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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真费事     烂柯棋缘txt下载     烂柯棋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96章 你要救那便救

    金甲力士的离开方式比较有震撼效果,那一步踏出使得地面都微微震动一下,等金甲力士一离开,计缘才忽然想到什么,一拍脑袋微微摇头。计缘忘了说谁是卫轩了,不过这么光从邪气上判断也应当不会错,况且小纸鹤早就飞出去了,计缘是想往空中一扫就确认了小家伙确实跟着卫轩,也就不再担心什么。

    计缘将视线移回房屋周围,除了一众被定身的卫氏子弟,也就卫铭被定身法排除在外,脸色苍白的跪在地上,从地上的几个膝盖印子看,此人在计缘刚刚疑似走神的时候,应该数次想要站起来逃跑,但都死死克制住了。

    “仙长,仙长慈悲,我卫铭一开始就反对拿我卫氏的宝贝天书交换那妖人的绝世法门,更反对修习这等邪异的功夫的……那妖人果然又在骗人,说什么我卫氏自己的傲慢铸错,仙长不会再来卫家了,还好仙长来了,请仙长明鉴啊!”

    计缘没有说什么,一步步走到卫铭跟前,以平静的口吻对他说道。

    “既然你自认心中向善的,那计某也可信你……”

    卫铭内心狂喜,面上则露出感激的表情,真要说谢,计缘后边的话却又接着说了出来。

    “只不过以你身体的情况,躯体炼化之高已经不能回头了,计某可以信你心念向善,那你也不妨信任一下计某,让我以真火将你肉身焚化,或许还能将你的魂魄救出,在阴间也能过。”

    卫铭听得头皮发麻,愣愣看着计缘半晌说不出话来,面上神色扭曲一瞬,不断变化着恐惧和挣扎,但仅仅只是一瞬而已,一瞬间之后眼眶淌泪,跪地不断朝着计缘磕头。

    “砰”“砰”“砰”……

    “仙,仙长,我真的心向善的啊,我……”

    “砰”“砰”“砰”“砰”……

    “求仙长发发慈悲,求仙长救我啊!”

    这么说着的时候,卫铭的头突然磕不下去了,因为额头被计缘托住了,后者将卫铭的脸扶起来,望着他沾满碎石和灰尘的额头,不说什么磕伤,连皮的没破也没有红肿。

    “仙长,我真的……”

    “吸了不少高手的元气吧?”

    计缘一双苍目看着卫铭,让后者只觉得内心深处的一切想法都已经被看穿,只觉得浑身冰凉恐惧之感狂升。

    “计某刚刚已经说了救你的方法,如何能说我不救你呢?以你如今的身体,再这么下去,就算什么都不做,十几年后就会化为混迹在活人世界的活尸,等再过十几二十年肉身彻底死了,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僵尸,说不定还十分了得,会害死很多很多人,你也不想这样吧?趁现在还来得及,计某还能救你的魂魄,但阳间人就做不成了,我没有老乞丐的能耐也没有他的宝贝,能让人重新做人。”

    卫铭失声,微微张嘴看着计缘,越是看着计缘的那双苍目,心中的恐惧感越是强烈,这仙长是认真的。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仙长,我不想死!十几年,二十几年,还有几十年可活,还有几十年可活,仙长,我不想死!我……不想……”

    卫铭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双膝离地双手支撑,但无论如何就是站不起来,额头也无法离开计缘的两根手指,好似被这两根手指粘着又有千钧之力压着。

    “仙长……我不想死,我现在武功这么高,还有十几年啊,我不想死……”

    卫铭剧烈挣扎着,双手抓着计缘的手臂,拼劲全力想要站起来,想要将计缘的手挣脱,但根本起不了身,甚至双手想抓住计缘的手臂,却指节从衣衫上滑过,根本抓不住。

    “常言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也当了这么久的大高手了,享受了这么多年的万人敬仰,也够了,计某没有骗你,就此去吧。”

    说完这句,计缘口中轻轻吹出一道红灰色的淡淡烟气,直接撒到了卫铭身上,而计缘自己也在前一个刹那抽手离开。

    “啊……啊……”

    卫铭一下跳跃起来,他浑身通红,就像是沾满了细碎的炭火,在周围横冲直撞惨叫连连。

    “砰”“轰”“轰~”……

    “啊……烧死我啦……仙长饶命啊……”

    数间房屋的墙壁被撞毁,数道院墙被撞开口子,最后一路狂奔,直接跳入了边上的河中。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滋滋滋……”

    大量蒸汽升腾,不是三昧真火烤的,而是水接触到卫铭的身体被灼起来的,但水中翻滚的卫铭依然没有熄灭身上的灼烧感,依然在水中惨叫。

    整个过程持续了十几息,卫铭的声音才终于停下,一片焦黑的粉末浮在河道上,随着河水缓缓远去。

    计缘站在原地并没有动,目睹了卫铭挣扎的全过程,但他并没有骗卫铭,计缘确实在用三昧真火炼化他的肉身,可惜卫铭并不如他自己所说心中善念极强,他的魂魄已经和肉身邪气纠缠很深了,所以到最后,对三昧真火的操控已经相当纯属的计缘也无法将其魂魄剥离。

    其实当年计缘对卫铭的印象挺好的,能这么做已经算是给了情分了,只不过从结果看来,似乎让卫铭死得更痛苦了。

    计缘抬头看向天空明月,今晚的月亮显得特别明亮,正是僵尸等尸道邪物最喜欢的天气。

    另一边,金甲力士也已经追上几个目标,他的速度远超这些所谓的卫氏高手,当先两个只觉眼前金光闪过,面前就多了一个浑身金色流光的神将。

    根本来不及反应,“轰”“轰”两声过后,已经被原地砸入地面,上半身直接崩碎,根本不用确认就知道死定了。

    而金甲力士根本没做停留,直接朝着前方追去,前头的卫轩卫行等人听到动静回头,见到此景被吓得神魂大骇,除了使出吃奶的力气疯狂逃跑,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分开跑,分开跑才能跑得掉,快分开跑!”

    随着这一声话音落下,剩下的人刹那间分为好几股,分头朝着几个方向逃跑,他们这会甚至恨为什么庄园这么大还这么偏,为什么鹿平城这么远,他们本能的想要藏入人群之中避祸。

    金甲力士的速度绝快,有时身上还会闪过电光,诛杀这些所谓的卫家所谓的高手就犹如捏死一只臭虫,踏着沉重的脚步顷刻间就能追上一人,或直接踩踏,或手刀劈落,或拳掌攻击,无需第二下,甚至无需停顿,攻击落下绝无活口。

    既然尊上说出了卫轩外其他生死不论,那还是死了好些,至少不会乱蹦乱跳,这是金甲力士简单而纯粹的逻辑思考,并且行之有效。

    卫行毫不吝啬自己的真气和体力,拼劲全力逃跑,但很快,他察觉到身后已经没有任何动静了,一种汗毛倒立的感觉越来越强,随后一种撕裂空气的呼啸声伴随着震撼地面的脚步接近,他一回头就见到金甲力士已经近在咫尺。

    这致命的关头,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卫行急中生智,赶紧大吼道。

    “我认识仙长,我认识仙长,是我接待的仙长,我接待的仙长啊……”

    话还没说完。

    “轰……”

    卫行感觉到胸口好似蛮牛撞到,四肢瞬间前甩,那撕扯感好似要和身体分离,整个身躯往后躬起,撕裂着空气往后急速倒飞。

    “咳……”

    随着大口的鲜血混合这破碎的内脏,从微微塌陷的胸腔内被咳出,卫行被一击打飞百丈,最后“轰隆”一声砸在一棵大树上。

    “咔嚓…..咯吱吱……”

    这棵大树遭了无妄之灾,树身直接断裂,树桩也有小半根茎被带起,而卫行就坐在树桩前,胸口染血,整个人抽搐痉挛着。

    卫轩已经拼了命在跑了,但他知道,现在只有他自己了,此刻逃跑中的他面目狰狞,并没有放弃求生的**。

    ‘就算被追上,我也不是没有一搏之力,我早已超出凡人极限,就算来的是神将,我也并非必输!’

    心里想是这么想,但卫轩并没有转身一战的勇气,直到追击过来的空气呼啸声越来越近。

    “孽障,止步!”

    金甲力士的声音好似天际雷鸣,带着隆隆的回音传来,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开口,光是这如浩荡雷鸣的声音,竟然让卫轩提起的勇气荡然无存。

    “呜……”

    空气呼啸声传来,卫轩心中警兆狂起,刹那间一跃而起,双手指甲暴涨,狠狠朝后抓去,只是在他转身看到身后的时候就傻眼了……

    “滋啦啦……”

    指甲抓在金甲上连火花都没带起,而在卫轩身后,金甲力士已经高达十丈,如今捏住一个小玩具一般,将企图跃起反抗的卫轩捏在手中。

    至此,金甲力士才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卫行的方向,确认他并没有死。

    小纸鹤这会扑腾着翅膀,飞到了金甲力士的头顶停了下来,它低头朝下看去,本来是要看卫轩死了没,而金甲力士则在此刻转动眼睛,望向自己的额头上方,看到了探头张望的小纸鹤,虽然前者看似没有眼睛,但二者的视线就这么交汇到了一起。

第598章 人间自审

    这男子喃喃自语之后,似乎觉得不太保险,下一刻立即土遁离开现在的位置,随后化作一具毫无任何气息的尸体在更隐秘的远方地底一动不动地躺着。

    卫氏庄园内,金甲力士已经起身,那尸妖之躯死在蕴含天道雷劫威势的双掌之下,虽然依旧有很浓郁的尸气,但却已经只是普通的尸体,很快就会腐烂,计缘也不再管它,任由其落到地上。

    此刻计缘心中一直在想着所谓的“天启盟”,不管他对这自称尸九的邪物感观如何,至少这天启盟应该是确实存在,否则没法解释这尸九的动机,不可能冒着风险现身只是为了说一件和今晚不相干的事情。

    计缘知道这尸九也绝对明白,不论身为尸邪的自己说什么,计缘肯定都看不惯他,本就不是能做朋友的,他就是直言了自己相互利用的心态,反倒能让计缘相信他一些。

    “尸九,天启盟……”

    计缘侧过身子,一侧余光中除了金甲力士的巨足,还有那些中了定身法的卫氏子弟,大多已经被刚刚的飓风吹倒在地了,而眼前远方是卫家的一片居住区,那里人火气升腾,也有各种气相在变化,昭示着人们心中的不安或者亢奋,

    “这些人……”

    计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些中了定身法的大多应该是没救了,但那边住宅区其实也有一些躲着的,这些人的情况自然没有晚上来围攻的几十人那么糟糕,但同样也绝对不无辜就是了,至多还没往炼尸的方向发展。

    “只可惜这鹿平城早已没有城隍了……”

    当年计缘和牛霸天早就确认过鹿平城的情况,知道城中城隍早已陨落,还在城中赶出过一个狼妖,诛杀于城外,计缘手中的狼毫笔还是源自于此的,现在看来当初那狼妖怕是没能耐对付城隍的,有一定可能还是那尸九出的手。

    计缘确实找不到尸九的真身在哪,对方痕迹断得很干净,敢来现身一定是做足了准备的,《云中游梦》和他的译文肯定也在对方身上,计缘当然是很想收回来的,但也清楚暂时无法,而且这种书文,一个邪物纵然能看得懂了,也不会有多大帮助,仙道邪道相差太远,能见仙人意气也只是赏远方之景,计缘不认为对方能真的改邪归正,若真改了倒好了。

    ……

    第二天一早,鹿平城衙门外,有几个差役打着哈欠来站岗的时候,其中一人忽然看到衙门大门前的情况,有不少民众围在前头。

    “怎么回事?让开让开,都让开!”

    几个差役快步往前,穿过议论纷纷的人群,见到在衙门外街上的空地那,足足有四五十人跪在那边,有男有老有少,一个个低着头不敢抬起,看着也并没有任何人被绑了还是怎么的,这情况有点怪。

    “怎么了?你们跪在衙门这干什么,若有案情为什么不击鼓鸣冤?你这样是扰乱公……”

    领头那个差役本来威风凛凛,大吼大叫的使得周围围观的民众都不敢乱出声,纷纷往外围避开,但忽然间他看清了所跪之人中有些熟面孔,顿时叫嚷声戛然而止,赶紧小步走到其中一个中年男子面前。

    “哎呦,这不是卫千峰卫爷吗,还有卫二夫人三夫人!卫爷,您,你们这是,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啊,有什么事情派人传唤一声便是啊……”

    差役赶忙殷勤地去搀扶口中的卫爷,但后者挣脱摇晃几下,除了差点摔倒外始终不肯起身。

    “差爷,卫某戴罪之身,不敢起身,请大人来定罪。”

    “这,这,卫爷何罪之有啊?”

    领头差役纳闷的时候,边上的其他差役也也重新汇拢过来,他们发现跪着的全都是卫氏中人,这阵仗不用明说也知道卫氏一定出大事了。

    一个多时辰之后,消息传到了鹿平城各处,人们闻言都惊愕不已,据说卫氏这些人是来自首的,并且一个个都体弱无力武功全失,交代的事情更是骇人听闻。

    这些卫氏中人全都交代了这些年卫氏做的事情,修炼伤天害理的邪功,坑害数量众多的江湖人士和普通人,像妖邪多过人……

    终于,昨夜引得仙人震怒,一夜间覆灭卫家,将卫氏中地位最高的一些人直接诛杀,又废了剩下同样不干净的人,命他们在鹿平城中自首,让人间律法来断。

    这消息传出来的时候,一开始很多人不信,但难以解释卫家到底在做什么,不可能这么多人全都发疯了,可后来有从卫家庄园出来的一些下人也逃入了城中,亲口讲述了昨夜如小山一般的金甲神将现身的事情,一个两个如此讲,十个百个都这么讲,令人越来越倾向于事实。

    当天上午,鹿平城衙门和城中一些有头有脸有自己势力的人,纷纷派人前往卫家庄园所在察看。

    结果卫氏庄园显得空旷又寂静,到处都见不到一个人,就连下人仆从也全都逃入了鹿平城中,一些地方能见到打斗痕迹,而一些地方更能见到巨大到夸张的脚印。

    江通和家中高手一起站在卫氏一处客堂的屋顶上,眺望着庄园各处的方向,陆续有人过来向他汇报。

    “公子,除了来调查的,卫氏这边连个下人都没有了,估计不是死了就是都逃了。”

    “公子,这可能么?难道卫家那些自首的人说的是真的?”

    江通头皮微微有些发麻,回想起来昨天他还在卫家庄园这边喝茶,还想着找机会留宿来着。

    “如果是真的,那卫家这些年是吃了多少人啊?”

    “公子,也有可能是江湖仇杀,或者其他人的手段,您忘了,那铁幕昨夜留宿卫氏,此人善使铁刑功,武功深不可测,极有可能是大贞江湖人士动的手,一夜间就将卫氏给除了,如今大贞越发强盛,与我祖越国早晚会有一战,或许他们已经提前开始准备......”

    “或许吧,但卫家那些跪在衙门口的人如何解释?都被吓破了胆?哎......”

    江通在心中还是更愿意倾向于相信卫家那些下人的话,那种亢奋交织着恐惧的精神状态,不像是在说胡话,而卫家剩下的人也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

    至于和祖越国有宿怨的大贞,江通没有去多想,也太敢去多想了,祖越国很多明白人都对此极为悲观。

    卫家的事情,在鹿平城成了一桩奇案,但既然卫家承认害了那么多人,其中有不少还是江湖中身份不低的,那引起轩然大波是毫无疑问的。

    卫家已经倒了,随着此事往外传播,卫家之前在江湖上建立的名声有多盛,此刻倒塌之下名声就只会更臭,有些失踪江湖人的亲友,尤其是能确认在被害名单中那些人的亲朋,骤闻此事更是怒不可遏。

    鹿平城衙门审理起案件来依然压力极大,最终,念及旧情,来自首的卫氏只有极小一部分地位稍低的被直接处以极刑,剩下的大多数人被发配远方,但这条路很可能是一条死路,甚至可能比直接处决的人更惨一些。

    ……

    计缘早在天亮前就已经离开了,他并没有自己动手彻底肃清卫家,而是交给鹿平城人间司法去评判,交给那个江湖去评判,此刻的他踏着风朝远方飞遁,凭着对棋子的模糊感应,前往陆山君所在的方向。

    大约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刻,计缘落在了一座他不知晓名称的大山深处,在这山的一处溪流边上,陆山君正盘坐在一块岩石上闭目打坐,周围灵气环绕清风徐徐,天光照落之下更有太阳之力汇聚为一个个细小的光点悬浮身前。

    而在陆山君修炼之时,身旁的溪流中有小鱼泥鳅游来游去,不远处有松树在树上跳动,有野兔在地上啃食野菜,也有小鸟在枝头跳动。

    “呼…….嘶……”

    长长的呼吸之间,一种微弱的风啸声传出,灵气和光点纷纷汇入陆山君身中,随后他才缓缓睁开眼睛,在视线睁开的一刹那,陆山君心中一跳,随后面上浮现惊喜之色,因为他看到远处计缘正在走来。

    陆山君赶忙站起来身来,快步往前走了几步,随后长揖而拜。

    “陆山君拜见师尊!”

    这里四下无人,陆山君还是敢直接这么称呼的。

    计缘走到近处,笑着说道。

    “修行的不错,计某本以为你会和那老牛在一块的。”

    一听计缘提到老牛,陆山君不由抽了下嘴。

    “那老牛也太能花钱了,事情也太多了,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修炼得这么一身道行,花在女人身上的时间都比修行的时间久,我要是在他边上,就是他的钱袋子,成天来烦我。”

    “哈哈,也是,不过如今我有事找你们,随我一起去找那老牛吧。”

第599章 出力钱

    听到计缘这么说,陆山君直起身来后稍显严肃的询问一句。

    “不知师尊有何事吩咐?”

    陆山君对自己的师尊一直是敬重加上一种崇拜的态度,某种程度上也能感受到计缘的一些心绪状态,听闻计缘说有事找的时候,本能的就觉得不是叙叙旧聊聊天的琐事小事。

    计缘并没有马上就细说什么,只是讲了一句“先找到那老牛再说”,就先一步朝着山外方向走去,陆山君不敢怠慢,暂时压下心中的想法后快步跟上。

    计缘和陆山君一人着青衫一人着淡黄长袍,一起朝着出山的方向走去,步伐看似缓慢,实则算是健步如飞,但周围山景却尽收眼底,计缘看着自己这位弟子在身旁谨小慎微的样子,他不说话陆山君也不说话,显得有些恭敬有余轻松不足了。

    “其实在我面前,你用不着这么拘谨,修行上有什么问题,也只管问就是了。”

    陆山君闻言笑了笑,对计缘道。

    “长幼有序,礼不可废,弟子虽然愚钝,但于修行之道暂未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正在慢慢领会师尊当初的指点。”

    这话也不算太出乎计缘的预料,既然如此他也转变话题和陆山君聊起其他来。

    “这么多年了,计某似乎还未和你聊过太多与修行无关的事情,这次就当为师和你闲聊着说说了,嗯,为师认识不少仙人,也认识不少感观不错的妖,更有一些人间事,其中最值得一说的,其中最值得说的除了有一龙、一儒、一道、一神、一僧……”

    陆山君内心略显激动,一向平静得有些冷峻的面色也透露出心中的兴奋,这是自己师尊第一次和他讲这些事,他固然一直都很敬重师尊,但认真讲的话,除了在心中能刻画出师尊的形象,在师尊形象之外的一切,对于陆山君来说都是一个迷,因为师尊几乎从来没有多讲过。

    计缘是以一种谈天的语气和陆山君说的,而后者在最初的激动之后,也不再局限于光认真听着,也会时不时问上两句,并感慨心中所想。

    在陆山君心中,师尊计缘形象之外的色彩开始更加丰富起来,不再是山水为背景,还有更多人或者事:本就了解的尹家;通天江的龙君一脉;大梁寺的和尚;云山观的道门……

    值得说的事情太多了,也不是三言两语说得完的,计缘就想到什么说什么,有些事情一句带过,有趣的事情就和陆山君多聊几句,人间的事情也讲,仙道的事情也不落下,还会说一说一些神通法术,然后又谈到了老牛,即便是陆山君这样比较严苛的人对老牛虽然不能理解,但也认可他,毕竟不论是从老牛只嫖从不找良家和强迫别人也好,还是他平时的处世之道也罢,都是有他的原则在里头。

    两人也不飞遁,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已经聊了一天一夜。

    实话说,陆山君忽然有种感觉,一种似乎直到这一刻自己才真正被师尊认可的感觉,对于师尊的恭敬是一直在的,但那种过分的谨小慎微却渐渐淡了许多,显得轻松起来。

    ……

    计缘和陆山君一路行来,很快又到了祖越国屈指可数的大城之外,正是当年来过一次的洛庆城。

    此刻正值清晨,在两人的视线中,远方出现了当初牛霸天和燕飞买下的庄园,曾经只有屋舍四五间的小庄园里如今算上厨房得有八间大小屋舍,种植的瓜果蔬菜也十分丰富。

    “真没想到他们能在这一住就是这么些年。”

    陆山君看着远方升起的炊烟,感慨着这么说了一句,他在这里呆了半年左右就直接走了,一来是实在有些受不了老牛,二来是也觉得浪费时间,同九少侠的誓约暂结,也打算小小修炼一下之后再先回大贞的,也就没再来见过老牛和燕飞,还以为他们早就离开了的,没错,十几年对于陆山君来说就是小小修炼一番。

    计缘倒是根本不用思考就明白这其中的原因。

    “洛庆城这样的大城,在祖越国这样的地方,必然会集中广阔土地上的资源,里头胭脂勾栏之所也会异常繁盛,如今燕飞不急着到处比武磨砺自己了,那老牛更不会急着离开这里了。”

    两人越是接近那小庄园,速度就越是放缓,到了庄园跟前的时候已经同常人散步无异,才到小屋跟前的时候,计缘和陆山君全都微微愣了一下,因为居然有一个妇人正在那边晾衣服,关键是这个妇人肚子都已经隆起,明显是怀有身孕。

    ‘是老牛?’

    这是计缘和陆山君两师徒的第一反应,随后立刻甩去脑海中的想法,以老牛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那难道是燕飞?

    那边在竹架子上晾衣服的妇人晾晒了几件衣服,在转身的时候也发现了外头有人靠近,见那两人已经入了庄园外面的篱笆墙,就知道绝对是来这里的。

    “请问两位先生是谁,来此所为何事,可是要找牛大侠和燕大侠?”

    计缘和陆山君面色微缓,看来不是老牛的也不是燕飞的,陆山君先一步开口说话。

    “我姓陆,这位是计先生,我们来找牛大侠和燕大侠,算是他们的故人。”

    女子赶紧向着两人微微行了一礼。

    “原来是两位大侠的故人,请两位先生来院中坐坐!”

    那边屋内此刻也有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因为听到动静走了出来,正好听到陆山君的话,看着这两人斯斯文文的样子,赶忙和女子一起热情的将两人请入院内,还为两人泡茶沏茶。

    “两位先生,燕大侠外出几天了不知去向,牛大侠应该在洛庆城中,两位在此稍等一会,正午之前他一定会回来的。”

    “好,我们不急,等等便是了。”

    计缘和陆山君一看就是那种很有学问的大先生,说话也很和气,更看不出会什么武功,所以很容易取得两夫妇的信任,对他们的戒心也比较弱。

    在院中和这两夫妇喝茶聊天,让计缘和陆山君了解到,这两夫妇就是两个月前燕飞出门的时候顺手救的,那会真被几个贼匪围住,虽然男子会武功但并不算高强,燕飞路过就帮他们解了围。

    “杨秋道闹反叛,朝廷派兵镇压,我们过不下去,就逃难来此,燕大侠见我怀有身孕,就让我们在此暂住了,我们平日里帮着打扫打扫,照看一下庄园,种点蔬菜瓜果,尽点绵薄之力。”

    “呵呵,我就说燕飞和那老牛那会种那么整齐的田地。”

    计缘正这么笑了一句,然后心有所感,望向庄园外的方向,陆山君也随后也跟着望去,大约几息之后,已经能感觉到一股隐晦的妖气接近,再过去一会,老牛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庄园外。

    很显然老牛也已经看到了庄园中的两人,已经一路小跑着过来,人还没到声音就已经传来了。

    “牛霸天拜见计先生,还有老陆,你终于来看我了!哈哈哈哈哈……”

    笑声传来的时候,老牛已经到了院中,身形止住,带来一阵风,他拱手过后,直接一步闪到陆山君面前。

    “老陆,江湖救急!借十两金子给我,改日加倍奉还!”

    陆山君面上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

    “不给?没有?那五两,五两黄金总有吧?”

    老牛接近几步,想要把手搭在陆山君肩膀上,被后者直接挥手扫开。

    “哎哎哎,这就伤情分了,我们的交情还抵不上一点金子吗?计先生,您说是吧?对了,先生您身上可有金子,随便借我老牛点就……呃,先生您当我没说……”

    老牛看计缘面色平静地看着他,一双苍目淡漠无波,原本跳脱的话语也低沉下来,莫名心虚起来,但转念一想,他这点爱好计先生早就知道了。

    “也不是不可以给你钱。”

    计缘这话一出,陆山君和老牛都是一愣,就连一边的两夫妇也略显诧异,看这大先生的样子也不像是很有钱的,但老牛却面露喜色。

    “还是计先生好!那就借我十两黄金,最少也得借我老牛五两,春杏楼有一个顶水灵的姑娘,还在学艺阶段我就认识她了,平日里笑谈甚欢,对我眉来眼去,明天是她头一次接客,我和老鸨商量好了,五两黄金,我就内定她了!”

    计缘眉头一跳有些无力吐槽。

    “行,给你十两黄金。”

    说着,计缘从袖中取出一锭十两整的金子,放在了石桌上,老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黄金抓在手中,微微一掐再用妖力一探就知道这是真黄金。

    “哼!”

    见老牛这反应,陆山君在一旁冷哼一声,前者赶忙赔笑,拿起茶壶为计缘和陆山君倒茶。

    “呃呵呵,计先生勿怪,咱不是怕等金子花出去了变石头嘛,老陆你说是吧?再说了,计先生何等身份何等人物,肯定是不会在意的,这钱就和先生的教导一样,老牛铭记在心,只要先生有事吩咐,老牛一定赴汤蹈火以报呀!”

    计缘笑了,陆山君笑了,牛霸天也跟着笑了,随后牛霸天笑着笑着忽然有些反应过来了,咽了口口水,小心的问了一句。

    “先生,真有事啊?”

第600章 以我老牛的智慧

    见到老牛这么小心翼翼的询问,计缘收敛起笑容,对着他点了点头,老牛顿时表情就僵硬了,手中的这锭金子简直如同烙铁一般烫手,不,烙铁老牛也扛得住,这金子却有些握不住了。

    牛霸天深吸呼吸一口气,先是对着一边两夫妇道。

    “我与先生和老陆有点私事要谈,你们去休息吧,哦对了,麻烦杀几只鸡,取点新鲜的瓜果,做一顿丰盛午餐,接待一下先生和老陆。”

    “放心吧牛大侠,抱在我们身上。”

    “嗯,难得有客人来呢!”

    女子虽然有身孕,但目前依然行动自如,夫妇两也不打搅,打了包票之后就一起离开去忙活了。

    等这夫妻两一走,牛霸天的脸色就垮了下来,哭丧着脸对计缘道。

    “先生,您都有需要人帮忙的时候啊?”

    计缘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随后看向老牛再次露出笑容。

    “我计某人虽有些本事,亦非全能,当然也有需要帮忙的时候。”

    “可我老牛何德何能,可以帮得上先生您啊?”

    别看老牛平时表现得有些憨,但真正的他是何等聪明的人,哪怕计缘什么话都没多说呢,已经本能地意识到这次的事情不简单。

    说这话的时候,牛霸天也一直用余光偷偷观察着陆山君,想要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来,结果那老虎只是单手靠着石桌,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老牛这边,连个眼神都没使出来,这也太不给情面了,使得老牛当即在心中决定,欠陆山君的几百两黄金这就一笔勾销了。

    计缘听到老牛的话,收敛笑容恢复淡然神色,静静盯着他看了很久,看得老牛浑身不自在,感觉计先生一双苍目好像要穿透自己的心灵,将他任何的小心思都看穿一样。

    “计先生,我老牛又不是水灵的大姑娘,您这么盯着我看,怪瘆人的……”

    老牛犹犹豫豫又说了这么一句,计缘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伸手就去拿老牛手中的那锭金子。

    在计缘手伸过来的那一刻,老牛自然已经明白了计缘的意思,但这会他却没有轻松的感觉,反而有种心慌的感觉,这一锭黄金虽然烫手,但这一锭黄金也有另一层特殊的意义。

    这不到一息的伸手时间,老牛心中闪过无数种念头,思考过无数种可能,都控制不住力道将手中的黄金捏得微微变形了,在计缘手即将碰到黄金的一刹那,老牛一下就将抓住黄金的手往边上移开了。

    “呼……呼……呼……”

    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仿佛消耗了老牛大量的体力,甚至都有些气喘,连额头都微微见汗,一边的陆山君拿着茶盏,眯起眼睛看着这老牛。

    “怎么?还是要那这一锭金子?”

    计缘抽回手,坐正身子看着牛霸天,老牛平复着自己的气息,既然已经攥着这黄金了,他也不会装傻,反倒是再次露出标志性的憨厚笑容。

    “呃呵呵呵……计先生,说好的借我老牛金子的,怎么就收回去呢,要不这样吧,您再借我十两黄金,嗯,您若是有什么养神养身助人恢复的灵物什么的,也给老牛一点,不用太神异的,反正只要您拿出来的肯定顶用就是了。”

    “有。”

    老牛是聪明人,听到他这么说,计缘和老牛自己都明白其中意义,不过在计缘正打算拿出剩余的龙涎香给老牛一点的时候,忽然顿住了动作,抬起头多问了老牛一句。

    “你自己用?”

    “那当然不是咯,老牛我皮厚肉糙身强体壮的,哪用得着啊,当初和老陆打了那一架也没怎么样嘛,嘿嘿,我是给人家姑娘用!”

    计缘:……

    可以的,不愧是这老牛,计缘哪怕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但还是没想到这老牛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了。

    计缘有些哭笑不得,但也并未因此看低老牛,伸手到袖中,在拿出来的时候已经抓了一把枣子,正是之前离开居安小阁时取的,因为枣子太大的缘故,一把总共只有五颗,但计缘并未停手,而是将枣子放桌上之后又抓了两把,最终一共十五颗大枣放在石桌上。

    老牛鼻子嗅了嗅,就知道这枣子绝对是好东西,不是寻常蕴含灵气的果子那么简单。

    “给你十五个,如果要给人家姑娘吃,一个够用,十五个全吃了也吃不坏身子。”

    “嘶……先生,您这可真是大手笔了!这枣子可不简单呐,来之不易吧?”

    老牛边说边抓起一个枣子拿到鼻前细细嗅着,忍不住就啃了一口,顿时一股果香混合这清甜在口中绽放,这口感香脆好吃就不用说了,其中还有特殊的灵气和灵韵显现,瞬间散入周身百骸之中。

    陆山君以前就知道居安小阁的枣树不简单,而之前和计缘一起下山一路聊天过来,更是已经明白大枣树有向着灵根发展的趋势,听到老牛这话,在一旁冷笑一声。

    “哼哼,这枣子当然不简单,天地灵根所结的果子,虽然不是那九九之数的精华,但好歹也是同根孕育,能简单得到哪里去?就你这等野妖怪若不是遇上先生,这辈子能捞得着吃一口?”

    老牛心中微微一惊,哪怕他猜得已经很高了,但还是没想到会这么高,一面伸手将剩下的果子揽在手臂内,一面又拿出其中一个放到陆山君面前。

    “哎老陆,你这人其实不错,就是有时候刻薄了点,呐,天地灵根所结的果子,就你这等野妖怪,不是我老牛给你,你也捞不着吃一口,这得抵挡上黄金万两了吧,以后借钱爽快点!”

    “咯啦啦啦……”

    尧是陆山君涵养再好,这会也是捏得拳头咯吱响,若非计缘就坐在边上,恨不得再和老牛打一架。

    看到陆山君和老牛的对话和反应,计缘心情莫名就好了起来,能将陆山君激成这样的人和事或许并不少,但能轻轻松松做到这一点的,估计也只有这老牛了。

    见到陆山君似乎有些怒了,老牛见好就收,直接将枣子全都收走,然后站起身来朝着计缘躬身再行一礼。

    “多谢计先生赐果了,哦对了,还有另外十两黄金,先生……”

    计缘眉头一跳,面色平静的再次从袖中取出了一锭黄金摆在石桌上,看着老牛嘻嘻哈哈的将黄金收走,然后用手捏用妖力探的过程也一点都没缺,见计缘和陆山君都看着他,赶紧解释一句。

    “呃哈哈哈,那啥,计先生,老牛我指定是信不过我自己啊,您也知道变化之道和障眼幻术之道千变万化最是难缠,老牛我在这上头吃过一次大亏,所以这是习惯……”

    老牛说到这个,计缘倒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你是指当初你的妖躯法体被一个狐妖使诈破去了那次?”

    “对对对,先生记得清楚,正是那次,老牛着了幻法的道,看破得晚了一些,所以这些年在修行上,老牛我一直恶补这一块的缺陷。”

    计缘眉头皱起,当初那狐妖认识他计某人,很大可能和涂思烟有些关系,那这狐妖岂不是认识老牛了?

    “那狐妖再次见到你一定能认得你了?”

    牛霸天微微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什么。

    “先生,您的事和那臭狐狸有关?”

    “嗯,有可能会遇上,狐狸也很可能不止一只。”

    计缘很坦诚地承认了,毕竟这种事情绝对隐瞒不得,听到他的话,牛霸天皱眉苦思良久后,定了定神看向计缘。

    “计先生,其实那狐狸应当也认不得我,当初她用的是化身而非真身,而且因为用的诡异邪法定我妖骨遏我大半妖力,更使我用不出妖躯法体,所以她其实也没见过我的妖躯法体,化身的灵觉也有限不说,那次的化身更是被立刻打碎,没有给她丝毫撤回神念的时间,定然也伤到了她,再说了……”

    “除非去正规青楼这种只用钱能摆平的地方,否则若是那种有人牵头搭线露水姻缘,我老牛每次去寻欢也会变化得帅一些,那次也是一样,所以那臭婆娘当也认不得我。”

    老牛这么说计缘倒是微微松口气。

    “确定是如此?”

    老牛心中捋了捋思绪,随后认真点头道。

    “咱也不说绝对如此,但**不离十,以我老牛的智慧,纵然有些变数也能应对。”

    老牛本以为说出这话陆山君指定要嘲讽他一句,没想到这老虎一句话没反驳,不由诧异的转头看向对方,然后发现桌面上那一粒大枣已经不见了。

    “哎我说你这老陆,见你一副不想要的样子,结果直接就拿走了,一定也不矜持!”

    “你!找死!”

    “咳咳……”

    计缘忍不住咳嗽一声,他感觉距离打起来不远了。

第601章 待遇还是有些差别的

    听到计缘的声音,陆山君意识到自己失态,深呼吸一口气平复下紫金的情绪,老牛也赶紧见好就收,转而重新将关注的重点拉回到之前所讨论的事情上来。

    “计先生,您放心,老牛我定会助您,看起来这事老陆也沾边,否则您也不会找他过来,那有老陆和我老牛在一块就更保险了,可换而言之这事也绝对小不了,先生您给我老牛透个底,究竟是何事?”

    老牛说着在计缘另一侧坐下,自己翻出茶盏给自己倒上一杯茶,然后像喝酒一样一口闷了。

    计缘想了下便问了老牛一句。

    “听过天启盟吗?”

    同样的问题计缘问过陆山君,后者不出所料的从未听过,毕竟陆山君之前算是非常宅的,而老牛就未必了,只可惜牛霸天听到这名字,皱眉细细想了片刻,只好摇摇头道。

    “未曾听过,听着像是什么仙道盟会?不对不对,仙道盟会先生您也不会找我和老陆两个妖怪,难道是妖族盟会?”

    计缘笑笑。

    “猜对一些了,不过这天启盟应该不光是涉及妖族,还有魔道和其他邪道之流,还可能和黑梦灵洲有关,或许也涉及一些妖王乃至正修天妖。”

    “嘶……连天妖也有?”

    老牛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他虽然也有些自负,但一听计先生随便说了两句就觉得挺可怕的,果然能让计先生都棘手的事情不可能简单得了。

    妖王和天妖其实并没有绝对的高下之分,或者说天妖侧重修行,而妖王虽然也是妖族中实力的代名词但更侧重地位,妖族更看重实力,大部分崇尚弱肉强食,所以妖王只能算是一群妖物中实力较高的,而天妖道行是顶尖的,但其实并非妖族内部称呼,某种程度上代表了正道的一定认可,比如九尾天狐,至少展现的不是邪道,正道就会倾向于认可其为天妖,当然人家妖族未必稀罕这名头,只不过这明显是好话,肯定不讨厌就是了。

    “这一点计某可没有说死,只能说有这种可能,毕竟上次让你着道的狐狸应该来自玉狐洞天,还有一只叫涂思烟的八尾狐应该也和天启盟有关系,那就不能完全排除玉狐洞天的九尾天狐也涉足其中的可能。”

    老牛给自己再倒了一杯茶,再次一口喝干,算是给自己压压惊,然后抬头再次看向计缘。

    “那他们要干嘛?先生您又要我和老陆干什么?”

    计缘想了下如实开口道。

    “其实我对所谓天启盟了解也不深,他们藏得不错,至少把这名头和自己想做的事藏得不错,我希望你们能想办法探查一下,最好能和他们打一打交道,弄清楚他们的目的,尤其是黑荒那部分。”

    老牛和陆山君都明白了,看来计先生自己其实也不太清楚这天启盟,只是开始注意到有这个一个奇怪的组织势力的存在。

    计缘也没有隐瞒什么,随后将自己之前遇上过的事情一一向牛霸天和陆山君说明,包括涂思烟和顶峰渡遇上的桃枝少年,以及之前的那个告诉他“天启盟”这名字的尸妖。

    等计缘都讲过一遍过后,牛霸天和陆山君也已经自己沉思推敲了许久,基本上计缘的思路很简单,不可能被动等着那个尸九再来说什么,而是希望老牛和陆山君先从各个仙道摆渡之处开始,着手自己调查,他们两个都是妖修,且属于灵台清明的那种,对于同为妖族的存在尤其是其中较为特别的,感应会比较敏锐,至于怎么接触就自己随机应变了。

    那边厨房方向已经飘出阵阵菜肴的香味,那边也传来了之前那个妇人的声音。

    “牛大侠,两位先生,午膳已经准备好了,是在屋里头吃还是在院里头吃?”

    老牛暂时放下思绪看向计缘。

    “先生,咱院里吃?”

    “嗯。”

    听到计缘应声,牛霸天这才回头喊着。

    “就院子里吃吧。”

    “哎!”

    饭菜算是比较丰盛的了,有三盘新鲜的蔬菜,三只整鸡做白斩鸡装了两盘,还有一条原本就养在厨房水缸中的鱼做了红烧鱼,算上那夫妇两,加了个凳子一共五人落座,这一桌菜再加上一锅米饭一壶酒,吃得也算安逸。

    饭后那夫妇两还给计缘和陆山君各自收拾出一间客房,毕竟饭桌上得知两位大先生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至少要住到燕大侠回来。

    等安顿好计缘和陆山君,老牛就迫不及待的再次离开,踏上了返回洛庆城的路,在路上老牛取出了其中一颗枣子攥在手中。

    ‘要不拿一颗去换点钱?但这也未必有哪个有钱人识货啊,不过这趟和老陆一起出去,应该也能遇上很多姑娘吧?’

    “这倒也不错……嗯,正事要紧,嘿嘿嘿嘿……柔柔我来了!”

    老牛摸了摸怀里的两锭金子,一脸嬉笑的加快了脚步。

    陆山君望着老牛离去的方向,收回视线看向一旁的计缘。

    “师尊,这老牛刚刚还愁云惨淡的,这会出门就开心成这样,真让人有些难以理解。”

    计缘咧嘴笑了笑。

    “这老牛在洛庆城的青楼勾栏之所中算是一个名人了,那些楼主老鸨之流都对老牛十分熟悉,将之奉为上宾,有什么好消息都会率先通知他,用他的话说就是享尽男人之福,当然成天乐乐呵呵了。”

    说着,计缘也看向陆山君道。

    “那枣子吃了?我再给你一些,一个哪够尝味道的,走,我们去院中边吃边聊,之前路上的事还没说完呢。”

    陆山君闻言精神一振,赶紧随着计缘一起到了院中石桌前,一些事不方便庄园内的夫妇两听去,所以计缘也施法做了些隔绝。

    然后下一刻,陆山君就看到石桌上堆砌起了一座大枣构成了小山,数量足足得超过百个,这待遇还是有些差别的……

    ……

    此时此刻,洛庆城百里外的大同丘,燕飞刚刚用抖劲甩去剑上的鲜血,将剑缓缓归于剑鞘之中,他如今已经年近五十,面上多了不少风霜之色,下巴上一簇手掌长的美髯和头发都随风飘荡,身前身后的山道上有不少死尸,或者呆滞被或者被吓傻的人。

    “乓啷当……”“叮……”“叮当……”

    一些人手中的武器从手中滑落,全都掉在的地上,整个人更是瑟瑟发抖,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而另一边的几辆牛车和马车边上,得救的那些人纷纷感激地向着燕飞行礼道谢。

    “大侠,多谢大侠!多谢大侠相救啊!”“多谢大侠!”

    “大侠,为什么留下那边几个人的狗命?”

    “是啊大侠,这些匪类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尽了,不杀光他们迟早又要害人的!”

    在被救之人的连声道谢中,突然出现了此类的声音,随后这种声音就多了起来,直到人人附和。

    燕飞看了一眼那八个瑟瑟发抖的人,他们的面庞都很年轻,甚至有些稚嫩,迷茫和强烈的恐惧写在脸上,紧张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燕飞转头看向被自己救下的人,一接触他的视线,所有人都下意识安静下来,毕竟这人眼睛都不眨的杀了二十多人,大家都心里发毛的。

    “这八人虽和这些贼匪一同前来,不论是对你们动手还是同我交手,他们都犹豫不前,没有挥动过一次武器,身无杀气亦无煞气,没杀过人的。”

    说完这句,燕飞再次看向这八人。

    “看你们年纪不大,劫道之时对身边人都满是怯色,说说怎么回事?”

    “砰”“砰”“砰”……

    那八人终于反应过来,先后跪在了地上。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都是为了活命啊,想要找个地方混个手艺,有口饭吃就什么活都肯干,哪知道随着招人的管事上的是匪窝啊,有些人不愿为寇,就被杀了,我们不拿着兵刃一起来也是要死的啊,我们没有杀过人啊也不愿杀人啊,求大侠明鉴啊!”

    这些人一边求饶,一边还不时在地上磕着头。

    燕飞看向那边被救的那些人。

    “你们先走吧,路上注意些,这年头不太平,这八人我会处理的。”

    那边的人相互看看,不敢有所违逆,只有一个年长些的人小心地出声询问一句。

    “呃,那大侠可否留下姓名?”

    “燕飞。”

    “大侠的恩情我等一定铭记在心,大侠保重!”

    日子都不好过,这些人也无力厚报,只能纷纷口头上道谢,然后赶着牛车马车陆续离去,很快山道上就只剩下了燕飞和跪在地上的八人,这使得后者面上的恐惧更甚。

    燕飞看着这八张年轻稚嫩的面孔。

    “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一个个报来,不准说假话!”

    只是接触燕飞冷漠的眼神,就让八人大气都不敢喘,哪敢说什么假话,纷纷一五一十都讲了个明白,大多还报出家中有亲人需要赡养,而且几乎人人无妻,都还想成家立业。

    等最后一个说完,燕飞沉默了一会,才淡淡开口道。

    “若是早二十年,刚刚我剑下不会留活口,如今也并非我脾气就好了,你们身世我已知晓,若有朝一日再入歧途,燕某会找到你的。”

    八人愣愣看着燕飞,似乎还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都起来,回去好好做人,滚吧——”

    “是是是!”“好好......”“是!”

    “这就走,这就走!”

    几人相互搀扶,对着燕飞连连鞠躬作拜,然后跌跌撞撞快速逃走了。

第602章 得友如此

    等那八人走了,燕飞瞥了一眼山道上的尸体又看向周围山体上越来越多的乌鸦和一些其他的食腐鸟类,他摇摇头收起剑,快步朝着之前车马队伍离去的方向离开。

    在燕飞走后,大量乌鸦和食腐鸟类纷纷“啊啊”叫着飞下来,落到了山道尸首边开始啄食匪寇的尸体,显得极为自然。

    燕飞也并没有追上之前离去的那群人的想法,只是找准方向快速赶路而已。

    过去几天燕飞日夜兼程,专门去了一趟鹿平城,倒不是因为知道了卫家的变故,毕竟时间上而言卫家那会还没出事,甚至在燕飞离开鹿平城的时候计缘都还没去卫家。燕飞去鹿平城,纯粹是去鹿平城江氏那边取信件。

    祖越国确实乱局已久,但即便是这等千疮百孔的状态,依然会有强势的世家豪族,甚至这些豪族大家过得可能比在盛世的时候还滋润,可以堂而皇之的无视法度,反正朝廷也无力管辖,而鹿平城江氏也算是其一,虽然江氏以商贸起家,本会有很多人看不起,但看不起商人也得掂量形式,江氏能将生意做到大贞去,就不是随便能惹的了。

    燕飞曾经委托江氏往大贞送信,江氏也偶尔会从大贞带信件回来,而前几天正是约定好的日子,江氏当然希望能亲自送到燕飞手中,奈何根本不知道燕飞住在洛庆城外,他也从不对外宣称消息,甚至洛庆城中都几乎没人知道,一年前被江氏爆料出已入先天境界的飞剑客燕飞就住在洛庆城外,所以取信这种事都是燕飞亲自上门。

    而这次取信件正是江通从大贞回来的时日,在燕飞取了信离开之后,江通才去拜访的卫家,计缘也才去的卫家,可以说和燕飞算是擦肩而过。

    燕飞脚程当然没有修行之人的神通法术快,但毕竟是先天境界的武者,赶路速度快于奔马,且耐力远比马要强,已经不过百里的距离,虽然有诸多复杂地形,但小半日不到的功夫就已经回到了洛庆城外,远远望去能看到住了多年的小庄园了。

    计缘这边正和陆山君聊着老乞丐莲藕捏人的事情呢,然后先后发现了燕飞的到来,所以直接撤去了法术,所以在燕飞能看清院中情况的时候,远远见到一青衫一黄衫的计缘和陆山君坐在院中聊天。

    见此情景,燕飞心中一喜,立刻加快脚步,身躯好似轻盈得要飞起来,几步之间跨过小庄园外围的道路,直接到了小院边上。

    “计先生!陆先生!你们什么时候来的?牛兄在家里吗,他知道你们来了吗?”

    说话间,燕飞已经到了近处,向着计缘和陆山君躬身行礼。

    “燕飞拜见计先生,拜见陆先生!”

    “燕大侠,多年未见,武功精进喜人啊,我们也才到的。”

    计缘说着,站起来向燕飞回了一礼,陆山君也随着计缘起身回了一礼,但不说话,只是对着燕飞点了点头。

    “两位先生坐,坐下便好,早知道燕某该加快赶路的,对了,既然两位才到,那牛兄是否知晓,他可能还在洛庆城中休息,我去……”

    “不用了,那憨牛向计先生借了金子,又去青楼了,估计这两天都不会回来了。”

    听到陆山君直接这么说,燕飞略显尴尬。

    “呃呵呵,牛兄性子豪爽,除了好这一口什么都好,他绝无怠慢两位的意思。”

    计缘笑笑道。

    “计某知道,燕大侠行路劳顿,请坐吧,吃几个枣子解解渴。”

    这时候燕飞才发现桌上的居然是枣子,他开始还以为是大号的青梅呢。这枣子一看就知道不简单,燕飞也不迂腐,坐下来谢过之后,直接拿了一颗啃了一口,那种香脆的口感混合着那种特殊的感觉流入身中,忍不住就几口将枣子吃光,但他也没有伸手拿第二颗,而是更关心计缘和陆山君的来意。

    “两位先生可是来找我的?”

    “不是找你,是找那老牛,至于什么事,燕大侠不太方便知晓,或许等那老牛回来之后,就会离开较长一段时间了。”

    燕飞下意识望向了洛庆城方向,沉默一阵洒然笑道。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牛兄有事也好,正好燕某离家已久,也该回家了。”

    听到燕飞的这话,计缘不由多看他一眼,后者则从怀中摸出一封信。

    “我是家中幼子,自家父家母过世后,燕某就没有回过家了,如今大哥言辞恳切地想让我回去,怕是家中遇上了什么困难,也该离开这里了。”

    计缘还没说话,陆山君倒是一直在打量燕飞,此刻也开口道。

    “实话说,当年九人中,我最看得上眼的是王克王捕头,其次是杜衡,你燕飞甚至排在陆乘风后面,但单论武功而言,或许你走在最前头,看来你也没白拿那几年的《剑意帖》,那老牛怕是也出了力的。”

    在陆山君的眼中,能看出燕飞浑身先天真气浑厚无比,更是融合了部分煞气,显得极为特殊,而在计缘眼中,这种变化就更为清晰一些了。

    “燕大侠,你似乎已经对武道有了自己的领悟,可否细说一下?”

    计缘虽然在武功上有很深造诣,但其实最开始就是以灵气主导,没有正常那样多年修炼真气然后最终蜕变先天,所以计缘的内功路早就断了,今天看到燕飞的变化,似乎能看到一些武道的路数了。

    这问题就算陆山君和计缘不问,燕飞也是要和他们讨论的,所以也大方说了出来。

    “先生当年期望燕某追寻武道之路,我多年来也一直苦思前路,左离的剑意超凡脱俗,但只领其意显然还是不够,牛兄曾说生而为人乃是生之大幸,可凡人对于厉害的妖怪而言又何其脆弱,在我跻身先天境界之后,对前路难免迷茫,还是牛兄拓展了我的眼界,他认为左离剑意能得先生赏识已然不凡,限制武者的可能是凡躯脆弱,不若尝试想想纯粹妖修的某些路数,当然,绝非邪法,而是另辟蹊径,先天真气结合武者武煞和气魄自我淬炼……”

    燕飞时而回忆思索,陆陆续续说了许多许多,计缘和陆山君都听得十分仔细,等燕飞将该说的说完,心中只觉得万分精彩,不由轻拍石桌赞叹点评。

    “啪啪……”

    “不错,不错,天地万物有情众生同处天道之下,人虽有万物之灵美称,但也并非不可看成是一种提前开智的动物,并且自小开始接触太多复杂之事,灵台日蒙,既然如此,以妖的视角去探寻也是一种路子,而武功本就有点这意思。”

    “对,先生所言极是,牛兄当初也说过类似的话,而且牛兄他细说了那妖躯法体神通的理解,认为凡人武者气血极旺,元阳强盛的情况下,结合养出自身气魄煞气,以武道意志共融先天真气,未尝不可拓展出一条强盛的武道之路。”

    计缘兴致大起,面上的表情也精彩起来,又挥袖甩出一堆枣子。

    “吃点枣子,来,我们细细说说,再探讨探讨,对了,山君,去把那老牛给我拽回来,又不是马上要他走,急个什么。”

    陆山君咧嘴笑笑,领命称“是”之后,大步离开这个小庄园,朝着洛庆城方向而去。

    燕飞当然很有天赋也很了不起,但此刻计缘真的是越来越觉得老牛不凡了,能一针见血地点出“限制武者的可能只是凡躯脆弱”,这比计缘本人的眼界还要开阔。

    计缘一直都愿意相信武者有自己的潜力,从见到《剑意帖》开始这种想法从未抹去,但他也看不透看不清,感知比较模糊,可能因为他从来就不是个纯粹的武者,而是一个“仙人”。如今老牛固然有和燕飞朝夕相处很长时间的原因,也有自身妖修的视角不同,但计缘认为在这一点的理解上,自己不如老牛。

    而且老牛强就强在不光替燕飞点出了关键,还身体力行以自身得意神通的理解来帮他,而这种帮不是拔苗助长,是真正建立在武者修行基础之上的,没有掺杂任何异物,这才是最难得的。

    说实在的,计缘有方法能让一个武者体魄快速增强,老牛估计也绝对有类似的方法,但这样造就的武者并非自身之力,就算早就出来了,充其量也就是半个“穿武者马甲”的计缘,又何谈武道前路呢。

    这会老牛还没来呢,计缘听着燕飞的补充叙述,在心中有了突破点的情况下,前思后想已经想象出一条朦胧的武道之路了,若非他计缘已经没法回头也没这个精力再涉及武道,否则他都想自己试试了。

    “燕大侠,你得友如此,足以笑傲此生了!”

    ......

    ps:这章补昨天,晚上还两章

第604章 有活力的天水湖

    “啪~”“燕兄弟,名字起得不错!不输于我那妖躯法体!”

    牛霸天双掌一击,打出一声如同炮仗的响声,这名字他听着就有感觉。

    “嗯,是个好名字!”

    “不错,好名字!”

    计缘和陆山君也点头附和,确实是个能涵盖此前讨论道路的名字。

    “虽然定会充满艰难,但这亦是一条修行道路,一条更多人能走的道路,也是一条正道!”

    这是计缘对武道的评价,武道这条路能有所突破是在场众人都极为愿意见到的事,不过即便有理论基础了,这同样也是一条需要真正武者自己摸索出来的路,即便计缘也无法以此判断准确的结果。

    先天境界的武者比寻常武者寿数要长,但也不会太过夸张,但若是能真的将武煞元罡这条路子走出来,相信寿元会大大改善,只不过这条路究竟如何还没走通,燕飞自然不是对自己没信心的人,但也做两手准备。

    同时,不论是燕飞本人,还是计缘和老牛以及陆山君,都明白武道这条路,就和常人练武一样,看似能练的人很多,但实际上能成高手的人极少,但终究是多了几分念想,也注定是人道昌盛中的一环,因为武道真正扎根人间,并且与之密不可分。

    一条武道前路,一颗袖中棋子,这收获出乎计缘的预料,但却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正如燕飞所说,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几天之后,众人在这座小庄园外分别,牛霸天和陆山君一起北行,方向是次要的,目的才是主要的。

    燕飞和计缘也离开了小庄园,前者会跟着计缘先去一趟天水湖,然后回大贞,毕竟自己回大贞的话,几个月时间都兜不住。

    而洛庆城外的这一座小庄园,则直接交给了那对夫妇打理,说是交给他们打理,其实也算是送给他们了,毕竟燕飞很清楚自己或许不会再来这里常住了,就算还可能回来也顶多是来看看,而没有燕飞在这,牛霸天或许就算故地重游,也宁愿住青楼里头。

    ……

    天水湖是祖越国内有数的大湖,也有许多祖越人围绕着天水湖讨生活,计缘带着燕飞到这的时候,距离上次对武道的讨论也就过去了五天而已。

    此刻计缘和燕飞一起站在湖边一处芦苇荡前,在燕飞眼中,天水湖边际遥远,而在计缘迷糊的视力下,单纯视觉上看的话天水湖简直无边无际,以水灵之气判断边界更为准确一些。

    燕飞左右眺望着天水湖的边缘,能见到远方有一些渔船在湖上航行,四下则是无人的荒野。

    “呃,计先生,这,我们要入湖中?要不要找一艘渔船?”

    计缘有些好笑地看看燕飞。

    “渔船能驶入湖底么?”

    不过说完这句,计缘忽然想到了当初老龙请他去参加寿宴的时候,确实渔船也能驶入湖底,也就哑然了,扯开话题道。

    “走吧,有计某在你怕什么,无需闭气,一同入水吧。”

    说完这句,计缘轻轻一跃,好似滑翔过一个弧度,双脚踏水之后缓缓沉入水中。

    燕飞在岸上“哎”了一声,随后一咬牙也一跃而出,以轻功划过一个弧度,精准的落到了计缘落水的方位,不过他习惯性的双脚踩水,在水面踏过了十几步,随后才反应过来,直接不再施展轻功,使出千斤坠的招式,任由自己也沉入了水中。

    计缘正在水下等着燕飞,见到他落水之后视线左右看来看去,但依然封闭自己的气息,也不得不在心中感叹,计缘武功高到燕飞这种地步,有些心理障碍也不是说一下就能突破的。

    于是计缘闪身到燕飞身后,轻轻在他背部一拍。

    “砰……”

    一阵细小的气泡在水中升起。

    “咳......”

    燕飞受此一击,直接在水中咳嗽一声,又下意识吸了口气,随后才发现并未有水流吸入口中,反倒如同陆地上那样呼吸顺畅,不止如此,虽然手指滑动能感受到水流,但身上似乎就连衣物都没有湿。

    “先生,这是……”

    一张嘴,燕飞才发现自己在水底说话都没什么阻碍。

    “避水术而已,走吧,去见见高天明。”

    计缘说着向前踏步而去,燕飞也赶紧跟上,踏在水中稍有些触感柔软,但行路无碍,更无需游泳姿势,周围水流都缓缓流过身边,手脚甚至面部都能感受到水波乃至水的温度,甚至能看到水中游鱼从身边经过。

    这种体验让燕飞倍感新奇,甚至会童心大起地伸手触碰游鱼,以先天武者的身体素质瞬间抓住一条鱼,看着它在水中慌张摆动之后再放开。

    天水湖是能养蛟龙的,所以在过了一段几米深的相对潜水区之后,湖水变得越来越深也越来越暗,燕飞跟随这计缘一路行走,新奇感就一直没停过。

    “计先生,高先生真的在这湖中么?”

    “他总不至于骗我吧?喏,有人过来问了。”

    计缘正说着呢,见到一条黑色的巨蟒缓缓从昏暗中游来,这一幕看得燕飞心中一紧,下意识握住的身侧的长剑。

    “往前乃是天水湖禁地,来者通名。”

    计缘对着这巨蟒淡淡回道。

    “劳烦通报高湖主,就说计缘和燕飞来访。”

    巨蟒原本还准备多喝问两声,一听到“计缘”这名字,心中顿时一惊。

    “您就是计先生?”

    巨蟒蛇形游动,缓缓排开水流小心地凑近一些,扫过计缘和燕飞上下,别的没看太清楚,墨玉簪是瞧明白了。

    “原来是计先生前来,先生快随我来,高爷早就吩咐过,遇上先生,无需禀报,直接请入水府之中,对了,两位先生不必自行划水,坐我背上就可!”

    说着,这条大水桶粗的巨蟒身形甩过一个弧度,横在计缘和燕飞跟前,二人对视一眼吗,计缘点头后,带着燕飞踏上了蛇背站稳。

    “先生站稳,我御水而行,速度会有些快。”

    “哗啦啦……”

    水流被剧烈搅动,巨蟒快速朝着下方前行,计缘纹丝不动,燕飞则微微摇晃过后,将脚一前一后分开,牢牢站稳在蛇背上。

    这天水湖也不知道有多深,下头越来越暗,在燕飞眼中几乎已经到了一尺之外不可视物的程度,只能见到一些小气泡和浑浊的湖水,偶尔还有一些慌不择路的鱼在面前游过,甚至撞到他的身上。

    随后,巨蛇在一片幽暗的水流中游入了一个水下的岩壁洞中,在大约几息之后,本来完全黑暗的环境下,出现了淡淡的荧光,计缘和燕飞原本以为是洞壁上的一些水草在发光,随后才发现是水草边上游动着一些发光的小鱼,随后光线逐渐增强,周围开始出现镶嵌的明珠。

    大约又过去十几息,周围的光线已经明亮到如同白昼,洞中的水底世界也浮现眼前,比想象中的要宽广许多,很多神奇的水族在其中游来游去,不少明显已经开智,远方也有雕栏玉砌般的水府建筑,远远能看到散发着光芒的巨大匾额在宫殿前方,上头正是“天明宫”三个大字。

    “呵呵,这高天明的水府倒是很有格调,比应老先生的通天江龙宫还要有意思些。”

    计缘脚下的巨大蟒蛇听到这话下意识一抖,连句话都不敢搭,他可是清楚计缘口中的应老先生是谁,这种话谁说出来都有些“大逆不道”,但计先生说就没事。

    “蛇统领,您回来了?这两人是谁啊?”

    一个上身是美娇娘,下身是锦鲤鱼尾的鱼娘游来,远远就已经出声询问。

    “快去禀报高爷,就说计先生和燕先生来访,快去快去!”

    “噢噢噢!”

    鱼娘听闻一划水花,有些紧张地快速游去,周围的一些水族闻言也纷纷朝这边露出好奇神色,又有的四散游开,小声讨论着什么。

    巨蟒似乎刻意放慢了速度,使得一直游不到水宫那边。

    计缘饶有兴趣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他觉得天水湖下的这一片水族不同于以往所见,感觉十分有趣,硬要形容的话,就是觉得很有活力,看着不像是个严肃场合。

    片刻后,高天明的声音从水宫中传来,然后其妻随同他一起携左右水族一起从水宫中出来,向这边快速游来。

    “计先生来访,高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先生为何不事先通报一声,也好让我和相公亲自去迎啊!”

    有趣的事随着高天明夫妇出来,周围的原本游荡的水族非但没有排让开去,反而都纷纷汇聚过来,在周围游来游去的看着。

第605章 驱邪法师所留训诫

    在计缘看来这些水族完全不怕高天明和他的妻子夏秋,但也并不是没有敬畏心的那种乱来,再怎么活跃,中间位置依然空着,让高天明夫妇可以快速到达计缘身边行礼。

    “高湖主,高夫人,好久不见,早知道天水湖这么热闹,计某该早点来的。”

    计缘一边说,一边客气回礼,燕飞也在一旁拱手,简短问候一句。

    “高湖主,高夫人!”

    “哈哈哈哈,计先生能来我天水湖,令我这简陋的洞府蓬荜生辉啊,还有燕大侠,见你如今神庭饱满气势浑圆,看来也是武艺大进了,二位快快随我入府歇息!”

    “恭敬不如从命!”“多谢了!”

    在高天明夫妻俩的盛情邀请下,在周围水族的好奇簇拥下,计缘和燕飞一起入了眼前不远处那堪称璀璨华丽的水府。

    一入了水府范围,燕飞就明显感觉到变化了,里头的水瞬间清晰了许多许多,水流也轻盈得似有似无,同在岸上比起来,身体前进也费不了多少力。

    “先生请,我这水府建设多年,都是一点点改善过来的,高某不敢说这水府如何了得,但在整个祖越国水境中,天水湖这里绝对是最适宜水族生息的。”

    高天明一边走,一边指向各处,向计缘介绍那些建筑的作用,样式来自凡间哪些风格,很有种点评艺术品的感觉。

    “高先生,那些水族似乎对你和令夫人缺乏敬畏啊?”

    计缘故意这么问一句,高天明哈哈笑笑。

    “都是些孩子呢,有些好奇心也正常,若是冒犯到计先生,高某代他们向先生致歉!”

    高天明边说边拱手,计缘也只是笑笑摇头,令前者心中暗自兴奋,觉得计先生肯定对自己多了几分好感。

    高天明对于计缘的了解很多都来自于应丰,知道天水湖的状况在计先生心中应该是能加分的,看来事实果然如此,当然这也不是作秀,天水湖也向来如此。

    对于计缘而言,天水湖水府外面看着十分精致恢宏,但入了内部,就好似一座大型游乐迷宫,到处都是新颖的设计和奇怪的建筑隐藏其中,还有各种游鱼穿来穿去地嬉戏。

    一路走马观花,最后到了五颜六色的荧光水草装点下的水府大殿,计缘和燕飞以及高天明夫妇都相继入座,各种点心瓜果和酒水纷纷由湖中水族端上来。

    “先生,我这天水湖可还能入您的法眼啊?”

    计缘品着杯中美酒,答非所问地回答一句。

    “难怪应殿下这么喜欢来你这。”

    “哈哈哈哈,计先生谬赞了,谬赞了,对了,应殿下来我这的时候,可是有一多半时间都在夸赞先生的,对于先生的一些妙术,更是赞不绝口,更关键的是应殿下对先生的品格钦佩有加,殿下甚至说过,若只有一个仙修之人值得尊敬,那必然就是先生您啊!”

    “是啊,夫君说得不错,应殿下真的是对先生敬重有加,逢人必夸啊!”

    这夸张了,夸张了啊,这两夫妇为应丰说话,都已经到了浮夸的地步了,计缘就纳闷了,这感觉怎么好像自己平常不见带应丰甚至是在虐待他一样。

    “先生,应殿下和高某等人私下相聚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在苦恼,不知道先生您对他的评价如何,应殿下可能脸皮比较薄,也不太敢自己问先生您,先生不若和高某透露一下?”

    计缘不由笑了,应丰对他恭敬有加这计缘看得出来更感受得出来,但应丰和脸皮薄可是搭不上边的。

    “这事下次我见到应殿下的时候,当面和他说就是了。”

    “呃,这样也好,呵呵,这样也好!”

    计缘这回答让高天明觉得稍显尴尬,于是扯开话题,主动和计缘提及了祖越国近些年来的乱象,当然他关心的肯定不是凡人朝野的尔虞我诈和民生问题,而是祖越之地人道之外的情况。

    用魑魅魍魉四起来形容祖越国的情况再合适不过,所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祖越国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一些厉害的妖邪虽然不敢太过,但各种各样的邪物鬼物因为神道的势弱开始陆续出现,一些乡村偏僻之地的恐怖传说慢慢化为现实,这也使得祖越国有一批新兴职业崛起,正是驱邪法师群体。

    计缘听到这个时候,虽然心中也有想法,但特意多问了一句。

    “驱邪法师?”

    “不错,正是驱邪法师,算是有点修行人的能耐,但是都很浅,一般都有武功傍身,配合一些小法术对付鬼邪之物,虽然也以修行人自居,但严格来说算是一种谋生的职业,同士农工商没有多少不同。”

    “哦,计某大概明白是哪些人了。”

    计缘听过之后也了然了,其实这类人他遇上过不少,当初的杜长生也类似这种,并且就修行论还要高上一些,只是杜长生本身武功底子很差。

    驱邪法师的存在其实是对神道薄弱的一种补充,在这种混乱的年代,其中几个驱邪法师的门派开始广纳学徒,在十几二十年间培养出大量的弟子,然后继续发扬光大,在各个地区游走,既保证了一定的人间治安,也混一口饭吃。

    “他们大多接触不到正统仙道,甚至有些都以为世上的神仙就是如他们这般的,高某也接触过许多驱邪法师,实话说他们之中大多数人,并无什么真正的向道之心。”

    混口饭吃嘛,可以理解,计缘对这类人并无什么鄙夷的,就如当初在海边所遇的那个法师,还是有一定过人之处的。

    不过高天明这种修行有成的妖族,一般而言是对这种九流都算不上的法师都不会正眼瞧上一眼的,为何会突然着重和计缘谈到这事呢,多少令计缘觉得奇怪。

    还没等计缘问起,高天明语气一变,主动压低声音郑重其事的对着计缘道。

    “不过计先生,其中有一个驱邪法师,确切的说是那一个驱邪法师的流派中有一个传说一直令高某甚为在意,提及过‘邪星现黑荒,天域裂,大地崩,十境起荒古,日轮啼鸣散天阳’的奇怪话语。”

    “黑荒?”

    见计缘抓住话中关键,高天明点头道。

    “不错,这个驱邪法师流派手段粗浅无甚高明之处,但却知道‘黑荒’,高某偶尔会去一些凡人城池买些东西,无意间听到一次后主动接近一个法师,旁敲侧击黑荒之事,发现此人其实并不清楚其门中口头禅的真假,也不清楚黑荒在哪,只知道那是个妖邪云集之地,凡人万万去不得。”

    计缘眉头紧皱,没有说什么,等着高天明继续讲,后者也没停下叙述,继续道。

    “在高某反复确认之后,明白了他们也只是知道门中流传的这句话而已,没有流传过多解释,只当成是一场浩劫的预言,这一支驱邪法师自古以来从极为遥远之地不断迁移,到了祖越国才停下来,据说是祖训要他们来此,至少也要过三脉之地以南方可止步,距离他们到祖越国也已经传承了至少千年历史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吹牛。”

    “三脉之地以南?”

    计缘沉声复述一遍,他没听过这个说辞,但在高天明眼中,计缘皱眉复述的样子像是想到了什么。

    “先生可是知晓什么?”

    见计缘轻轻摇头,高天明也不追问,继续道。

    “那一派法师自己也不知晓,只知道祖辈当初已经到了可止步的地界,或许是包含了祖越国的某种边界吧,也是因为此事,高某才频频接触这些驱邪法师群体,但再没有遇上类似的。可这事令高某有些不安,一直如鲠在喉,却没有合适的倾诉对象,本打算告知龙君,可近几年殿下都撞不见,更别提龙君了……”

    高天明说完之后,见计缘久久没有出声,甚至显得有些出神,等候了一会之后看了眼全程云里雾里的燕飞后才叫唤几声。

    “先生,计先生?您有何见解?”

    计缘并未走神,而是在想着高天明的话,不管心中有什么想法,听到高天明的问题,表面上也只是摇了摇头。

    之后的时间里,计缘基本就处于神游物外的状态,不论是水府中的歌舞还是高天明扯的新话题,也都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反倒是燕飞和高天明聊得兴起,对于武道的探讨也十分火热。

    只是一次正常的拜访,高天明也只是希望和计缘打好关系,没有什么过分的奢望,当天下午,在挽留过计缘和燕飞无果之后,客客气气直接将二人送到了天水湖岸边。

    此刻高天明夫妇站在水面,脚下水波荡漾,而计缘和燕飞站在岸上,两方相互行礼就要分别,离开之前,计缘突然问向高天明。

    “高湖主,此前你所言的法师,可有具体住处?”

    高天明像是早有所料,直接从袖中取出一个折叠成三角形的符纸,双手递给计缘道。

    “计先生,这是我接触的那个法师售卖的护身符,三年前,他们住在双花城石榴巷中的大宅里。”

    “嗯,多谢高湖主,计某告辞了。”“燕某也告辞了!”

    “计先生走好,燕兄弟走好,高某不远送了!”

    两方再次行礼之后,计缘带着燕飞朝着岸上远方行去,而高天明和夏秋则缓缓沉入湖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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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6章 道人

    走出天水湖之后没多久,计缘对着燕飞说了一句:“燕大侠站稳。”随后便脚下生云,带着燕飞驾云腾空而起。

    燕飞身子微微一抖,稳住平衡,亲眼见着自己和计缘一起缓缓升高,脚下的湖泊和大树变得越来越小,远方的天地变得越来越开阔。

    “呜……呜……”的风声在耳边吹过,即便看着大地好像移动缓慢,燕飞也深知此刻的移动速度必然风驰电掣。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受,和在水中的感觉又截然不同,燕飞自问这辈子也算是经历风风雨雨了,但飞上九霄云端还是第一回,心中难免产生一种兴奋感,但在云头站得十分稳当。

    “这便是飞天的感觉么?”

    听到燕飞的话,计缘笑了笑。

    “怎么?想学仙了?”

    “先生这话问的,谁人不想当神仙呢。但修仙岂是想就可以的,燕某自知心性,不是修仙那块材料,且武道都高不成低不就,岂可三心二意。”

    计缘甩手在背后,看向远方天地相交之处。

    “武道的路远着呢,就潜力而言不可限量,什么都有可能。”

    这话引得燕飞下意识看向计缘,但从侧颜上也看不出什么来。

    这次计缘用了遁法,所以驾云腾飞的速度比寻常飞举之术要快许多,并么有一路直行,而是稍稍绕了点路去了飞过了祖越过的双花城。这座城市虽然没有洛庆城繁华,但也算不错了,至少周边还算安稳,计缘只是驾云飞到空中,掐指算了一下后眉头微微一皱,视线在城中各处扫掠。

    “计先生,刚刚那城池就是双花城吗?”

    燕飞也不傻,之前离开天水湖的时候特意问了那驱邪法师的事情,这会估计就是来双花城看看了。

    “燕大侠聪明。”

    “先生若是要去找那驱邪法师,只管落下去便可,燕某归家也不急于一时,就算在此处放下燕某,让我自己回大贞也是可以的,已经省了不止千里的路途了。”

    计缘想了下,点点头道。

    “也好,既然来这里了,该去拜访一下弄弄清楚,燕大侠随我同去便可,你自己回去,少不得还得两个月时日,答应了捎你一程自然不会食言,走吧。”

    说着,自脚下开始,云头升起淡淡白雾,化出一道虚无的雾气路线,缓缓朝着城中的某处落去,随后白雾散去,燕飞发现自己已经和计先生稳稳站在了地上,而之前却毫无阻顿感。

    此刻两人处于一个人暂时无人的偏僻小巷之中,燕飞左右看了看,对计缘道。

    “先生,您可认得路?”

    “知道,这边走。”

    计缘收起袖中的掐算,当先一步朝着大街走去,刚刚他有些算不准那所谓驱邪法师本人在哪,但是能算清楚石榴巷。

    计缘和燕飞走在双花城的时候还是感觉这里热热闹闹的,偶尔能在路边见到一些衣衫褴褛的人拖家带口在游逛,在各个店面中询问是否招帮工,这些显然是其他地方逃难来的,想办法混过了城门守卫,或许因此花光了口袋里最后一个子。

    燕飞跟着计缘一直前行,皱着眉头将视线从第三波流民身上收回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询问计缘了。

    “计先生,您说就祖越国这种破碎不堪的山河状况,为何他们朝廷当局还能维持?”

    祖越国这块地方,有一处太平的地方,周围混乱之地过不下去的很多人就会往这边靠近了逃,这年头在祖越国难民多,荒地也多,所以即便是逃难的,只要真愿意踏实干,在繁华之地挣个辛苦钱,就能买些种子,和大地主签个半卖身的契约讨一块地种,也不是活不下去。

    这就造就了祖越国很多地方的一个怪圈,围绕着少数繁荣地界,发展出一个完全为一座城市或者少数几座城市服务的畸形富饶之地,而在这片相对安稳土地的官方和世家豪族势力辐射之外,没人管是不是饿殍千里或者混乱不堪。

    就连朝廷也对这一切放任自流,只关注富庶之地的税收,以及是否有人拥军称王或者有百姓起义,有则强军镇压,其他的连占山贼匪都不管,反倒是一些世界豪族为了自身利益偶尔会剿匪,这种畸形的状态,居然也维持了许多年,只是苦了最底层的人。

    听到燕飞的话,计缘看了他一眼,再望向后方其中一些个一起在城中游逛的流民,以略显感叹的语气回答了燕飞的问题。

    “因为大贞在。”

    “因为大贞?”

    这燕飞就有些听不懂了,他武功是登峰造极,但对政治不太清楚,在他看来祖越国国祚早该被推翻了,但就算没被推翻又关大贞什么事情?

    “不错,因为大贞!”

    计缘以肯定的语气复述一遍,然后淡淡开口解释。

    “此事其实我和青儿谈起过,呃,青儿是我同乡的一个背后,算是在大贞出仕的,对时局自有独到把握。大贞国力日强,不光大贞一些有眼界的人士清楚,祖越国阶层靠上的人也很清楚,他们对大贞有恨意但如今更多是惧怕,所有人都相信两国将来必有一战,这时间或许不会太远了,谁都不想坐到祖越国宋氏的位置上面对大贞……没有高门世族举旗,光靠农人起义反抗,自然翻不起什么浪花。”

    燕飞即便不懂政治,但听到这多少也明白了一些,有句话叫做流水的王朝不倒的世家,不过在他还想着的时候,计缘的声音再次传来。

    “到了,人在前头呢。”

    虽然现在街上声音嘈杂,但计缘还是从无数杂音中听清楚了前头稍远处的吆喝声,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一个身穿灰色道袍样式衣物,头戴一顶道冠的年轻人正在奋力朝着人群兜售自己摊位的东西。

    “来来来,走过路过,留步买个平安啊,买了我的平安福,就算是将来邪星现黑荒,天域裂,大地崩,十境起荒古,日轮啼鸣散天阳,也能保你平安无事啊~~我这还有配套的香囊,可以放香棉,也可以将平安符放进去,好看又好闻啊!”

    年轻人一手拿着折叠成三角形的平安符,一手抓着一个香囊,叫卖的同时,视线大多看向女流,除了看一些年轻女子更引人视线外,也是因为他知道会买的大多也是女眷。

    “这位小道人,你口中的‘邪星现黑荒’后头的一串话,有何深解啊?”

    一个平和恬淡但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一旁传来,灰衫年轻道人将视线从女子身上收回,看向一侧,发现摊位边上站着青衫儒雅的男子和一个美髯持剑的男子,两人看起来都气度斐然。

    “呃,这,自然是厉害的天灾,指的是若晚上看见邪异的星星,那是会有天塌地陷的灾劫!”

    “那‘十境起荒古’又有何解?”

    “这还用说?大灾之中人人朝不保夕,什么匪祸和魑魅魍魉都来害人,当然就各处都荒芜了。”

    计缘一双苍目微睁,目不转睛的盯着年轻道士,后者之前没看清,此时看到这眼睛心中一跳,更是被看得有些发虚,下意识用袖口擦汗。

    “那‘日轮啼鸣散天阳’呢?该不会是灾祸的时候都不见天日了吧?”

    “呃呵呵,大先生高明,届时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当然就和暗无天日一样了,您说是吧?哦对了,两位先生买个平安符吧?只要十文钱,还送一个香囊呢!”

    计缘绷着的脸露出一丝笑意,视线扫过年轻道人拿着的护身符和摊位上的那些护符,若隐若现的有一些灵光,虽然弱的可怜,倒也不是全无作用。

    不过计缘并没有买这护符,而是多问了一句。

    “道人只卖护符?驱邪法事的物件卖不卖?鄙人正打算找法师呢。”

    年轻道士眼睛一亮,顿时精神了三分。

    “卖,当然卖啊,非但如此,驱邪的活找我也行!不但能接驱邪捉妖,还能帮人定风水找墓穴,找我的话定是价格公道,找我师父的话贵是贵一些,但他法力更高!”

    “哦,不过我听说城中最好的法师住在石榴巷……”

    计缘话说到一半,这道人就高兴得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大先生您可找对人了,石榴巷就是我们的住处,您说的一定是我师父,要不我现在就带您过去吧!”

    说着这道人就开始收拾摊位。

    “呃,你这摊位不摆了?石榴巷我自己过去也可以啊。”

    “哎不摆了,反正也卖不出去几个,我带您过去,石榴巷稍有些偏僻,不好找!”

    年轻道人手脚麻利,顷刻间将摊位上的零零碎碎都打包,然后背在背后。现在驱邪法师这碗饭吃的人可不少,这两个大先生气度这么不凡,肯定不差钱,要是被人半路抢了生意,那损失就大了。

    “走走,两位先生,我收拾好了,我带两位过去,对了,还没请教两位高姓大名啊?”

    “姓计,这位是燕大侠。”

    “哦哦,小道盖如令,失敬失敬,走走,随我来!”

    计缘说完,这道人便背着东西再三引请,带着两人往石榴巷方向走去,同时也在心中窃喜,这两位连价钱都不事先问一下,那给钱一定爽快。

第607章 同出一源

    “两位先生,就在前头,院门口挂着灯笼的就是了,请!”

    盖如令在带路过程中会一有机会就同计缘和燕飞说话,这是拉近客户关系,防止疏远,就算人家有反悔的意思,也多一分情面保障。

    石榴巷既然叫巷子,那自然不可能太宽敞,也就勉强能过一辆常规的马车,但道人盖如令居住的宅子却不算小,至少院子足够的宽敞。

    “两位先生,咱们到了!”

    这边盖如令还说话同计缘和燕飞介绍呢,里头就有一个胖乎乎的男子亲切的叫出声来。

    “师兄你回来啦?这两位是大先生是来找师父做法事的吗?”

    “对对对,帮我拿着东西,师父在吗?计先生,燕先生,这是我师弟李博。”

    盖如令将背了一路的东西交给自己师弟,后者先是向计缘和燕飞行礼,然后指向屋子方向。

    “师父在里头呢,师父~~~师父~~~师兄带两个大先生回来了,找您作法~~”

    “师父,我回来,有客人来了!两位先生先到院里歇息,我去请一下师父,师弟,招呼两位先生,上茶水!”

    “好嘞!”

    计缘和燕飞对视一眼,点头后进了院中,那叫李博的胖道人殷勤地搬来两条长凳,热情地招呼两人坐下,然后还忙着去准备茶水。

    光从这道人的体型上看,就知道这院内的日子过得还算可以,否则寻常人家可难养出个胖子。

    计缘和燕飞的视线除了扫过那几间屋子,剩下的都在观察院中的情况。

    “燕大侠,院中主要是何种摆设啊?”

    听到这问题,燕飞才忽然意识到计先生眼睛并不好使,但之前和计先生一起干什么都感觉对方毫无障碍,很容易让他忽略这一点,此刻既然计缘发问了,燕飞当然尽量细致地回答。

    “场地开阔,有两个木人桩,还有一个沙包阵以及梅花桩,用筛箕晒了一些菜干,其他的就是屋子了,对了主屋门前还挂着一些八卦小旗。”

    “嗯。”

    两人简短的对话过程中,李博的茶水也送来了,也就是在凉茶的过程中,一个看起来有些邋遢的道人伸着懒腰从主屋中出来。

    “嗬呼……睡得真舒服啊!”

    道人挠着脖子上的痒痒从屋里走出来,盖如令就跟在身后,出门之后赶紧抢先介绍道。

    “计先生,燕先生,这位就是我师父,人称双花法师的邹远仙。”

    “两位好!”

    这道人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衣衫也算不上整洁,朝着计缘和燕飞行了一礼,后两者也站起来礼貌性地回礼。

    “邹道长好!”

    “嘿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两位说说想请老道我干什么吧,是做个法事,还是驱邪捉鬼降妖伏魔?老道我看事情的难度收钱,童叟无欺!”

    计缘正要说话,忽然发现那边的那个胖胖的道人李博从主屋抱出一块折叠的黑布出来,还朝着自己师父吆喝一声。

    “师父,今天太阳好,既然您起来了,这旗幡我晒一晒啊……”

    这话才说到一半,计缘的身形已经在原地消失,瞬间一步跨出,好似挪移一般来到胖道士李博面前,将后者吓了一大跳。

    “哎呦,计先生,您可吓死我了!”

    那边的盖如令也惊愕之余也立刻称赞道。

    “先生身法和轻功实在了得啊!”

    计缘不理会这两人,语气加重一些道。

    “李道长你拿的这是什么?展开给计某看看!”

    “啊?这个啊?”

    李博看了一眼捧着的东西。

    “这是师父平常睡觉盖的,门中一直传下来的一块幡,师父,呃,师父?”

    李博本来想问问师父的意见,却发现邹远仙傻傻愣在那边看着计缘,一边的盖如令也觉得不对劲了。

    “师父,您怎么了?师父?”

    “不,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呀师父?”

    邹远仙嘴巴略有些颤抖,随后赶紧将衣衫扯直,向着计缘郑重躬身行礼。

    “不是轻功!先生,不,邹远仙有眼不识仙长,还望仙长海涵。”

    计缘瞥了邹远仙一眼,眼神主要还是关注着不知所措的李博,或者说李博手中的黑布,他能闻到上面对于他来说明显的酸腐味,看来邹远仙确实拿它盖着睡。

    “计某可否展开一观。”

    计缘又重复了一遍。

    “本来就是要晒的,先”“先生只管看,只管看,李博,如令,为先生展开!”

    “不用了,计某自己来!”

    计缘也不再掩饰什么,一挥袖,李博就感觉手中一股怪力传来,迫使他松开了手,随后这黑布自己悬浮起来,朝上飞舞中缓缓打开,最终展现为一块黑底镶嵌着金线银线的旗幡。

    “星幡!”

    道门崇拜天星本来是很正常的,但这星幡的样式和给他的那种感觉,实在令计缘太熟悉了,他几乎可以断定,这星幡与云山观中的星幡同出一源。

    “这星幡,可是你们师门祖传之物?”

    “对!先生说得不错,正是历代相传,我师父还在的时候和我讲过,说这幡少说也有数千年历史了!”

    邹远仙走近一步,带着略微激动回答,其实以前他觉得这事纯粹是胡扯,甚至包括他那已经过世的师父也认为这是胡扯,很简单,这破幡又不是什么宝贝,一块布幡就算再坚韧,哪能保存这么久的,但现在这想法就略有些动摇了。

    “仙长,敢问两位仙长,来此所为何事?”

    燕飞咧了咧嘴,感情这老道士把他也当成神仙了,但这会不是时候,他也不说话解释。

    本来计缘还想聊两句了解一下这几个道人,既然都看到这星幡了,也就不打算藏着掖着了。

    “邹远仙,计某问你:‘邪星现黑荒,天域裂,大地崩,十境起荒古,日轮啼鸣散天阳’这话,你究竟知不知道是何意义?”

    “这,这是祖上传下来的,混,混口饭吃,听着顺口就一直用了……难道真的有深意!?”

    邹远仙前半句话还说得吞吞吐吐,以为是计缘在责问,但后面忽然反应了过来,真仙人岂会在意这等小事。

    “可高湖主告诉我,你知道黑荒是什么地方。”

    计缘的视线从悬浮的星幡上收回,转身望向邹远仙。

    “高湖主?”

    “他是掌管天水湖的一条蛟龙,偶闻你口中之言,今次我路过天水湖,是他特意告诉我此事的。”

    “蛟龙……是他!原来那老先生是天水湖的蛟龙!”

    邹远仙恍然大悟,身上更是不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是得知与蛟龙这等厉害妖怪照面的后怕感觉,随后才意识到得回答计缘的问题。

    “回先生的话,我确实知道黑荒的说辞,但这也是祖上传下来的,还有说日中生日,月中有月,日啼鸣而月昂声……”

    “日中生日,月中有月,日啼鸣而月昂声……”

    计缘眉头紧锁,喃喃地复述着邹远仙的话,随后抬头看向天空的太阳。

    “金乌,银蟾?”

    “啊?先生您说什么?”

    计缘摇摇头,左手朝一侧一甩,一股轻柔的力量缓缓扫向一边陈旧的星幡。

    “砰……”

    轻轻的响声带着一丝丝回音荡漾,星幡猛烈抖动一瞬,又马上恢复平整,而黑色底布上的灰尘、汗渍、口水等等一切看得见看不见的污迹全都被抖出。

    下一刻,整个悬浮在空中的星幡形似崭新,黑底深邃金银之色显眼明亮,散发着一种奇特的神秘感。

    “虽然其上星象略有不同,但果然是同源之物,邹远仙,几代之前,或者说你们祖上是不是还有同门之人继续南迁了?”

    虽然平常接生意的时候很会瞎扯,但计缘的问题邹远仙可不敢妄言,只能老实回答。

    “这个小道也不清楚啊,从没听师父提起过,只知道祖上到了祖越国就止步了,究竟有没有人继续南迁只有祖师爷知道了。”

    “我看也是,你们根本就没有供奉这星幡,再过不久就天黑了,封闭前后院门,随我在院中打坐!”

    邹远仙微微一愣,然后马上喊话两个徒弟。

    “李博,如令,快去关上前后门!”

    “是!”“好嘞!”

    两个弟子同样略显兴奋,这位计先生的法力好像比师父厉害许多啊,会不会是师门中已经成仙的前辈高人呢,师父老说修行到至高境界能成仙,看来是真的。

    等两个年轻道人回来,计缘看了燕飞一眼,朝他点点头示意无需紧张,随后从袖中一次抽出四张人形力士符往前一抛。

    “力士何在?”

    刷~刷~刷~刷~

    四道金粉之光闪过,四个金甲红面,身形魁梧异常的力士出现在院中,随后一起向着计缘躬身行礼,异口同声称呼。

    “尊上!”

    “你们镇四方之位。”

    “领法旨!”

    包括那名受过天道之雷洗礼的力士在内,四名金甲力士缓缓朝着院中四方走去,前者则正好位于正门口。

    随后计缘又取出剑意帖将之展开,一瞬间,小字们热闹而嘈杂的声响冒了出来,个个口中喊着“大老爷”和“拜见”等词,但这次计缘是有正事要他们办的。

    “今天不是让你们嬉戏的,云山观的星河阵之前我同你们说过的,照着模样帮我起阵,不求还原,有两分神韵即可,可借四力士承接地力,隔绝出这一方土地。”

    一众飞出剑意帖的小字也全都异口同声郑重其事地回应道。

    “领大老爷法旨!”

    这些或清脆或稚嫩的声音响过,小字们飞向院中各方,墨光显现之下融入各处,有一些则干脆贴到四尊金甲力士身上。

    下一刹那,即便是燕飞也感觉到院中好似起了一阵朦胧的感觉,但偏偏又感受不出来,而计缘的感觉最为明显,好似自己和天拉得更近了一些。

第608章 两幡相见

    计缘抬头看向天空,心中的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而处于震撼中的旁人也下意识随着计缘的视线一起看向天空,入眼给人一种好似伸手能撩到云彩的感觉,更好似云彩飘荡如同雾气,这是一种距离云彩很近的时候才会有的感觉。

    “仙长,您这是要做什么?”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你就当是在考据历史吧,今日入夜时间在戌时三刻整,还有半个时辰,都静坐吧。”

    说完这句,计缘挥袖一甩,院中围绕着悬浮的星幡,出现了五个蒲团,这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在计缘率先在最靠右的一个蒲团上坐下的时候,燕飞看了在场的三个老少道士一眼后,也马上坐下,占据了挨着计缘的左侧位置,而邹远仙等人当然也紧随其后,纷纷落座在燕飞的左边。

    计缘没有过多解释,在此刻已经双目微闭,神念若存若离,借由院中这面星幡,遥遥感知着云山观那边,但并无什么明显的感应。

    这星幡和云山观中星幡曾经的状态一样,初看只是一面普通的布幡,但如今的计缘当然知道它本就不普通。

    “看来还是得天黑……”

    计缘喃喃一句之后看向邹远仙。

    “邹道长。”

    “哎哎,小道在!”

    “听你之前所言,并未有什么珍贵的道藏传下,每日应当也没有对着这星幡做早课晚课,但毕竟此星幡乃是你门中之物,还请你们三位道长能静心凝神,尽快入静,感知星幡和天空星斗。”

    入静?现在这种亢奋的状态,哪可能入得了静啊,但不能这么说啊。

    “是,小道尽量,如令,李博,入静,都入静!”

    三个道士顿时一起闭上眼睛静坐,但燕飞在一旁看得直摇头,这三人只是闭上了眼睛,从呼吸状态和频繁跳动的眼皮子上看,他就知道没一个真正入静的,作为武者修炼内功的状态其实也是一种入静,所以他能明白这一点。

    但燕飞没有过分纠结旁人,有这等机会旁观计先生施法,对他来说也是极为难得的,所以他自己安坐闭眼,率先进入静定之中,这一入静,燕飞感觉自己的感知更敏锐了一些,周围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安静许多许多,就好似只有自己一人坐在一座高山之巅,伸手就能触及高天。

    计缘自然不会让邹远仙师徒一直处于这种“摸鱼”的状态,伸手朝他们一点,三人的呼吸在片刻之后就显得舒缓绵长起来,显然在计缘的帮助下逐渐入静了。

    此后整个小院真正安静了下来,计缘并没有急躁的施法,而是静坐在一旁,等待着夜幕的降临。半个时辰很短,只是计缘脑海中考虑完了一个小问题,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天边的日光只剩下了残存的晚霞,而天空中的星辰已经清晰可见。

    计缘的视线看向悬浮的星幡,虽然看似毫无反应,但隐约之间其上绣着的星斗偶有淡淡光泽流过,这是弱到难计的星力,即便是他,不注意也很容易忽略。

    也难怪邹远仙这边一直拿这个盖着睡,估计从他师父辈甚至更早以前就是这么办的,经年累月这么当被子睡,能帮助他们缓慢精进法力,但显然这种用法,要是他们的祖师爷知道了,估计能气得活过来。

    既然已经入夜,计缘直接闭目施法,意境缓缓展开,同这院中布置的阵法慢慢融于一体,这一刻,不论是计缘,亦或是已经在静定之中的燕飞等人,都感觉自己的身躯好似随着星幡正在无限拔高,好似坐着的蒲团正在慢慢飞上九天一样。

    这种状况好像是在漫天乱飞,但同时能感觉到周围好似不断有雪花飘落,初时小雪细细下,随后雪好似越来越大,最后更是如同鹅毛大雪纷飞,随后更是在闭眼的黑暗中好似“想象”出这种画面,黑暗中的颜色也开始变得明亮起来,能“看”到那飘落的雪花是一粒粒从天而降的荧光。

    这种感觉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对的,因为大阵的关系,此刻的小院已经算是游离在双花城之外,悬浮于九天之上了。

    若此刻几人能睁开眼睛仔细看周围,会发现除了小院之中,院外的一切都会显得十分朦胧,好似躲藏在迷雾背后。

    四尊力士身上黄光荧荧,一种犹如闷雷的细小声响在他们身上传出,文字大阵早已华光尽起,一条模糊的星河好似穿过小院,将之带上九天。

    借助四尊力士文字大阵,再加上计缘游梦之术和天地化生一同施展,此时此刻,小院既在双花城之中,又不在双花城之中,能感受到这一切神奇的也只有计缘等人,城中包括鬼神在内的一切生灵则毫无所觉,只会觉得今夜星空特别明亮。

    有时候静中过去很久外界只是一瞬,有时候仅仅静中一瞬,外界其实已经过了好一会了,也就是燕飞等人在静定中倍感新奇的时候,在邹远仙心中画面里,一面逐渐发光的星幡开始慢慢清晰起来。

    外界,时辰正处于午夜,计缘睁开眼睛,其他几人直接略过,看到了星幡和邹远仙都发出了淡淡荧光,这一幕让他多少放松了一些,还好这三个道人中还是有人同星幡多少有些联系的,不管这事供奉出来的还是稀里糊涂睡出来的。

    ‘是时候了。’

    计缘心念一动,下一刻,天际星力之雨大盛,院中的星河就像是雨季暴涨的河流一般,瞬间变得宽阔和汹涌起来,而河面上的星幡也越发明亮。

    “邹道长,随我念,星启北天,遥呼南天,星河为介,两幡相见。”

    邹远仙此刻似梦似醒,虽然闭着眼睛,但眼前星幡悬浮,此外尽是星空,自身好似坐在浪涛崩腾的星河之上,身体更是随着星河左右轻微摇摆晃动,而此刻计缘的声音好似来自天边,带着无穷的浩荡感传来。

    “星启北天,遥呼南天,星河为介,两幡相见。”

    邹远山开口复述计缘的话,声音回荡在星河之中,随着河流传向远方。

    也就是邹远山的声音一落下,计缘法力一展,顿时星河光芒大盛,这星河本身由小字们控制,而计缘自己则遥遥向着北方一指。

    大贞并州,云山之中,原本毫无反应的星河阵势忽然亮起,天空中星力不断落下,在极短的时间内,一条隐约可见的星河流淌在云山之中,而云山观旧院大殿之内,星幡也骤然亮起光门,一道承接天星的光门自星幡上升起,直接透过大殿屋顶遥指九天。

    云山观中,包括观主青松道人在内的一众道门弟子纷纷被惊醒,青松一下从床上坐起,身形一闪已经披着外套出现在新观的院中。

    “怎么回事?星幡?”

    “师父!”“师父那边怎么了?”“吱吱吱!”

    “道长!”

    孙雅雅等人也陆续从休息或者修行中清醒,来到院中望向云山观旧院。

    “不清楚,下去看看!”

    几人脚步未动,山中星河“水流暴涨”,隐约间能看到河流远方似乎也有一道星光射向天际高空,更有声音从远方传来。

    “星启北天,遥呼南天,星河为介,两幡相见。”

    顺着星河流淌,两个星幡一个粗一个细的星辉光柱好似在高空扭转相撞,随后远方的星幡就像是被缓缓拉近了一样。

    “打坐,全都打坐入静!”

    青松道人一声令下,云山观中的人如梦初醒,纷纷原地坐下进入修行静定之中。

    其他人都好似入了梦中,而计缘在所有人中是最清醒了,此刻的视线也是最清晰的,他好似就坐在两面星幡的中间一侧,看着两面星幡之间的距离好似从无穷远到无穷近,最后一前一后贴合在一起。

    “轰……”

    整条星河开始剧烈震动,打坐状态中的邹远山等人,以及远在云山观的青松道人等人纷纷左摇右晃,好似处于一条即将倾覆的船上。

    两面星幡重合仅仅一瞬,其上星斗更加丰富完整,各种颜色在其中闪耀,但极为不稳定。

    “咯咯咯啦啦啦……”

    一种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响起,计缘一下汗起,站起身来冲到两面星幡中间,狠狠一挥袖将之“斩”开。

    刷~

    一道好似爆炸的光从两面星幡处闪现,整个星河抖动一下瞬间碎裂,一切星象也全都消失。

    隆隆隆隆隆隆……

    整个云山在轻微震动……

    隆隆隆隆隆隆……

    整个双花城也在微微摇摆,小院中四尊力士此时都处于弯腰状态,好似扛着无穷的重量,片刻之后才缓慢地重新站直……

    除了计缘之外的所有打坐之人,全都东倒西歪摔在地上,计缘扫过一眼院中星幡,抬头看向天空,隐约之间好似错觉般看到星光在微微抖动了那么片刻。

    .....

    ps:这两天全.asxs.发不了本章说,过两天就会好的。

第609章 各有境遇

    双花城的这种震动自然惊动了本地的鬼神,不论是城隍庙还是土地庙中,都有神灵现身,以自身的方式频频查探双花城的情况,更有鬼神将视线投向城外方向,但除了心惊之外就无法查出什么情况了。

    城隍庙顶上,双花城城隍和几位主官一起站在这里,他们注视整个双花城已经好一会了,但不论怎么看,都有毫无异常的样子,可之前的动静告诉他们一定有事发生,毕竟不可能是地龙翻身,这一点,双花城的土地早就已经通过气了。

    只不过许久没有什么动静,里外都查不出蛛丝马迹的情况下,双花城的鬼神只能暂且压着心中不安,多保持一些警惕了。

    石榴巷内,邹远仙等人摔了一跤,也全都清醒过来,直起身子之后,都不知所措地看向一旁正盯着星幡沉默不语的计缘。

    “计先生,刚刚发生什么事了?我没做梦吧?”

    计缘看了一眼邹远仙,视线也扫向燕飞等人,但他们都没说话。

    “似梦非梦,似醒非醒,就当是梦吧。”

    这么说了一句之后,计缘话锋一转,郑重道。

    “想必邹道长也察觉了,星幡原有两面,其一在这里,另一面则远在南方国境线之外。”

    “在大贞?”

    邹远仙下意识这么一问,计缘点了点头继续道。

    “这星幡不适合放在双花城,不知道三位道长有没有打算离开这里,若有这打算,计某便将几位带去大贞,若没有这打算,计某希望能带走这星幡,此物非同小可,计某会做出一些补偿的。”

    邹远山说祖上从遥远的地方来到祖越之地停了下来,但目前情况看,他们并不是真的都停了下来,还有一部分人继续向南,就是原本云山观那群道士。

    刚才的情况发生,计缘才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他当初遇上青松道人,或许并非一个偶然,至少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偶然。计缘当然不是怀疑青松道人有什么问题,齐宣这人他还是能认下的,而是齐宣卦术超群,在当年的那个时间段,或许他冥冥之中觉得该在什么时间走向什么方向,从而遇上了计缘。

    这一边,邹远仙听到计缘的话,根本就没做什么考虑,直接开口道。

    “仙长,我们愿前往大贞,如令,李博,你们可有什么不同意见?”

    这计先生明显是真神仙,而且可能是和自己祖上有渊源的神仙,这种选择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选错。

    “呃……”“没,没什么意见。”

    除了邹远仙外,他的两个徒弟以及燕飞在刚刚的静定中其实都感受不真切,只是能感觉到周围用很多光,但看不清星河更别提两面星幡的相遇过程了,在被晃得摔倒之后现在还有些云里雾里,但听师父的话早已是一种习惯,邹远仙开口了,两人当然称是。

    计缘也不管他们想的究竟是什么,这星幡他是不可能任其流落在外的,以前虽知星幡有些不凡,但显然还是看轻了,看轻太多了。

    刚刚两个星幡在星河中重合的那一瞬间,邹远仙和云山观那边的人估计都没看到什么,但计缘却窥得一斑,除了两幡之间更加闪耀的星斗刺绣,其中更有各种光和一幅幅画面展现,虽只是惊鸿一瞥,但也足够惊心动魄了。

    所谓的“邪星现黑荒,天域裂”,或许真的只是字面意思。

    “没想到我计缘数十年来思虑万千,格局却还是小了一些……”

    “先生,您说什么?”

    一直留意着计缘,耳窍也十分敏锐的燕飞听到了计缘的喃喃自语,这么一问也只是换回计缘的一笑,并未过多解释,也不敢过多解释。

    第二天一早,而在师徒三人犹豫再三,依然坚持将石榴巷的这栋宅子卖掉,在燕飞直接给出五两黄金买下后,计缘才带着邹远仙三人和燕飞,一起返回大贞。

    不管当初邹远仙和齐宣的师门祖上为什么会分开,至少在如今,齐宣和邹远仙见面还是喜色更多的,当然了,邹远仙师徒虽然在双花城号称最厉害的驱邪法师流派,但对比起云山观这已经是道门仙修源流的地方,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很自然地就改换门庭入了云山观。

    但邹远仙师徒三人以前的修行并不纯粹,虽然穿着道袍,但道门功课几乎从没有做过,甚至于心性在计缘和青松道人眼中也差了很多,表现最明显的地方就是对名声和财富以及女色的渴望,这本是常人最正常不过的**,但三人年纪都不小了,又从来没学习过道藏,这种欲念根深蒂固了。李博好一些,邹远仙和盖如令基本属于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入云山观山门的人。

    虽然青松道人乃至计缘都会给邹远仙师徒机会,让从头开始学习道藏,三年后也会给予看天地之书机会更不会吝啬对他们的帮助,可这成就怕是会比较有限了。

    ……

    立冬这一天,计缘和燕飞终于回到了大贞,来到了宜州西宁府,名声显赫的燕氏并非在西宁府城之中,而是在靠近西宁府的一个名叫归来县的县城里。

    这县城依山而建,山不高,燕家的建筑群集中在山边,并且沿着靠山的一侧一路延伸到山上。

    和计缘一起入了县城的时候,燕飞显得有些失神,时隔多年回到家乡,这里还是记忆中的模样,而他已经双鬓显灰了。

    “归来县,燕归来,有点意思!”

    计缘觉得这县城的名字有些意思,同时发现城中出入的武者数量似乎不少,至少拿着兵刃的人并不少。

    “燕大侠,你们燕家有什么大事么?”

    燕飞摇摇头,视线扫向发现的一些武人道。

    “大哥信中并未细说什么,燕某回家就知道了,先生既然来了,还请随燕某一起回去,好让燕某略尽地主之谊啊!”

    计缘笑了笑,摇摇头道。

    “燕大侠回去吧,去了你家还得寒暄客套,还得扯东扯西的,计某就不过去叨扰了,自己在这随便逛逛,若是觉得有趣,自然会现身。”

    计缘都这么说了,燕飞也不好强求,只是再三强调若有吩咐只管来找之后,才同计缘分别。

    等燕飞走后,计缘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略微掐指一算,面上的表情稍有些古怪。

    ……

    哪怕此前燕飞的大哥写了书信让燕飞回来,但今天燕飞突然回家,还是令燕氏上下都又惊又喜,尤其是得知燕飞已经跻身先天境界。

    燕氏府邸某处,苍老的燕滕正在同多年未见的弟弟细讲如今燕家面临的大事,即便是燕飞,听到后面,脸上的惊色也极为明显。

    “什么?《左离剑典》?左家人真舍得?”

    燕飞一脸惊愕的看着自己大哥,燕滕杵着一根拐杖,笑着点头。

    “起初我也不信,但到了如今的地步,已经有两位先天宗师看过部分剑典,都认为是真的,也就由不得别人不信了,我燕氏素来以剑术闻名,在江湖上名声和地位都尚可,西宁府又紧靠均天府,所以左氏选择将《剑典》交给我们,与武林和解,换得能够正大光明用‘左’这个姓氏的权利。”

    “只为了能姓‘左’,这值得么……”

    燕飞喃喃着,左家这么多年隐姓埋名,一直这么过下去想来也不会有人知道了,可为了能姓左,就交出了左狂徒的《剑典》,那当初的罪不是白受了吗?

    “哎,左家也是命运多舛,但能做出这番举动,不论有多少人嘲笑他们愚蠢,至少我燕滕还是敬佩他们的。”

    燕飞不置可否,但心里对自己兄长的话还是有些认同的,只是他现在更关心时下的情况。

    “大哥,左家既然送来了《左离剑典》,那压力就不在左氏而在我燕氏了!”

    “哈哈哈哈哈,说得不错,不过今天我却是不怕了!”

    比自己小弟大十几岁的燕滕说话依旧中气十足,看向燕飞的眼神中满是骄傲,原本即便请了诸多武林名宿一起来,但难免还有些担忧,可燕飞一回来,燕家的底气前所未有的充足,先天境界的剑道宗师,左离之后能数出来几个?

    因为这一本《左离剑典》,西宁府尤其是归来县成了武林中人趋之若鹜的地方,大量消息灵通的江湖人士一直在往这边汇聚,计缘也算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杜衡、陆乘风、王克也在这里,再加上回来的燕飞,除了出家步入佛门修行的赵龙,当年九少侠中有点出息的几人几乎到齐了。

    这一天傍晚,后山的一个亭子处,燕飞、陆乘风、王克和杜衡一起来到这里,他们多年后相聚,望着山下的归来县,心中都充满感慨,四人不论是外表还是着装都呈现出极为鲜明的四种特色。

    王克一身干练的公门服饰,配公门鬼头刀,自有一股凛然之气;陆乘风满是胡茬,粗布服饰在身上半点没有寒碜感,一双肉掌满是老茧,有一股沧桑的感觉;杜衡背着长刀,面色淡漠,右臂的袖子随风飘荡;燕飞则美髯长衫腰间佩剑,看着风度翩翩。

    “遥想当初,三十年一梦恍如昨夜,而今我们都快老了!”

    陆乘风在几人中年纪最大,此刻开口感慨之情流于言表。

    “哈哈,你老了我可没老,可惜论武功,我居然在最末,委实可恨!”

    王克声如洪钟,大笑反驳,一边杜衡和燕飞也都面露微笑,燕飞更是看向王克打趣道。

    “燕某才回来,就听说有个王神捕,白日追凶寇,夜间缉恶鬼,名声之盛盖过武林中的先天高手,你可是朝野江湖乃至民间都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呢,我等小小武夫岂可同王大人相提并论啊!”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当你夸我了!”

第610章 四个都要

    “那自然是在夸王神捕了!”

    燕飞一笑带过,视线在这三个曾经的伙伴身上各有停留,他知道计先生和陆山君对着三位也是多有关注的。到了燕飞如今的境界,如果换成十年前,对于这三人或许还有攀比过的傲气,但如今却能看出这三人各自的气魄。

    当年九人中,傲气最盛的是燕飞,而最注重风度仪表的则是陆乘风,但如今表象却都不重要了。

    这么笑谈几句之后,四人都静静看着山下,沉默了一会陆乘风解下腰间的一个酒葫芦闷了一口,随后将酒葫芦递给杜衡,后者接过葫芦喝了几口再递给王克,最后酒葫芦传到燕飞这边喝完再丢回给陆乘风。

    “左狂徒的《左离剑典》以这种方式重现江湖,也不知会不会重新掀起江湖上的腥风血雨,但有多位先天宗师和江湖势力作保,至少比直接武林争抢厮杀要好。”

    “而且朝廷也算是介入了,毕竟王兄在这里,不过只派了王兄过来,也算是体现了朝廷的诚意。”

    杜衡这两句说完,王克闻言只是一笑,并未反驳就说明承认了,不过末了还是补充了一句。

    “我王克也不算是纯粹的公门中人,这武林我也有份的,而既然杜兄说到了朝廷,王某也不妨直说了,如今我大贞不说国富民强,至少也是蒸蒸日上,尹公老当益壮,坐镇朝中稳如泰山,我的出现,也会令宵小之辈不敢轻举妄动。”

    说到这,王克言辞一变,看向一侧的燕飞。

    “燕兄,你不回来的时候都不好说,可既然你回来了,而且还是一位跻身先天境界,那燕家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这秘籍燕家要争一争了吧?”

    燕飞眼神望向稍远处山道上正在玩耍的几个孩子,沉默片刻后才说道。

    “《左离剑典》我不要,我想我燕飞纵然目前未必及得上全盛时期的左离,但也不会比左离差!”

    这话语一出,边上三人只觉得燕飞身上自有一股豪气冲起,而三人也能感受出燕飞应该没说假话,顿时就对燕飞更加看重几分。

    “燕某更感兴趣的,反而是左家人,那几个孩子个个根骨不俗。”

    ……

    归来县背靠的山只是一座小山,山上也没什么危险的野兽,此刻几个孩子嘻嘻哈哈在相对平缓的山道上玩闹,各自拿着树枝当做武器,在那“嚯嚯”做声,从这边打到那边。

    前头一个孩子手上抓着一根竹扁杖跑在前头,后面的一群孩子在追。

    “抓住他。”“上啊!”

    “看剑!”“嚯哈!”

    “啪”“啪”“当当……”

    前头的孩子用扁杖挡着后面甩来的树枝,朝着后面大吼。

    “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我左狂徒独霸天下,你们一起上也不是我的对手,哈,哎呦,别打到我手指啊。”

    前一刻还豪情万丈的孩子,后一刻就因为其中一个小伙伴不小心用树枝打到了他拿扁杖的手,痛得一下松开,其他孩子顿时也收住了手。

    “啊,是我打错了!”“没事吧你?”

    “让我看看!”

    “没事没事,红了一道而已,皮都没破,我们接着玩。”

    “那这次我要当左狂徒!”“不行,我还没当完呢,等我当完了再给你当!”

    几个孩子在那争执嬉闹,然后其中一个孩子忽然看向远处山头的凉亭,对着小伙伴们说了一句。

    “那四个大侠看起来都好威风啊,哪一个最厉害啊?”

    “不知道啊,感觉都很厉害的样子!”“嗯,我之前看到好多大侠都对他们很客气呢,就是不认识他们是谁。”

    拿着扁杖的孩子“哈哈哈哈”笑了起来。

    “当然是佩剑的那个最厉害,然后是只有一只手的,再之后是那个空手的,最后是那个官差,但也是顶厉害的高手!”

    这孩子话才说完,一个温和的声音忽然从一侧传来。

    “哦?你怎么知道的?”

    几个孩子全都寻声望去,发现边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身穿青衫的儒雅男子,衣衫随风摆动,双目微闭的笑容之下,仿若山间阳光都更加和煦,自有一股清新和善的风度,让人不由就想要亲近和相信他。

    “因为,因为……那个只有左臂的大侠一定是杜衡杜大侠,那和他在一块的一定就是阴阳神捕王克大侠,那和他们有交情的,又是在归来县,而且这么多天我没见过那个用剑的先生,那他一定就是才回来的燕飞燕大侠,剩下一个我不认识,但几天前我见过他和王神捕切磋,虽然难分胜负,但他是肉掌对上王捕头的刀,本就凶险几分,我觉得他厉害半筹。”

    计缘笑容更盛了一些,走近两步仔细打量这个孩子,既看人也看那根他始终紧握的扁杖,在计缘的眼中,这孩子十分清晰,有种当年看尹青的感觉,并且棋子也有感应。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这孩子一手抓着扁杖,一手挠了挠后脑,看了看身边小伙伴之后,撇开那才出现了一小会的难为情,很认真地说道。

    “我叫左无极,将来要超过老祖宗,不但要做这大贞的第一高手,也要做全天下的第一高手!”

    这话一入计缘的耳中,意境山河内,属于左家的那颗虚子居然直接亮了起来,令计缘略有震动。

    “羞羞羞,无极又吹牛了!”“哈哈哈哈,我一会告诉二叔去。”

    “告诉就告诉,你连吹牛都不敢呢,我肯定比你厉害!”

    “哈哈哈,吹牛精!”“你才吹牛精呢,手底下见真章,看我一扁担不敲死你!”

    几个孩子嬉戏打闹,名为左无极的孩子拿着手中长长的扁杖挡来挡去,和小伙伴们的树枝打在一处,然后等几个小伙伴回神却发现计缘不见了。

    “咦,刚刚那个大先生呢?”“不知道啊,刚才还在呢!”

    “走了?”

    几个孩子前后左右看看,从远到近都没能看见计缘离去的身影,而这里山势极为平缓,没什么悬崖,也不可能是掉山下去了,只能想象成也是一个大高手,用极为厉害的轻功离开了。

    这些孩子中有左家的有言家的,都是结伴一起过来的,如今《左离剑典》虽然在武林中引起轩然大波,但对于言家和左家两家来说反倒从风口浪尖下来了。

    傍晚的时候,这些孩子都先后离开了,只有左无极还没走,这会他用扁杖挑着两个“水桶”,一步步走到了之前燕飞他们待过的亭子里,然后身体缓缓下蹲。

    “砰”“砰”

    左无极动作虽然缓慢,但两个“水桶”依然在凉亭的地面石板上砸出两声闷响,这两个水桶居然是石头凿出来了。

    这个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孩子将扁杖抽出,双手上转了个棍花,然后右手持扁杖一端,稳稳往前送出,好似长棍出龙又像是出剑,然后扁杖势头一转,被横拉半圆,看似棍扫,但那横切之势又如长刀侧砍,最后扁杖被拉回,绕着腰部扭转一周,通过左手翻转,“砰”的一下杵在地上。

    名为左无极的孩子学着之前燕飞等人的样子,看向山下的归来县,抓着扁杖的左手捏得很紧很紧。

    “你的武功是谁教的?”

    刚刚那个温和的声音再次传来,左无极一下回头,发现之前那个宽袖青衫的大先生真坐在身后凉亭一侧,双腿叠加着摆在凉亭边坐,背后靠着凉亭立柱,显得十分惬意,但左无极分明记得进亭子的时候这里没有人的。

    “先生,您是谁啊,是哪个先天高手么?”

    “呵呵,先天高手?不是不是,你先告诉我你的武功是和谁学的。”

    计缘的视线扫过扁杖,看着那两个石水桶。

    左无极顺着计缘的视线看着水桶,犹豫了一下才道。

    “和言伯学了一些,自己瞎看练了一些,最主要是和我爹学,但我爹武功太差了,教都教不好,大多数情况我只能自己想,呃,大先生您不认识不爹吧,就算认识可不能把刚刚的话告诉他啊……”

    “你可有兄弟姐妹?嗯,亲的。”

    孩子微微一愣,下意识就摇了摇头,他不明白这大先生为什么问这个,不过见到他摇头,计缘就又笑了。

    “既然你是独子,那从时间上算我应该不认识你爹。”

    说着,计缘从亭子上站了起来,其实他好一会之前就坐在这里了,没想到这孩子会来这,此刻起身走到这孩子身边,看向山下景色,淡淡问道。

    “刚刚那四个人,你会选谁做你师父?”

    左无极没有马上回答,苦思之后眼珠子一转,看向计缘道。

    “我选大先生您!”

    计缘哑然失笑。

    “不能选我。”

    “哦……”

    左无极略显失落,他还以为这个高人要收他当徒弟呢,但也想着万一这大先生和之前四个大侠关系很好,或许能推荐一下,临要回答的时候他又多问了一句。

    “只能选一个?”

    计缘面色淡然,没有回答,左无极便直接开口道。

    “那我希望四个都能当我师父,不求学全他们的本事,先将他们的精神学了,他们这么厉害,可能能看出我适合什么修习什么路数,会帮我正道路的。”

    这思路倒是清奇,让计缘不由又笑了。

第611章 怪梦连连

    “你说的有道理,他们肯定比你看得更清楚,那就四个吧。”

    计缘笑着淡淡说了一句,让左无极又愣了一下,这种话本来该是明显的玩笑话,但不知道为什么,从这个大先生嘴里说出来,总有种这就一定会是事实的奇怪感觉。

    “大先生,您认识他们么?是他们在江湖上的前辈?”

    明明眼前这大先生看着不显老,但是左无极细看之下,也总觉得不算年轻,以至于忽然说出“前辈”这种词,可说出口了又觉得有些荒唐,毕竟那四位大侠中如陆乘风都已经抱孙子了。

    “江湖不江湖就不说了,但一句前辈还是当得起的,嗯对了,你最喜欢什么兵刃?既然是左离后人,是不是喜欢剑多一些?”

    左无极咧开嘴笑了,左手举起手中的竹制扁杖,再重重往地上一杵,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那我哪能知道啊,不过我太爷爷还在世的时候曾和我说过,真正的高手,不拘泥于兵刃,一草一木皆是利器,我觉得……”

    说着,个子才到计缘胸口的左无极双手转动扁杖好似舞棍,使得扁杖发出“呜……呜……呜……”的扫风声。

    “最好有韧性,可以当棍使用!”

    然后左无极双手持扁杖,往一侧一扫,小小年纪力气却不差,扁杖下劈都带出风声。

    “也可以当刀用!当然最好也能用得出剑术,或者枪术。”

    这孩子抓着扁杖往前一刺,扁杖稳稳当当朝前刺穿空气,末了更是尖端抖动不已,如蛇吐信。

    “反正我喜欢的武功挺多的,兵刃自然也喜欢变化多的,但我现在还小,身子还没长开,这种事情不急的,在我长大之前有的是时间考虑。”

    计缘看着左无极这孩子手中的扁杖,笑着打趣一句。

    “我看你这直扁杖就很好,刀枪剑戟和棍棒的路数都能用,还能用来干活抗东西……”

    这么笑着说了一句,计缘才收回视线,朝着凉亭外走去。

    “天凉了,早些回去吧,那四人我会去说的。”

    听到计缘这句话,正因为他上一句话在看着扁杖发呆的左无极一下回了神,难道刚刚真不是玩笑话?

    “哎,大先生,您还是没说您是谁啊!”

    “我叫计缘,你应该是听过我名讳的,别和人说你见过我。”

    计缘没有回头,身形带着余音渐渐远去。

    左无极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滚圆,本就已经跳得很快的心脏显得更加剧烈,抓着扁杖匆匆追出凉亭,但怎么追都追不上计缘,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身形在眼中越来越模糊,并且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左无极现在很亢奋,回神之后的他不断朝着空气挥拳。

    计缘是谁左无极当然听过,打小长辈就曾经说过左家同一个姓计的仙人有过渊源,甚至当年老祖宗左离也得过这名仙人指点,在均天府那边,爷爷辈不少人都说亲眼见过,左无极对此也深信不疑,没想到今天真的见着了。

    在计缘说出自己名讳的时候,左无极第一时间就相信了,这是一种很纯粹的感觉,仿佛那大先生是计缘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

    夜深人静的时候,原本坐在房间内挑灯夜读的王克忽然觉得困意上涌,眼皮子越来越沉重,这种时候,王克下意识将视线扫向油灯边自己的那枚印章,所幸印章毫无反应。

    ‘看来真的有些累……’

    王克本来想要提振精神上床去睡,但勉强坚持了十几息的时间之后,身子晃了晃还是靠在桌前睡着了。

    燕氏聚居的各处,陆乘风坐在房门的门槛上,看着天空的月色,同时也刚刚喝光了一壶屠苏酒,这会,燕飞揉了揉额头,只觉得有一股淡淡的醉酒感升起,笑着喃喃。

    “怎么酒量,好,好像变差了……”

    “砰……咕噜噜……”

    酒瓶随着手臂下摆掉到了地上,顺着滚向了门外方向,而陆乘风已经靠着门框睡着了。

    杜衡早已经上床歇息,这些年只要一有机会,他就尽量保持一个合适的作息,让自己随时精力充沛,此刻熟睡的他眼皮抖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

    燕飞盘坐在自己的房间内,长剑就横在膝盖上,双目微闭凝神内视,正处于修炼之中,只不过这一刻,他眉头一皱,忽然睁眼,就这么一直维持这姿势过去了好久,但呼吸早已均匀缓和,竟然是睁着眼睛睡着了。

    燕氏聚居地的某处宅院内,其中一个房间里,能供好几个大人一起睡的长长床榻上,正睡着好几个孩子,都是左家的孩童和铁匠世家言家的孩童。

    此刻孩子们早已经熟睡,如今天气已经变得寒冷,其他孩子都裹着被子,而左无极睡相极差,一个人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大床榻,自己的被子也踢开了打扮,蜷缩着身子抱着枕头,在睡梦中还在吧唧嘴。

    “吱呀~”

    轻微的开门声传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悄悄走进屋子,视线扫过熟睡的孩子们,看到左无极的时候只是摇头笑笑。

    ‘这孩子……’

    老妇人走到床榻边,先将被左无极踢开的被子拉起来轻轻给他盖好,然后检查了每一个孩子的被子,帮他们将边边角角都塞紧实之后才放心离开了屋子。

    在这老妇人离开之后,一只小纸鹤趁其不备,从她头顶快速飞过,紧赶慢赶地飞过了正在关闭的屋门,进入到了房间中。

    小纸鹤飞到了床榻边的一张桌子上,站在桌角伸出翅膀从右边开始点,点到第三个之后飞近了确认一下,见确实是左无极没错,小纸鹤才飞近到左无极床头好奇地望着这个孩子,它小心地左右看了看,落到床头凑近左无极,将一只翅膀搭在孩子的头顶,一种神意连通的感觉传来,小纸鹤“看”到了那个朦胧的梦境。

    ……

    此时此刻,左无极正处于奇怪的梦中,他梦到之前看到的那个用拳掌的大侠靠着树坐在一个湖边不停喝酒,并且一直让他去买酒,左无极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那大侠喝酒比喝水还快,肚子看着也不怎么涨,让他不由好奇这么多酒水去哪了。

    等喝得差不多了,那个用拳掌的大侠就在那打醉拳,一招一式看着很出彩,也很有力量感,左无极看得极为入神,直到那大侠打完了才连忙鼓起掌来。

    “啪啪啪啪……”“好,打得真好,真厉害!”

    “哈哈哈,你也来打打看?”

    陆乘风摇摇晃晃过来,顺手抄起地上一个酒壶。

    “啊?我?我不会打醉拳啊……”

    陆乘风红着脸,摇晃着走到左无极边上,上下打量他。

    “先生果然没骗我,是个好苗子,嗯,你看了我打过一遍醉拳,还不会打?”

    “哪有人看一遍就会的……”

    左无极很无辜,在这梦中,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和陆乘风过分熟悉了。

    “嗯,那你会打普通的拳法么?”

    “这肯定会呀!”

    左无极才说完,就发现陆乘风表情变得很怪,然后这大侠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头,提起了手中的酒壶。

    “很好,拳会打,就差醉了,我帮你一把!”

    “呜……我呜……咕噜咕噜咕噜……”

    良久之后,左无极“嗝~~~~~”的一声打出了长长的酒嗝……

    ……

    左无极意识有些模糊,还有些恍惚的时候,正见到一个方形的东西朝着额头砸,想躲却根本躲不开,只能见到方形物体上有一个模糊的“狱”字。

    “啪~”的一声后,左无极眼冒金星,但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小子,就你这点警惕心,独自在外闯荡,早被人害了不下十次了!知道你为什么会晕么?”

    周围是夜色中的树林,远处则是灯火阑珊的城镇,一个高大的人站在一旁以调侃的语气问话。

    “为什么晕?我,我好像被人灌酒了,然后……”

    “哈哈哈,还知道是酒啊?晚餐的酒里被人下了药,若非此药毒性不稳,而我又有此印在身,你早就去阴间了!来,把清心丸服下!”

    男子说着抓住左无极的嘴,不管他同不同意,直接扣入一枚药丸,这药一下肚,原本手脚有些酸软的左无极顿时觉得体力回来了。

    “怎么样,清醒了?清醒了就好,随我回去查探,那贼子果然警惕心极强,你这孩子都不能骗过他,但据我了解,此人极为自负,知道王某来了,却还敢留在城中,想的是和我斗上一斗,这是你学习的好机会,我们走!”

    说着左无极发现自己被眼前的人架了起来,然后身形腾空,随着他施展轻功一起飞速向着城中而去。

    ……

    随着王克一起细心追逐蛛丝马迹,抽丝剥茧地破案,最终追逐到案犯的时候,却只留下了左无极同罪犯单对单,而神情恍惚之下,左无极忽然发现,站在自己对面的人居然是一个独臂大侠。

    “给我清醒些!虽然是同你这么个孩子切磋,但杜某可不会只是陪你玩玩的!攻过来吧!”

    “啊?我,我……”

    “你的兵刃呢?就是这个?”

    “啊?”

    左无极愣了一下,随后发现自己右手握着一根扁杖。

    “既然你不攻,那我就攻了!”

    杜衡说完这句话,背脊一抖。

    “铮~”

    背后长刀出鞘,杜衡朝天跃起,抓住空中长刀就朝着前面的孩子劈去。

    “哎哎哎,等下啊……”

    ……

    “啊……嗬嗬嗬……”

    左无极一下坐起来,气喘吁吁地摸着自己的浑身上下,然后发现自己皮都没破,那些细小的割裂伤口都不翼而飞,神情略显恍惚中,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检查身体。

    “醒了?”

    左无极闻言抬头,发现一个佩剑的男子正站在面前,而自己所处的位置竟然是一片悬崖边。

    “孩子,在你心中,武者是同武者比拼,可有想过其他?”

    “其他……天下第一还不够么?”

    “呵呵,这世上可不只是有人,你来看看!”

    燕飞伸手指着悬崖下的方向,左无极晃了晃脑袋站起来,小心贴近悬崖,生怕自己掉下去,然后视线扫向下头的时候,瞬间被吓得腿软往后摔去。

    “哎呦娘呀!这,这是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蜘蛛……”

    燕飞乘风而立,站在悬崖边眯眼看着下方巨大的蛛网,上头更有一只水车般大小的蜘蛛。

    “当然是妖,这是一只吃人的妖,山下峡谷中的累累白骨都是它的杰作,武者若不修成真正超凡脱俗的武艺,都不会是这种妖怪的对手。”

第612章 无量山之谜

    第二天一早,左家和言家的孩子全都清醒了过来,而一向早起的左无极却还在睡着。

    “睡得好舒服啊。”

    “今天有没有厉害的大侠比斗啊?”“应该有的,英雄会不是没多少天了么。”

    “听说新回来的燕大侠会显露身手呢!”“啊,那一定要去看!”

    “早饭吃什么啊?”“不知道,无极应该早就去看了,会来告诉我们的。”

    这些孩子一边聊天一边穿戴整齐,然后其中一个发现左无极睡觉的位置被子鼓着,伸手按了一下再掀开看看,发现左无极还睡着。

    “咦,无极还在睡呢?”“哎真的呀!”

    “不会吧,他从来不赖床的!”

    “是不是病了?”

    有孩子伸手摸了摸左无极的额头,发现并没有发烧,于是伸手去推他。

    “无极,无极,天亮了,该起床了!”

    左无极勉强睁开眼,一副睡眼稀松的样子。

    “啊嗬呼……我好困,我好累啊……昨晚做了一夜的梦。”

    对于昨夜梦中的记忆,左无极此刻有些模糊,只是知道自己很累很累,就像连续干了好几天农活没有休息一样,但这种累只限于精神上。

    而此时此刻,在左家暂住的大院客堂内,垂垂老矣的左佑天愣愣的看着一起到访的燕飞、陆乘风、王克和杜衡,刚刚他们说的话令左佑天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几位,你们,刚刚所言非虚?”

    王克当先一步大笑道。

    “哈哈哈哈,我们几个还能诓骗你们不成?只要你们和那孩子自己不拒绝,这事就能这么定下,我们在江湖上也算有些地位的,王某更是公门中人,不至于拿此事开玩笑。”

    “呃,老朽自然不是不相信诸位大侠,只是,只是孙儿何德何能,竟有此般福缘啊……”

    左佑天心中闪过许多念头,本来想着他们是不是可能为了《左离剑典》而来,但转念一想,这书已经交出去了,阅览资格也得等英雄会,真实性也有多位先天宗师评判过了,还能图左家什么呢?

    了话又说回来,左无极这孩子确实有天赋,但这天赋不至于好到眼前四人一起上门要收徒吧?

    ‘不管如何,先答应下来再说,我左家可惹不起这四人!’

    “无极能有这福分老朽等人先行拜谢几位大侠了!”“对对,拜谢几位大侠!”

    厅堂内的左家人和言家人赶紧行大礼拜谢。

    “哈,好苗子难得,这事我等互利互惠,用不着这么客气,走,去瞧瞧那小子,估计这回还没起床呢。”

    “是是,就在隔壁,诸位随我来!”

    不管怎么说,至少表面上看这是天大的好事,值得高兴,左佑天带着四人一起走向那些孩子睡觉的屋舍。

    因为计缘的告诫,左无极没告诉家里人自己见到计缘了,他对于那四个大侠可能收他为徒有心理准备,可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这四个大侠会一起来,以至于坐在床上的他看到燕飞等人现身的时候,还有些迷迷糊糊。

    这场收徒很不正式,没有任何拜师的礼节,也根本没有对外宣扬,除了两方当事人之外,外界没什么人知晓。

    ……

    在燕飞等人见左无极的时候,计缘已经出了归来县城了,他的步伐并不快,以游逛的姿态走着,大约在日上三竿的时候,计缘转头望去,小纸鹤拍打着翅膀追了上来,随后落到了计缘的肩头。

    计缘低头看了一眼小纸鹤,这才加快脚步,如同缩地般快速离去。

    在行进途中,计缘思绪也从逐渐延伸开去,能见到武道有新的希望固然令他高兴,但这至多只能是棋局中的一环,放眼天地,目前又能有什么影响呢。

    两面星幡的事情其实计缘十分在意,云山观的道士和邹远仙师徒三人传承至今又同他计缘相遇,让计缘有种必然性多过偶然性的感觉。

    但令计缘难受的是,这两支道人传承到如今,除了星幡依旧保留以外,并无提供太多有价值的信息,当然也可能星幡本身就是最重要的信息,这本身又给计缘增加了新的负担。

    本以为天地大劫之源于天地本身,但如今的计缘看来,这一点或许不能算错,但这“天地”的概念却没有原本的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真是要死!”

    计缘想得纠结,不由低声自嘲般爆了一句上辈子家乡的粗口,然后身形拔地而起,飞遁向远方的通天江。

    当天傍晚,计缘飞到通天江之时,在空中就已经皱起了眉头,他能感觉到,老龙不在江中,甚至龙子和龙女也不在,计缘难得想找老龙一醉方休,结果通天江无龙。

    以前从来都是别人找他计缘,如今他计缘也碰上了找不着人的时候,心里还是略有失落的。

    赶了老远的路却见不到老龙,而喝酒这种事情,若想要喝得酣畅,至少也得有合适的酒友才行,就算去找尹夫子也不过是几杯把人灌趴下而已。

    “哎……”

    叹了口气,计缘也没有再回京畿府城中的打算,一甩袖,驾着风云离开了。

    计缘半躺在云头,左手一个千斗壶,酒壶的壶嘴凌空对着嘴巴倒酒,以这种少见的懒散姿态,慢悠悠飞了半天一夜,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他才回到了宁安县。

    此时此刻,居安小阁外,一个小冠玉簪,着淡紫色长袍的黑须老者忽然抬头看向西南方向的天空,心中一动,明白计缘回来了。

    云头的计缘同样发现了自己家门外的访客,在身下云朵缓缓落下的时刻,一双苍目也在细细打量着来访者,看着对方毕恭毕敬的面向云彩方向行礼。

    片刻之后,计缘入了院中,而外头的人也没有贸然入内,等着计缘从内部把门打开。

    小阁院门打开之后,外头的老者面对门后的计缘,再次恭敬行礼。

    “在下嵩仑,见过计先生!”

    嵩仑?

    计缘略一思量就心下了然。

    “原来是嵩道友,进来坐吧。”

    “恭敬不如从命!”

    计缘将嵩仑请入院中,然后再次关上院门,外头原本自动脱落的铜锁又再次悬浮着自己锁上。

    走入小阁的时候,在嵩仑的视线里,小阁屋舍的一些门上还挂着铜锁,似乎计缘也没打算马上就开,院中的这颗大枣树也显得十分特殊,除了能聚集灵风,枝叶摇摆之间隐约有灵韵回荡。

    石桌边,计缘一挥袖,桌上出现了茶壶和茶盏,计缘亲自为嵩仑倒上一杯茶水。

    “请用茶。”

    “多谢计先生!”

    嵩仑也不坐下,端起茶水喝了一大口,随后便开门见山道。

    “计先生,嵩某冒昧来访,是想再次请先生去无量山,当初在仙游大会之刻,嵩某曾在玉怀山道友那边留话,也不知玉怀山的道友是否把话带到,见先生迟迟不来,嵩某便动了再次来请的念头。”

    “哦,确实是计某有事耽搁了,不过也是无量山不好找,欲去无门啊……”

    计缘不由笑了,他也不是不想去无量山,不过当初嵩仑留的话确实带到了,可光一个无量山的名字,玉怀山的人不清楚,而计缘问过九峰山掌教,却发现嵩仑来仙游大会,是以一介散仙的身份凭修为入场的,根本没有提及什么无量山这种门派。

    这计缘就没辙了,算更是算不到无量山在哪个地方,自然就没办法去无量山。

    看着计缘面上这笑容,嵩仑面露尴尬之色,这计先生明显是在调侃他,或者连无量山一起调侃,说他们搞神秘,至于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嵩仑觉得可能性不大,但心里明白怎么回事,嘴上也不敢反驳眼前这一位啊。

    “呃,呵呵,是嵩某思虑不周,所幸不过耽搁了短短几年而已,此刻来请计先生也不算太晚,还望先生海涵!”

    伸手引向一侧。

    “嵩道友请坐,先喝茶。”

    “是!”

    嵩仑坐下之后,计缘随着心中思绪,顺势就说出了之前的一些事情。嵩仑原本平心静气地听着的,但到后面却坐不住了,以至于一下站了起来。

    “什么?《云中游梦》如今在一个尸道邪物手中?”

    “不错,那尸妖自称尸九,前阵子躲在临国某处,极擅藏匿。”

    “尸九!?”

    计缘看向嵩仑,见原本怒意显现的他,听到“尸九”这名字之后,其神色又有轻微震动,反倒没那么激烈了。

    “嵩道友可是知道些什么?”

    嵩仑面色有些严肃,对着计缘点了点头。

    “计先生,我想我们还是尽快去无量山吧,家师不便离开那里,已经等候先生许久了!”

    见到嵩仑说得郑重,计缘眉头一皱之后也不拖延什么,同样点头起身,一挥袖将桌上茶具都收走。

    “那好,我们走吧,嵩道友驾云带路即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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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柯棋缘介绍:
烂柯旁棋局落叶,老树间对弈无人
兴所致天元一子,再回首山海苍茫
……
一觉醒来,计缘成了一个破旧山神庙中的半瞎乞丐。
真人一柄剑,神棍一张嘴,就是计缘在这个可怕的世界安身立足的根本。
烂柯棋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烂柯棋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烂柯棋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