看上头,边上还有两名兵卒也一起探头望来。

    他们上上下下看了好多回,随后才点点头还给计缘。

    “你确实有官文,但我也不知道这官文是不是真的,你先拿好,一会见了军候给他看,现在跟我们走!”

    “好,有劳几位军爷带路!”

    计缘冲着常易微微点头,把宣纸又塞回了袖中,而后者也一下明白过来,这不过是障眼法的小小运用,这些兵卒看到的“官文”,不过是他们想看到的那种而已。

    接近城池的时候,哪怕是面向后面这一方的,城门也仅仅开了小半,并且外头还设置了路障,至少经过了两次盘查,计缘和常易才见到了负责北门的军候。

    在一间城内靠门的屋子内,那位军候同样仔细看过了“官文”,还拿出了几份旧官文对比,确认了官文无误之后便没有再还给计缘,而是和其他官文一起放入了一个木盒中。

    “你们是来送信的?倒是怪了,上头那群酒囊饭袋军饷都给不全,居然会为了送信批公文……”

    这军候也就是这么嘀咕一句,随后就满怀期待的再次问计缘和常易。

    “有多少信?可有我的?我叫李秋阳,内河郡人士,可有啊?”

    听到这,屋内一些个兵士也纷纷期盼的朝着计缘和常易望来,明显很渴望有自己的信。

    但计缘只能无奈摇摇头。

    “并无其他人的信,只有廖正宝的口信以及家中信物。”

    这位军候叹了口气,点点头对着旁边一位士兵道。

    “带两位先生去见廖司马。”

    “是!”

    计缘和常易随着那名兵卒在城中穿行,也见到了不少其他兵士,有的还带着伤,有的则正在操练,无力例外的衣甲残破。

    “常先生怎么看?”

    听到计缘的话,常易又是摇头又是感慨得说道。

    “百战铁血之兵也,真壮士,可惜了!”

第448章 要失信于人了

    “两位先生,我是不是走得太快了?”

    前头领路的士兵见计缘和常易一直跟不上他的脚步,就以为是自己脚步太快了,毕竟身后两个只是是书生,之前也说了来的时候计坐了马车过来的,只不过提前下车了。

    计缘赶紧对着这位军士道。

    “军爷放心,我们跟的上!”

    常易在一边也是点头。

    这倒是让这名士兵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

    “两位先生别这么称呼我,你们是有学问的人,我只是个当兵的,挡得住敌人,但要大家过好日子,还是得靠你们。”

    不成想这个小兵有此觉悟,计缘不由多看了他一眼,随后和常易微微加快了脚步。

    周边的兵卒大多也在看着计缘和常易这两个明显不是军中打扮的人,推测着两人是谁,来做什么。

    城池不大,比大河县县城稍小,拐来拐去走了好一阵子,终于来到了位于城池中心的一座建筑面前,不但比其他建筑恢弘一些,还有不少兵卒站岗。

    “两位先生,这里是我城中将军府,廖司马平日也在此处,不过两位还得先见过将军才能去见廖司马。”

    “应有之义。”

    计缘回应了一声,这领路士兵就先一步跑到府邸前通报去了。

    不多时,计缘和常易就见过了这城里的将军,既不凶神恶煞,也不魁梧俊朗,一副其貌不扬的样子,但所有士兵都对其异常尊敬。

    此刻计缘和常易就站在一间厅室内,室内有一张大桌,上头铺着大大的地图,图上画满了标记,将军坐在大桌后的椅子上看着计缘和常易。

    他手中有北门军候的手书,表示已经再三比对文书,也盘问过两人。

    “你们从中道郡过来的?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补给了,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上一次派传讯兵去,也是对我们敷衍了事,说会尽快为我们运送军粮和补给,可现在连块生铁都没有!”

    将军从位置上站起来,指着地图上的某处道。

    “我们已经在此镇守三年,三年里搏杀了多少场,死了多少弟兄,我都已经记不清了,但我们的补给,我们的军费呢?我甚至知道一些兄弟将攒下来的军费托付到后方,可这些军费都没能真正送到家里,怕是在某个官差的口袋里了!”

    这会室内就将军和计缘常易三人,但他的话声音并不大,因为他怕被外头的兄弟们听到,可将军的话气势很足,一股强烈的煞气冲击而来。

    计缘和常易作为修仙之人能清晰感受到其中的血煞之力,怕是寻常妖魔都要畏惧三分,不过对于他们这种道行深厚的修仙之人而言则还不够看。

    计缘只能拱拱手,平静的回答道。

    “这位将军,我与常先生也并非元兆国官员,不过是讨了份文书来此送信而已,军饷军粮之事,我二人并不知晓,望将军明察。”

    “不错,我与计先生一路从廖正宝家乡远道而来,对于此事并不知情。”

    换成以往的常易,虽然也彬彬有礼,但基本不太会对凡人说这么多,不是看不起,而是没必要浪费这功夫,凡人固执的太多,一句话说不通就算了。

    但此刻不光是因为跟着计缘,也是因为眼前凡人确实值得敬佩,或者说这一城兵卒都是可敬之人。

    “呼……”

    将军呼出了口气,缓和一下情绪重新坐了下去。

    “两位先生受惊了吧,此事确实与两位无关,我不该对你们发脾气。”

    将军有他的无奈,这一城士兵都有他们的无奈,他们不能退,他们退了,元兆国后方怎么办?而且镇守的命令一直在,也退不得。

    “对了,二位一路行来,可有什么其他消息,不用什么军情政务,说说民情就行!”

    常易看了计缘一眼,似乎犹豫着要不要讲之前发生的事情,不过计缘还是对他点了点头,后者遂开口道。

    “前日里元兆国爆发了一场大瘟疫,席卷至少三分之一国土,染病者无数,病故者无算。”

    “什么!?”

    将军坐直了身子,一双手死死抓着椅子的木把手,发出一阵阵咯吱声。

    “瘟疫,现在如何了?长谷道郡受疫灾了吗?”

    计缘开口道。

    “瘟疫已经控制住了,只要后续治理得当,应当不会再次爆发,只是在瘟疫中死去的人无法复生了……至于具体哪些地方受灾,我们也不算太清楚,主要不知地名。”

    将军听到这露出一张非哭非笑的脸。

    “治理得当……朝廷……算了不说了,我已经派人去传廖司马,应该很快就会到了。”

    “多谢将军!”

    “嗯,手下兄弟能有家中音讯到底是件好事……对了,来人,给两位先生看茶!”

    听到命令,进来一个军士应诺一声后再次出去。

    又等了一小会,一个身形挺拔魁梧的皮甲汉子随着两名军士快步走来,脸上明显带着兴奋与喜悦。

    “家书在哪,家书在哪?”

    廖正宝的嗓门很大,人还没到声音已经震得这边隆隆作响,看着和他爹老实巴交的样子有很大不同。

    走进厅内,廖正宝先向着将军抱拳行了一礼,随后看向计缘。

    “家书呢?家书呢?爹娘终于给我回信了吗?找到个能写家书的人不容易,家中也没余钱买笔墨费用,这家书我盼了许久了,终于来了!”

    廖正宝情绪很激动,从他的话中不难听出曾经写过不止一封家书,但实际上都没传到家中。

    计缘微微叹口气,只是朝其拱手,正色道。

    “并未书写下来,只是带来口信和信物。”

    说着,计缘将一直用布缠着的一根小臂长短的东西从背后取出,递给了廖正宝,后者赶层层紧解开,露出了里头的一把木剑。

    木剑上还刻着一个小人,以及好几道杠。

    廖正宝含着热泪细细抚摸这把儿时父亲给做的木剑,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欢乐时光。

    “是我的,是我爹给我做的木剑,没想到还在,它还在,明明我从军前就找不到了的!是它……”

    廖正宝猛然抬起头来看向计缘和常易。

    “我爹娘好么?村子里的人好么?”

    计缘郑重回答。

    “廖司马且放心,你爹你娘都很好,身体健康能吃能睡,非但如此,你爹还发动全村人建立了一个义冢,为遇上的荒野遗骨寻一个掩埋葬身之所,是出了名的好人。”

    “哦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计缘终于笑了一下,然后道。

    “对了,他们还老来得子,你有个亲弟弟了,叫廖宝归,六岁了。”

    “是吗,是吗!”

    廖正宝喜形于色,双手紧紧攥着木剑,然后又一拍大腿。

    “哎呀,那这木剑应该留给我弟弟玩的,带来给我干嘛呀,有句口信不就行了嘛,对了,我爹娘带了什么口信过来给我啊?”

    “呃……”

    计缘向来能说会道,多少次嘴皮子功夫救过命也扭转过局势,这次却难得语塞一下,随后才靠近廖正宝一步,以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低声道。

    “廖家二老希望,你能回家去,从军多年未归家,他们很想你。”

    廖正宝微微一愣,看看计缘和常易,再看向室内其他人,直接开口。

    “让我回去?”

    这话一说,厅内的气氛一下子死寂下来,边上几个士兵都看向廖正宝,就连将军都下意识坐正了身子看向他。

    廖正宝这一大声开口,计缘乃至常易都已经隐约知道了他会说什么答案。

    廖正宝自说完那句话就一直看着手中的木剑,沉默了许久,低沉的声音才从其口中传出。

    “两位有这么大的能耐,能令我还乡?”

    常易看了看计缘,见其没说话,便开口回答。

    “这点事难不倒我和计先生,能要到官文且让人送我们来此,足以说明此点。”

    “呵呵,两位先生不过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后方虽然很多酒囊饭袋,可还是有关卡的,官府也不是摆设。要个官文或许容易,可我这么回去,属于叛逃,被发现是要杀头的,还会牵连家人,说不定还牵连你们!”

    常易继续道。

    “此乃小事,亦可解决。”

    “呵呵呵,我不信!”

    廖正宝说着抬头看了常易一眼,继续看着木剑。

    座位上的将军欲言又止,双手再一次攥紧了扶手,他内心的挣扎不会比廖正宝少多少,正当他想要开口说自己可以帮忙的时候,廖正宝却猛然抬头望向了计缘和常易。

    “两位先生!多谢你们为我带来家中讯息,这把木剑……代我送给我弟弟!”

    廖正宝将木剑交还给计缘,口中的话音显得很坚定。

    “我爹建立义冢,是乡里有名的好人了,他儿子当然更不能丢脸当逃兵,家中有我的兄弟,这里也有!劳烦两位先生回去告诉我爹娘和弟弟,就说将来正宝会凯旋还乡,但现在……我就不回去了……嗬……”

    廖正宝最后舒出的一口气都带着颤音。

    计缘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常易的肩侧微微摇了摇头,随后对廖正宝道。

    “你确认做此决定?”

    常易也忍不住开口接话。

    “你可知我与计先生究竟是何人?你可知若你回去,不光是与家人团聚,更能得到常人难有之福,你可知……”

    “你可知我与城中数千兄弟的袍泽情谊?你可知我丢下他们独自离去,心中会有何等煎熬,光是刚才想想,我以良心难安!”

    廖正宝不等常易说完,就红着眼朝其大吼出声。

    “我知道两位先生定是能人,我知道!但我已经决定了,多谢了!”

    常易被这样顶撞,却并不生气,反而面露微笑的朝着廖正宝点点头,随后从自己袖中取出一张符箓,在计缘眼中华光一闪而逝,但在周围人眼中却只是张“鬼画符”的玩意。

    “给,这是你爹娘为你求的平安福,让你时时带在身上,这你总不能拒绝了吧?”

    廖正宝又是一愣,随后赶紧抢一般拿过来。

    “这不早拿出来?我自然要带着的!”

    计缘带着笑意看着这一幕,对常易点头又看向廖正宝和坐上将军。

    “如此,我与常先生可算是失信于人了!”

第449章 遇上神仙了

    计缘嘴上说着将要失信于人,但却并无任何懊恼的神色。

    将军忍不住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廖正宝身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者也朝着将军点了点头。

    计缘掂量着手中的小木剑,想了下又对廖正宝道。

    “木剑是你父母给我们的信物,你也留点信物给我们,好让你父母知晓你真的还活着。”

    “对对对,应该的应该的!”

    廖正宝先将手中的平安符小心折叠两下后塞进怀里,随后搓着手思考该给爹娘什么信物,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

    “我这,也没什么东西合适啊……”

    廖正宝求助的看向将军,不过后者也想不出来什么,这边什么都缺,更无什么特产,总不能带个破兵刃给家里吧。

    “这样吧,你写封家书给家里,口信虽然也可,但不如书信那样,可以时时观看排解思愁,这木剑你也留着吧。”

    计缘提议一句,顺便将木剑再次还给了廖正宝,后者挠挠头收下木剑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我虽然简单能认一些字,但写可写不好,不若还是先生帮我代笔吧?”

    以前往家里寄送家书,都是由军中有些文墨水平的人代写,比如北门军候,这次计缘和常易在,就一事不劳二主了。

    “行,我来帮你写。”

    计缘闻言自然欣然应诺。

    就在这议事厅内的图桌上,有士兵找来纸笔,计缘代替廖正宝书写。

    在得知这些年家里都没收到任何信件之后,廖正宝干脆将自己这些年的大概经历说了说,从才参军时的迷茫,到后面的恐惧,到再后面的麻木,最后转变为一种坚毅的责任感。

    哪怕计缘这次的字很小,但一封家书也足足写了五页纸,一笔一划落在纸面,都让旁人好似在欣赏艺术一样。

    每次写完一页放在一边,轻轻一吹墨迹就迅速收干,计缘手中的笔写完之后随着手腕一转,又换回了军中原本的笔,而之前书写时候的狼毫则收入了袖中,也就常易能看清这一点。

    “好了,看看是否有什么遗漏。”

    计缘让开桌案,廖正宝和边上的将军及士兵则赶忙凑近一些看,见五页纸面上字迹涓涓工整有序,见着就觉得有种心情舒畅的感觉。

    那将军忍不住对计缘和常易道。

    “我算是懂了,为何二位先生并无什么官僚做派,却能得到通行文书,还能有车马护送来这边陲危机之地,更敢夸海口说能帮廖司马回家,单凭这字,两位先生定然是学究惊人之辈,官宦士林中巴结你们的人不会少的。”

    常易摇头笑道。

    “将军是识货之人啊,不过常某可不敢和计先生比肩,我的字虽然较常人亦算不错,但和计先生一比就差远了。”

    廖正宝满脸喜悦又小心翼翼的抓着纸张,细细看上头的文字,他识字不算太多,只为能看清基本的军事术语,但在这几页纸上,阅读却出奇得顺畅,一字一句都能品读其意。

    “好好,写得真好,真好!”

    随后廖正宝还拿起笔,写上自己的名字,虽然力求工整,但还是有些歪扭,和计缘的字一对比就更加不堪,却令这封信出奇得真实。

    一封长长的家书,攒下的白银十八两六铢,就是廖正宝想要计缘和常易带回去的全部东西了,他知道这种机会很可能不会再有了,所以这钱还是找将军借了一些的。

    计缘和常易回去的时候,将军和廖正宝都送他们到了北门,并且派遣一队兵丁和一辆马车护送他们上路,至少是护送到他们管辖的区域边境。

    等载着计缘和常易的马车消失在北城门外,廖正宝就有些怅然若失了,不过很快就收拾心情,恢复了往日刚强的模样。

    而此刻,北门军候正在自己的营房中写文书,将最近几日自己所负责的兵丁和巡查情况书写完毕整理好,写到今日来访两人之时,怎么也想不起来官文上具体的批文官员名字是谁,于是就拖过边上木盒,打开了翻找通行官文,打算照着写一写。

    结果翻来翻去居然没找到那张官文。

    “怪了,我明明放这里了的啊,怎么会找不到……咦?这是怎么回事?”

    北门军候忽然从一摞官文中翻出了一张白纸,他抽出来前后翻转着一看,确认上头一个字都没有,加上翻来覆去找不到计缘那张文书,不由就让军候产生一种略显荒谬的想法。

    把这事同将军和廖正宝一说,两者也是惊愕不已,拿着那张明显不是军中所有的上等宣纸,翻来覆去看了许久……

    “将军,要把两位先生追回来吗?”

    北门军候这么问一句,将军和廖正宝都看向他,前者摇了摇头。

    “定是廖家找了奇人异士相助,不要多此一举引人恶感。”

    ……

    计缘和常易一离开边塞辖境,自然就是腾空而起朝西北方向飞去,他们曾和廖正宝说过很快会将家书和银两送到廖家,但估计廖正宝和一些知道此事的军士死活想不到这很快是有多快。

    这一天,天还没黑,就有一个骑着马的衙门差役赶到了茅滩村,这是计缘和常易专门找的人,变化成一个“有身份”的人物命其送信。

    马蹄声一路冲到村口,随后减慢速度,在村中询问廖家位置,最后由正在村中闲逛的老张带去廖大丘家。

    老张前面带路,而差役牵着马在后头跟着。

    “差爷,就在前面,就在前面了。”

    “带路带路。”

    “是是是!”

    老张快步靠近老廖家,扯开嗓子先喊起来。

    “老廖,老廖!有你们家的信,说是小宝从军中寄来的,老廖……”

    “什么?”

    廖大丘慌慌张张冲出屋子,看向那边牵着马的差役,后者让老张帮忙抓着缰绳,上前两步对老廖微微拱手。

    “这位就是廖善人了吧,您儿子廖正宝有书信送达,还有一包随信物件,都在这了,我可不曾打开过!”

    差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扎紧的布口袋,交给了廖大丘,后者小心翼翼接过,随后又迫不及待的拆开,但动作忽然一顿,赶紧招呼差役进篱院。

    “差爷,差爷里边请,里边喝茶!”

    差役赶紧摆手。

    “不了不了,我还有公务在身,就不打扰了,这次瘟疫太严重了,死了好些人,我也忙着呢……你们村居然一个生病的都没有,也是奇事,看来这做好事老天爷还是会顾着你们的。”

    “是是,不敢打搅差爷,差爷慢走,慢走!”

    差役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再送,翻身上马就打算离开,不过临走想到什么赶紧回头对着廖大丘道。

    “对了,廖善人,我叫杜昆,是大河县的衙役。”

    老廖一愣,马上反应过来,犹豫过后一咬牙道。

    “差爷放心,我下次去县里,定会带着心意上门拜访的,我……”

    “不不不不……不是,我不是这意思……”

    差役有些哭笑不得。

    “我是说呀,廖善人别忘了我就成,我不是要收你好处和银钱,你给我也不敢拿啊……”

    说完这些,差役也不再多留,直接就纵马慢慢走出村子,随后扬鞭策马离去。

    等差役一走,老张立刻叫了起来。

    “老廖,你还愣着干嘛,看信啊!”

    “哦哦哦对对对,可,可我也不识字啊……”

    “哎呀,孩子他爹,你管那么多,看了再说!”

    “嗯嗯,看了再说!”

    几人凑在院子里坐下,赶紧解开袋子,取出了里面的东西,其中一个小袋子沉甸甸的,廖母打开一看,居然有好些银锭和碎银。

    “嘶……好多钱啊……”

    “看信看信!”

    廖大丘小心解开信封,根本不舍得撕坏,随后才取出了五张信纸。

    神奇的是,这信他居然能“读”懂,明明斗大的字都不认识,却能实实在在看得明白信上写了什么,还给边上的廖母、老张以及也出来凑在一起的小儿子读出来听。

    “爹娘亲启,不孝儿廖正宝请计先生代书:儿从军九载,辗转数千里,九年来音讯全无,儿心中甚是愧疚……此生尚未报养育之恩,儿今见木剑,泪如泉涌……”

    五页读完已经过去一刻多钟,廖家夫妇脸上已经满是泪水,连老张也听得眼眶红红的。

    也就是小廖年纪还小,加上和这个哥哥从没见过,并没有多大感触,反而靠在母亲腿上天真的问了一句。

    “兄长说他在好远好远的地方,信回来要几个月,这信是计先生代书的,可是计先生和常先生上午不是才走吗?”

    三个大人一下全愣住了。

    “是啊,两个大先生才走没多久啊!会不会是早就写好信了,所以今天特地来村里找你的?”

    老张诧异一句,随后又想着说了点合理的可能,本来廖家夫妇也想点头了,但一脸天真的小廖又开口了。

    “不对不对的,兄长信中说的木剑,也是早上爹爹才给计先生的!”

    这下,院中大人只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良久老廖才喃喃一句。

    “这是遇上神仙了啊……”

第450章 仙侠移岛计缘回家

    那么几人口中疑似神仙的人物现在哪呢?

    计缘和常易虽然找了别人送信,但却并未离去,此刻正站在茅滩村义冢之中,只不过现在就算有人过来,也看不到他们,而土地公就陪在两人身旁.

    他们现在站的位置就是那个甲士之魂的坟墓,确切的说是两个新死军人的合葬之墓,毕竟茅滩村人也就是让人入土,不可能“一户一室”的。

    此时墓冢中的那名领头的甲士已经醒了,正坐在墓中同计缘和常易讲述自己生前和死后的事情。

    随着天色逐渐暗下来,义冢这边也渐渐“热闹”起来,甲士鬼魂连带着其他鬼魂一起,纷纷从坟墓中出来。

    换成寻常人若是看到这一幕怕是得吓得够呛,而计缘和常易以及土地自然是并无什么特别反应。

    听那甲士讲完自己生前事,计缘等人才明白,对方生前也并非有多特殊,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什长,后又被升为一个偏将亲卫,军营就在大河县不远,但军中遇上的哗变,他与将军都是死在乱阵之中,尸体随着河流飘到了这边。

    不过这甲士确实也有过人之处,计缘更愿意相信他是死得太早,若是能一直活着,将来未必没有一番作为。

    至于是朝廷栋梁还是反叛之力就不好说了,毕竟这鬼魂心中自有一杆秤,难得的是会对心中想法有所行动,不是那种随波逐流的人。

    其实大多数人心中都有一杆秤,一个好人分得清好坏,坏人其实也分得清,就是那些自称不懂的,许多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其中大部分人是从众的,而甲士这种能出头的则比较稀有。

    “那你们以后有何打算?成军之鬼,阴司可是容不下的。”

    计缘这么问了一句,义冢中全都安静下来。

    “那我们便不成军了,好好待在坟中,或者能被送去阴司鬼城也行。”

    土地公点点头道。

    “阴司中如今鬼城的鬼比阳世的活人还多,正是缺人手的时候,正常情况下是不敢用随便用你们的,但经此抗击疫鬼一役,我为尔等作保,阴司当会用你们,虽然可能很长时间内并无阴差身份,但好歹是一份正当的阴间差事。”

    土地公的话听得义冢众鬼极为心动,去阴间当差的话可比现在强多了。

    本来计缘想着是不是设法将这些鬼弄到无涯鬼城去,但鬼与人一样,乡情很重,能留在这对众鬼来说是件好事,而且还是正当的阴司差事,比鬼城那种地方强,于是也就不说出来了。

    “若阴司愿意,你们去那倒是也不错。”

    说着计缘想了下又补充一句,对着土地公道。

    “你可以适当提一下我和常先生,相信阴司那办事会快很多,你也省却不少麻烦。”

    土地公赶紧拱手致谢。

    “小神领法旨!”

    “嗯。”

    计缘抬头看了看天空夜色,再同常易对视一眼。

    “常先生,我们走吧。”

    “好。”

    两人于是朝着土地和众鬼微微拱手行了一礼,在众鬼与土地持礼不放的目送中,直接踏云而去。

    只不过在云霞远去的时候,有一道微弱的光射回义冢,光芒消失之后,化作两枚法钱出现在甲士手中。

    ……

    披星戴月之中于天空飞行,两人的方向自然是朝着东南,只是在回去的路上,计缘也终于有合适的时机询问常易。

    “仙霞岛在西北端的支脉毁于妖魔之手,可否会令派人手重建此处山门?”

    仙霞岛的修仙之人在这里有一处支脉山门,一定程度上来说是很能震慑妖魔邪祟的,纵然人间再是大乱,甚至有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但也不可能太过,如今支脉一毁,不是有了缺口?

    不过常易的回答令计缘心下稍安。

    “若我仙霞岛放弃此处山门,岂不是说明我仙修怕了妖魔?就是为了脸面,掌教师叔也不会放弃这里,而且那些幸存的支脉同门也一样咽不下这口气的,我们虽然被凡人称作仙人,也还是有脾气的。”

    计缘笑了笑。

    “也没谁说仙人就没脾气嘛。”

    “是极!”

    来的时候布阵借力一路急行都飞了许久,回去的时候不用赶太急,自然飞得时间更长些,半个月过去还没有见着大贞国土,倒是常易先收到了一道特殊讯息。

    这一日正驾云的常易和计缘忽然见到天边有一道霞光飞来,速度很快但在计缘看来其上并无生气。

    “计先生,这是我仙霞岛的飞剑传书。”

    仙霞岛真传弟子都会在山门之处留下身魂气息,门中若有要事,可祭送出剑器或者其他法器,依此气息算出门人大概方位后,借着气机锁定传书传信。

    常易解释的功夫,那霞光已经到了近前,他伸手一招,霞光顿时就飞射到其手中并静止不动了,计缘细细看了看,是一把只有一掌长的小剑,或者说其实更像匕首,只不过柄很短。

    常易以剑指划过这小飞剑剑刃,凝神片刻像是在倾听什么,几息之后才转头向计缘拱手持礼道。

    “计先生,门中有要是,常某得先行一步了。”

    常易这段时间和计缘相处下来,已经基本了解了计缘的脾气,所以说话也不像之前那么小心,坦荡一些就好,所以又补充道。

    “岛中正追究此前地戾与妖魔之事,且将要移岛,因此如今是不方便接待外客了,等移岛完成,常某定亲自前往宁安县,邀请先生去仙霞岛做客!”

    移岛?

    计缘心中微微一惊,仙霞岛本岛可算不上小,毕竟修仙之人高来高去的,太小的面积就和挤在一起一样,而且仙霞岛这种仙门,里头八成是什么福地甚至可能有世外洞天,这挪动可不是说说的。

    ‘真就移山填海的手段?’

    心中吃惊,面上还是没表现出来,计缘只是朝着常易拱手回礼。

    “常先生且先去吧,我们仙游大会之时再见也不迟,嗯,你会去的吧?”

    “去!自然会去!计先生,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相互道别之后,常易一步跨出脚下之云,水身化霞光,刹那间遁速激增,朝着东南电射而去。

    在空中静止了一小会,低头朝着下方看了看,最后摇摇头,继续朝回家的方向飞去,这会他并不想去下面游一圈。

    回到宁安县的时候大约是大约又过去了十天,就是如今的计缘,都觉得飞够了,也难怪修行中人到了一定程度后明明能学飞举之术,却还有界域摆渡之类的造物,长途旅行确实还是要舒服些好,尤其是只有一个人的时候。

    当然计缘真想聊天,将一众小字放出来,保管比菜市场还热闹,不过天上赶路呢,这还是算了吧。

    如今已经是三月中旬,是万物复苏的季节,随着计缘逐渐降低高度,地面上所见已经到处是红红绿绿,植被抽芽生长,杜鹃花和桃花之类的花卉也开得正艳。

    落地宁安县外,计缘鼻子动了动,隐隐约约已经闻到一股特殊的花香传来,正是自家院中的枣花。

    ‘今年倒是提前开花了?’

    不过这大枣树早已不是普通树木,它想什么时候开花都能自己定,也不用管什么花期了。

    这次回到宁安县,在进城的时候,依然没有人认得计缘,自然也就没谁打招呼,不过到了天牛坊外的街巷口,计缘才拐出弄堂,小女孩的清脆嗓音就传了过来。

    “爷爷,爷爷,大先生回来了!”

    声音正是孙雅雅,而听到声音的孙福也正在张望孙女所指的方向,见到一身白衫的计缘正款款而来。

    “计先生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

    计缘边走近面摊,边笑着回答,和伸手揉了揉孙雅雅的头顶,小女孩这回不闪不躲。

    看看摊位内,很罕见的一个食客都没有。

    “哦哦,回来就好,卤面和杂碎?”

    计缘想了下,便点了点头。

    “有劳了。”

    孙福于是欢快的忙活起来。

    在孙记吃了面,进入天牛坊之后还和两个认识他的人打了招呼,随后直径回到居安小阁之中。

    一开门,计缘就见到大枣树花开满枝,而且正有一群蜜蜂在枝头花丛中上下飞舞,忙得不亦乐乎。

    “可以,有灵蜜吃了,说不准还能炼制点蜜晶。”

    蜜蜂寿命很短,也就个把月,不过这群蜜蜂的种群倒可能是当年同批次的,蜂巢的位置应该也在相同的地方,到时候计缘去分一点蜂蜜来十分简单。

    到家了也不用太拘束,计缘直接将袖中剑意帖取出,任由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家伙热闹,自己就进屋睡觉去了。

    本事果然是要越用越大,越用越纯属,之前施展天倾剑势,他对于天地之势又有些许领悟,以至于早已停滞许久的袖里乾坤也有一些新的想法,但还是很不得劲,反正先小睡一觉,于睡梦中推衍修行一番再说。

第451章 乾坤之疑

    到了计缘这等修为,一般而言是很少做梦的,正常情况就算有梦也是自己控制的那种,于梦中演化出景物,和入静入定差不多,介于意境天地的特殊,计缘的睡卧也算是他的一种独特修行方式。

    当然计缘也会正常睡觉,毕竟睡觉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就算是修仙之人,据计缘所知,也是要睡觉的,夸张一点的甚至真的一梦半年乃至数年的都有。

    计缘原本是要巩固天倾剑势的所得,并借助那种以神通法力外加天地化生显化之力,共同引动天地之势施展妙法的一丝玄妙感悟,来突破袖里乾坤始终不得再次提升的桎梏。

    上一回袖里乾坤有大突破,计缘也是想着将势的运用化入其中,因为受了老龙抓慧同和尚时运用手段的影响,并且在那会正失意的陆乘风来访前得到突破。

    那一次所得,使得袖里乾坤不再是空想,至少不再是普通的储物之术,空间也大大增加,不至于塞点东西还得想着是不是带个包袱,一根鱼竿害的专门炼制一下后卷起来,否则放不下。

    但上一回之后,也仅仅止步于此了,随着计缘法力越来越精深,兼之五行圆满,袖中空间越来越大,甚至能独分区域,并且也有了一些神妙运用,但和计缘想象中的还是差距极大。

    虽然如今的袖里乾坤单独拿出来,放修行界也是了不得的储物神通,方便快捷容量不小,还帅,但计缘想要的可不只是储物的神通。

    只不过这一次,计缘这一觉却有些特殊,还没等他入了修行状态,一睡下之后,疲惫感就逐渐增强。

    当日运用天倾剑势的心神消耗过度,而之后又因为地戾的关系一直提着精神,一直得不到很好的休息,心神也一直得不到恢复,这会一放松下来,计缘就有些撑不住困意了。

    ‘睡会吧,好好睡会……’

    入静恢复心神和睡眠恢复心神,对于计缘来说都没什么两样,那他当然选择舒服一些的方式。

    带着这种想法,计缘终于沉沉睡去,而这一睡就睡了十天,还很罕见的在第十天末尾做了一个不长的梦,真正的梦。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中计缘好似回到了自己上辈子的故乡,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更好似变成了儿时的模样,坐在爷爷边上一起看着那一台笨重的老式黑白电视机上的节目。

    这黑白电视机插了有线电视也只有十二个频道,而且得手动去掰转频道纽,曾经是计缘儿时最重要的欢乐源泉,看电视和打红白游戏机都靠它。

    这会电视上正在放西游记,或许是梦中投射所思所想的缘故,另外几个频道也是西游记,这西游记所放的集数不同,计缘换了两个台,分别放了两段。

    一段是孙悟空想要以筋斗云翻出如来的手心,自以为翻到了天边,在如来手指上撒尿。

    另一段是五庄观外,孙悟空因为发脾气打断了人参果树,自知闯祸就带着唐僧和师弟一起开溜,结果被镇元子以袖里乾坤全都抓住。

    计缘这会全神贯注看着电视,想着这孙猴子前后这两次,看着就像是载在了差不多路数的神通之下。

    这梦很短,也就是这么几个片段后,床榻上的计缘微微皱了皱眉头,心神意识就重新控制了睡梦中的思绪。

    梦境开始变化,化出旷阔天地,化出山川水泽,化成了当日那一片地脉裂缝前的广大山脉。

    计缘依然站在那一处山巅,看着周在妖魔,不过这里并没有仙霞岛修士与之战斗,只有群魔乱舞的景象。

    “天倾剑势。”

    口中淡淡发声,以剑指划过梦中青藤剑。

    “铮——”

    仙剑刹那间化光升空,随后意境山河寄托于剑显化而出,于天地之势勾连,天若剑光白芒,一剑压下,势若天倾。

    梦中天倾剑势的威力远比当初要大,或许是因为梦中天地本就是意境显化,运用更加自如的原因,天倾剑势一出,天罡激荡,山川震动,恍若末日降临的可怕威压落下。

    周遭的妖魔不顾一切的逃跑,甚至有的直接往地上撞,惊恐非常,状若疯狂,在剑势还没落下,一些妖物已经浑身染血化作血雾消失,这是妖气魔气自我爆裂所致。

    计缘剑指继续朝下一划,又是一场妖魔如雨落,只不过这回,在空中不少妖魔纷纷或化作血雾或自行燃烧起来,落到地面已经无一完整,全都神形俱灭。

    计缘还是坐倒在山巅,不过这次当然不是累得,而是自身随意洒脱着坐下而已,看着周遭一切,忍不住也笑了一句。

    “啧啧,用上辈子的话怎么说来着……哦对了,是逼格尽显!”

    随后计缘又站了起来,抖了抖衣衫,看向自己的袖子。

    “天倾剑势借天地乾坤之力以诛心,袖里乾坤借天地乾坤之力以收形……还是差点意思……要运乾坤之力,需有乾坤之势……”

    梦中思绪不展,梦外计缘的眉头也微微皱起。

    此刻屋外,居安小阁的院中,一众小字分庭对垒许久,一点也不觉得无聊,正玩得不亦乐乎,而小纸鹤则一直在看着一众蜜蜂来来回回的在枣树花间忙碌,活脱脱像一个小监工。

    “啪嗒……”一声轻响,使得院中的纸鹤以及一众小字全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院墙一角,见到一只赤狐抖动着毛发从腿部微微弯曲的状态站起来。

    “看到没,蠢狐狸来了!”“嗯嗯,不敲门,没礼貌!”

    “可是敲了门大老爷醒了咋办?”“对对,还是不敲门好!”

    “他这张皮子要是卖给皮草商,值不少钱吧?”

    “那肯定啊,这毛发……”

    ……

    一众小字淅淅索索的议论声传到胡云的耳中,令他身子一僵,随后一下跳到了院中石桌上四顾张望。

    “出来,都出来,你们在哪?你们在这,先生肯定回来了!”

    胡云冲着周围压着声音喊了几句,但小字们隐藏的功夫可不是盖的,只闻其声不见其墨。

    然后胡云下意识看向居安小阁的主屋,门关着,听不到更感知不到什么,但计先生可能就在里头睡觉。

    小字们没出来,在树丛见盘旋的纸鹤倒是飞了下来,落到了桌面上,于是胡云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计先生准已经回来了。

    之前计缘匆匆离去,胡云是被白齐送回来的,回牛奎山一个月有余了,有些点心计缘,或者说怕计缘这一走又是好久好久不回来,前头来看过两次,小阁都空着,这次来对了。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对了,我有东西要送给计先生!”

    胡云很是神秘的对着小纸鹤挤眉弄眼,身后蓬松的大尾巴有规律的上下甩动,纸鹤歪头看了看胡云的尾巴,它知道这只狐狸藏东西习惯藏那。

    “哦,什么好东西啊?”

    平和的声音传出屋子,随后屋门“吱呀~”一声被从内打开,露出门后已经换了一身青衫的计缘。

    “计先生!您回来啦?”

    “呵呵,这不站在你面前嘛,怎么,白齐欺负你了?”

    胡云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没有没有,白江挺好的,对了,我在山中找到了好东西,来送给先生!”

    “哈哈哈……你能找到什……”

    计缘的话音顿住了,胡云的爪子从身后大尾巴中抓出了两块狗头金,看这大小,怎么说也得半只手掌大,分量绝对不轻。

    “嘿嘿嘿,先生,凡人都喜欢黄金,陆山君走之前好像也带了不少,但我就找不到,这次运气好,挖兔子窝的时候从里头挖出来两块,就拿来给您了!”

    计缘下意识走出院子,转头望向牛奎山方向。

    ‘这山中难不成有金矿?’

    “计先生,这些金子值多少铜钱啊,算不算很多啊?”

    胡云询问一句,他对铜钱的价值已经很有概念了,但黄金还不算了解,而听到这话的计缘笑着回答道。

    “值很多钱,如先生我这种花法,估计用个一百年都用不光。”

    “哦哦,那先生要不要啊?”

    胡云献宝似得将狗头金递给计缘,后者笑了笑,毫无心理负担的直接伸手接过。

    “要,自然是要的,我行走凡尘的时日不短,缺什么都不能缺钱。”

    本来已经做好了被拒绝准备的胡云,看到计缘收下,立刻喜形于色。

    计缘掂量着手中的两块金块,发出叮当的响动,有好几斤重,这换算成白银得有好几百两,对计某人来说算是一笔巨款了。

    将金块收入袖中,计缘抬头看看枣树的树梢,抬起袖子朝上一挥。

    “呜……哗……”

    细微的呼啸声从袖中传出,好似居安小阁内气流朝着计缘袖口倒卷,满树蜜蜂纷纷被一起吸了过来。

    只不过在群蜂近身的那一刻,计缘立即散去了法力,使得一众惊慌的蜜蜂得以仓皇逃脱。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

    刚刚这声势虽然看着大,但怎么看都好像是随着风被吸过来的,而如老龙的龙爪抓人那种,就是比较举重若轻了。

第452章 学本事的拼劲

    计缘刚刚那一手,把胡云看得眼睛都直了,虽然那一袖神通不是照着他来的,但刚才那一挥袖,给胡云一种计先生要装下整个小院一片天的感觉,身子都下意识缩在石桌上,好似不这样就会被袖子装走。

    “计先生,这又是您什么神通啊?刚刚好吓人啊,感觉我要被你装袖子里面去了。”

    胡云这话一出,原本和他玩着捉迷藏的小字们纷纷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大老爷的袖子有什么好怕的!”

    “就是,我们天天待里头,根本不可怕!”“对啊对啊,有时候大老爷还能让我们看到外头呢。”

    “就是,胡云你该和我们一起住剑意帖,去大老爷袖子里待一待就懂了!”

    ……

    胡云的话听得正在琢磨刚刚得失的计缘一愣,他不理会周围小字的吵吵,转头看看赤狐,发现他已经缩在石桌上,连蓬松的毛发都贴着身子了。

    “你怕什么,刚刚不过是试了试,就连蜜蜂都没装进去,对了,说说刚刚具体的感觉。”

    计缘这么一说,胡云便直起了身子,回忆了一下,犹豫着道。

    “就是,就是,我也说不太出来,反正就是感觉您那一袖子挥来,犹如袖子很大很大,要把我装进去一样,里头不似黑也不似白,好似模糊不清却十分吓人,对,十分吓人……”

    胡云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怕一只袖子,照理说就算计先生真的要把他装袖子里,也没什么好怕的,可刚刚就是吓得不轻,都缩在桌子上了。

    “是不是像一种吞噬感?”

    计缘这么问了一句,胡云犹豫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还是说不上一个所以然来。

    “好了,我知道了。”

    计缘点点头,不再问胡云这个,想来和天倾剑势一样,虽然袖里乾坤还远不能算成了,但势的运用已经被计缘化入一两分,能牵动势,就能影响震慑人心,所以胡云这种定力差的就会被影响。

    “先生,您还没告诉我刚刚是什么神通呢!”

    胡云对此依然很好奇,他觉得这是一种很有意思的吸人神通,但又这么吓人,肯定不简单。

    计缘看看他,想了下还是说了。

    “这算是把一种高妙神通降低许多许多筹来用的方式,而那种神通叫做袖里乾坤。”

    “哦……是一种吸人神通?”

    “呵呵,这么想也不能说你错,不过袖里乾坤既能收人也能收物,算是一种神妙非常的储物神通,能纳藏自身之物,也能以之对敌。”

    胡云看了看自己的尾巴。

    “那我也会差不多的神通,我的尾巴既能收物,也能以之对敌!嘿嘿嘿……”

    听着这玩笑话,计缘也不由笑了,而周围小字更是笑得夸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胡云要笑死我!”

    “哈哈哈哈,太好笑了太好笑了!”“就是哈哈哈哈,胡云你居然敢和大老爷的袖里乾坤比哈哈哈哈……”

    “不知天高地厚的狐狸,哈哈哈哈……”

    “就是就是,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么?”

    “就是就是,蕴化方寸之间,道容大千万物,是为袖里乾坤之术,你那条尾巴也配和大老爷的神通比?”

    “哈哈哈哈……”

    这群小字笑起来没完没了,听得胡云的两腮也鼓起两个小包,小字们欺狐太甚了!

    计缘嘴角微微一抽,这群活宝完全是照着他以往纸面推衍的部分来笑话胡云的……

    “安静。”

    大老爷一发话,整个居安小阁刹那间落叶可闻。

    “这袖里乾坤还没真正成呢,等我推衍成功才配得上‘袖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虽然计缘的话是这么说,但一众小字对自家大老爷可是异常自信的,现在没成又怎么样,迟早是要成的,大老爷的神通都是自己推衍出来的,又一个个都这么厉害,早夸完夸不一样嘛。

    计缘抬头看看枣树的树梢,就这么一会,又有蜜蜂围拢过来,在枣花间上下飞舞着落下采蜜。

    将胡云拎起放到桌边凳子上,计缘取出笔墨纸砚,开始边研墨边思考着推衍,等墨磨好了,取了狼毫轻轻沾了墨汁,就立刻在纸上写了下去。

    胡云在一边看了一会,多少次想开口说话,但又不敢打扰计缘,看着连小字都不出声,只是飞出来在哪组成各种阵势对垒掐架,胡云就更不敢出声了。

    这一等就从上午等到了下午,明明计缘写字的速度不慢,但却只推衍着写完了一页,这让胡云有种错乱感。

    无聊的胡云都已经在厨房生火烧好了开水,甚至泡好了茶水。

    所幸计缘终于停手了,将笔搁在一边坐了下来。

    这一刻,胡云立刻窜向厨房,在两息之后从厨房出来,双爪抓着木制托盘,脑袋则顶着托盘底下,剩下的两肢人立而走,虽然姿势好笑但抓着的托盘却十分稳当,上头是泡好的茶水和四只茶盏。

    “计先生,计先生,喝口茶,您喝口茶!”

    说着,胡云轻轻跳到石凳上,小心的将托盘放到石桌上,这一番动作看得计缘又好笑又欣慰,这狐狸还是有点用的。

    “说罢,想求我什么事?”

    胡云那点小九九,计缘还能看不穿嘛,但也乐得坐下倒一杯茶。

    想了下计缘又朝着厨房一招手,招来一支勺子,在勺子柄上一点,递给了刚落在肩膀上的小纸鹤。

    “去帮我弄一勺新鲜的枣花蜜。”

    小纸鹤歪头看了看计缘,他虽然有头有嘴,但嘴巴是没开口的,夹一张纸还行,一个勺子怎么抓得住呢,不过它还是尝试了一下,结果发现只要嘴一碰勺柄,就能好似粘着一般叼起来,于是就立刻带着勺子飞走了。

    胡云目送小纸鹤飞走,看到计缘又看向自己,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说道。

    “计先生,您上次剪小纸人,那剪刀和黄纸,借我玩玩呗……”

    “呵呵,这么些年你还想着呢?”

    “一直都想着……”

    这算什么要求,计缘直接站起来,回屋将装着黄纸剪刀的小竹篓拿了出来,放到了胡云面前。

    “借你不成问题,不过你这爪子,能用剪刀么?”

    “没事没事,能用的!”

    胡云到底也是妖怪,伸出右前爪搭在剪刀上,妖力一转,就贴住了两侧铁柄,随着爪子一开一合,显然用起来毫不费力。

    “计先生,是不是只要剪出那么多个小人,最后按在一起就好了?”

    计缘吹着茶盏中的茶水,眯眼细细看了看胡云,随后展颜一笑。

    “自然不是这么简单的,今天我就来教教你怎么剪那小人,不过你肯定是炼不出金甲力士那般护法神将的,只能退而求其次。”

    “只要能剪出小人就行!”

    胡云面上露出一个很开心的笑容,而心中则更是开心得要炸开了,他不蠢,一点都不,计先生这话的意思,是要教他本事了!

    计缘瞥了这狐狸一样,虽然胡云面上竭力维持着让自己别笑得太夸张,但那尾巴摆动的频率已经快了好几倍,就像一条开心的小狗一样。

    胡云的品性就和小孩子一点点成长一样,如今算是不错了,而他这小妖自然有出众之处,可还是太弱小。

    虽然糊弄糊弄常人问题不大,但有句话叫做处于什么阶层看到什么事,作为妖怪,肯定会遇上鬼怪魑魅之事,教他些许本事也好。

    片刻之后,带着一阵甜香,纸鹤飞了回来,勺子上是满满当当的新鲜花蜜,正是用居安小阁院中的枣花粉酿造。

    如今的胡云早已不是曾经的胡云,当年学认字都得尹青逼着,现在却能为了学一点本事,硬着头皮蹲在石凳上整整三天三夜。

    计缘就是想看看这狐狸什么时候叫苦叫累,什么时候想要休息,所以他根本不停,一直让狐狸剪,一直在边上指点,黄纸用完了他就从袖中拿。

    而到了现在已经满地纸屑,胡云却才仅仅剪出三十张完整的黄纸人,一双原本灵动的狐眼,此刻因为心神消耗的缘故,已经满眼血丝,两只爪子都微微发抖。

    “休息一吧。”

    计缘终于开口让胡云休息了,但狐狸听了一愣却不敢放下剪刀。

    “先,先生,您说过三十六张完整纸人才能凑成一天罡之数,才能不算白费,我这才,才三十张呢……”

    “呵呵,行,那你剪完三十六张再休息吧。”

    计缘在心中补充一句。

    ‘或者说等你再次剪废了一回。’

    结果令计缘没想到的是,胡云咬着牙,一边吸纳院中灵气,一边强提精神,支撑着真的将三十六张黄纸人观想剪裁完成。

    这不是样子货,计缘分明看到剪裁完成的一刹那,三十六张纸片连贯性的闪过华光,接下来就是新阶段,若继续剪裁,则同样不能废了一张,否则前功尽弃,但若就此罢手,天罡之数已经能成符了。

    “不错不错,仅仅三天,居然被你剪成了。”

    计缘笑着夸奖一句,但再看向胡云,却发现这狐狸已经晃晃悠悠神志不清了,在胡云就要往后栽倒的时刻,计缘赶紧伸出手托住了他,随后将已经昏睡的赤狐捧起放到了桌上。

第453章 我来教你

    石桌上的剪刀和纸屑已经全都落到了地上,计缘看着趴在石桌上熟睡的胡云,仿佛看到了当初那只受伤的小狐狸。

    和当年一样,此刻的胡云睡得很熟,睡得也很安心,因为胡云深知,在居安小阁里是不会受到伤害的。

    “倒是睡得安生。”

    计缘没有去收拾院中地上的大量黄纸屑,打算等胡云醒了,让他可以看一看,顺便也让他自己收拾,这不是计缘怕麻烦,而是因为计缘深知这同样会给胡云一种强烈的成就感。

    这种感觉其实如同上辈子学生时代,辛辛苦苦做完几份卷子或者难题,再看看边上为了做题,写得满满当当的草稿纸一样。

    真要说学法的困苦艰辛,胡云区区三天时间是算不上什么的,不说别的,就是计缘自己,为了参悟一丝真意,都能在海岛山巅枯坐几年。

    但这三天中胡云体现出来的求道精神,才是真正可贵的一面,这是在计缘一双法眼细心注视之下的感触,胡云有这丝毫做不得伪的三天,计缘就相信将来能有三百年甚至更久。

    活动了一下手脚,伸了个懒腰,计缘就打算出门去了,不过在走到院门处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看,扫视院中各处道。

    “你们别把他吵醒了。”

    这话当然是对着一众小字说的,不过别看小字们平常吵吵闹闹也很喜欢取笑胡云,但却不会在关键时刻坏胡云的修行,是真的把这狐狸当自己“人”的。

    “大老爷放心吧,我们看护着他。”

    这声音很轻,回答的是一个“意”字,正在小院门上贴着。

    “嗯。”

    计缘应了一声,便打开门出去了。

    现在正处清晨,天牛坊往来居民不算少,不过熟面孔没几张,大多数人遇上计缘就是行注目礼,偶尔遇上一个认识的问好,计缘都会认真的回应。

    在路过双井浦外的巷子的时候,遇上了一个老人,见着计缘微微一愣,赶紧走近几步看了看。

    “计先生?真的是您?”

    一听这声音,虽然因为年龄关系略有变化,但计缘立刻在记忆中找到了对应的人。

    “是我,钱兄弟。”

    这位不是什么和计缘关系亲密的人,但当初见着计缘都会问好,当然以前还是壮年,至少头发还黑,现在身子都佝偻起来了。

    “先生还记得我呢?真好真好,我听说过您回来了,但一直没见着您,但坊中好多年没闻到说完枣花香出现了,我就琢磨着您准是回来了,闻着这花香,晚上睡得都舒坦。”

    “呵呵,确实好闻。”

    计缘也停下脚步和对方随意聊了几句,随后才相互告别离开。

    或许是时间对了,在这之后又一连碰上了好几个认识计缘的人,出了天牛坊之后,孙记的面摊上坐满了人,连个空位都没有。

    “爷爷,计先生来了!”

    孙雅雅眼尖,远远就见到计缘出了天牛坊的坊门,赶紧就提醒了自己的爷爷孙福。

    孙福看了看摊位上的几张桌子,这会难得坐满了人。

    “这下怎么办?没位置啊!”

    靠近木制橱车的一张桌上,四个年轻人中的一个当即转头对孙福道。

    “孙叔,我们吃快点,马上就给计先生把位置让出来。”

    说话的年轻人正是上回计缘才回来时,见到孙福认出计缘那一幕的青年,同孙福有点沾亲带故的,他们对计缘印象很深,也希望能再遇上几回。

    “哦哦好,那你们赶紧吃!”

    其中两人于是赶紧扒拉着碗中的面条,发出一阵阵第呼哧哈赤的声响,只不过正在往里面塞呢,计缘却已经到了摊位前。

    明明孙福见到计先生是慢慢走的,却来得这么快,正要提醒计缘稍等就有位置,计缘已经笑着开口。

    “你们两坐一张长凳上不就行了,用不着吃这么快,噎着怎么办?”

    年轻人愣了下,赶紧将碗拖到同伴边上,后者也赶忙挪了挪屁股,让出些地方来,能和计先生同桌吃饭,总比站在边上强。

    孙福也赶紧过来擦擦桌子。

    “计先生请坐,老样子吧?”

    “嗯,对,老样子。”

    其他食客大概是不认识计缘的,只是朝这望了望就自顾吃面了,计缘在桌边落座,对着几个一脸好奇的年轻人点点头,随后将视线转向了橱车边的孙雅雅。

    记得上次回来的时候小女孩也在摊位旁,那会刚好是休沐的日子,计缘没多想,但今天可不是,这女孩应该在学塾才对呀。

    计缘朝着孙雅雅轻轻招了招手,后者甩动着手中当做木剑的树枝,转了个身,“嘿~霍~”两声,就轻盈欢快的就到了计缘身边。

    “计先生,您叫我啊?”

    计缘看了看小女孩手中的树枝,直直的,树皮都扒了,显然玩了挺久了,再看看那肉嘟嘟的小脸和灵动的大眼睛,将来想必是个颇有英子的美人胚子。

    ‘老孙家倒是有个不错的基因。’

    “雅雅,你怎么不去上学呀?学塾今天可不是休沐,还是说你家里还没送你去过学塾?”

    孙雅雅把嘴一撅,晃着身子摇摇头。

    “爷爷早就送我去学塾了,不过我不想去了。”

    “为什么呀?”

    孙雅雅低着头挥动着手中的树枝,扭捏着不想回答,那边孙福刚想说话,但计缘头也没抬,却伸手举掌示意他别说话。

    “告诉计先生好不好?”

    孙雅雅身子一摇一摇的,犹豫了一会才说。

    “我不要去上学了,他们欺负人!”

    “怎么欺负你了?夫子不管么?”

    既然已经说了,孙雅雅也就一股脑吐露出来。

    “夫子管是管的,但夫子又不是一直在,而且夫子管了他们更不服了,这还好呢,最气人的是,学塾里连我一共就三个女孩,成天被他们笑话是什么都不懂的臭丫头,不会背书让人笑,上课被夫子问道答不上来也笑我们,字写不好也笑,还往我们座位上洒水……我替另外两个出头,打了那个洒水的男孩,结果她们前一天明明还很感激我,后面几天就也和那些男孩子一样,一样疏远我了……”

    孙雅雅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来,脑袋也一直低着,听话音中的变化,应该是要哭了。

    那边的孙福很是心疼,端着面过来放在计缘桌前,赶紧去怕拍自己孙女。

    “没事的没事的,雅雅不想去啊,那咱就不去了。”

    计缘遥遥头,开口道。

    “雅雅,先不管其他同学怎么样,计先生问你,读书本身是好的还是坏的?”

    孙雅雅用袖子抹了抹脸,抬头看看计缘。

    “是好的……”

    “嗯,念书是一条正途,不光是女孩子,很多男孩子都没这种机会,你和同学们不过是还不熟悉,等熟了,大家都会成为好朋友的。”

    孙雅雅扭捏着不说话,看看桌上的面,还提醒一句。

    “计先生你快吃面吧,一会发涨了就不好吃了。”

    “呵呵!”

    计缘笑了笑,揉了揉孙雅雅的头,转身拿起筷子开始搅动面条,让卤和面拌在一起,吃了两口面,就低下头对孙雅雅说道。

    “这样吧,雅雅去上学,等学塾放学了,可以来居安小阁里,计先生也教你练字读书,那些孩子不是笑话你吗,你要是功课比他们都强,让夫子把你当个宝,看他们还笑不笑的出来!”

    说着计缘还补充了一句。

    “计先生的字很好的哦,准比你们夫子的好!”

    因为尹兆先曾经是宁安县县学的夫子,所以这学塾的学习氛围是很浓郁的,很有种成绩好的孩子就受人敬仰的感觉。

    听到计缘这么一说,孙雅雅当即就眼睛一亮,而那边正盛着煮好羊杂的孙福下意识的手上一抖,却装作若无其事,那两三勺就能装好的杂碎硬是一根根挑着向碗里放。

    “怎么样?”

    计缘咽下口中的面条,又笑着问了一句,孙雅雅看看自己爷爷,发现对方冲着她眨眨眼就立刻忙活手中的事了,然后小女孩又看向计缘,往往天牛坊的方向,闻着那一阵阵花香的她最终还是露出了笑容。

    “计先生可不许骗人!”

    “哈哈哈哈,先生我怎么会骗你呢!”

    橱车那边的孙福心中大定,赶紧收拾好那一碗杂碎端了过来。

    “计先生,您的羊杂碎好了,来来来,小心烫,嘿,您慢用!”

    孙福一脸笑容的过来,将羊杂放在计缘身前。

    计缘点了点头,就夹起一些,分别送到了两个小年轻的碗里。

    “多谢两位小兄弟让位了。”

    “噢噢,不客气不客气!”“谢谢计先生啊!”

    两个小年轻受宠若惊,因为之前老孙叔的态度,他们和家里长辈聊过居安小阁的计先生,听说了这是一个了不得的人,尤其是和尹文曲相交莫逆,绝对能算宁安县一号人物了,只不过现在很多人不知道了而已。

    吃着计缘的给的羊杂,见计缘和孙雅雅也说完了,两个青年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计先生,我能冒昧问一句您几岁了么?”

    计缘的筷子一顿,这问题还真把他难住了,他不知道原来山神庙中的那个乞丐模样的人几岁,若是自己的话,那该不该算上上辈子。

    想了下只能笑着回答一句。

    “反正比你们想的要大。”

    “哦哦!”

    孙福在那边笑骂一句。

    “你们两个兔崽子,瞎问啥,今天你们的面我请了,吃完赶紧滚蛋!”

    “哎呀孙叔赶人咯!”“就是,吃完才滚蛋,我们还没吃完!”

    两人乐呵一句,挤在一张凳子上耍起宝来。

第454章 尹青的喜讯

    等计缘回家的时候,胡云自然还没有醒,估摸着这狐狸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计缘便自己在石桌的空处铺开笔墨写字推衍妙法。

    在居安小阁,除非是修行需要,正常的日子计缘向来喜欢遵循正常的生活作息,天黑进屋天明而出。

    第二天没等计缘睡到日上三竿,已经听到了胡云苏醒的动静,比他预想中的还要早一些,看来是一直惦记着自己的剪纸。

    等计缘开门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胡云在打扫院子,心神虽然应该还没恢复,但精神足够亢奋。

    胡云知道自己应该没能力继续叠加纸符的数量,所以也没继续剪,同样也没急着合符,因为胡云深知自己道行还没到能跳过计先生指点的地步,盲目合符会让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的。

    胡云没有用扫把什么的,而是用爪子用尾巴扫荡,清理一会还会直起身子看看石桌竹斗上的黄纸符,脸上满是开心的表情。

    听到开门的声响,知道是计缘出来了,就立刻屁颠的凑过来。

    “计先生,今天我能开始合符了吗?”

    计缘看看这狐狸迫不及待的样子,点点头道。

    “可以,不过你可以另剪两张纸人演练一下,两张相合自然没什么用,却能让你熟悉熟悉,合符比剪裁着化法观想要简单,我是怕你睡了一觉忘了感觉。”

    “是是是,我听先生的!”

    胡云笑嘻嘻的回答,开始按照计缘教的方式学习合符。

    时至下午,胡云终于觉得可以不再练习,虽然心中依然有忐忑,但再练下去也没什么提升了,于是在计缘看顾下选择合符。

    这过程比胡云想象得还要顺利不少,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就合符完成,最后手中出现了一张薄薄的纸片人,单看外表,已经和计缘手中的力士符差别不大,至于实际差距,在场两个当事人都懂。

    但此刻胡云除了兴奋还是兴奋,在赋予了纸片人最初所需的狐血之后,迫不及待的想要试验手中所炼的符,站在石桌上朝前一丢,口中煞有其事的喊道。

    “力士召来!”

    话音一落,纸片人化出一道道细微的红光,最终在胡云面前出现了一个灰黑色的人影,细看的话隐约还能透过其身体看到对面的一丝丝景物,除了周身灰黑色,面部倒是也有淡淡的红光。

    而什么金甲装束自然是不存在的,胡云也没那个心神观想之力,更无那般法力凝聚,所以这人影就像罩着一层灰黑的厚实布衣一样。

    一经出现,这人影就朝着胡云做出拱手的姿势,但并不会说话,因为胡云同样没能力以心神和法力在剪裁的时候观想出其身中必要法力脏腑。

    “哈哈哈哈……成了,成了!计先生,我的力士符成了!”

    计缘笑了笑,上下看了看这个灰黑色的人影,面部微微的红光下甚至看不清五官,说是力士,反倒更像一个精魅。

    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胡云炼制的这一位,比当初的那杜天师的要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至少计缘觉得眼前的这个是能派上用场的,因为融入了胡云本身能力的不少特殊观想。

    “这就不适合叫做力士了。”

    胡云当然明白自己的短处,丝毫不认为计先生说得不对,点点头道。

    “确实哦,看着也没金甲力士威武,但毕竟是我自己炼成的,对了计先生,这个该叫什么?”

    说着,胡云伸出爪子指了指,眼前的人影忽然化作一道灰黑光影,形若鬼魅的在院中游荡一阵,绕着枣树几圈又绕过厨房那边,随后才回到了桌前。

    计缘看得明白,因为一共就三十六个观想动作,所以这家伙行进的时候基本站直不动,但是以胡云观想化入的鬼魅之法,行动却依然迅捷。

    “呵呵,你炼制的,就你自己起名吧。”

    ……

    计缘在居安小阁,胡云自然时时会过来,不过他也不是全都在小阁里,基本上也就隔一段时间才会来一回,剩下的时间还是在山中。

    而居安小阁的计缘并不寂寞,除了身边的精怪器物,最主要的是很快多了一个经常往小阁跑的小女孩,正是孙福的宝贝孙女孙雅雅。

    小女孩自备笔墨纸砚,每次来计缘的居安小阁都是兴冲冲的,因为计缘的字很好看,她真的很想学会。

    起初几次来居安小阁,是孙家人送来又接走,后来是她自己来,晚点孙家人来接走,再后来,就成了孙雅雅自己来,练完字再自己回家。

    由于孙雅雅的到来,居安小阁的生气一下子拔高了好几个点,欢快活泼的氛围甚至带出了小阁外,只要入了天牛坊,每次见着路上的居民,大多数时候穿着合身的白衫学士袍的孙雅雅都会打招呼。

    天牛坊不少坊间居民都认识了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并且知道是在和计先生学字的,以至于一些不认识计缘的人都通过孙雅雅侧向知道了计缘的大名。

    不过胡云和小字以及纸鹤虽然对孙雅雅很好奇,甚至很喜欢她,却全都躲着孙雅雅,或者想方设法不让她看到。

    时间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大半年,孙雅雅对计缘讲学塾的事情,从开始的倾诉性抱怨,到后面逐渐多了一些欢声笑语,大半年后,孙雅雅更是成了学塾的明星人物,连夫子都说孙雅雅的文字虽然还稚嫩,但已有神韵,是个可造之材。

    这一天小女孩又在居安小阁练字,灵犀一动,写下了一个迄今为止最满意的字。

    “先生,您快看我写的这个‘雅’字,是不是好多了?”

    孙雅雅抓着笔捏着纸捏着纸,冲到了厨房,迫不及待的拿给正在切菜的计缘看,计缘也就象征性的扫了两眼,点头夸赞一句。

    “不错,确实比之前有神一些,不过还不够,书字展其意,写得时候多想想其中神韵。”

    “知道了!”

    孙雅雅又风风火火的回到了院中开始练字,每次计先生看似随意的夸奖,等第二天拿给学塾夫子感,对方很多时候会赞不绝口,甚至可能会惊愕一下,这种时候就特别好玩,孙雅雅已经开始期待了。

    “咚咚咚……”

    “计先生在吗?”

    孙雅雅放下笔,看了看厨房道。

    “先生,我去开门哦。”

    “去吧去吧。”

    于是小女孩屁颠得就冲到了院门前,打开了门,见到外头站着的是一个官差,在孙雅雅大量对方的时候,后者也在看着她。

    “你是谁,来找计先生干什么?”

    官差笑了笑,以略微大声的声音道。

    “我乃是县衙差人,如今负责天牛坊和相邻两坊的邮驿信件,今天收到一封计先生封红火漆信,特地送来!”

    这种火漆信,只有有身份的朝廷命官能用,一到县衙,差役就不敢怠慢的直接送来了。

    计缘这会也拿着一块布巾边擦手边走了出来,到了院门前朝着差役拱手,随后接过了信件,略微一扫就能见到署了尹青的名字。

    “多谢差人小哥送来,进来喝个茶吧?”

    计缘让开一个身为,差役却不敢进去,连连推辞。

    “不了不了,我公务在身,就不打扰了。”

    “哦,那这个请小哥出去喝茶,务必收下!”

    计缘很懂规矩的取出一个当五通宝,差役假意推辞两下也就收下来,随后行礼离去。

    在计缘关上院门的时候,孙雅雅已经踮起脚愁了这信好一会。

    “先生,这是谁的信啊,什么内容啊?”

    “呵呵,这可是个大人物的信,是当今礼部侍郎尹青写的。”

    孙雅雅皱着眉头想了下。

    “尹青?嗯!姓尹?难道是尹文曲的儿子?”

    “没错。”

    计缘刮了刮孙雅雅的鼻子,随后拆开了信件,取出信纸抖了抖,指尖划过信纸,以字感品出其上文字内容。

    信中尹青提到他已经和人订婚了,对象正是那一回的常平公主,成婚之期在一年后,提前问计缘方不方便去,并且会带着常平公主一起回一趟宁安县,若计先生在家,定会登门邀请。

    尹兆先毕竟不是曾经的婉州小官了,他儿子成婚,皇亲国戚朝廷文武肯定都去,那场面计缘不喜欢,可尹青成婚,再怎么也是必须去的。

    “这小子,动作蛮快得嘛!”

    “先生,先生,写得什么呀,能告诉雅雅吗?”

    计缘低头看看孙雅雅。

    “没什么,尹青要成婚了。”

    “什么?尹青要成婚了?这么快!”

    话音才落,院中突然有惊愕之声飚出,把孙雅雅给吓了一跳,转头四顾小院,也没发现是谁在说话,她拉拉计缘的衣袖。

    “先生,刚刚好像有人在说话哎!”

    孙雅雅视线不停扫略,忽然感觉到石桌旁有一个火红的虚影,盯着那边仔细看,这影子就越来越清晰,最后见到了一只狐狸蹲坐在那。

第454章 尹青的喜讯

    等计缘回家的时候,胡云自然还没有醒,估摸着这狐狸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计缘便自己在石桌的空处铺开笔墨写字推衍妙法。

    在居安小阁,除非是修行需要,正常的日子计缘向来喜欢遵循正常的生活作息,天黑进屋天明而出。

    第二天没等计缘睡到日上三竿,已经听到了胡云苏醒的动静,比他预想中的还要早一些,看来是一直惦记着自己的剪纸。

    等计缘开门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胡云在打扫院子,心神虽然应该还没恢复,但精神足够亢奋。

    胡云知道自己应该没能力继续叠加纸符的数量,所以也没继续剪,同样也没急着合符,因为胡云深知自己道行还没到能跳过计先生指点的地步,盲目合符会让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的。

    胡云没有用扫把什么的,而是用爪子用尾巴扫荡,清理一会还会直起身子看看石桌竹斗上的黄纸符,脸上满是开心的表情。

    听到开门的声响,知道是计缘出来了,就立刻屁颠的凑过来。

    “计先生,今天我能开始合符了吗?”

    计缘看看这狐狸迫不及待的样子,点点头道。

    “可以,不过你可以另剪两张纸人演练一下,两张相合自然没什么用,却能让你熟悉熟悉,合符比剪裁着化法观想要简单,我是怕你睡了一觉忘了感觉。”

    “是是是,我听先生的!”

    胡云笑嘻嘻的回答,开始按照计缘教的方式学习合符。

    时至下午,胡云终于觉得可以不再练习,虽然心中依然有忐忑,但再练下去也没什么提升了,于是在计缘看顾下选择合符。

    这过程比胡云想象得还要顺利不少,几乎没有任何阻碍就合符完成,最后手中出现了一张薄薄的纸片人,单看外表,已经和计缘手中的力士符差别不大,至于实际差距,在场两个当事人都懂。

    但此刻胡云除了兴奋还是兴奋,在赋予了纸片人最初所需的狐血之后,迫不及待的想要试验手中所炼的符,站在石桌上朝前一丢,口中煞有其事的喊道。

    “力士召来!”

    话音一落,纸片人化出一道道细微的红光,最终在胡云面前出现了一个灰黑色的人影,细看的话隐约还能透过其身体看到对面的一丝丝景物,除了周身灰黑色,面部倒是也有淡淡的红光。

    而什么金甲装束自然是不存在的,胡云也没那个心神观想之力,更无那般法力凝聚,所以这人影就像罩着一层灰黑的厚实布衣一样。

    一经出现,这人影就朝着胡云做出拱手的姿势,但并不会说话,因为胡云同样没能力以心神和法力在剪裁的时候观想出其身中必要法力脏腑。

    “哈哈哈哈……成了,成了!计先生,我的力士符成了!”

    计缘笑了笑,上下看了看这个灰黑色的人影,面部微微的红光下甚至看不清五官,说是力士,反倒更像一个精魅。

    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胡云炼制的这一位,比当初的那杜天师的要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至少计缘觉得眼前的这个是能派上用场的,因为融入了胡云本身能力的不少特殊观想。

    “这就不适合叫做力士了。”

    胡云当然明白自己的短处,丝毫不认为计先生说得不对,点点头道。

    “确实哦,看着也没金甲力士威武,但毕竟是我自己炼成的,对了计先生,这个该叫什么?”

    说着,胡云伸出爪子指了指,眼前的人影忽然化作一道灰黑光影,形若鬼魅的在院中游荡一阵,绕着枣树几圈又绕过厨房那边,随后才回到了桌前。

    计缘看得明白,因为一共就三十六个观想动作,所以这家伙行进的时候基本站直不动,但是以胡云观想化入的鬼魅之法,行动却依然迅捷。

    “呵呵,你炼制的,就你自己起名吧。”

    ……

    计缘在居安小阁,胡云自然时时会过来,不过他也不是全都在小阁里,基本上也就隔一段时间才会来一回,剩下的时间还是在山中。

    而居安小阁的计缘并不寂寞,除了身边的精怪器物,最主要的是很快多了一个经常往小阁跑的小女孩,正是孙福的宝贝孙女孙雅雅。

    小女孩自备笔墨纸砚,每次来计缘的居安小阁都是兴冲冲的,因为计缘的字很好看,她真的很想学会。

    起初几次来居安小阁,是孙家人送来又接走,后来是她自己来,晚点孙家人来接走,再后来,就成了孙雅雅自己来,练完字再自己回家。

    由于孙雅雅的到来,居安小阁的生气一下子拔高了好几个点,欢快活泼的氛围甚至带出了小阁外,只要入了天牛坊,每次见着路上的居民,大多数时候穿着合身的白衫学士袍的孙雅雅都会打招呼。

    天牛坊不少坊间居民都认识了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女孩,并且知道是在和计先生学字的,以至于一些不认识计缘的人都通过孙雅雅侧向知道了计缘的大名。

    不过胡云和小字以及纸鹤虽然对孙雅雅很好奇,甚至很喜欢她,却全都躲着孙雅雅,或者想方设法不让她看到。

    时间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大半年,孙雅雅对计缘讲学塾的事情,从开始的倾诉性抱怨,到后面逐渐多了一些欢声笑语,大半年后,孙雅雅更是成了学塾的明星人物,连夫子都说孙雅雅的文字虽然还稚嫩,但已有神韵,是个可造之材。

    这一天小女孩又在居安小阁练字,灵犀一动,写下了一个迄今为止最满意的字。

    “先生,您快看我写的这个‘雅’字,是不是好多了?”

    孙雅雅抓着笔捏着纸捏着纸,冲到了厨房,迫不及待的拿给正在切菜的计缘看,计缘也就象征性的扫了两眼,点头夸赞一句。

    “不错,确实比之前有神一些,不过还不够,书字展其意,写得时候多想想其中神韵。”

    “知道了!”

    孙雅雅又风风火火的回到了院中开始练字,每次计先生看似随意的夸奖,等第二天拿给学塾夫子感,对方很多时候会赞不绝口,甚至可能会惊愕一下,这种时候就特别好玩,孙雅雅已经开始期待了。

    “咚咚咚……”

    “计先生在吗?”

    孙雅雅放下笔,看了看厨房道。

    “先生,我去开门哦。”

    “去吧去吧。”

    于是小女孩屁颠得就冲到了院门前,打开了门,见到外头站着的是一个官差,在孙雅雅大量对方的时候,后者也在看着她。

    “你是谁,来找计先生干什么?”

    官差笑了笑,以略微大声的声音道。

    “我乃是县衙差人,如今负责天牛坊和相邻两坊的邮驿信件,今天收到一封计先生封红火漆信,特地送来!”

    这种火漆信,只有有身份的朝廷命官能用,一到县衙,差役就不敢怠慢的直接送来了。

    计缘这会也拿着一块布巾边擦手边走了出来,到了院门前朝着差役拱手,随后接过了信件,略微一扫就能见到署了尹青的名字。

    “多谢差人小哥送来,进来喝个茶吧?”

    计缘让开一个身为,差役却不敢进去,连连推辞。

    “不了不了,我公务在身,就不打扰了。”

    “哦,那这个请小哥出去喝茶,务必收下!”

    计缘很懂规矩的取出一个当五通宝,差役假意推辞两下也就收下来,随后行礼离去。

    在计缘关上院门的时候,孙雅雅已经踮起脚愁了这信好一会。

    “先生,这是谁的信啊,什么内容啊?”

    “呵呵,这可是个大人物的信,是当今礼部侍郎尹青写的。”

    孙雅雅皱着眉头想了下。

    “尹青?嗯!姓尹?难道是尹文曲的儿子?”

    “没错。”

    计缘刮了刮孙雅雅的鼻子,随后拆开了信件,取出信纸抖了抖,指尖划过信纸,以字感品出其上文字内容。

    信中尹青提到他已经和人订婚了,对象正是那一回的常平公主,成婚之期在一年后,提前问计缘方不方便去,并且会带着常平公主一起回一趟宁安县,若计先生在家,定会登门邀请。

    尹兆先毕竟不是曾经的婉州小官了,他儿子成婚,皇亲国戚朝廷文武肯定都去,那场面计缘不喜欢,可尹青成婚,再怎么也是必须去的。

    “这小子,动作蛮快得嘛!”

    “先生,先生,写得什么呀,能告诉雅雅吗?”

    计缘低头看看孙雅雅。

    “没什么,尹青要成婚了。”

    “什么?尹青要成婚了?这么快!”

    话音才落,院中突然有惊愕之声飚出,把孙雅雅给吓了一跳,转头四顾小院,也没发现是谁在说话,她拉拉计缘的衣袖。

    “先生,刚刚好像有人在说话哎!”

    孙雅雅视线不停扫略,忽然感觉到石桌旁有一个火红的虚影,盯着那边仔细看,这影子就越来越清晰,最后见到了一只狐狸蹲坐在那。

第455章 夫妻双双把家还

    孙雅雅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但其实她并不认识狐狸这种动物,因为以前别说是活的狐狸,就是市场上的皮草,也从未见过如此鲜亮的。

    “先生,那边有只红色的……大狗啊?”

    孙雅雅拉了拉计缘的一角,指向石桌旁的胡云,计缘听到这个瞅了瞅胡云,发现后者果然连毛都竖起来了。

    “我才不是狗!你见过这么漂亮的狗吗?我是狐狸!是狐狸!是赤狐!”

    胡云张牙舞爪般站起来,跳到孙雅雅跟前手舞足蹈的同她理论,他平生最讨厌狗,其次是地痞混子和流氓。

    这可把小女孩吓坏了,直接缩到了计缘身后,抱着计缘大叫。

    “先生先生!它会说话!它会说话!”

    胡云一下捂住自己的嘴,小心的看向计缘,后者微微摇了摇头,走回了院中。

    孙雅雅紧张的跟着,眼神则始终注视着胡云。

    “先生,这个……这个狐狸会说话,是不是妖怪啊?他会不会吃人啊……”

    计缘直径走到了院中的石桌旁,坐下后细细品读尹青的书信内容,指了指桌上的纸张道。

    “雅雅,练字。”

    “可是,可是……”

    孙雅雅可是了两声,眼神一直没离开胡云,然后再看看计缘,发现先生并无什么特别的反应。

    胡云走回了院中,两只前爪叉着腰,指了指孙雅雅又指了指自己。

    “你,能看到我?”

    孙雅雅再次看了看计缘,发现计先生正在认真看信中后面几张纸,并未留意这边的样子,再联想这狐狸的话,心中忽然一动。

    ‘难道计先生看不到这狐狸,所以才不理会?’

    虽然孙雅雅没回答,但小女孩的眼神焦距在自己身上,使得胡云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于是他又凝聚起妖力,施展自己的妖法。

    这还不够,胡云知道计先生说过那种关注力的问题的,所以晃动一下身形,跳到了院中那口被石板盖住的井后面去,使得自己消失在孙雅雅眼中,然后再次蹑手蹑脚的从井后走出来。

    果然,这会胡云看到孙雅雅依然在盯着井的位置,并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出来了,说明又看不到他了。

    计缘扫了一眼胡云,赤狐的动作他也看在眼里,看看孙雅雅的反应,只能说小女孩自身的神识已经开始敏锐起来了。

    小女孩见那只狐狸这么久没出来,看了看计缘后绕过一边枣树的树干,到了井那边望了望,发现狐狸并不在那,四处张望了一下,也没有发现。

    “雅雅,练字。”

    计缘又叫了一声。

    “哦……”

    听到先生第二次叫自己了,小女孩应了一声,乖乖回到了桌边,拿起笔开始练字,但总是会心不在焉的不时在院中四处张望。

    酉时刚到,孙雅雅就和计先生道了别,离开居安小阁回家去了,等孙雅雅一走,胡云立刻又跳了出来。

    “计先生,雅雅刚刚真的看到我了,虽然有我开口引起她注意的关系在里头,但她的眼睛可灵了不少。”

    “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年龄小的孩子尤其是幼龄孩子灵性足,能看到一些奇异之事的不少,雅雅灵性渐强,能看到你自然也不足为奇。”

    说着计缘又补充一句。

    “其实很多孩子小时候可能都见过一些特意的事情,但长大一些了都会保护性失忆。”

    胡云心中记下,随后跳到石凳上看着说上的信件。

    “先生,尹青具体什么时候成婚啊,他成婚的时候,若您要过去,能带我一起么?”

    “不急不急,你都不用过去,他会带着准新娘来一趟宁安县的,亲自上门请一些如叔舅之类关系亲密的亲戚,当然也会来一趟居安小阁。”

    按照宁安县这边的风俗,订婚之事可大可小,甚至于有些指腹为婚的只要一句口头应诺,但成婚这种事情,必须要亲自到亲戚家邀请。

    本来以尹兆先和尹青的情况,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公务上的繁忙,都可以省略这一步,但显然因为一些原因,尹青希望带着常平公主一起来邀请一番。

    “是吗是吗,什么时候到?”

    胡云一下激动起来,跟在京城那种束手束脚的地方比,宁安县这种家里面可就自在多了,甚至都可以带着尹青去牛奎山中玩。

    如今就奎山中不论是一些个精怪还是豺狼虎豹等凶猛野兽,都不敢招惹胡云,不是胡云厉害到山中无敌,而是山中动物和精怪都怕陆山君,连带着也怕上了经常和陆山君一起出现并且留有相似气味的胡云了。

    甚至这牛奎山多年来始终没有山神,也和陆山君有极大关系,陆山君这个名字,当年他从一众伥鬼中习得文字学识之后,自己起的时候就有“山中之君”的意思,某些冷僻的书上也以此指代山中独尊的猛虎。

    除非有必要,否则计缘一般是不会随便去算朋友生活琐事的,而这种情况显然没什么,于是掐指一算,便对着胡云笑道。

    “他们的楼船已经在春沐江上了,估计没几天了,你可以准备准备,他成婚未必好去参加。”

    “知道了,那我先回一趟牛奎山!”

    胡云留下这句话,就跳下石凳,到了墙边一跃而出,而等他走后,计缘则微微皱眉看着手中信件。

    “看来青儿很相信这个未过门的妻子啊!”

    能在信中直接说会带着常平公主来居安小阁,以计缘对尹青的了解,就很有种夫妻之间没秘密的意思在里头了,否则尹青可能连这趟宁安县之行都不会计划。

    没错,不是计缘自我感觉良好,他知道尹青这趟带着常平公主回老家,与其说是照着乡俗一一邀请亲戚中的长辈,不如说是特地为了来请他计某人的。

    ……

    春惠府中,尹青带着常平公主游览了当初上学的书院,也一起到了那一刻歪倒横江的大柳树旁,一些个侍从护卫则离得稍远。

    “官人,这就是你当年在此求学时,常常要来读书的地方?”

    “不错,这便是对江朗诵之地,既是陶冶情操,也是念给江中鱼虾听的。”

    常平公主以手中团扇掩嘴笑了笑。

    “对对对,还有官人和我说过的一桩趣事,说你在此读书的时候,偶尔会有江中一条大鱼和一只老龟过来,就在水中游曳徘徊不去。”

    “对了官人,到底多大的鱼,多大的老龟啊?”

    尹青面对着常平公主嬉笑的样子,很认真的双手比划了一下。

    “比人都大,反正绝对比你想得要大。”

    这会有两个护卫从城中方向赶来,他们没穿什么侍卫服饰,而是劲装打扮,手中各自提着一坛酒。

    “大人,买到了。”

    “这是什么?酒?”

    常平公主疑惑一句,尹青则提过其中一坛晃了晃,解释道。

    “这是春惠府名酒——千日春,而这两小坛,对了,是二十年的吧?”

    “回禀大人,两坛都是二十年埋藏的千日春,我们看着园子铺东家去仓中酒土处挖的。”

    尹青点点头。

    “好,银两没少人家吧?”

    侍卫笑了笑。

    “自然是没少的,若非那掌柜开始执意不卖,我都不会出示宫廷采办的御令。”

    “下次买不到二十年的就算了,没必要出示御令。”

    尹青淡淡批评一句,侍卫赶紧抱拳称“是”,他们主要是护卫常平公主的,但这尹大人的话也不敢不从。

    “好了,这春惠府值得游览的地方太多,改日我们在来好好玩玩,今日看了书院和江神祠,又到江边一逛,已经差不多了,我们该登船出发了。”

    “嗯,听官人的!”

    于是几人转身开始往码头方向走。

    “哗啦啦……”

    横江杨柳那边,有水波搅动声,常平公主下意识转头望去,隐约看到一条很大很大的鱼在波纹中远去。

    沿着春沐江,拐道小顺河,最终一艘楼船停在了老桦山脚的码头上,尹青和常平公主在船上等了一段时间,随后一起上了下人准备好的马车,沿着山道穿越老桦山。

    穿过山路欣赏风景的时候,常平公主突然问道。

    “官人,老桦山深处是不是真有个碧水潭,有在煮汤的时候骨头都会化掉的小鱼儿?”

    “是啊,有呢……”

    ……

    作为公主与准驸马,哪怕再低调,该有的人手是省不了的,前后三辆马车,随行十几个骑手,在春惠府那种繁华地方还不显什么,但到了宁安县这种“乡下”,立刻就显得鹤立鸡群了。

    车驾随从一众进县的时候,不少百姓在边上议论纷纷,都在猜测是什么大人物到了,而马车就在这种备受瞩目的情况下,一路前往了天牛坊方向,并且没有差人去通知县衙。

第456章 居安小阁的长辈

    一众人员在过了县内中路大道后,尹青就命人全都下马下车,让一些下人在一处客栈里管车马,然后带着剩下必要的随从走向天牛坊。

    在走了没多久之后,队伍中不论是侍卫还是侍从们,都开始莫名的左右张望或者面面相觑,就连常平公主都面显异色,她见尹青并无什么特殊的表情便询问道。

    “官人,你有没有闻到,好像香啊,这香味真好闻……”

    尹青笑了笑,遥遥望向天牛坊方向。

    “萍儿,那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居安小阁的枣花香,此树并非年年开花,可一旦开花就香飘宁安县,我爹一篇文章中有句词讲:‘青黄结枝头,半县闻花香’,就是来源于此了。”

    天牛坊外的街巷上,孙记面摊照常开张,自然不在摊位边上,就算没上学也是在计缘那练字。

    尹青远远带着常平公主过来,边上的便装侍卫有的在前方远处,有的在左右近侧,但基本都处于尽量不打扰两人的位置,即便如此,身后随行的侍女和侍从依然有四个。

    这对于宁安县乡里人来说依然很显眼,一直做生意懂得察言观色的孙福就更不用说了,老远见到这阵仗,就知道来人大有来头,所以赶紧叮嘱摊位上的四五个食客。

    “哎哎,你们几个,吃面就吃面,不要老盯着那边的人看,尤其是不要盯着女眷,知道没?”

    “啊?孙老头你认识他们啊?”

    有个胖乎乎的年轻食客抬头瞧了瞧远处,问了孙福一声。

    宁安县日子虽然还不错,寻常百姓人家还是很少出胖子的,哪怕不挨饿,但也得干活啊,而这个食客是个例外,加上是摊位常客,孙福对他印象也深,所以就又特别解释一句。

    “你们这些人呐,见得世面少,不知道外头的险恶,我虽然不认识那边的人,但如他们的阵仗,定是达官贵人,你敢随便盯着人家女眷看,遇上脾气不好的,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哎呦,这么严重啊?”

    孙福点点头。

    “当然咯,你要是眼睛有分寸,看看也就看看,但那些权贵家的女子,个个水灵,就怕你们这些家伙收不住视线。”

    孙福故意说得严重一些,省得在自己摊位上闹出乱子。

    “知道了知道了!”“嗯嗯,赶紧吃面。”

    摊位这边聊了几句之后,见尹青等人近了,摊主和食客都不再聊外乡人的事情,话题也拐到了一些生活上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过尹青等人到了近处,却并未直接路过,而是在摊位外就减缓了脚步,尹青更是朝着孙福持礼拱手。

    “孙伯好啊,很高兴看到你们家这面摊还开在这。”

    尹青当然知道摊主早已换人,如今的摊主是当年孙老头的儿子孙福,但孙福却不认得尹青了,见这么个达官贵人朝自己行礼,哪怕看起来好像认识自己,可心里头都有点犯怵。

    孙福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也赶忙回礼。

    “不知您是?”

    “哦,我是尹青啊,就是当年县学尹夫子的儿子尹青。”

    这么一说,孙福就立刻知道了。

    “哦哦哦,您是,您是尹文曲的儿子,听说也是朝中大官了?”

    “呵呵,孙伯过奖了,对了,计先生在家吧?”

    孙福赶忙道。

    “在呢在呢。”

    “好,你忙。”

    “哎哎!”

    尹青转身朝着不远处天牛坊的坊门走去,而常平公主也对着孙福微笑着点点头,然后才随着尹青离开。

    等他们一走,摊位上一直默不作声的食客赶紧问孙福关于尹青的事情,更是有人匆匆结了账就离开,要去告诉相熟的人说尹文曲的儿子回来了,而孙福聊着聊着才一拍大腿,意识到孙雅雅还在居安小阁呢。

    走在天牛坊安静的巷子里,给尹青的感觉就和儿时一样,几乎没任何变化,不过坊间居民见到这阵仗,大多远远避开,尹青虽然有意打招呼,但也不想惊吓别人,所以就由他们去了。

    在接近居安小阁的时候,尹青回头叮嘱了一下随行人员。

    “一会其他人都留在外头,我和公主殿下,以及两位侍卫长进去。”

    “是!”

    后面的下人一起应声。

    其实尹青连两个侍卫长都不想带,可没办法,下这种命令会让两人难做,虽然知道此行安全,但他们就是奉皇帝的命令,必须保护常平公主,支开侍卫和随从的底线就是他们两个必须在。

    远远到了居安小阁外,那一颗犹如华盖一般的大枣树已经映入眼帘,花香也似乎变得更加浓郁,这种香味不冲鼻,闻着让人清新怡然。

    很快其他下人止步,而四人独立于小阁门前,几乎人人都抬头看向了小阁的匾额。

    “好字啊!果然不输于尹相的字!”

    常平公主恭维一句,不过尹青觉得自己老爹的字虽然也很好,但和计先生的比还是差了一些的。

    在一个侍卫正要敲门的时候,尹青抬手制止了他,随后自己上前一步,轻轻敲动小阁院门。

    “咚咚咚……”

    “计先生,是我,尹青!”

    一阵碎碎的脚步声从院中传来,随后是抽动门木销的声音。

    “吱呀~”

    院门打开,露出一个穿着一身小小书生白袍的小姑娘,正一脸好奇的看着尹青和常平公主。

    “青儿来了?进来吧。”

    “先生叫你们进去呢!”

    孙雅雅说了一句,让开了身子,尹青和常平公主便和两个侍卫长一起进了小阁院中,除了尹青,其他三人都在观察计缘和居安小阁的情况。

    院中很干净,陈设也很简单,一口井被石板盖着,一张石桌四个石凳,还有那颗使得半县飘香的大枣树,而计缘就坐在石桌后,此刻正站起来招呼众人。

    “草民计缘,见过常平公主殿下!”

    计缘朝着常平公主拱手行礼,并且还朝着一边已经回到身旁的孙雅雅使眼色,后者立刻反应过来,也有样学样。

    “民女孙雅雅,见过常平公主殿下!”

    “先生不必多礼,还有你,不必多礼,我是陪官人来给长辈送请帖的,属于晚辈上门,先生别折煞杨萍了。”

    计缘点点头,收起礼,招呼几人坐下。

    “几位请坐,我给你们泡茶。”

    见尹青想说话,计缘抬首制止了他,指着石桌道。

    “青儿,带着公主去那边坐下,依照宁安县风俗,新人初次上门,做长辈的是要泡糖茶的,这可不能省,我去给你们准备。”

    新人携手登门,同饮长辈泡的糖茶,意味甜甜蜜蜜,计缘都这么说了,尹青也就不好拒绝了。

    等计缘端着茶盘出来的时候,上头已经摆着四个茶盏和一个茶壶,以及一个小陶罐。

    计缘亲自动手,为尹青和常平公主倒上热茶,随后打开小陶罐,用一边的小木勺从中舀了一些晶莹剔透的颗粒放入茶杯中。

    说来也怪,在枣花香怀绕的居安小阁,计缘一打开这陶罐,一股特殊的甜香味就从中飘出,仅仅是闻一闻,就让四人觉得身体舒畅。

    “请用!”

    计缘将茶杯放在尹青和常平公主面前,随后又倒了两杯递给两个侍卫。

    “你们不是新人,就不喝糖茶了。”

    两个侍卫也是有眼力劲的,连忙道谢接下茶盏。

    “多谢先生!”

    尹青当然知道这糖茶绝对不简单,朝着杨萍点了点头,率先举杯品尝,一口糖水入喉,回味甘醇不说,更有一股清新之气伴随热流融入四肢百骸。

    常平公主一尝就瞪大了眼睛,随后又因为甜美的味道迷成了月牙,不知不觉就一口把糖水喝光了。

    “官人,这宁安县的糖茶,这么好喝啊,入选御前贡品都绰绰有余了!”

    看着杨萍意犹未尽的样子,尹青将自己只抿了一口的杯子递给她。

    “这糖茶可不是哪都有的,更没有朝贡的量,呐,我的给你!”

    杨萍心思聪慧,看看计缘又看看桌上茶具和“糖罐”,她刚刚这样说了,计缘却没有再倒一杯给她,就已经明白了什么。

    本想推辞一下,但在尹青温柔的眼神和对那糖水的留恋之下,杨萍还是接过了茶盏,这次细细品了好几口,品出确切的味道之后,将剩下的半杯给尹青。

    “呵呵呵呵……看到你们这般恩爱,我也放心!”

    计缘笑着在对面石凳坐下,反正那两个侍卫都一左一右站着不想坐。

    杨萍看向石桌一侧,有笔墨纸砚摆着,一些纸张上还写了字,不过大多都是一样的字写好多遍,虽然没成书成文,但字却十分灵动秀气。

    “这是计先生字?”

    杨萍问一声,一边正眼馋糖罐的孙雅雅赶紧蹦跶两下。

    “不对不对,公主姐姐,这是我的字!先生的可好看了,我的字可不敢比!”

    杨萍心中微微一惊,这么小一个孩子,而且是女孩,能写出这么漂亮的字来?但看这情形可绝不似假的。

    “雅雅,今天就到这里了,你可以先回家去了,明天再来。”

    孙雅雅现在很兴奋,因为她竟然看到一个公主了,但一听计缘的话,一张小脸就拉了下来。

    “先生……”

    “乖,听话。”

    “哦……那我回去了……”

    孙雅雅开始收拾起桌上的文房四宝,把它们放入石桌旁的小书箱中,随后背起这个竹子做的小书箱,几步一回头的出了院子。

    等孙雅雅一走,计缘看了两边侍卫一眼,这两人就着了魔一样往边上走去,在左右院墙位置挨着了,这让杨萍略显诧异,但尹青却并无反应。

    计缘对着杨萍点点头。

    “倒是有几分处变不惊的皇家气度!”

第457章 启程之期已到

    常平公主虽然已经察觉到了小院中的异常,但只要尹青平静的坐在身边,她心中就并无惧色。

    听到计缘的话,确认两个侍卫靠在墙边无事的杨萍从两个侍卫身上收回视线,对着计缘回答道。

    “我本就是皇家之女,自然该有皇家气度。”

    尹青在边上微微一笑。

    “先生,我与萍儿明年就将完婚,希望先生有空的话,能来京都参加婚礼,能带上胡云就最好了。”

    说着,尹青取出了一张红封的请帖,双手递给计缘,后者伸手接,摩挲着上头的烫金文字,然后再看看尹青和杨萍,眼神中带着一种感慨。

    “青儿终于要成家了!”

    计缘站起身来,走到枣树树干边,望向院中枣树枝头,再看向牛奎山的方向。

    “宁安县认识我的人都已经慢慢老去,再过些年,人们尘归尘土归土,居安小阁的计缘可以二十年不老,却不能真的让乡人以为我长生不老,不融入乡中生活,如现在这般被人渐渐遗忘,或许才是好的。”

    “先生,我可不会忘了你。”

    尹青卖乖得说了一句。

    而听到计缘这话,杨萍桌下的左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裙摆,注意到这点的尹青伸手过来握住她的手。

    杨萍此刻心跳加速,但却强行定神,以一种平静的语气询问计缘。

    “先生的意思是说,您是一位仙人?”

    计缘回头回头望向石桌那。

    “确切的说,世上并无绝对的‘仙人’,有的不过是修仙之人,闹市有以符箓术术谋生的之辈,尔等称其为法师,乃至江湖术士,高山有呼风唤雨之人,尔等称其为仙长,实则都是同一类人,不过虽无绝对‘仙人’,却有仙韵仙意。”

    计缘这么说,等于是变相承认了,杨萍握着尹青的手更加用力,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杨家曾经有一段倾一国力求仙的经历,而此刻却有一个疑似仙人的人就站在眼前。

    “公主殿下,以你的聪慧,当知晓杨氏皇族几次求仙,注定会没有结果,哦,也不尽然,应该说注定不会有他们想要的那种结果。”

    老乞丐的事情让计缘话没法把话说死,但意思还是能到的。

    “青儿真心待你,所以才会带你一起来居安小阁,我曾经告诉过他,夫妻相处,可以有自己的小小**,但最好不要有什么大秘密。”

    杨萍下意识看向尹青,而后者也在注视着她,一旦杨萍嫁入尹家,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是把她隔绝在一切神异之事以外,要么就是长辈对其视若己出,相公与其相濡以沫。

    显然尹青愿意相信杨萍。

    “或许公主殿下此刻在想,尹家能取得如此成就,是否是因为认识了我?”

    计缘知道一个正常人难免会这么想。

    “不可否认,其中难免会有一些关系,但却绝不是你想的那样。虔诚儒心,浩然正气,此乃天地之鉴,别说我与尹家只以亲友往来,就是倾力相助,也不能凭空塑造一个令百姓敬仰,令鬼神钦佩的尹兆先来。”

    说着说着,计缘面上就浮现笑意,回到桌边将左手按在红封请帖上,轻轻将其打开,抬头看看尹青和杨萍。

    “公主殿下别紧张,你嫁给尹青,以后便是我的晚辈了,计某祝福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说着,计缘伸出右手,一道流光从袖中飞出,在指尖化为一支狼毫笔,笔头在华光隐现中润出墨色。

    笔尖墨染红纸贴的时候,一股淡淡的墨香已经飘荡出来,一个个饱含神韵的字随着计缘的书写出现在红纸上,正是“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最后一个字落下,请帖上流光一闪而逝。

    计缘将请帖交还给尹青。

    “收好,你要是再讨老婆,先生我可不会再给了。”

    “他敢!”

    常平公主狠狠掐了尹青一下,随后站起来对着计缘行了一个万福。

    “先生既然是长辈,叫我萍萍或者萍儿就行了。”

    “也好,以后若是只有自己人的时候,我便这么叫。”

    尹青这会也一拍大腿,赶紧从桌下把小坛酒提了上来。

    “计先生,这两坛可是土藏二十年的千日春,废了好大劲才从园子铺买的,我知道您喜欢喝,特地带来孝敬您的!”

    计缘“嘿嘿”一笑。

    “这园子铺的东家精明着呢,换二十年前,土藏二十年的千日春确实稀缺,现在嘛,指不定藏了多少呢,下次啊,你找三十年以上的,嗯,反正你的俸禄足够买了。”

    尹青夸张得叫唤一声。

    “不带着先生您这样的啊,我那点俸禄都掰着手指头花呢!”

    ……

    原本尹青和常平公主一行是要在县中酒楼用餐的,但当晚的晚饭却是留在了居安小阁吃的,由计缘亲自下厨做得菜。

    等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尹家老宅虽然偶尔会有专人打理,但显然不适合居住,所以还是去了城中客栈。

    出了天牛坊,一路闻着枣花香,杨萍挨着尹青,悄悄询问道。

    “官人,计先生真的是神仙啊?他能不能呼风唤雨,能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啊?”

    “那我就不清楚了,也没从没见过先生施展这般法术,我只知道这么一位长辈总是令我很安心,能不能呼风唤雨,能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很重要么?我小时候先生说过,长生不老从来不是求来的。”

    杨萍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心中一直徘徊不去的问题。

    “那我,能把这事告诉父皇吗?”

    听到这话,尹青脸上的表情并没有杨萍担忧的那样变化,反而带着笑意地看看她。

    “我也不说什么误国不误国了,若真有仙人能助力大贞,皇上也足够英明,肯定是利大于弊的,可这事啊,你问错人了,该问的是计先生,你觉得他是如何想的?”

    杨萍当即恍然,也再无什么心结。

    在居安小阁喝了糖水,舟车劳顿也一扫而空,第二天开始,尹青他们就开始向父辈和娘家一些关系近一些的亲人长辈送请帖,并让他们不用担心到时候的行程,会准备好车马和船只。

    到了第四天,收到一则特殊消息的尹青带着常平公主去了趟牛奎山,明面上是游山,实际上是去见好朋友胡云的,这次在尹青的提示下,胡云真身显露在杨萍面前,让后者知道了当初那所谓“红猫”就是这狐狸。

    看到“狐仙”的杨萍比到居安小阁更亢奋,而胡云在尹青面前也更放得开,施法支开那些护卫,就在杨萍面前展现自己的妖法,甚至还献宝似得显摆他的纸人符,他称呼自己炼制纸人符所化之人为“影魅”。

    当天可吓坏了那些负责保护公主与准驸马的侍卫们,在一座听闻曾经出过食人猛虎的大山中,一群武功高强的侍卫居然会跟丢了准驸马与公主,这罪过太大了。

    所幸半天后尹青和杨萍安然无恙的出了山,才让冷汗直流的一众侍卫侍从们得以心下安定,在知道两人不会降罪甚至会将这一处瞒下之后,更是心中大安。

    不过也是因为这一处事,导致直到离开宁安县回了京城,一众侍卫就再也没有将注意力从两个主子身上离开分毫。

    随后就是一年之期到达,尹青和杨萍的婚事名满整个京城,成婚当日尹府和皇宫都极为热闹。

    而计缘也在这种喜庆氛围下,带着胡云去了尹家,送上了自己的祝福,但这次没多留,仅仅三日之后就回了宁安县。

    ……

    光阴似箭,但在宁安县,计缘却并没有觉得时间如急流之水,尤其是在他并没有睡长觉的情况下。

    这回计缘在宁安县一住就是将近三年,是来这个世界以来住得最久的一次。

    几年来并无什么大事发生,甚至来打扰计缘的人都不多,也就是魏家恢复了送茶的习惯,每年新茶出了就会挑选最好的那一部分送来居安小阁。

    转眼间已经是戊戌年二月初,这一日,个子长高了一些孙雅雅依然在院中练字,明明大冷天的,院中的小女孩却手暖脚暖,院中反而思路能更清晰。

    而计缘则在房间内把玩着几个法钱,这是他多次细心炼化过后的结果,流光更隐道蕴也更深沉,就像一个个大一号的铜钱,更有种沉甸甸得分量感。

    “咚咚咚……”

    院门被敲响,孙雅雅赶紧将笔放在笔架上,然后跑去开门。

    “吱呀”一声打开门,孙雅雅发现外头站着一个白胡子老爷爷,慈眉善目的样子。

    “你就是孙雅雅吧?”

    孙雅雅皱起眉头。

    “老爷爷,您是谁啊,我都没见过您,您为什么认识我?”

    “呵呵呵,没见过也可以认识的……”

    居元子看向已经走出屋舍的计缘,遥遥拱了拱手道。

    “计先生,启程之期已到!”

第458章 归期不定人已去

    计缘对着居元子拱手回礼,随后伸手摆向院中道。

    “居元子道友请进。”

    “恭敬不如从命!”

    居元子客气一句,在孙雅雅让开身子之后就走了进来,而小女孩则将门重新关好。

    到了院中石桌前,自然看得到石桌上的笔墨纸砚以及孙雅雅的字,看到这字迹,不由让居元子眼前一亮。

    “这女娃的字很有灵性嘛!”

    回头看了一眼刚刚关好门的孙雅雅,居元子低声询问已经到近处的计缘一句。

    “计先生有意收她为徒?”

    计缘摇了摇头。

    “目前也只是教她练字而已,世人只道仙途好,可仙途虽好也不能尽善尽美,成婚生子,相夫教子,依然是孙家对其最大的期待。”

    居元子“嘿嘿”一笑。

    “先生若是觉得不方便收徒,这女娃也可入我玉怀山门,我居元子愿意破例再收一个徒弟!”

    计缘一双苍目看看居元子,蹦出一句话。

    “你想得美!”

    “哈哈哈哈……”

    居元子大笑起来,看得刚刚回来的孙雅雅疑惑不已,看着计缘问道。

    “先生,这老爷爷笑什么,他是您长辈么?”

    “哎呦……这可不敢当!”

    居元子一下笑都止住了,他能和计缘开玩笑,但这辈分可不敢随便乱认的。

    计缘看了看桌上的字,孙雅雅的字迹虽然惊艳到了居元子,在常人眼中自然也是极好的,甚至能比肩一些名家之作,但实际上从去年开始,她的字在计缘看来就难有进步了。

    这其中有多种因素在里头,有天赋的影响,也有因为名气提升收到大量吹捧,内心不可避免的产生些许沾沾自喜和浮躁,有其他事情牵扯过多的经历,甚至也有文具的限制。

    计缘很喜欢这孩子,但就如这字一样,不论是其志不显也好,其家人期待也罢,都还不到收徒的时候,再说带人步入仙途,未必对人家就是好事。

    世人都道神仙好,但在计缘看来,平安幸福的过完一生又何尝不妙呢。

    而且说句实在的,对于收徒这件事情,计缘的要求一向是很苛刻的,甚至连陆山君这种天赋卓绝的,目前也仅仅是私下认了,当然这也有落子布局的原因在里头,可也能说明一些问题。

    见到计先生看自己的字,孙雅雅下意识挠了挠头,她也知道自己好久了都进步不大,不过先生总是鼓励她要宁心静气,要持之以恒。

    “先生,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要事要谈,要雅雅先回去么?”

    孙雅雅乖巧的寻问了一句,居安小阁一想清静,但这几年中,偶尔有些特殊的人来访,计先生总会让她先回家,想来今天也是一样。

    果然,问完,孙雅雅就见到计缘轻轻点了点头,于是就驾轻就熟收拾起石桌上的东西来,和才来居安小阁学习的时候不同,如今孙雅雅只需要将写过的纸张收好,将墨汁处理了,带走部分觉得家里或者学塾里要用到的东西,其他诸如砚台、笔架、镇纸之类的东西她都有好几份,不需要都带回去了。

    在孙雅雅处理好墨汁,正想把一些文具拿回小阁主屋中时,计缘却又说话了。

    “雅雅,这次都收拾一下,放入书箱带回家去吧。”

    “啊?”

    孙雅雅愣了一下,看了计缘好一会,低下头“哦……”了一声,开始慢慢将东西都放入桌下小书箱。

    最后一块镇纸也放进去后,孙雅雅抿着嘴抬头看看计先生,十分小心的问了一句。

    “先生,我明天,还能来么?”

    计缘揉了揉小女孩的头。

    “明天就不用来了,先生不是要赶你走,而是要出远门了,什么时候回来还不清楚。”

    孙雅雅原本已经微微泛红的眼眶一下就缓和了不少。

    “那先生回来了之后,我还能来居安小阁练字么?”

    计缘一笑。

    “只要你还想练字,自然是可以的,好了,收拾收拾回家吧,明天别过来了,我不在的。”

    孙雅雅用力点了点头道。

    “等先生回来,雅雅一定还会来练字的!”

    “呵呵,有心就好,回去路上小心。”

    孙雅雅露出笑容。

    “先生,我就到天牛坊口就行了,还不是得等爷爷收摊了一起回去嘛。”

    说着,小女孩就背起了书箱走向了院门,在打开院门之后又回头看看居元子和计缘。

    “先生,我走了啊?”

    “去吧去吧!”

    计缘推推手,目送着小女孩消失出门,从外头拉着门锁环将门关上。

    居元子全程都没有说话,等小女孩走了,才看向计缘。

    “计先生,这样好么?”

    计缘想了想回答道。

    “相较其他情况而言,暂且这样比较好。”

    居元子也点点头,修仙之人收徒是相当慎重的,越是道行深厚的越是如此,说是历经考验也不为过,很多人第一关都过不了。

    ……

    孙雅雅背着小书箱在天牛坊的巷子里走着,沿途的街坊邻里都会向这个小女孩打招呼,很享受小女孩那甜甜的问候。

    不过今天小女孩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路过双井浦的时候也没停留下来和那些姐姐和大婶聊天,而是直接满怀心事的走了过去。

    很快,孙雅雅就出了天牛坊,远远看到自己孙女出来的孙福赶紧吆喝一声。

    “雅雅~~”

    小女孩便也快步朝着面摊走去,然后很自然的将书箱解下放在橱车后面,随后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托腮发着呆。

    孙福照常在忙活着,不过也转头看了看孙女过后,随口问一句。

    “雅雅,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从计先生家里出来了?”

    平常孙雅雅出来的时间很巧,总是在他正常收摊时间前到,今天可起码还有大半个时辰呢。

    孙雅雅无精打采的回了一句。

    “有个白胡子老爷爷来居安小阁,先生让我先回家的,还说要出远门,明天不用去了。”

    孙福本来边点头边听着,听到后面突然一愣,随后放下手中的活计,到孙雅雅面前蹲下看着她。

    “计先生说要出远门?去多久,有没有说很快回来的?”

    孙雅雅抬头看看爷爷,摇了摇头。

    “先生说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都让我把摆在居安小阁的文房四宝收回家了……”

    孙福这才发现的表情很失落,但这会心中却顾不上这么多,想得是别的事,良久才回神看着孙雅雅。

    “雅雅……计先生可能会走好几年,也可能会更久,你有好好和先生道别吗?”

    既然计缘让孙雅雅收拾走了文房四宝,且明后天都不用去了,那说明是马上要走了。

    果然,一听爷爷的话,小女孩立刻身子一抖。

    “好,好几年……我去找先生!”

    孙雅雅一下从小板凳上跳起来,撂下这句话就冲向了天牛坊,一路上遇见街坊连招呼都顾不上打。

    “哎,雅雅你怎么回来了?”

    “哎呦雅雅跑慢点,小心摔着!”

    “我有急事~~!”

    “这孩子……”

    急匆匆跑到了天牛坊深处,冲到了居安小阁门前,这么大的运动量却只让孙雅雅有些许气喘,视线聚焦到小阁院门,见到上面已经挂了一把老铜锁。

    “先生~~~先生~~~”

    孙雅雅朝着居安小阁喊了几声,却得不到回应,整个居安小阁里头安安静静的。

    这一刻,眼泪忍不住在小女孩眼眶里打转,但却一直被小女孩强忍着,用尽力气隔着门朝着小阁内大喊着。

    “先生~~~您不在雅雅也会好好练字的,等先生回来了,一定会夸我字有进步,一定的!”

    呜……呜……

    居安小阁周围的风忽然大了一些,院中枣树随风摇摆着,有一片片树叶随风而落,其中裹挟着一抹火红光晕,缓缓落到了正失落的孙雅雅面前,小女孩下意识一伸手,就将几片枣叶和那一抹火红抓在了手中。

    “咦……”

    孙雅雅捧着手中大大的果子感觉暖暖的,再细细看,感觉表面有火云在环绕,光色一隐一现。

    计缘和居元子正一起走在宁安县外官道上,计缘如同往常一样,锁好院内院外,带着包袱出门,也让一些坊间居民见到,只不过没有在出坊口现身。

    此时此刻,计缘忽然顿住脚步,回头望向宁安县天牛坊的方向。

    “计先生怎么了?”

    计缘眼神一闪掠过自己的衣袖,在刚才,一枚棋子虚影在手中生成,正是孙雅雅的。

    “没什么,走吧,别让裘先生他们等久了。”

    说话间,计缘脚下已经生出云雾,居元子也一甩袖,轻身而上,两人在夕阳中踏云飞举,离开宁安县前往远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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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柯旁棋局落叶,老树间对弈无人
兴所致天元一子,再回首山海苍茫
……
一觉醒来,计缘成了一个破旧山神庙中的半瞎乞丐。
真人一柄剑,神棍一张嘴,就是计缘在这个可怕的世界安身立足的根本。
烂柯棋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烂柯棋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烂柯棋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