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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真费事     烂柯棋缘txt下载     烂柯棋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43章 异兽袭龙

    计缘嘴上说的没什么,但袖中右手已经扣住了那根特殊的金红色羽毛,还是那句话,到了计缘如今的道行,错觉这种事情是基本不可能,要么被别人的术法神通影响了,要么就是直觉为真,计缘不能说自己根本不会被幻法影响,但至少没这个先例,且感觉来源于外物,所以刚刚的感觉肯定是真的。

    龙群继续照着原本的计划在荒海中前行,荒海地下实则依然生机盎然,除了被龙族沿途顺口吃掉的一些鱼类和妖物,计缘还是能感觉到许许多多或匍匐在海底或惊慌逃窜的鱼群。

    在又过去五天之后,计缘再次感受到手中羽毛的变化,并且开始持续带着一种轻微的灼热感,但在过去十天之后,这种变化逐渐减弱,直至再次恢复冰冷无变的状态。

    计缘并没有直接就说什么,而是随着龙群继续探索,跟随这个巨大的队列在龙群反复斟酌的可疑区域巡查,第四月,第五月,第六月……

    到了同年年末,龙族已经在拟定的相当范围的可疑区域都搜索了一遍,单论面积算,其范围甚至要远超整个东土云洲。

    龙群每隔一定日子会在合适的地方聚首议论,在这期间,计缘也见识了不少荒海的奇景和奇事,有仿佛遗世独立且风平浪静的黑海山岛,漆黑如墨的的诡异洋流,甚至还有荒海中某条蛟龙见到了靠前落单的蛟龙,以为对方来抢地盘,想要与之大打一场,结果随后就忽然发现百龙出现,吓得钻入海底泥床中。

    而此刻的计缘则盘腿坐在应若璃龙身的脖颈位置,闭着双眼呈神游之态,感受到应若璃速度放缓,知道龙族将要汇聚的计缘才缓缓睁开眼睛。

    “若璃,我们到你爹爹边上去,计某有话和他说。”

    “嗯。”

    应若璃应了一声,龙尾一甩,排开水流就向着右侧前方游去,片刻之后远方就出现了一条模糊的龙影,正是驮着老龙应宏游动的应丰。

    “爹爹,兄长,计叔叔有话要说。”

    应若璃的话使得前头的应丰也放缓速度,兄妹两龙随后靠近游动,老龙则站在应丰脑袋上向着计缘拱手。

    “计先生可有何发现?”

    计缘从袖中拿出了那根金红色的羽毛,对着老龙道。

    “此物特殊,当也是一种上古奇异之妖的羽毛,在数月之前其曾有一些反应,如今巡查已经接近尾声,计某也没派上什么用处,此物虽应该与龙尸虫并不相干,但计某想先行离队去看看。”

    说着计缘又想了下,赶紧补充道。

    “最好是让若璃或者应丰与我同去,荒海苍茫,计某不如龙族识途。”

    荒海这情况,计缘自觉就算不会真的迷路到不知怎么回云洲,但绝对容易乱转,老龙身份摆在那,需要和其余三位真龙在一起,不方便离去,龙子龙女正合适。

    计缘话音一落,应若璃和应丰几乎同时应答。

    “侄女愿随计叔叔同去!”“小侄愿随计叔叔同去!”

    老龙看着计缘手中的羽毛,心中思绪如电,他当然看得出这羽毛的特殊,而且在这种事上,计缘也不可能开玩笑,想了想后,老龙一笑道。

    “计先生,此事可是十分私密,不能为众龙所晓?”

    老龙一问这话,计缘就明白他的意思了,皱起眉头仔细思量一会,抬头看向老龙,摇头道。

    “确实算是私密,但说不能为众龙所晓倒还不至于,差不多等同于此前的獬豸画像和凶兽犼的遗血之事,知之者甚少,但并非不能为人所知。”

    知之者甚少?确实,老龙自问寿数上千从未听过所谓计缘说过的那些骇龙听闻的事。在心中思绪转过之后,老龙开口建议道。

    “若是如此,群龙可随先生改道同去,如何?”

    计缘略一犹豫之后,还是点头同意了老龙的建议,他和龙族的关系还算可以,没必要拒绝这件事。

    “如此也好,那便同去吧。”

    “好,老朽这就传讯群龙,昂————”

    老龙微微张嘴,龙吟声在海中远传而去,远方更有龙吟附和着传递龙吟,在半天之内,原本铺开在数千里长度的龙群逐渐汇拢过来。

    ……

    听闻计缘的事情,至少四位真龙全都是有意同往的,所以在搞清楚这羽毛的特殊之后,群龙在四位龙君的带领下,一起随着计缘重返当初羽毛有反应的那些地方。

    这次由应若璃和应丰在前领路,分别驮着计缘和应宏,而另外三位真龙或以人形或为龙形,也都在不远处,三百龙族不再铺开,而是如同最开始出发的时候那样,汇聚在一起龙行。

    计缘手持妖羽,始终感受着其上的变化,每当羽毛的灼热感变得不再活跃的时候,计缘就会带着龙群返回之前的位置,重新寻找方向。

    这导致三百龙群出现一种奇怪的行进路线,在很多时候会出现路线如花般蔓延,然后再呈现一条直线往前,然后又出现一朵“花”,这种现象十分古怪且频繁,且路途也远比计缘想象中的要远,随着时间的推移,若非计缘本身的招牌在四位龙君心中已经立起来了,否则真龙怕是也要心中非议。

    “转向,随我转回原处,昂……”

    龙群后方,共绣和另外几条蛟龙远远跟着,在后头望着前方,前头又有应宏的声音伴随着龙吟声传来,龙群又开始调转方向。

    共绣阴恻恻地冷笑一声。

    “哼,也不知道那仙人搞什么名堂,带着我们在偏远荒海中转悠整整快半年了,简直是在戏耍我等龙族,几位龙君居然也任由那厮带着我们瞎跑!”

    “嘘……殿下慎言,此番距离太近,以那一位的道行,我等如此近的距离念叨他,恐其天人交感有所察觉。”

    边上一条蛟龙小声提醒一句,让周围众龙明白议论一位真仙还是有风险的。

    “哼,那又如何,那,那先生纵然修为绝顶,我爹也是真龙之躯,况此番我龙族数众,还怕他不成?”

    “是是是!”“呃,殿下所言甚是,所言甚是!”

    “对对,哦殿下,前头群龙转道,我等也得快快跟上才是。”

    龙族原本是借着一道巨大的洋流前行的,此刻转向,脱离洋流区域的时候,本就不清爽的荒海海水更是对冲出一些极度浑浊区域。

    在这次拐道之后,计缘发现手中的羽毛上开始出现微弱的光芒,这是半年来从不曾有过的事情,并且只要是心思敏锐的龙族,就不难发现周围海域中的活物已经越来越少了。

    更让计缘觉得有些怪异的是,周围显得越来越暗了,深海本就没多少光线,但这种暗并不是视觉上的暗,而是感知上的暗,这多少令计缘乃至诸多龙族略感不适。

    手中红色羽毛散发的妖气介于虚实之间,此刻在计缘手上,对于感知敏锐的计缘和另外四位真龙而言,就如今计缘抓着一个由恐怖妖气构成的金红色火把一样,就连应若璃等修为高深灵觉敏锐的蛟龙,也都能感觉到计缘手中的羽毛十分“危险”。

    “计先生,不知前方有什么,但老夫觉得,我们已经越来越近了!”

    在应若璃身边不远处,百丈长的老黄龙嘴巴并未开合,但黄裕重浑厚苍老的声音却清晰可闻。

    “不错,老朽也觉如此,前方定有与这妖羽有干系的东西,我等需早做准备!”

    “嗯!”

    除了老龙应宏,其余几位真龙都出声了,计缘看着手中羽毛,本想说话,却忽然皱起眉头,侧头看向下方。

    爬行类中蛇和龙虽然很多时候被拿来放一起,但蛇行和龙行有显著区别,蛇行为身躯左右摆,龙形则身躯上下扭,所以计缘往下看的时候不会因为龙躯扭动而干扰视线。

    此刻龙群并未贴着海底飞,此前是搜索龙尸虫需要,现在则自然以速度最快的方式,所以计缘眼中是深邃一片,但在这“一片漆黑”中,计缘忽然发现隐约出现了一些红点,并且在越来越大。

    “不好,下方有变,诸位注意!”

    计缘这话才出口已经迟了,虽然四位真龙几乎同时注意到了下方的情况,但那红色流光来的速度极快,在看到的时刻已经排开水流窜到了龙群中。

    “什么鬼东西?”“找死!”

    连团红光逼近计缘正下方,老黄龙随手就是一爪,龙爪就像是抓到了什么极为坚硬的东西,在水中爆出一团耀眼的火花。

    “轰~~~”的一声,因为真龙一爪极强的压迫性水流爆炸,那两团红色也直接被打落下去。

    “呜……”

    一种诡异的哭叫声也随着红光落回海底。

    “啊……”“小心!”

    “扫尾!”

    “砰……”“轰……”

    “哗啦啦啦……”

    “滋滋滋……”

    周围产生大量的气泡,显然有蛟龙与什么在交手,甚至有一些蛟龙的带血鳞片在浑水中散开。

    “昂吼……”“昂……”

    龙声杂乱龙吟鼎沸,到处都是窜动的龙影,更有那一些红光在其中快速移动,几乎比蛟龙的移动速度还要快一些,加上体积远比一般蛟龙小,显得十分敏捷,但群蛟虽然开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可毕竟都是随着龙君出来的蛟龙,根本不惧什么。

    计缘和四位龙君都不急出手,前者眯起眼睛注视着龙群中快速移动的东西,最开始的那两团明显是冲着应若璃来的,或者说,计缘看向手中羽毛,是冲着这个来的。

    “爹爹,计叔叔,那是什么?我看不清!”

    应若璃急切地发问,那些红光有些遮迷视线,又处于混战之中,她有些难看清细节,计缘看着远处被三条蛟龙围追的一团红光,淡淡开口道。

    “似有狮虎之身,脖尾皆如长蛇,上首大口如鳄,疙鳞成甲之兽……”

第644章 观之心悸,见之神动

    计缘说着,心中也不敢断定这种异兽到底是什么,反正一眼看过去非常眼生,而且对方除了哀吼声之外根本没有什么交流的想法,只是如同猛兽搏杀般攻击龙蛟。

    连同之前被老黄龙一爪打回黑暗的下层之中的两团红光在内,在计缘眼中一共有十二只来袭的异兽,刚刚所看的只是其中特征比较突出的一只,但实际上这些异兽的模样虽然相似,但都有不同之处,有的更像鱼有的更像蛇,有的则更像兽。

    三百蛟龙真正和这些异兽斗在一起的至多二三十条,其他的因为空间关系都往边上散开,此刻的状况,身为龙族的天性使得他们更倾向于肉搏缠斗。

    “昂吼……”

    一条蛟龙直接被一只这种异兽咬住了腹部,发出一声痛吼声,龙躯上妖法鼓荡,水中激荡起一团团巨大的水下漩涡,蛟龙始终甩不掉这红光中的怪物,直接发狠收缩龙躯,以龙缠之法绕紧异兽,想要将它绞死。

    “咯啦啦……咯啦啦……”

    蛟龙的强力绞杀令堪称恐怖,这只异兽身上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声音,犹如生锈的弹簧被越拉越紧。

    “呜……呜哇——”

    异兽口中爆出血来,但这血一喷出来就遇水而燃,浇到蛟龙身上更是使得那蛟龙忍不住发出巨大的惨叫声。

    “吼……烧,烧死我了……”

    蛟龙声音极为痛苦,直接松开了绞杀异兽的身体,龙躯上被沾染血火的地方依然还有轻微的火苗在燃烧,那一块的鳞片都呈现一种焦黑的状况,其身上妖光骤然亮起,不断汇聚水灵才将火焰压抑下去。

    这打斗从开始到现在不过也是十几息的功夫,那异兽的血液起火让计缘和几位龙君没有再观望下去,共融看着这混战冷笑一声。

    “区区几只野兽,竟然这么久未能拿下。”

    说完这句便直接以人形排开水流冲入混战圈中,周身都有暗红龙影相随,水中挥袖之后,龙影则呈现挥爪摆尾的状态,将数只异兽打退扫开,也将周围与之缠斗的蛟龙冲向更外侧。

    但在这过程中,共融以人形御龙影,所过之处不但分开了蛟龙和那诡异的异兽,更是好似在尾部的水流带起一个个奇特的漩涡,这些漩涡中隐约有白光汇聚,使得那些异兽慢慢被拖过去,根本无法灵活移动更别提逃窜开去。

    “昂————”

    共龙君龙吟声起。

    “轰……”

    以共融所在处为中心,好似深水炸弹爆炸,无穷龙气和妖气炸开,在计缘的眼中,爆炸中心散开一阵阵带着白光的波纹,在爆炸的一瞬间,威能覆盖千丈范围,刚好止步外围蛟龙圈子,将身边所有异兽笼罩,带起的冲击波使得整片海域都在剧烈动荡。

    处于中心位置的几只异兽瞬间遭到重创,而外围的那些也都鳞甲碎裂,在水流中连平衡都难以控制。

    这情况根本无需计缘和其他几位龙君出手了,计缘想了下,右手一抬,金色的捆仙绳散发着迷人宝光在水中犹如灵蛇,缠绕出一个个绳圈,飞过多只已经挣扎着想要移动的异兽,一瞬间绳索收紧,将他们全都捆了起来。

    “传说上次仙道汇聚的仙游大会之时,出了一件十分了得的绳索异宝,难道就是此物?”

    黄裕重一双犹如两个超级大灯笼的龙目看着前方,注意力已经从异兽身上集中到了计缘用出的法宝上面了,口中也忍不住有此一问。

    “不错,正是那绳索异宝,名曰捆仙绳。”

    老龙应宏笑着回答黄裕重的话,面上也有几分自豪之色,毕竟这宝物他也有参与炼制,这对于并不擅长炼器的龙族来说十分值得骄傲了。

    捆仙绳有灵,根本无需计缘多说什么,困住三个之后更是不断伸长,将周围那些处于昏沉之中的异兽一一捆住,有些异兽喷出那种如血火焰,但都对捆仙绳毫无影响,并且一旦被捆住,立刻就动弹不得了。

    片刻之后,除去已经死去了三只异兽,剩下的七只全都被捆仙绳绑住了,而之前被黄裕重龙爪打下深海的两只则已经不知所踪,已经有几条蛟龙潜下去寻找了,能不能找得到就不知道了。

    水中的动荡渐渐平息下来,有十几条蛟龙联合施展净水之法,使得方圆几公里内的荒海海水迅速变得清澈起来,到达了几乎接近龙族水府中那种水波如气的通透感,一众龙蛟则重新围拢过来,看着三只异兽的尸体和被捆仙绳绑着的另外七只。

    计缘和四位化为人形的龙君离的最靠前,看着这些异兽均是皱眉疑惑。

    “此兽身上妖气虽然浓烈,但却不太像是妖。”

    “不错,你们看这两只,身上简直如同疾病生出肉瘤,毫无美感可言。”

    青尢龙君一说出这话,计缘和另外三位全都下意识看向他,然后再次将视线移回到异兽上。

    应宏指着身上溢出血,不时燃烧起一簇火苗的几只道。

    “这些火倒也有些门道,竟能在水中灼伤蛟龙之躯,还有这些妖不像妖兽不像兽的东西,看似有一定灵智,却既不能口吐人言也未必分得清利害关系,居然敢直接撞向我龙群,偏偏能同蛟龙一斗,实在奇怪!对了,计先生,你真的认不出这些是什么?”

    老龙说着看向计缘,在他看来,计缘是唯一可能认得这些东西的人,而计缘皱眉思索后又微微摇头。

    “计某以为,这些异兽或许本身形体成长就有些问题,恕计某见识浅薄,难以认出。”

    上辈子稀奇古怪的各种神话怪物听得太多了,但计缘也不是什么都记着,总觉得这些东西肯定能在哪个犄角位置找到,但说不出来,更有可能自身就是变异或者畸形的。

    “总之先羁押着吧,我等继续前行如何?应该不远了!”

    “嗯,就按先生说的办。”

    应该应和一声,其他龙君也没意见。

    计缘点头后一抬袖,捆仙绳就带着这些异兽飞了过来,直接飞入了计缘的袖中。

    然后计缘看了看那死去的三只异兽,发现龙族罕见的无龙动口,看来这种可疑的玩意就算是什么妖怪都往嘴里吞的龙族也会觉得膈应,所以计缘再次挥袖将之收入袖中。

    随后等了大约一刻钟,出去寻找最初那两只异兽的蛟龙回来了,但并未带回异兽,因为已经找不到了,估计是逃了。

    计缘等人也没有因为这个多耽搁,出现了这种怪物,哪怕是蛟龙也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肯定距离目的地不远了。

    在之后的龙行之中,龙群不再如同之前那么轻松,而是打足了精神,毕竟这一片区域,可以说是无龙来过,在龙群移动中,偶尔甚至能觉察到黑暗的海洋中有怪影窜过,但大多是向着远方逃窜开去。龙蛟们在最初追了几次之后,就不再为此分神,而是持续随着计缘引导的方向快速游动前行。

    此刻计缘手中羽毛的光亮已经极为明显,就连计缘拿着它都能感受到一种轻微的灼烧感,他干脆换到左手来拿,果然受过天道雷劫洗礼摧残的左手拿着就好受多了。

    但是到了又过去一个多月,目的地似乎还是没到,并且一众龙族中居然开始有龙“生病了”,这种病的状态十分怪,一些蛟龙的鳞片开始变得有些枯黄,并且即便在海中也变得很渴望喝水,但却不想喝周围的荒海海水,只能自己施展凝水净水之法解渴,后来发现身上也不断汇聚水灵能保护自己,但一直不间断施法,且法力消耗逐渐增大,也是一个问题,一众蛟龙出海近两年,期间赶路不断施法探查不断,本就已经十分疲惫,所以受此状况影响的蛟龙开始多了起来。

    不得已,几位龙君只得命令两百余蛟回撤,在令他们感到舒适的地方休憩一段时间,等候他们返回在一起走。

    就这样,在计缘等人身边的只剩下一百蛟龙,以及好奇心越来越强的四位龙君。

    随着计缘引导前行的第八个月,龙群的速度再次缓慢下来,因为前方正在变得越来越热,令蛟龙们越来越不适。

    “这里的温度如此之高,海水早该沸腾才是,为何水无沸像,地无裂涌?”

    黄裕重严肃的声音传遍龙群,却并无任何人回应,谁都知道这不正常。

    计缘此刻的心绪已经开始变得微微激动起来,手中的羽毛此刻的变量越来越小,但他心中的某种感觉越来越强,终于前方出现了一座连绵的海底高山,挡住了龙群的视线,抬头望去,这高山似乎一直延伸向上,穿透海洋表面。

    这像是一种预示,一众龙族忍受着越来越强的灼热,从山间缝隙的水流中一一穿过,其后依然是一片深邃漆黑的海域,但计缘却忽然抬起了手,应若璃立刻停下了龙躯扭动,其余各龙也陆续停了下来。

    “这……这是……”

    计缘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这令包括真龙在内的所有龙族都惊愕,随后纷纷运足法力张目自身法眼,更有龙族施展光耀法术打向远方。

    慢慢的,有龙族发现,他们不该注重眼前之地,而是应该将视线放得更远,非常远……

    远方视线的遥远之处,有一片令人心神震撼的黑影,这黑影极其巨大,犹如最高最大的山峦,海中两躯盘根错节,双干相依而上,巨不可计的枝丫,恍若成天的体魄……

    所有蛟龙已经处于失语状态,四位龙君也既惊又愕,难以用言语表达心情。

    “计先生,这似乎是两颗挨在一起的参天巨树,这,这究竟是何等树木,其躯之壮阔,令群山失色尔!”

    老龙失声询问,随后看向计缘,而后者面色怅然若失,又好似激动中带着一丝略微的惊悚。

    “海中神木,日之所栖,扶桑神树……扶桑神树......竟然还在,竟然在这……”

第645章 仓皇逃遁

    计缘原本的认知是这么多年来自己观察和慢慢打探出来的,他绝对算得上是既接触底层又接触上层,更是涉及诸多生灵,在计缘以此为基础构建的认知中,上辈子那种上古传说的中的东西,除了龙凤外基本已经远去,哪怕还有一些残余痕迹也仅仅是痕迹。

    可现在,计缘心中的震动之强烈,某种程度上说简直不亚于当初在山神庙中醒过来,只是当年是既惊又慌,而如今则主要是惊了。

    计缘身边的一众龙族同样处于心神震动之中,看到这么两棵相依而生的参天巨木,哪怕是真龙都觉得自己如此渺小,而且这树虽然看着大部分在水下,但好像还有水上的部分。

    听到计缘失声脱口的话,边上的几位真龙和听到话的龙族都转头看向计缘。

    “扶桑神树?计先生,你知道此树的事?它究竟,究竟代表什么?”

    不过计缘此刻在心中震动过后,最关心的可不是老龙问出来的问题,他猛然意识到什么,立刻掐算一番,然后脸色巨变。

    “不好!太阳要落山了!”

    计缘喊出这么一句之后,一下跃起,对着一众龙族大喝。

    “快随我走,快随我走!所有龙蛟切莫迟疑,诸位龙君,一同施法,快快随计某遁走!”

    “铮——”

    计缘背后剑鸣声起,剑光化为一道匹练飞出,直接飞斩向来时的方向,而计缘也立刻随之转身。

    “大日将落,再不走就迟了!诸位信我!”

    说完这句,计缘伸手分别拽住附近应若璃和应丰的一根龙须,率先朝原路遁走,青藤剑剑光在前,见前方水流划开,抹除这片海域中混乱的水流减弱对龙群的影响。

    四位龙君也不及多想了,见到计缘这反应,只是对视一眼立刻一起行动。

    “众龙听令,随计先生遁走!”

    “走走走!”

    应宏、共融、黄裕重、青尢四位龙君全都化为真龙之躯,在外围龙行而去,一众蛟龙感受到压力,哪敢轻易停留,只道是什么生死存亡的大祸将近,立刻跟上,借着计缘和四位龙君施的法协同而走。

    “哗啦啦……哗啦啦……”“轰~”“轰~”“轰~”……

    这一片水域炸开大量水花和水中暗流,百龙尽数奔走,或者说简直像是在奔逃,而实际上计缘的这番动作,本就是带着龙群在逃。

    青藤剑在前,始终有剑鸣轻颤,剑光纵贯大片荒海海域,分割暗流斩断冲击,计缘和一众龙族在后不惜法力急速腾飞,达到了出海以来的最快速度。

    计缘面色严肃只顾带着众龙遁走,一言不发的紧张样子也影响到了四位龙君,毕竟计缘何许人也他们如今早已清楚了,而计缘和龙君的状况则更影响到了其他蛟龙,导致这次遁走一众龙蛟全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全都追着前头开路的剑光直行。

    周围的声音只有哗啦啦的流水声和前头的剑鸣声,在这种情况下,一切反而好似安静了下来,在水下疾驰了大约两刻钟左右,不论是计缘还是一众龙族,发现海中的黑暗正在逐渐淡去,确切的说是头顶开始隐约出现红光,并且这光正在变得越来越亮。

    在极短的时间内,海水的温度也伴随着这种变化在显著上升,有蛟龙抬头,上方的海域简直已经成了一片红中带金的巨大背光板,并且久视则视线有灼烧感。

    “只管遁走,别朝上看。”

    计缘传声至群龙,自身则狠催法力,虽然很想亲眼见见金乌,但根据计缘记忆中上辈子所知的神话,基本上要么金乌就是太阳,或者太阳之灵,要么是金乌载着太阳,不论何种情况,留在扶桑神树那边,搞不好就雷同于现场参观核爆了。

    “咚……”“咚……”“咚……”“咚……”……

    一阵类似鼓声的声响开始慢慢响亮起来,这是一种浩渺的鼓声,起初只有计缘听到,随后四位真龙也隐约可闻,到最后在计缘耳中,这浩渺的擂鼓声已经震耳欲聋,而龙群之中的一众蛟龙也都陆陆续续听到了鼓声。

    “这什么声音?”“好像是一种遥远的鼓声!”

    “管他什么鼓声,我快要热死了!”“我也受不了啦,龙君……”

    “诸位勿要多言,速走!”

    计缘说话的时候已经额头渗出汗水,这不光是因为极度紧张,也因为那种夸张的灼热感,而且这些龙还在说什么远方的鼓声?开什么玩笑,简直近在咫尺了!

    上方和后方的光芒越来越刺目,周围的温度也越来越灼热难耐,一些龙到了此刻干脆闭上了眼睛,这还是仙剑剑光分割在前,四位真龙施法在后,否则那酷热和光芒的影响会更加夸张。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逐渐密集,计缘的心理压力和生理压力都越来越大,也不断催动法力,直到背后的鼓声越来越远,光芒也从金红色逐渐化为红色,显得暗淡下来之后,他才狠狠松了口气,速度也逐渐缓慢了下来。

    一众龙蛟感受到计缘速度放缓,也随着他逐渐慢下来,一些蛟龙此刻甚至有种轻微的喘息感,刚刚逃遁的时间虽然不到半个时辰,但那种紧张感压得大家喘不过气来,这紧张感既来自于计缘和四位龙君,也来自于最后的那种变化。

    计缘转过身来,看向刚刚领着众龙急忙逃离的方向,远方别说是扶桑树了,就是那海中山脉也已经看不见,在他的视线中,隐约能见到远方的一片红光。

    “呼……”

    计缘长出一口气,看向边上的四条巨大的真龙,对方也正从后方将视线移回看向计缘。

    “计先生,刚刚那是什么?老夫似乎听到若有若无的鼓声,还有那种光和热,实属夸张,先生若是知晓,还望为我等解惑。”

    黄裕重苍老的声音从龙口中传出,一边的众龙也全都等候着计缘说话,计缘心有余悸,但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方才我等都见到的扶桑神树,但诸位或许不知,这扶桑神树的作用……”

    计缘遥望远方,缓缓开口道。

    “所谓扶桑神树,日之所浴,刚刚应当是日落扶桑之刻,身为太阳之灵的三足金乌归来,我等留在那边,恐怕凶多吉少……”

    计缘简单的连回忆带推测,讲明刚刚的凶险之处,就算金乌没有动作都未必安全,更何况金乌可能也会有一些动作。

    计缘本想将手中的羽毛拿出来,但此刻却又有些不太敢了,只是忽然眉头一皱,又将羽毛取了出来。

    这根羽毛依旧散发着光亮,依旧带给计缘一种灼热感,但几个时辰前他们经过如今位置的时候,这光亮和灼热感起码还要强上一倍不止。此前计缘其实也感觉到过这金乌羽毛的光热存在波动,但前面频繁找错路的时候并不明显,后面找对路了一直往前则总体在增强,现在则对比比较强烈了。

    是的,到了现在,计缘已经十分确信这根羽毛是金乌之羽了,虽然不过小臂长短的大小似乎小了些,但造成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很多,至少羽毛的来源不用怀疑了。

    “三足金乌?太阳之灵?”

    老黄龙面露惊愕,看向另外几龙也大多同样表情,随后几龙都看向计缘,确切的说是计缘手中的羽毛,之前询问计缘,他总是推诿不定,原来是如此骇人的秘密。不过几龙这算是相岔了,其实计缘之前没说得太明白,主要是他自己也不能确定前方是什么,之前计缘并不倾向于羽毛就是金乌的,毕竟大小上看不像,还以为能寻到类似比方之类的神鸟的痕迹。

    “日落扶桑?也就是说,刚刚我们是在躲避太阳?”

    “刚刚那光……”“还有那鼓声是?”

    几位龙君各有言语,惊疑参半,而这也提醒了计缘。

    “既算是躲避太阳,又不算,金乌升天化日则为日,落枝则未必,至于这鼓声……”

    计缘不清楚这鼓声什么情况,但刚刚的鼓声也让计缘想起来当初和应若璃一起出海的事情,在那辞旧迎新的时刻,他就听到了类似的鼓声,计缘心思电转,思虑至此忽然再次开口。

    “诸位,我欲再往扶桑树处,你们可先行离去,计某独往一探就行了!”

    “什么?”“计先生?”“计叔叔!”

    听到计缘这话,边上还没从之前的惊骇中回过神来的众龙更是惊愕,应氏三龙则是最激动的。

    “计先生,三思啊!”

    计缘面上时而皱眉时而舒展,显然依旧神思不定,随后还是下定决心。

    “计某必须去一趟,否则心绪难安!列位不必同去,计某灵觉一向敏锐,若真事不可为,独自遁走也方便些!”

    说完这几句,计缘看了周围一众龙蛟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自己御水折返,向着此前拼命逃离的方向去了,若他思虑没错,很可能最危险的时刻只是日落时分。

    “计先生,我与你同去查看!”

    老龙应宏见计缘远去,化为人形呼喊一句,然后御水追去,离开前还不忘叮嘱龙子龙女一句。

    “你们两紧随几位龙君先离去,我和计缘去去就回!”

    “哎,应龙君且等等,我也同去一观!”

    说话的是青尤青龙君,他也急匆匆御水追去,只余下白余龙族在后面惊疑不定,另外两位龙君本也有心前去一探,但看着身边众龙,还是熄了这想法。

第646章 天有双日呼?(求个月票啊)

    刚刚逃得急切,几乎算是计缘和众龙合力在水中能达到的最快速度,所以虽然不到半个时辰,但已经逃遁出去老远,而这会回去的时候,计缘和两龙则刻意放慢速度,所以显得这段路有些漫长。

    应宏和青尤此刻都是人形和计缘一起前进,越是往前,感受到的温度就越高,但却并没有之前逃亡的时候那么夸张,远方的光也显得暗淡,至少在应宏和青尤两位龙君眼中比较暗淡,再没有之前光芒夺目不可直视的感觉。

    三人过境,水流几乎毫无起伏,更无带起什么气泡,好似他们就是水流的一部分,以轻盈姿态御水前行。

    大约一个多时辰之后,随着越来越接近之前的位置,青尤忍不住这么嘀咕一句。

    “有些怪啊!”

    计缘看看他,点头低声道。

    “青龙君也发现了?若以方才的威势,我等接近此处绝不会如此轻松,若计某所料不差,或许我们此去并无危险,嗯,至少在黎明前是如此。”

    应宏和青尤对视一眼,并没有直接问出来,想着计缘一会应该会有所解答,所以只是安静的跟着。

    大约又过去一刻钟不到,三人终于再次见到了那海中山峦,在山峦后方,有一片金红光芒透出,加上海水浑浊,所以这光渲染得山那边的海水一片火红,在三人看来犹如散发着光芒的金红之墨。

    到了这里,热力却并未有明显提升,而是和一刻多钟之前那样,似乎已经到了某种并不算高的极限。

    三人在山峦之后略微停顿了一下,应宏和青尤两位龙君看向计缘,明显将决断权交给了他,计缘也没有多做犹豫,都已经到这了,没理由不过去。

    “二位龙君,一会我们缓速慢游收敛气息,切莫躁动。”

    “计先生放心,老朽知道轻重。”“不错!”

    这种情况,就算是素来高傲自负的真龙也不得不谨小慎微,全听“内行人”计缘的吩咐了。

    三人这会的速度已经放缓到了如同正常游鱼,顺着水流缓缓游过山峦间隙,那金红色的光芒也尽显于眼前,将三人的面部都印得通红。

    一股强大的气息迎面而来,令计缘和两位龙君感到心悸不已,好似只是一个凡人面对神奇莫测的巨大妖物,但出奇的是,三人并无感受到太强的压迫感,更无法感受到太强的妖气。

    原本两位龙君都以为,或许会面临强到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势比汪洋高天的恐怖妖气,但这些都没出现,此刻感受到的强大气息,更像是心神层面交感于天的震动。

    计缘微微张着嘴,失神的看着远方,此前哪怕海水浑浊,但扶桑树在计缘的法眼中还是十分清晰,但此时则不然,显得有些模模糊糊,而在扶桑树上层的某条枝丫上,有一只金红色的巨大三足之鸟正在梳羽嬉戏,其身燃烧着熊熊烈火,散发着无穷无尽的金红色光芒。

    这金乌之大远超真龙之躯,站在犹如山峦般的扶桑树上也不可忽视,远观之刻仿若一**日挂在枝头,极其耀眼夺目,但这大小,比之计缘主观印象中的太阳当然同样远不可比,只是如今计缘也不会纠结于此。

    计缘的视线在扶桑树边寻找,随后在树脚下隐约看到一架巨大的车辇

    而在应宏和青尤两位真龙眼中,哪怕运足法力和目力观望,远方那颗扶桑树也已经模糊如雾中之影,在这扶桑树之上,有一团巨大的金红火焰在燃烧,这火焰偶尔有翅形之物展开,又有尖锐火喙伸出,时而还会跳跃一下,能见三条模糊的火焰巨爪,但这些都是惊鸿一瞥,大多数时刻只能见其形隐于煌煌光芒与火焰之中,也不只是不是那金乌气息太过夸张,干扰了一切感观。

    “三足金乌,三足金乌……”

    计缘喃喃着,从袖中再次将金乌之羽拿了出来,此刻羽毛同样散发着光芒,甚至隐约有虚火升腾而起。

    青尤微微一惊,骇然看向计缘,心中只觉得计缘此举无异于孩童在干草房中玩火。

    “计先生,你这是!?”

    就连老龙应宏也吓了一跳,但他知道计缘并非不稳重的人,强忍着将差点喊出来的“计先生”给咽回了肚子里。

    “青龙君放心,这金乌看不到我们的。”

    计缘心中压力微释,面露微笑地说了一句,但也就是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刻,远方扶桑树上,那正在梳理着翅羽的金乌忽然停下了动作,转头缓缓看向了这边,一双犹如金焰汇聚的双目正对计缘等人所在。

    计缘和两位龙君一下子身体僵硬如冰。

    这一刻,刚刚不觉有多大压力的三人,只觉得犹如常人身坠万丈深渊,心神剧烈震动,感受到无穷无尽的压力向着心头袭来,更犹如看到一**日在滔天火海升起。

    金乌眯起了眼睛,大约几息之后,口中发出一声鸦鸣。

    “呜啊~~~~~~~~~~”

    这声音在计缘耳中恍如隔着深渊幽谷传来,而在应宏和青尤耳中则模糊不清,有人隔着千山万水。

    也是在这一声鸦鸣过后,金乌的视线从计缘等人处移开,再次专心于自我整洁之中。

    “呼……”“嗬……”

    三人压力骤减,各自轻轻舒缓气息。

    刚刚那一刻,包括计缘在内的三人几乎是脑海一片空白,这会心神回暖,老龙应宏和青尤就都看向了计缘,却发现计缘面色淡然,还维持这方才的微笑。

    其实刚刚计缘心中也极其紧张,面上的微笑是僵住的,此刻见两位龙君看来,心中也稍觉尴尬,但面上并未表现出来。

    计缘结合当初云山观另一支道门留下的警示和两面星幡所见气相,基本能坐实之前的猜测了。

    “看来确实如计某所料了,这金乌其实并不在我等所处的大地与海洋上,在其落日之后,严格来说,金乌和扶桑此刻处于狭义上的‘天外’,依旧处于广义上的‘天地之间’,但如今我等只能模糊远观,却无法触碰,而这扶桑依旧扎根大地,所以在此前我等见之还算清晰,而此刻金乌既落,则牵带着扶桑树也远离天地。”

    应宏心中一动,抓住了其中关键,开口道。

    “日落和日出之刻最为危险?”

    “不错,日落和日出之刻,金乌司职天阳之责,离树而飞之时,扶桑树同大地的牵连会增强,同时也是太阳之灵大亮的时刻,天阳烈火之盛世间难容,受此影响,我等所处之地近乎绝域!”

    说着计缘眉头再次皱起,看了一眼应宏和青尤,忽然低声询问一句。

    “二位龙君,太阳东升西落乃天道之理,扶桑树既然在这,所处之地是为东端,日升之理自然是没问题的,那日落呢?”

    “呃……”“这……”

    这问题显然把仍然心有余悸的两龙给问住了,随后老龙意识到三人中最可能知道答案的还不是计缘嘛,于是顺嘴说道。

    “还是请计先生解惑吧。”

    计缘确实在问出之后也想到了好几种可能,只得说出了自觉可能性较大的一种。

    “或许日落之刻,大日在极西之处,然在太阳在大地背面仍然运转,直至绕回东端扶桑树处,金乌方乘车辇而回,落于扶桑树上休憩……”

    计缘越是说,眉头却依然紧锁,觉得自己的话也十分矛盾,边上的青尤龙君则直接点出了计缘话中的问题。

    “若如计先生所说,那天地何其之广也,太阳运转于大地之背,亦非瞬息可过,如何能在日落之刻就落于扶桑树上?”

    计缘微微摇头又轻轻点头。

    “是啊,青龙君所言甚是……如何能……”

    计缘话说到一半,看着手中的羽毛忽然顿住了话语,心跳也扑通扑通越来越快。

    “咕……”

    计缘轻轻咽了口口水。

    ‘不……会……吧……’

    “计先生?计先生?”“计先生,你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妙之事?”

    应宏和青尤发现计缘看着手中羽毛不再言语,面上又显出那种失神的状态,不由也有些紧张。

    计缘回过神来,看向应宏和青尤,面上神色莫名。

    “两位龙君,或许我等该明日此时再来此处查看……”

    “这是为何?”

    老龙应宏这么问一句,但计缘心绪有些乱,只是摇头道。

    “明日自见分晓!”

    在黎明前夕,计缘和两龙先行退去,在远方见证着日升之像,而后等待整整一天,日落之后,三人再次折返。

    这一次,证实了计缘心中的猜测,而两龙则再次在昨日原处呆滞了好一会。

    远方视线中的扶桑树上,金乌正在梳羽,但这次的金乌虽然看着不明显,但细观之下,似乎比昨天的小了一号,并非同一只金乌神鸟。

    青尤不由失语。

    “天有双日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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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7章 不可说

    当果然看到第二只金乌神鸟的时候,计缘心中虽然震动,但面上却如两龙这般惊讶得夸张,听到青尤的话,计缘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低声道。

    “双日不会齐飞,只是司职有轮换而已……”

    见到第二只金乌神鸟,计缘就不由自主地更多想一层,想着是不是会有第三只……

    目前的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老龙应宏和青尤的认知乃至想象力之外了,所以基本就是看计缘的意见了。

    “计先生,可还有什么见疑之处?”

    别说是十分了解计缘的老龙,就是青尤也明显看得出此刻计缘愁死不减,计缘看向两人,直言道。

    “计某并不确定金乌究竟有几只,我等需多观察一段时间。”

    三人压下心中的震撼,在原地看了半夜之后直接退去。

    在随后的近三个月的时间中,四位真龙全都和计缘一起多次来到那海底山脉之后见证金乌栖扶桑,计缘更是每日必至,而其余蛟龙则在五人商议之后,不准任何一条蛟龙来看,倒不是因为危险,而是有其他考量。

    在这三个月时间中,五人所见的金乌一直是之前所见的那两只,并且两只金乌几乎从不同时存于扶桑树上,基本夜夜交替落下。

    最初的心悸和震动逐渐减缓之后,计缘等人甚至小心翼翼的尝试在白天接近扶桑神树,只是他们又发现了另一件事,这扶桑神树白日确实清晰不少,但看似视之可见,但不论他们怎么接近,始终只能产生一种靠近的错觉,但却无法真正接触到扶桑神树,而夜间就更不用说了。

    出荒海已经快要整整两年了,到了第三个月月末,这天夜里,计缘和四位龙君再次齐聚那一片山脉之外,望着远方在扶桑树枝头休憩的金乌沉默不语。

    “今夜又是除夕,人间想必是十分热闹吧!”

    老龙应宏抚须这么说着,目视远方扶桑神树和金乌神鸟,但视线的余光则在看着计缘,他知道自己这好友还是挺在意这种人间重要节日的,尤其是新春交替之刻。

    “是啊,今夜过后,我等便可以返回了。”

    此时五人站在一处冰台之上,这冰台乃是青尤龙君的一件宝物,由万载寒冰炼制,虽然众人不怕这里的热度,但站在这冰台上肯定是会舒服很多的。

    青尤是四个龙君里面看起来最年轻的,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在人形状态留胡子的,此刻负手在背,望着远方的金乌感叹道。

    “没想到此次出海,孽虫没寻到,却有幸得见此等惊天秘密。”

    “是啊,老夫也没想到,太阳竟然是活的,竟是金乌神鸟!”

    共融也点头附和,但计缘听闻却微微皱眉,只是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其实在计缘心中,认可金乌为太阳之灵,但也有种猜测,认为金乌未必就一定是完整的太阳,或许金乌会以星辰为依,两者相合才是真正的太阳,但这就没必要和几位真龙说了。

    这些日子,计缘想了很多很多,将以前忽略的一些事情也借此机会深思了一番,比如之前他认为天圆地方,这或许广义上没错,但并非一定准确,因为大地上其实是有一定时差的,即相隔遥远的地方,可能出现一处已经破晓,而另一处天还没亮。

    看到“太阳”才意识到这些事,但并不能说明大地可能是拱形,也有可能如之前他猜测的那样呈现区域性起伏,只是这起伏比他想象中的范围要大得多,也夸张得多。

    至于大地是不是球形则不需要多想了,不光是感知层面,也因为从没有听过谁能照着一个方向直行返回原点的,就如龙族曾经有无聊的龙留下的记载一样,出荒海后旷日持久地向着一面飞行和潜游,是能够到达环境极其恶劣的所谓“大地之极”的位置的。

    只不过又很快假设又会被计缘自我推翻,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这种微弱的“时差”并无确切规律,一条线上可能出现有轻微时差的区域,也可能在远方出现时刻几乎相同的区域,这就说明依然是区域地貌的关系占据主因,比如缓慢凹陷的巨大盆地和阻隔天光的巨大高山。

    应宏抚须看着远方的扶桑神树低声提醒另外四人。

    “马上子时了,诸位收心。”

    全都仔细看着扶桑树方向,计缘更是在心中默默计算时间的流逝,哪怕是处在这偏荒的天地一角,计缘仍然能感受到沉积了一年的浊气和蓄势待发的清气开始渐渐积蓄分割,只等子时就会拉开天地一年的新帷幕。

    但子时还没到,扶桑树上的金乌也在此时鸣叫一声。

    “呜啊————”

    在计缘等人略微紧张的等待中,远方可望而不可即的金红色光芒正在逐渐减弱,到最后已经弱到只剩下一片散发着光辉的红晕。

    “咚……咚……咚……咚……咚……”

    扶桑树那边,那种令人心悸的鼓声忽然响了起来,这令四位龙君条件反射般想要后退,因为这段时间他们已经知晓,日出日落之刻都有鼓声,一听到鼓声就会有种危险的感觉。

    但几人毕竟是真龙,这点定力还是有的,见到计缘巍然不动,四龙也就没有动作,甚至出声询问都没有。

    隐隐约约之中,有模糊的车辇带着那一片红晕升起,离开扶桑神树远去,鼓声也越来越远,逐渐在耳中消失。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计缘和四龙唯一一次看到夜里扶桑树上没有金乌的情况,而计缘依旧不动,四龙也依旧陪着站立在冰台之上。

    直到片刻之后子时真正到来,天地之间浊气下沉清气上升,计缘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果然如此……”

    果然,当初他在海上听到的鼓声和那一抹天际始终接触不到的红晕,正是金乌车驾。

    “计先生,果然如此什么?”

    青尤好奇地询问一句,这段时间和计缘对话最多的并不是好友应宏,也不是那老黄龙,更不可能是共融,反而是这条青龙。

    “计某的意思是,果然如我心中所想,至少在新旧交替这时刻,金乌会出游,就是不知道他此举只是为了看新春,还是另有目的。”

    计缘皱眉沉思的样子,很容易让旁人多作联想,想着计缘好像在猜测甚至算计着金乌的种种事。

    四龙到了今日依旧没完全脱离见到金乌的震撼,而计缘不但使得扶桑神树和金乌,更好似对此有所算计,由不得四龙心中多想,而在这之中,老龙应宏则更是思虑深远,一方面自觉早就有的猜测没错,同时又觉自己猜得还是不够大胆。

    计缘不知道这四龙心中全在想他计某人的事,还以为他们沉默不语是各有思虑,等了片刻后,计缘才开口打破沉默。

    “走吧,此处暂时应该是不用来了,我等出海整整两年,回去或许还得一年。”

    说着,计缘一双苍目郑重的看向四位龙君。

    “几位龙君,我等所见之事,若无必要,还是不要外传为好,当然,计某并非要求诸位定要如此,不过是一声叮嘱而已。”

    “计先生放心,我等心中有数。”

    “不错,我等也非多嘴之人。”“正是此理。”

    其他三位龙君出声回应,而老龙则只是微微点头,他和计缘的交情,不需要多说什么。

    计缘闻言面露笑容,心中知道所谓“保证不说”其实并不靠谱,而且承诺也比较宽松,更何况眼前是妖修真龙,但他还是朝着四龙微微拱手,后四者也立刻回礼,随后青尤收了冰台,五人一起御水折返,离开了这一片海中山脉。

    三百余条蛟龙早已远在离开那一片诡异非常的荒海海域,在相对安全的外围等候,而黄裕重的水晶宫也在此处海底摆开,容众龙休憩。

    随着等待时间的推移,众龙心中也不免有些焦急,虽然几个月时间对于龙族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可毕竟如今情况特殊。

    这些蛟龙中,有一百余条是在最初隐约见到了扶桑神树的,也经历过一起逃脱“落日之险”的,而另外两百蛟龙则没有,除此之外,三百蛟龙在之后都没去过那险地,也没见到过金乌。

    “若璃,爹和计叔叔离开快四个月了,你说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究竟看到了什么?”

    水晶宫某处天台上,应丰和应若璃坐在晶石桌前,边上还有几蛟都算是老龙麾下,大家和其他蛟龙一样,都有些烦躁不安,虽然应若璃心中也不是平静如止水,可至少比大部分龙要冷静。

    “兄长,此事计叔叔和几位龙君既然不让我们跟随,定有原因的,他们修为高深,肯定也不会有事,我等耐心等着便是了。”

    边上也有蛟龙沉思道。

    “想来应该是一件了不得的秘事,而且危险非常。”

    这说了句废话,类似的应丰听多了,正要说点什么,忽然心中一动,边上众蛟也纷纷站起来望向远方,那边有龙吟声传来。

    没过多久,水晶宫被黄裕重收起,三百龙蛟启程返回,整个过程中,不论是计缘还是四位龙君都没对其他蛟龙多说什么,令众龙蛟心中如同猫爪,但也不敢不尊龙君之命。

第648章 返回

    众龙从荒海远方归来,足足花去十个月才重新回到了荒海与东海的交界线,众龙早已迫不及待地从海中跃出,在空中腾飞,这些龙都是一般意义上的四海龙族,在荒海上过了这么久,再次看到蔚蓝清澈的海水,众龙都忍不住龙吟长啸。

    计缘就更不用说了,见到茫茫东海的时候心情都开阔了起来,到了这里,群龙也差不多到了要分散的时候了,龙族有很强的地域区分意识,来自南海和北海的龙族都急切盼望回去,所以一入东海,共融和青尤就来和计缘等人道别了。

    南海和北海的蛟龙大部分是龙躯悬浮在天,而共融和青尤以及同他们极为亲密的龙族则全是人形,计缘和应宏以及黄裕重这边也是如此。

    天空云头,龙群已经三分。

    “计先生,黄龙君、应龙君、共龙君,既已回到四海之境,该论该办之事皆已在途中完成,我等也该就此分别了,几位龙君自不必说,计先生他日若是路过北海,还望来我宫中做客,青某一定好生招待!”

    青尤一边说着,一边朝着两个方向拱手,着重对着计缘行礼,而共绣也同样如此,行礼告别的同时,口中免不了对计缘邀请一番。

    “计先生,也希望你来我海中宫殿做客,共某必不会怠慢先生,自当奉席以待!”

    “若有机会,计某一定上门叨扰!各位后未有期!”

    “哈哈哈哈,后会有期,计先生,有机会一定要来我北海,青某先行告辞了!”

    青尤大笑着,在身边的几个人形蛟龙随着他一起行礼后,指甲化为龙躯,带着龙吟声远去,数十条蛟龙紧随其后,朝着偏北方向飞腾而去。

    共融面露笑容,正想也拜别离去的时候,身边的共绣实在是忍不住了,顶着压力低声提醒了一句。

    “爹……孩儿的事……”

    听到共绣开口,计缘和应宏身边的应若璃和应丰面色立刻就不好看了,而共绣前头的共龙君也是眉头微微一皱,转头面色不善地看向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后者心有恐惧,但面上还是露出哀求的神色。

    共融看了这儿子一眼,慢慢转回视线到计缘身上,重新恢复了一张笑脸。

    “计先生,此前听应龙君有言,其有一位仙人好友栽了一颗天地灵根,不知可是先生你啊?”

    计缘笑了笑摇了摇头。

    “计某可不曾栽种天地灵根。”

    在共融和共绣都微微一愣的时候,计缘才继续说了下去。

    “但家中确实有一颗特殊的枣树,那枣树可并非计某栽种。”

    共融其实深知应宏当初只是卖个面子给他,让大家都有台阶可以下,应若璃是这螭龙的宝贝女儿,当初没有发飙已经可以了,所以他此刻也不跟应宏对话,而是直接对计缘道。

    “计先生,想必你也知道,我儿共绣前些年伤了根本元气,其伤势特殊,难以尽复,先生方便,可否予我一枚灵根之果,当然,老夫知晓灵根之果非同小可,老夫定会给予足够诚意。”

    共绣不过是共融不成器的众多儿女之一,并且还是连累他面上无光的儿子,这老龙其实本想让此事就这样过去,但共绣在这种时候跳出来,在场众龙都知晓当初的事,共融碍于面子就有些骑虎难下了,只能开口向计缘求果。

    “共龙君相求,计某自当相送,何须谈什么报酬。”

    这话听得共融身后的共绣心中一振狂喜,甚至稍稍有些惭愧,这两年他可没少在背后编排计缘。

    ‘没想到这瞎子,不,没想到这白目仙这么好说话!’

    但计缘话锋一转,直接给共绣心中泼了一盆冰水。

    “只不过,灵根自有修行,实不相瞒,大约三年前应老先生来找计某之时,已经同我说明了共龙君之子的事情,向我提及过讨要火枣之事,但家中枣树同若璃关系甚密,可谓是闺中好友……”

    计缘话音一顿,看了一眼应若璃,后者虽然看似面无表情,但眉眼之前那笑意几乎要透出来了。

    “应老先生提到共龙君之子伤势的由来,那枣树当即大怒,只言绝不落果,连我去说都不卖情面……”

    计缘把手一摊,满脸歉意地对着共融和共绣道。

    “委实难以强求啊!”

    应若璃心中一喜,此前还和计叔叔商讨火枣成熟之期的事情,没想到现在他来这么一出,等于直接说没可能要到了。

    计缘说的这些其实大部分都没说假话,老龙确实提及过讨要火枣的事,但提了绝不会帮着共绣要,而枣娘和应若璃还真能算是闺中密友了,听了共绣的事情也很生气,唯独说谎的地方在于他计某人求果枣娘不给了。

    “呃,原来如此……那,老夫暂且只能另寻他法了……哦,计先生有空定要来南海做客,我等就多留了,两位龙君,计先生,先告辞了!”

    计缘话说到这份上,等于就是直接拒绝了,共融虽然心中稍有不满,但也说不出什么来,双方相互行礼之后,南海一众也纷纷化龙而去,原处只剩下来东海众龙和计缘了。

    等南海众龙不见踪影之后,应丰第一个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那阉龙还想断根再生,简直痴心妄想!”

    “哈哈哈哈哈……”“嘿嘿嘿嘿……”

    周围龙族尽是笑声,就连老黄龙也同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共绣之事早就私下沦为笑柄,而且应若璃是应龙君的掌上明珠,东海龙蛟年轻之辈也大多对应若璃心有倾慕,恨不得共绣一直当阉龙。

    “多谢计叔叔!”

    应若璃向着计缘施了一个万福,计缘看了一眼应宏和黄裕重道。

    “枣娘确实为若璃的事感到气愤,火枣也不算真正成熟,即便现在共绣能得一枚,吃了效用也不会太大。”

    对凡人的效果很大,对龙蛟这种确实就不会起太夸张的效果了。

    远方海上,数十条蛟龙跟随着一条足有七八十丈长的暗红色真龙飞驰,共绣此刻依然恨得咬牙切齿,甚至能想象到自己离开后,肯定会被应丰耻笑,越想心中越是悲愤难当。

    “爹!那姓计的瞎子欺龙太甚,胡编乱造……”

    “混账!”

    “轰隆隆……”

    共融怒喝声余音直接化为天雷雷音,极短的时间内,海上已经乌云密布,闪电在其中游走,这情况吓得共绣一下子龙躯都缩了一下,周围蛟龙都略显不安。

    “计缘之能,岂是你这逆子所能识得的?日后若遇上了,须得尊称一声先生,懂了吗?”

    “是,孩儿懂了……”

    共绣恐惧夹杂着愤怒,不敢违背父意,只能赶紧应下,这次出来本以为能讨得父亲欢心,没想到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哼,我看你是没懂!呵呵呵呵……”

    共融虽然对着儿子不简单,也谈不上有多熟悉,但也能猜出共绣一些心思,但也因此更加看轻这儿子,若非血缘可感,真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种。

    “你以为计缘为了你而扯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计缘不过是照顾老夫的面子而已,若只有你在,哼,哪怕你是我的龙子,他也可能一剑斩你龙首,日后休要再提灵根之事,看在你是我儿子的份上,我会再寻办法的。”

    这时候,边上有一条老蛟靠近帮共绣岔开话题分摊压力。

    “龙君,此前在那危机四伏的荒海区域,究竟有何发现,可否说上一说?”

    比起共绣,共融反而更看重身边这些下属,听闻他们问起之前的事,共融的龙首上双目眯起,露出一丝笑容。

    “此乃世间绝密,嗯,听计缘所言,暂唤那处为虚汤谷。”

    “龙君,一季之日,四位龙君和计先生究竟看到了什么,可否透露一二?属下们实在好奇!”

    “是啊龙君,属下们实在好奇!”

    共融笑了一声。

    “老夫若说看到太阳了你们信不?休要再问了,日后老夫自会与尔等分说,先回南海!昂……”

    ……

    东海本就是应氏和老黄龙的势力范围,随行龙族在随后各自散入海中,回到了自己修行的地方,老黄龙也和计缘等人告别离去。

    这次没有找到龙尸虫,但见到扶桑神树和金乌的事情,算是震动四龙,虽然说不会刻意宣扬出去,但相熟的真龙肯定是要告知的。

    这次出动的大多是海中的蛟龙,随着海中蛟龙各自散去,最后只剩下计缘和应家三人一起返回陆地。

    而在虚汤谷见到的事情,计缘和老龙都没有瞒着龙子龙女的意思,在途中就已经说了个明白,听得应若璃和应丰惊骇至极。任他们想破了头,也不会想到那扶桑神树是太阳金乌落下休憩沐浴的地方。

第649章 三年中的两件事

    一个多月后,通天江水府龙宫其中一处后花园中,计缘和老龙相对坐在花园桌前,这次上头并未摆着棋盘,仅仅是糕点茶水而已。

    计缘和应氏三龙也是昨天才回到这里的,但搜查龙尸虫以及此前看到扶桑神树和太阳金乌的事情暂时不需要他们费什么心了,老黄龙黄裕重会主要负责向龙族告知此事,计缘他们也乐得能休息休息。

    此刻,计缘正将獬豸画卷从袖中取出,放在桌上缓缓展开,水府中柔和清澈的水波对画卷并无任何影响。老龙在一旁仔细盯着画卷上栩栩如生的獬豸,一面将一把浆果丢入口中咀嚼。

    计缘看着画卷上毫无反应的獬豸,伸手搭在画卷上缓缓渡入一些法力,看着画卷上的獬豸越来越生动,颜色也逐渐鲜艳,随后沉声开口。

    “獬豸,可有何话要对计某说?”

    计缘这句话看似问得不明不白,其实是有原因的,当初在观察扶桑神树的时候,计缘曾经不止一次将獬豸画卷拿出来,但那几次,獬豸画卷什么反应都没有。

    计缘问完话之后等了一会,画卷依然什么反应都没有,老龙看了计缘一眼,和计缘一样,嘴角也露出笑容。

    “獬豸,你此前也看到了扶桑树与太阳金乌了吧?”

    等了一会,画卷依然没有多少反应,计缘和老龙对视一眼,后者微微点头,下一刻,计缘一挥袖甩出一具尸体,在一旁足有好几张桌子大,正是在虚汤谷外袭击龙群的那种怪物。

    “嗯?”

    画卷上的獬豸突然发出疑惑的一声,计缘将画卷拿起来,对准了这怪物的尸体。

    “想说什么吗?”

    画卷上开始升腾起黑色烟雾,獬豸的兽颅已经贴近了画卷表面,仿佛就要从画卷中钻出来。

    “虎蛟?这鬼样子顶多只有六分像,也小了些……抽其血髓给本大爷!”

    虎蛟?计缘心中没有对于虎蛟的印象,听着像是蛟龙,但这模样獬豸居然说有六分像。不过这些思虑计缘都暂且压下,他看着画卷中的獬豸道。

    “你究竟只是一幅画,还是有别的什么特殊之处,画你的人是谁?”

    “抽其血髓给本大爷,抽其血髓给本大爷!”

    獬豸又开始重复式话语,计缘眉头紧皱,觉得这獬豸又在装傻,这次他也懒得和獬豸搏什么心态,直接手上劲力一抖,就将画卷收了起来,反应时间都不给獬豸。

    “呃,计先生,为何直接收起了画卷?”

    老龙在一旁略有疑惑,他以为计缘会跟画上的獬豸再有一番对话的,而计缘也不瞒着老龙,看着画直言。

    “虽传獬豸是公正之兽,但未可尽信,这图中的可能是一只真獬豸,不能一直助他,此等有名有姓的上古神兽不能以寻常妖物论之,太阳金乌应老先生是看过的,獬豸自然不可能及得上金乌,但也绝非等闲,既然这獬豸在我等面前频频装傻,计某自不可能一直助这獬豸。”

    老龙神色了然,回想见到那金乌之时的震撼,自然也将獬豸高看了好几分。

    “计先生所虑有理,请用茶。”

    “请。”

    在两人品茶的时刻,应若璃也入了院中,她是刚刚从自己通天江的庙宇处回来的。

    “爹,计叔叔,我回来了。”

    老龙指着桌边的位置。

    “坐,说说三年中的变化。”

    应若璃走近桌前坐下,将自己了解的事情一一道来,讲的不是什么龙族内部之事,也不是神道大事,甚至和修行没多少关系,主要是大贞在这三年中发生的事情。

    对于修行之辈来说是短短三年,对于人间来说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有两件事值得应若璃着重说,第一是大贞洪武帝在一年前驾崩,新帝继位之后没有如同前几代皇帝那样给自己封尊号,受帝师尹兆先从小教育的影响,新帝认为若不是爱慕虚荣,则非杰出帝王不能有尊号,自己新继大宝,没那个资格。

    应若璃徐徐说完第一件事,计缘放下茶盏,面露思绪地感叹道。

    “是吗,洪武皇帝已经死了啊……”

    当初计缘就看出杨浩命数不盛,但在一起进入了《野狐羞》之后稍稍好了一些,没想到还是只多撑了两年不到一点就驾崩了。

    “这第二件事嘛,嗯,计叔叔,爹爹,你们或许也猜不到,祖越国对大贞动兵了。”

    应若璃才说完,老龙倒是没什么反应,计缘则明显一愣。

    “嗯?祖越国对大贞动兵?”

    这计缘是没想到的,在他想来反一反倒还有可能,怎么还能祖越国率先打破停战合约对大贞动兵的?

    “不错,而且计叔叔,就在洪武帝驾崩后半年,祖越国起兵八万,号称雄兵三十万,两月攻克大贞边陲六关一十三寨,杀入齐州,齐州半境之地沦陷……”

    这发展听得计缘甚至觉得有些戏剧化,祖越国内忧外患动荡不平,竟然能达到这种战果?这该是祖越国最后一搏了吧?

    “那大贞的反应呢?”

    计缘皱眉这么一问,应若璃知道计叔叔比较关心大贞之事,所以当然如实且详尽地回答。

    “大贞全国上下群情激愤,上至士豪乡绅,下至黎民百姓,无不怒于祖越来攻,我那庙中祈福者,多有求保大贞战事获胜者,如今就连不少儒生都投笔从军,更不乏随身佩剑的儒生……”

    “哦……”

    计缘缓缓点头,一边的老龙倒是笑了。

    “嘿嘿,有点意思,老朽虽然对人间之事无太多兴趣,但也素知祖越国人道千疮百孔,听若璃的意思,大贞还吃了大亏?”

    计缘已经在掐指卜算了,涉及人道气运的事都不好说,但算未来难,算过去却不用费太多力气,能了解一个大概方向。

    “说白了还是大贞边军轻敌,又是有心算无心,才吃了大亏。”

    掐算不是看录像,在起卦方向这么大的情况下,了解的也不是什么绝对细节,但知道大概不成问题,总的来说,就是大贞军中几乎人人认为祖越国国情极差,也根本没胆子来攻大贞,更认为祖越国现存军队不会有什么战斗力,结果轻敌至败。

    听到这两件事,计缘微微叹了口气,直接起身告辞,老龙也不多留,只是将之前答应的那一小坛龙涎香送给了计缘,不过就算没有应丰的事,本来这酒也是打算和计缘一起喝的。

    出了水府,踏波生雾而飞,没多久之后计缘就落到了京畿府城之中。

    街道依旧繁华,也依然热闹非凡,计缘走在街道上,行人客商往来不绝。

    “卖饼子,新出炉的饼子~~”“冰糖葫芦,又酸又甜咯……”

    “弓箭,卖弓箭了,一石强弓,百步之外可穿祖越贼子衣甲!”

    ……

    计缘在街头走着,耳中是各种嘈杂热闹的对话和叫卖声,视线在街上游曳,虽然模糊不清,但看起来这初冬时节,穿着犹如儒生的人中,十个里面有八个居然都佩剑,挂在腰间扶剑而走,他计缘反倒显得另类了。

    突然间,不远处的茶楼外,有伙计对外大声吆喝起来。

    “有边军消息咯,本茶楼有边军消息,但凡来楼中点茶附送茶点一盘~~~”

    “什么,边军消息?”“走走走,去看看!”

    “等等我,占个座,占个座啊!”

    ……

    街道上听到这声音的许多人都动了起来,一些摆摊的摊贩也有不少叮嘱旁边小贩帮忙照看摊位,自己则赶紧往声音热闹的方向跑,那些街上的读书人和行人中更是如此。

    计缘脚步一顿,随后也加快速度朝着前头走去,等他到了那座茶楼边上的时候,里面的位置早就爆满,但还有人在过来,茶楼桌子那本来一桌坐四人的,现在起码挤着**人,还有更多人在过道廊柱边上坐着小凳子,或者干脆站着,几乎人人手中都捧着一个茶杯,茶博士端着茶壶一个个倒茶。

    茶楼几乎被围得水泄不通,几个茶博士提着茶壶四处倒茶,简直如同计缘上辈子记忆中本领高超的公车售票员,在拥挤不堪的车上能做到让所有人买齐票。唯一例外的地方就是柜台边上的一张桌子,那边站着一个拿着纸扇的中年儒士。

    “各位,祖越鼠辈欺我大贞太甚!趁我边军不备杀入齐州,祖越国动荡,所谓军士简直如同贼匪,在齐州烧杀抢掠,更引得祖越国越来越多的匪兵入境,我朝几路大军驰援齐州,先锋已经和祖越匪兵做过数场!”

    “一群混账东西!”“是啊,我恨不能上疆场以报国!”

    “我朝安稳太平,国力强盛,祖越鼠辈不思感激我朝对其大度,竟敢自寻死路!”

    一时间,茶楼里群情激愤。

第650章 大贞民心

    这种茶楼的建筑格局就是为了吸引更多的客人,外围是拆卸式木板墙,只要不是狂风大作风沙漫天的日子,木板墙就会拆掉,在外围廊柱之间有长条的木板相连,可以坐一整排的人,也方便茶楼外的人旁听。

    本来在冬季为了保暖肯定不会撤去墙板,但现在确实敞亮得很。

    计缘过来茶楼的这边的时候,早已没有位置,就是站的地方都不富余,到茶楼的时候基本只能在门口站在,边上过廊上的廊板座位都没了,最后两个板坐正好被计缘前面的两个佩剑书生坐上去了。

    不过人的气质和气度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就是很有作用,计缘到门口站定左右看了一圈,没找到不那么拥挤的位置,本想着在门口站着算了,结果先计缘一步坐上外廊板上的两个佩剑书生,才坐下就看到了一步之外的计缘,看到计缘的样子就一起站了起来。

    “这位先生,请这边坐!”

    其中一个书生伸手相邀,另一个书生也微微拱手,计缘口头上当然要客气几句。

    “你们坐吧,我站着便行了。”

    这么说的时候,茶楼里的情绪正提起来呢,靠近那位持扇先生的几桌人都在叫嚷着祖越无耻。

    两个书生也转头看向那边,见那个持扇书生还没再次开腔,正由茶博士在给他的桌上摆上茶点和新茶,这都是茶客让茶馆添的。

    “先生请勿多言了,长者为大,快快过来坐吧!”

    “对对,我们年轻人站着就行了。”

    哈?你们年轻人?

    计缘余光瞥了一下自己的鬓发,又下意识摸了摸眼角,鬓发乌黑,眼角连皱纹都没有,在这两个年轻人眼中自己那么老么?

    “那好,多谢了。”

    计缘拱手回礼之后,上前两步侧身坐着,脚则放在茶楼外,那边的茶博士眼力也极佳,忙传话过来。

    “那边几位,要什么茶?”

    计缘边上的一个书生赶紧道。

    “给我们三个上雨前春,算在我账上!”

    “好嘞~~”

    计缘等人坐在外头廊板座上,茶博士反倒好伺候,直接绕出来递给他们茶盏,一一给他们倒茶。

    “各位客官请多担待,实在是没有桌凳可供摆放茶盏了,客官只能暂且自己端着了。”

    “无事无事,你去吧!”

    “哎哎!”

    计缘坐在这条廊板座的最边上,虽然一旁还空着能坐下一个人的地方,另外两个明显是好友的书生一个都没坐,而是站在旁边,所以这点地方反倒成了三人放茶盏的位置。

    这会茶楼中的声音也越来越热烈,里头的人不断叫嚷着。

    “这位先生,快说说前方战事啊!”“对啊对啊,快说说啊!”

    “我们都等着呢!”

    那持扇的先生看起来就是个说书先生,下意识地就喜欢吊人胃口,这会端起茶盏润了润口,然后“啪”一下将纸扇打开。

    “要说这几战,真是荡气回肠,前头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消息传回,其实是朝廷驰援的军队依旧吃了亏,所以没有大肆宣扬,其实一些官宦子弟都是知道的。”

    “啊?”“什么!”

    “驰援之军还是败了?”

    茶楼中众大惊,一些人茶水都从手中的茶盏里溢出来了,但看这持扇先生的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又没有丝毫担忧,一些聪明人知道后面定还有转折。

    “先生勿要卖关子了,快说说吧!”

    “是啊先生,我等忧思甚重啊!”

    那先生扇了扇纸扇,里头挤着这么多人,显得暖烘烘的。

    “好吧,我说说前方战事的前后变化:话说半年前祖越国贼匪之兵攻破我大贞边境关隘,二三十万人呐,简直人人都是土匪,听说他们的兵卒大多以为我大贞穷困,结果入齐州,发现我大贞百姓富庶,简直就是土匪见了金山银山,一路烧杀抢掠,造孽无数,一些地方整村整村被屠戮,财物被洗劫,妇女被欺辱,连孩童和老人都不放过……”

    “混账!”“这群挨刀子的混蛋!”

    “啊啊......气煞我也!”

    别说茶馆中的人了,就是计缘听着也眉头紧皱。

    “贼匪之兵靠着劫掠刺激,士气高涨,齐州边军被破之后,境内乡勇根本无力抵抗,况且我大贞这些年来国泰民安,更兼教化出众,不说处处路不拾遗,但至少乡间少匪,除了边军,州内各城并无多少兵卒,齐州百姓算是遭了灾了,哎!”

    茶楼内的人一面是气愤,一面也是一起叹着气。

    那先生纸扇一摇,摇头道。

    “随后消息传回,当今圣上下旨,抗击祖越贼子,王师三路,先后进发齐州,同祖越贼子交战……可是那些贼子下作卑劣,简直就是一群土匪,全无军士的骄傲,用尽各种无耻伎俩……最终导致先路大军折损数万军卒,第二路大军同样几番受挫呀……”

    计缘视线从那说书先生身上移开,看向茶楼中的人,许多人都捏紧了拳头,有些人则紧紧握着佩剑,有一股同仇敌忾的愤怒情绪。

    至于说书先生所谓“贼兵下作无耻”才使得前两路大军失利,这种话就明显是对大贞王师的美化了,兵不厌诈,再怎么痛恨祖越人,输了就是输了。

    “可恶,这群贼子!”“我大贞王师怎么可能输给这种混账东西!”

    计缘边上两个书生扶着剑,一只手死死攥着剑柄,连指节都发白了。

    “那位先生,快说说后面如何了,看你此刻神态,我王师定未完全失利吧?”

    里头有人这么问了一声,那说书先生笑道。

    “那是自然,其实朝廷三路大军固然每一路都雄赳赳气昂昂,但真正的重头戏是最后一路,由征北将军梅舍老将军挂帅,领兵走齐林关,所带军将皆是朝中能征善战之辈,还有一位各位不知道的虎将,乃是尹公次子,名曰尹重,尹二公子实属了得,首战就建立大功啊!”

    “是嘛?”“啊?尹公家中竟还有武将?”

    “哎呀,尹公当世大儒,二公子竟然是武人?”

    “尹相家中果然具是人杰啊!”

    茶楼中一下又议论开了,就连计缘这个当长辈的,也不由露出了微笑,虎儿到底是真的长大了呀。

    说书先生这会老毛病犯了,又开始吊胃口,没有直接讲战事,而是引申讲起了尹重。

    “各位有所不知,这尹二公子出发之前,尚只是一名挂翎校尉,其人有言‘无功无绩不领将职’,否则以尹相的身份,岂能没有将职,但此次凭借战功,梅帅直接点起将位,可谓实至名归……”

    说书先生端起茶盏润了润喉,见众人十分想听尹重的事,赶紧接着说下去。

    “尹将军是尹相次子,自然也是满腹经纶之辈,传言儿时被皇室读书,成绩皆名列前茅,而其武艺更是不凡,所用兵器在军中独一无二,乃是一对黑色双戟,双臂挥舞无人可挡,谋略出众不说,更有万夫不当之勇!”

    茶楼里议论纷纷显得有些嘈杂,但这会正是说书先生自己也特别想倾诉的时候,于是直接抓起醒木往桌上一拍。

    “啪~”

    茶楼里瞬间安静下来。

    “我便来说说王师北上最关键的几战之一,也是尹二公子成名之战,看破贼军目的,自请命星夜疾驰,驰援鹿桥关,率奇兵斩断贼兵粮道,布疑兵迷惑吓退贼军援军,又领百余精骑装作贼军败兵,诱骗一路贼军入围,更在万军之中阵斩贼兵大将……”

    说书先生越讲越激动,一把纸扇扇动飞快,茶楼内的众人都听得热血沸腾,人人都憋着一股劲,拳头反而比之前攥得更紧。

    计缘端起自己的茶盏品了一口,茶水清香味甘,似乎是在茶中还加了陈皮,说书先生的这一番战事描述情绪激动,尹重也确实做得好,在计缘为尹重感到高兴的时候,也发散性地想着如果同样的战术手法为祖越之兵用了,估计就又是卑劣伎俩了。

    计缘听了一会,听的不光是那说书先生的前线战事内容,也听众人言语,感受此间百姓的情绪,随后将茶水饮尽,就起身了。

    国力强盛,百姓齐心,大贞虽一时受挫,但绝非祖越能抗衡的。

    片刻之后,茶博士过来提着茶壶过来。

    “来来,各位客官,添茶咯!”

    那两个听得入神的书生赶紧回头取自己的茶盏,正想同刚刚那个气度不凡的先生说两句,却发现廊板座上,此刻只有三个茶盏,而那位头配墨玉的白衫先生已经不见了,在那茶盏边上还放着两文钱。

    “呃,这位兄台,刚刚那位大先生呢?”

    其中一名书生问站在廊座边的一个中年男子,那人正听茶楼内的声音听得入神,随便看了边上两眼,直接道:“不知道不知道,没见着。”

    再看边上其他人,神色皆是被茶楼中的声音所牵引,两个书生面面相觑只能无奈放弃寻计缘的想法。

    “哎,那先生眉宇间的气度绝非平凡之辈,定是一位饱学之士,没能多聊几句,甚是可惜啊!”

    请客的那个书生叹惜一句,只能将那两文钱收了起来。

    “邓兄,各处都在征从军之士,听说平定齐州战事之后,我大贞王师可能继续北上,定祖越之乱,开拓乾坤之功,我欲从军报国,即便不能为谋臣,为军中书记官也行,兄台觉得如何?”

    “祁兄说得好,正如尹二公子,我辈书生,案前可提笔,上鞍当握剑......”

    另一名书生也是提气振神,激动附和几句后刚要说出同去的话,但思虑闪动,又是一阵犹豫,最后只能道。

    “祁兄好志气啊!”

    祁姓书生看着好友微微皱眉的样子,拍拍对方的肩头道。

    “邓兄,你上有父母,下有妻儿,如何能一走了之?各人自有境遇,他日我们再会!该听的都听了,我先去了,小二结账。”

    “哎来咯!”

    茶博士屁颠的过来,看了一眼茶盏便报出了十二文钱的价格。

    祁姓书生从钱袋中取出两枚当五通宝,正要连同计缘的两文钱一起给出去的时候,不知为什么觉得这两文钱铜光灿烂,犹豫一下还是从钱袋中换了两文。

    等付完钱,祁姓书生向着好友拱手,直接大步离去,后面的邓姓书生只是看着对方的背影,几次想迈步追去,最终还是一拍腿坐下了。

第651章 大义天时

    在那祁姓书生快步离去的时候,计缘早已经走远了,他在留下的两枚普通的铜钱上动了些手脚,不算夸张,但或许在关键时刻能助一下那个书生,观其气相,此人志气颇坚,也当能在接触铜钱的一刻觉出特殊来,拿走铜钱算是一桩善缘,再重的恩惠就没必要了。

    计缘穿梭在京畿府城的街头,时不时就能看到张贴的告示,有的告示边上还围着人,有人为众人阅读内容。计缘曾停步倾听,大致了解是既有招募贤士从军的,也有朝廷贴出来的各种鼓励话语和保家卫国的宣言,用来振奋民心的。

    不过在计缘看来,大贞民心根本用不着振奋了,民间情绪比朝廷中很多人想象中的更加激愤,几乎人人支持不说,还多的是人想要上前线。

    在城中游逛了小半日之后,计缘还是去了尹府。

    荣安街上的尹府门前,如今是八名带刀甲士站岗,不过这些甲士应该也不属于禁军,应该是尹府自家的卫士,因为其中大半计缘认得,当然了,他们也认得计缘。

    所以计缘才到尹府门前,守门甲士中立刻有人认出了计缘,赶紧下了台阶迎到计缘面前。

    “计先生,您来了?”

    这领头甲士的声音计缘很熟悉,一听就知其名,看他抱拳躬身行礼,计缘也微微拱手回礼。

    “不错,赵管事,计某前来叨扰,尹夫子和青儿在么?”

    在如今这种关头,尹兆先和尹青都是大忙人,肯定全都在自己的官署忙于处理政务,但计缘还是这么问了一句。

    甲士收礼起身,摇头道。

    “相爷和尚书大人都在官署,有时候三五天都不会回府,就在官署住下的,即便回来也都比较晚,又二公子从军在外……”

    说着,甲士想起关键,赶忙引请相邀。

    “计先生快里边请,我等报知老夫人和公主殿下之后,定会去官署通知相爷和尚书大人的。”

    “好。”

    计缘点点头没多说什么,随着甲士一起进了尹府。

    当天,尹兆先和尹青并未在得知计缘来访之后马上回家,而是在尽可能地将紧急的事情处理完之后,才在正常的“下班”时间回到家中。

    尹青和尹兆先才入了家门没多久,尹池和尹典两个孩子就兴冲冲跑了出来,对着尹兆先和尹青叫得甜。

    “爹爹,爷爷,你们回来啦?”“爹爹,爷爷!”

    “哎哎。”“好孩子!”

    尹兆先抬头望去,只看到自己儿媳出来,忙问一句。

    “计先生呢?”

    三十好几的常平公主依然保养得如同妙龄女子,但她在向自己公公和相公见礼之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尹池和尹典两个孩子就争先恐后地开口了。

    “计先生在府上用过膳了,他说要去全京城最适合看星星的地方赏月观星呢!”

    “对的对的,可惜计先生不让我们跟着,爷爷,爹爹,你们知道是哪里么?”

    常平公主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肩膀,笑着对尹兆先和尹青说道。

    “好了,你们爷爷和爹爹累了,让他们先休息吧,相爷,相公,快去膳堂用膳吧,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天就黑了。”

    常平公主何等聪明,自然知道自己相公和公公肯定会去找计先生,而京城最适合观星的地方,只有如今在重大祭祀需要的时候才会动用的**台,正是当年元德皇帝为了举办水陆法会所修的那一座主台。

    “好,青儿,我们去用膳。”

    尹兆先快七十的人了,走路风风火火,并无他这个年纪老人该有的佝偻之相,尹青和常平公主在后面带着孩子跟上。

    ……

    当年水陆法会的**台修得不可谓不气势恢宏,即便是如今的计缘看来,也觉得这法台是个大工程,当年也确实算是劳民伤财。

    不过那一场水陆法会过后,这法台也成了一个有点特殊的地方,因为当年计缘施法,众龙又在其上雷劈妖邪,加上现在是皇室连年祭祀的地方,使得这法台多少有些神异之处。

    此刻计缘站在法台之上负手在背,望着天空明月,今天月明星却不稀,但或许是因为看到金乌之后的心理作用,计缘总觉得这一轮皓月中蹲着一只银蟾。

    当年能作为水陆法会主会场的法台面积当然不小,计缘一个人站在其上显得这里十分空旷,后方有脚步声传来,计缘回头望去,来的不是尹家父子,还是言常。

    “太常使大人,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当初就算是尹兆先装病的时候,计缘虽然在尹府,言常也去过几次尹府,但没和计缘照过面,更不知道计缘在,所以他是真的很久没见过计缘了。

    骤然看到法台上站着一个人,又听到这样的话,言常微微一愣,随后此情此景忽然让他想到了当年见仙人月下舞剑赠月饼,当即激动起来。

    “计先生?计先生!是您!先生,多年未见了,言常有礼了!”

    言常躬身行长揖大礼,随后快步接近,走到计缘跟前不远处,停下之后再次行长揖大礼,计缘则拱手回礼。

    “言大人不必多礼了。”

    如今的言常也早就须发花白,白头发多黑头发少了,但人还是很精神,至少没有到老态尽显的地步。

    “言某来此观天星之相,没想到能遇上计先生,一别多年,先生风采依旧,甚幸甚幸!”

    计缘笑了笑,抬头继续看向天空。

    “言大人,你是观星来看大贞国运的吧,担心前方战事?”

    观星是言常的老本行,而他从元德帝时代末期就备受皇帝器重,到了如今新帝依然很看重他,和尹兆先一样是真正的三朝老臣了。

    听计缘的话,言常一面抬头观星,一面抚须应声道。

    “先生所言极是,不过言某并不担心前方战事,虽我前方将士偶有失利,但我大贞国富民强吏治清明,星象气数强盛有力,紫薇帝星闪耀,祖越贼子只能逞一时之快,言某更关心此次战后,天星预示的国祚变化。”

    计缘低头再次看向言常。

    “言大人可有结论?”

    言常同样低头,看向计缘笑道。

    “见先生今时在此,言某觉得结果已经不言而喻,我大贞气数必……”

    言常的话说得斩钉截铁,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计缘就直接抬手制止了他。

    “言太常,不必说出来,除非皇帝问,虽不算天机了得,但也还是须慎言。”

    “是,言某知晓了!”

    说完之后,计缘继续抬头望月,言常也不是个多话的,同样在片刻后抬头观星,尹兆先和尹青一步步跨上这高高法台的时候,见到的正是远处两个抬头的背影。

    脚步声接近,计缘和言常先后低头转身。

    “尹相,尹尚书!”

    言常连忙向着这两位朝廷大员行礼,却并未太过诧异他们来此,后二者似乎也同样没有对言常在这里有太多惊讶,一面拱手一面接近。

    “计先生,言大人!”“言大人也在啊!”

    “尹夫子,青儿,过来坐吧,计某虽不是朝廷命官,今天倒也有兴趣听你们三位朝廷大员讲讲如今国事。”

    计缘笑着回礼,随后一挥袖,面前出现了蒲团和桌案。

    三人也不客套,直接在就近蒲团坐下,尹青直接提起桌上的茶壶替众人倒茶,一边口中说道。

    “如此,自然不能不提前方战事,祖越起兵确实出人预料,但于我大贞而言,未必不是好事,所谓大义天时皆在我也……”

    ……

    此时此刻,遥远的齐州南部,属于大贞王师的大军扎营处军帐林立,各部各队就寝巡查都十分有序,外围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在营区一顶大军帐中,一盏油灯灯光下,尹重着甲不脱,就着灯光坐在案前阅读手中的书籍。

    齐州的初冬已经很冷了,作为将军,尹重的账中自然有一个取暖的火盆,里头的木炭映出一片红光,为账内多添一分光亮。

    军帐中,左侧兵器架上摆放着两杆黑色大短戟,光是看上去就觉十分沉重,右侧兵器架上则是一柄精钢长剑,剑鞘上雕有龙凤,乃是当今皇帝杨盛在尹重出征前亲赠。

    “呜……呜……”

    夜里一阵乌风吹来,吹得营帐帘布轻轻摆动,账内的油灯火苗有些窜动,尹重抬起头,风已经过去,拿起铁签挑了挑油灯的灯芯,想让灯光更亮一些。

    在光线恢复的时候,尹重的动作却微微一顿,皱眉抬起头来,案前居然多了一人,而且还是个白发苍苍的佝偻老妪,在刚才他却没能听到任何脚步声。

    “你是妖,还是鬼?”

    尹重声音平稳,没有任何起伏之处。

    “将军果然是人中龙凤,既知我不是人,竟丝毫不惧!”

    老妪看向尹重的眼中充满了欣赏,只见尹重姿态和应对,足见大将风范。

第652章 当世英雄

    尹重将挑灯的手收回来,也将书放到桌案上,余光扫过两边兵器架,离得近的剑架仅一臂之隔,他能够在第一时间直接抓住剑柄抽剑,而且手中挑灯用的铁签也没放下,而是扣在了手心。

    “你既非人,又是何方神圣,来此作甚?我乃大贞征北军偏将军尹重,军中重地,岂容魑魅魍魉乱闯!”

    尹重说话之时,身子缓缓坐正,余光和心绪大半死死盯住面前的白发老妪,小半系于一侧佩剑,他面色沉着巍然不动,但他不知道的是,在那老妪眼中,尹重身上的杀气和煞气都在缓缓升腾而起,在老妪眼中,整个帐篷内外已经燃起熊熊大火。

    这火焰之盛令老妪都为之微微色变,心中远没有面上那么平静。

    ‘果然世之虎将也!’

    “呵呵,将军请勿动怒,老身并非带着恶意前来,来此就是想看看大贞王师是否有扭转乾坤之力,此前先去了那梅舍老将军帅帐中,这老将军虽威势还在,但只能说是一介平庸之辈,大贞前两路大军已经吃了苦头,这第三路若也都是些泛泛之辈,则得胜无望……”

    尹重表面冷静,心中怒意升腾,其人好似一柄宝剑正在缓缓出鞘,身上的汗毛根根立起,瞬间就能爆发出最大的力量,眼前老妪不是人,言语中充满了对大贞王师的轻蔑,很有可能是地方使用的邪术手段,若是如此,大帅梅舍的情况就吉凶难料了!

    营帐之中,杀气和煞气越来越强,尹重所在的位置散发出令老妪体感都微微刺痛的骇人杀意,这种时候她看向尹重,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着甲凡人将领,好似看到一只立起身子毛发竖立的巨大猛虎,獠牙显现,目露凶光。

    “你莫非就是来奚落我大贞将士的吗?尹某不管你是妖是鬼甚至是神,再敢出言不逊有辱我大贞王师,本将可不会饶你!”

    尹重说这话的时候虽然面色依然不变,但声音低沉,自己都没发觉自己那股杀气竟然令身旁的油灯都不断跳动,虽然嘴里说得话好似还比较缓和,实则近乎利剑出鞘,极有可能下一刹那就动手,那老妪感受到这种可怖煞气和杀意,犹如感受到眼前将军的决心,心中被骇得微微悸动,也终于面露惊色,赶紧微微躬身向着尹重行了一礼。

    “尹将军息怒,老身乃大贞祖越边陲之地的山野散修,虽非人族但也并非邪魅,来此仅为目睹大贞王师真容,并一尽绵薄之力,今日目睹将军威势,果然是天下少有的英雄!适才老身或有傲慢冒犯之处,还望将军海涵!”

    尹重眯起眼睛,稍稍缓和一些,但并未放松警惕。

    “你说要来助我大贞王师?难道那祖越国的贼兵还能强于我大贞雄壮之师不成?祖越积弱,只要打散他们那一股气,其后必无再战余力!”

    老妪微微一笑,摇头道。

    “将军固然是世之英雄,但祖越**中也并非没有能人,况且祖越国兵事匪性凶性俱在,长年在国中征战,比起大贞许多未见过血的兵士要更称得上是悍卒,且此番祖越是一场豪赌,更有非人之士从中相助,将军以为是对抗祖越一支匪军,实则是祖越尽起国力而拼,不可不慎啊!”

    尹重微微点头,缓缓站起身来,取过边上佩剑挂在腰间,这动作居然令老妪生出后退的念头,只是动作上并未体现出来,实在是尹重看似放松了一些,实则威势却依然在积攒。

    “本将虽在兵卒面前讥讽祖越贼兵,但实则从没有看轻过贼军,稍后你且说说贼兵的情况,至于所言之事是否为真,本将自有思量……来人!”

    尹重一声大喝令下,外头片刻后进来一名兵卒,先是诧异地看了帐内的老妪,随后抱拳道。

    “将军有何吩咐?”

    “去,将大帅请来,就说本将有要事相商!”

    尹重这是打算确认梅舍老将军是否有事,这过程中那老妪一言不发,默许尹重发号施令,在见到尹重的威势之后,她已经定死决心要帮助大贞,这不光是因为尹重一人,还因为尹重背后的尹家。

    传说大贞权势最重的宰相尹兆先乃当世文曲,系文脉正统不说更是身具浩然正气,乃千古贤臣,其子尹青更是被赞誉为王佐之才,如今老妪又亲眼见到了尹兆先次子尹重,此等威势只有世之名将才有。

    大贞本就国力远强于祖越,又有尹氏此等名门坐镇文武,实乃大兴之相。

    半刻钟后,刚刚睡下不久的梅舍老将军着甲来到了尹重的账前。

    “尹将军,有何事需要深夜来谈啊?”

    账前兵卒掀开账帘,梅舍老将军跨入账内的一刻,看到里头的老妪也是微微一愣。

    “此人是谁?尹将军账内为何有一个老妇人在?”

    尹重见到老帅无恙,心中略微放松,现在老帅来了,在他身边他也有一定把握保护他,毕竟他怀中还藏着一本特殊的兵书,所以他先向着老将军抱拳行礼。

    “末将参见大帅,此人自称山野修行之辈,言祖越之兵有异,特邀请大帅前来商议!”

    老妪微微欠身面露笑容,此前他见过梅舍,但是并未现身,只是因为觉得不值得现身,但此刻在尹重面前就不同了,既然尹重尊法度重军纪,她也不想在尹重面前表现出看轻梅舍的样子。

    “老身本是廷秋山中一白仙,后在齐州边境寻地修行,今遇上两国起兵灾,不忍大贞百姓受苦,特来相助,祖越**中形势并非尔等想象那么简单,祖越国中有高明妖邪相助,已非寻常人道之争……”

    尹重眉头微皱,他记得计先生和他讲过,所谓“白仙”其实是一种动物成精的自我美称,正如有些蛇类修行之辈会自溢为柳仙,这自称白仙者往往是刺猬。

    不过看破不说破,尹重也没有直接点出老妪的身份,毕竟能这么自称白仙的,肯定也不喜欢别人以畜生名称呼自己,虽然尹重之前杀气十足,但并非不知尊重。

    而这边,老妪说完那几句话,随后从袖中摸出两个香囊,一手拿一个递给梅舍和尹重。

    “老身先且送两位将军一件礼物,以防不测,此香囊内存有老身炼制天符,且存有法力,乃是一件宝物。”

    梅舍看向尹重,见后者微微皱眉,率先伸手去拿那香囊。

    在尹重伸手接触香囊那一刻,先是觉得这香囊入手温暖,好似自身散发着热力,但随后,香囊带着一股上头冒出一缕缕青烟。

    “滋滋滋滋滋滋滋……”

    这些青烟离开香囊一尺距离之后就自动消散,香囊自身的热力却并未减弱多少,尹重一面站在一侧护住猛然看向老妪,已经隐藏的杀气和煞气刹那间再次爆发,在老妪眼中好似帐内刹那化为炽热炼狱,骇得老妪不由后退一步,这一步退出才惊醒自己失态。

    “将军,尹将军,老身这锦囊绝非有害之物,请将军相信老身。”

    老妪一面躬身行礼,一面快速发言,这种情况,她知道尹重已经怀疑她了,而且这种气势简直恐怖,哪怕明知这武将奈何她不得,至少杀不了她,也真的已经令她惊惧了,说话之间猛然想到什么,赶紧道。

    “尹将军且听老身一言,将军身上必然有高人所赠之护身宝物,或者被高人施了高明法术护身,对了对了,令尊尹公乃是当世人道大儒,身具浩然正气,兴许是将军长期在令尊身边,沾染了浩然之气,老身修行路数和寻常正道稍有不同,可能对我这锦囊有所反应,将军快看,这锦囊上的威能并未减少啊,这确实是护身宝物啊!”

    老妪话语都没有之前的沉着了,哪怕并不是凡人,额头都已经微微见汗了。

    尹重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手中的香囊,确实那种温暖感还在,而老妪所说的护身宝物,他也确实有一件,正是计先生赠送给自己的字阵兵书,看这老妪这紧张的样子,看起来所言非虚了。

    “这香囊上确实留有温暖之意,姑且信你一回!”

    说着,尹重伸手将另一个香囊也抓在手中,同样是一阵不明显的青烟过后,香囊上的感觉更加舒适了。

    见尹重相信自己,老妪微微松了口气,此刻反应过来才在心中自嘲,居然真的怕了尹重,但同时也更确定尹重的不凡,想来确实是天命所归之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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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3章 对着干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对于身在疆场的将士而言,能接到家书是如此,对于身在后方的家属而言,能接到从军亲人的家书亦是如此。

    距离尹重出征已经数月,计缘来到京畿府也一月有余,此时尹府终于收到了尹重的书信,同时传回的还有前线的战报。

    司天监官署之中,计缘正在司天监巨大的卷宗室内翻阅文献。

    这卷宗室犹如一个巨大的图书馆,里头收藏了历代司天监官员从天南海北以各种方式找来的天文星象典籍,以及各种于此有一定相关内容的文献,当然还有大贞几百年立国过程中,历代太常使和下属官员自身撰写的文献,甚至于还有相当一部分史书,当然多涉及前朝或者再前朝的星象记录等。

    计缘和言常叙聊几次之后,来司天监看了一下,才骤然发现这么一座宝库,顿时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从言常这人看来,历代司天监官员中能人还是不少的,并且在玄学中还有一定的科学严谨精神。

    所以计缘就在司天监中住了下来,每天都会翻阅司天监的这些文献。

    理论上这些文献当然是属于朝廷机密,除了司天监自身官员,别说是计缘了,就是同为朝廷命官,要看也得找言常批条,甚至找皇帝要批条都有可能。

    但这毕竟只是理论上,计缘要看,如今司天监身份最高的两个人,一个太常使言常,一个国师杜长生,哪个会阻拦,非但不拦,反而尽心尽力伺候着,当然计缘不是个娇气的,也没必要怎么伺候,有茶水或者酒水,有点吃的,再拉个地铺就能在卷宗室内常住了。

    计缘在此,言常和杜长生也不敢将情况告诉大贞新帝,反而是不约而同的陪着计缘一起在卷宗室内打地铺。言常是经常和计缘讨论卷宗的事情,也借此学习,而杜长生开始只是想要在计缘面前卖个好,后面则也参与其中,令计缘并不反感二人。

    卷宗室内,有好多隔墙,在外墙边和隔墙上,只要没有窗户,都靠着耸立有一个个巨大的木质书架,越是靠里,各个书架上越是塞得满满当当,书籍有纸制书本,有丝绸绢本,更有为数众多的竹简和木刻,取书常需要借助几部梯子,犹如一个巨大的图书馆。

    计缘左手中拿着一卷刀刻文竹简,右手食指划着竹简刻印品读,这其中是对多年来星象变动的细致研究。

    “哎,计先生,您瞧,这里有写,仲裴公梦以观星,断定灾厄变化的事,记年比外头流传中的早百年,那样的话,时间就对得上了呀!”

    言常手中同样一卷竹简,看到其上内容惊喜大叫起来,计缘和杜长生也纷纷靠近观看。

    “不错,如此的话,仲裴公并非所传前朝宝和十一年人士,而是早上百年……”

    “嗯,这倒是个能人,可惜了啊。”

    计缘正感叹的时候,外头有司天监的差役匆匆跑入了卷宗室内,在里头找了一会才看到靠在远处墙角的三人,赶紧接近行礼。

    “报监正大人,宫中派人来了,皇上急召监正大人和国师入宫面圣,有要事相商。”

    “嗯?”“皇上召我等入宫?”

    言常和杜长生面面相觑,这新帝上台后可冷落了他们有一阵了,今天突然传召?言常站起身来,对着差役问道。

    “可知是何事传召我和国师?”

    差役抬起头,看了一眼依旧在那悠闲阅读竹简的计缘,不敢问这人是谁,老实就自己所知回答上官。

    “回大人,听说今日东门外有数骑背旗骑士策马入京,好像是东北方齐州那边战事有重大战报传回。”

    “战报传回该宣的不是司天监吧?”

    杜长生也站起来诧异一句,靠着书架坐着的计缘也是微微皱眉,随后展颜一笑插嘴道。

    “那可未必,二位大人还是及早入宫吧,免得皇上急了。”

    “嗯。”“好!”

    两人对视一眼后退开一步,向着计缘躬身行礼。

    “那先生,我等先行告退!”“杜长生告退!”

    计缘并未抬头,背手推了推示意他们离去,两人这才转身,对着传令的差役点头,然后快步一起离去。

    ……

    一刻钟之后,言常和杜长生一起到了御书房外,外头的太监急匆匆入了御书房中汇报,里头已经站了不少文臣武将。

    里头的人正在争论,见到有太监进来了,皇帝立刻抬手示意大家收声,太监赶紧躬身汇报。

    “皇上,司天监言大人和国师来了,就在外头候着。”

    御座上的杨盛赶紧道。

    “快让他们进来!”

    “是!”

    太监退出去后没多久,言常和杜长生就联袂进了御书房,一到里头才发现尹兆先和尹青和几个重要文臣在,还有几个武臣也在。

    “微臣言常,拜见陛下!”

    言常的礼节依旧到位,而杜长生因为国师的身份和功绩,只需要浅浅喊一声“陛下”就好了。

    杨盛眼神示意了一下尹青,后者点头后直接代为开口道。

    “言大人,还有杜国师,今早接到齐州那边的加急军报,祖越国非但不断增兵,更是发现其军中有不少祖越国册封的大天师、大祭祀之流,两军交战多有妖法和奇诡之术来袭,军中士卒惶恐者甚多,所幸我军中亦有奇人异士江湖豪侠相助,加上将士们勇猛拼杀,方才势均力敌。”

    “嗯?妖法和奇诡之术?”

    杜长生对此事最为敏感,当即就诧异出声,看向杨盛行了一礼道。

    “陛下,军报原件可否容我一观?”

    皇帝点头后看向一侧的中年太监,后者赶紧取了桌案上的军报交给杜长生,后者直接抓住军报略微阅览,然后食指指尖渗出一滴精血散开,以军报起卦测算前方。

    “国师,结果如何?”

    听闻皇帝发问,杜长生看过周围文臣武将一圈,往常一些依旧有些看他不起的大臣也以期盼的眼神看着他,这让他挺受用的,最后才面向皇帝道。

    “回陛下,真有修行之辈介入,并且似乎同祖越国纠缠紧密,真正接受了祖越国册封,算是祖越国朝臣,同我大贞交锋同系于人道纷争之内,怪,实在是怪,按理说祖越国这气相,应该是境内魑魅魍魉横生,妖邪祸害社稷之时,怎么会都跳出来帮助祖越国进军大贞呢,这不是绑死在祖越这破船上了,难道他们觉得会赢?”

    杜长生觉得十分荒谬,这种真正效忠祖越国介入本国人道大统的事情发生在大贞都稀罕了,竟然在祖越。

    尹青看了一眼言常,然后看着杜长生,思量之后询问道。

    “国师乃是仙道中人,不知可有良策?”

    “良策?杜某一介修行之辈,只能去前线助力我朝大军了,良策还需尹公和尹大人,以及众多大人和将军共计。”

    杨盛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

    “好!有国师这句话,孤就放心了!”

    当初救尹兆先的那一场大阵接天星的事,杨盛是亲身经历过的,所以哪怕杜长生再三强调当初是借法,可他对于杜长生的能耐还是十分信任的,其实今天来宣杜长生来,除了听他意见的同时,很大程度上也就是想要他这么一个表态,没想到还没暗示他,杜长生自己就说了出来,怎么能叫杨盛不高兴。

    言常此刻也开口了。

    “陛下,老臣近期观天星之象,知晓本朝已至关键时刻,此刻不能顾忌是否劳民伤财,定要全权保证前线战事。”

    “兵卒、衣甲、兵刃、车马、粮草等自有尹某和诸位同僚会调配,大军也在不断招募和调配,且我大贞积蓄多年之力,非一朝一夕能垮的,言大人请放心。”

    尹青这句话说得有绝对自信,而在场的人也十分信服,尹兆先此刻是唯一和皇帝一样有座位的人,坐在御案边上,只是抚须不说话,他很高兴见到朝中文臣武将齐心协力,更乐见民间与朝廷万众一心。

    杜长生视线瞥见尹兆先,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其实……”

    但话只到这就又停住了。

    “国师,你想说什么,但讲无妨。”

    “呃,杜某是想让陛下也张贴告示,让我朝能人也能多来相助,但想到已经有诸多义士前往了……”

    “国师所言极是,此事李大人督办!”

    “是!”

    皇上有吩咐,一边的一位中年臣子立刻拱手领命,到了杨盛这一任皇帝,元德帝时代的三朝老臣基本已经告老的告老离世的离世。

    杜长生这种建议等于没说,杨盛自己也早就想到了,但卖杜长生一个面子,故意这么讲一句。但杨盛不知道的是,杜长生原本是想说,其实只要尹兆先亲自前往战场,简直胜过半军。

    ……

    司天监卷宗室内,计缘一手抓着竹简,一手提着白玉千斗壶,坐在地上缓缓朝着口中倒酒。

    “咕~~咕~~咕~~~”

    计缘视线一双苍目并无焦距,眼前模糊一片,心眼之内则仿佛穿越千山万水。

    “有人算到我计缘这一步棋,而且还对着干?”

第654章 皇榜再现

    今天御书房的会议不过是一场简短的讨论,但一些需要快人一步去做的事情今天就已经可以开始行动了。

    首要确定的几件事就是扩大招兵训练的规模,从各州尤其是并州采办足够的粮草保证后勤,按合理价格征用各处铁匠铺及其铺内的匠人,帮助锻造各种箭矢兵刃和衣甲,然后朝廷中剩下的一些个能人异士,在国师杜长生的带领下,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前线,计划赶上最新增援去前线的五万抽调的大军,好一起到达齐林关。具体的细节还会在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在金殿上讨论,并且正式昭告天下。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言常和杜长生从皇宫出来,回到了司天监官署所在的位置,再次来到了那间巨大的卷宗室的时候,计缘还坐在原处看书,每每阅读必以指尖划过文字来感读其意,好似在两人走后就并无任何变化。

    两人走到十几步外的时候计缘才抬起头来。

    “两位回来了?”

    言常和杜长生先拱手行礼,随后对视一眼,还是前者开口说话。

    “计先生,北方战事有些不太正常,听传回军报,称祖越国的贼兵中出现了许多邪魅奇诡之人,皆是祖越朝廷册封的天师和祭祀,有官衔品级和俸禄,随军以邪法侵害我大贞士卒和百姓。”

    杜长生点头后也补充道。

    “不光是言大人所言的那么简单,那些所谓大天师大祭司之流,固然有一些正经散修或者驱邪法师之辈,但更多应该是一些妖邪术士,很难相信他们都会甘愿从于祖越国朝廷,可似乎事实就是这样。”

    计缘将手中竹简放到一边,面色平静地点头回道。

    “祖越之地妖邪丛生的乱象虽然有所缓解,但与祖越国气数并无关系,如今祖越宋氏忽然强势自信起来,更能挥军南攻大贞,亦有如此多非凡之辈相助……此事计某也觉得有些蹊跷。”

    杜长生闻言试探性询问道。

    “那先生的意思是?”

    计缘摇摇头道。

    “不论是精魅邪道亦或是散修豪侠,皆是长居于祖越国土亦或是周边之人,又受祖越册封,享官爵俸禄,再随军出征,不论如何已经是系于祖越一国人道,同大贞也是人道之争了。”

    计缘神色平静,话语中的意义却十分深远,且先不论人族,哪怕是那些妖邪,也大多是长久以来就在祖越国的,而此刻都纷纷加入祖越国,就好似是一国征兵国民响应,契合一国气数伦理,让计缘也挑不出刺来。

    思虑片刻,计缘再次看向杜长生和言常。

    “杜国师想必要出征了吧?什么时候出发?”

    虽然自己还没说过要出征的事情,但对于计先生知道这一点杜长生和言常都不觉得奇怪,杜长生点头回答。

    “此事紧急,来见先生之前,杜某就已经让徒儿配置人马召集人手,入夜前就会出发,不会等到明日早朝颁布诏令通告。这次也是来和计先生道别的!”

    “倒是终于有几分国师的担当了。”

    计缘笑言一句,从地上站起来,杜长生心中一喜,面上则维持严肃,以诚恳的语气说着。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算不得什么担当,不过尽责尔!”

    “说得不错,杜天师此去亦须小心,虽并无什么大妖大邪参与其中,可如今已是大贞与祖越两国的气数之争,二者必有一亡,不可能缓和了,战局还会扩大。”

    “是,在下一定小心!且我大贞也定会有更多能人异士相助。”

    没多再说太多东西,御书房一些探讨的细节也没必要和计缘细讲,言常和杜长生此刻没有了一同陪计缘悠闲看书探讨星象和其他学问的闲心了,各自向计缘告辞后匆匆离去。

    计缘独自在卷宗室内站了好一会,随后才弯腰捧起脚边的一小堆竹简,将之放回不远处的大书架上,随后手一勾,另一侧书架上的十几卷竹简缓缓漂浮而下,落到了计缘身边。

    这种竹简古书,一卷能记载的内容不多,好几卷乃至十几卷才能有现在一本厚度正常书籍的内容,卷宗室这么大,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类似竹简珍本的书实在太占地方了。

    计缘再次坐下来,取了边上一卷竹简,开始品读其上的内容,似乎对于战事的变化反倒表现得并不算太过关心。

    变数是有,甚至让计缘品出一些不同寻常的阴谋论味道,但大贞这一步棋他布置这么久,数十年时间开花结果,计缘也更愿意相信此棋必胜。

    哪怕明知有许许多多的反例存在,但计缘这人从始至终都有自己的浪漫主义在,并且愿意贯彻这种浪漫,即所谓的邪不压正。

    ……

    当日午后,杜长生率五十余人的队伍直接策马离开京城,赶往最近一支驰援齐州的大军前进路途。

    第二日早朝过后,京畿府东南西北四门处,赶集的百姓和做生意的商贩还零零星星的呢,就有骑手风风火火策马冲向四门位置。

    “让开让开,公差赶路,让开大路中心,公差赶路!驾~驾~~”

    “啪嗒嗒……啪嗒嗒……啪嗒嗒……”

    “驾,前方避让,我有前进引路令牌,奉皇命离京!”

    领头的骑手到城门处,见前方守门将士似有阻拦之意,当即放缓速度取出镀金令牌,在马背上高举在手。

    “快快放行!”

    守门将士眼尖,远远就看到了令牌,加上这些骑手的装束,不疑有他,纷纷往两侧让开,并且还手持长矛示意边上行人避让。

    骑手们再次扬起马鞭拍打马匹,提起马速离开京城,一边的守门将士和百姓看着这些骑手离去的背影都在议论纷纷。

    “哎,这不会是又出什么大事了吧?”

    “还能有什么大事,肯定与北方战事有关的!”

    “哎那可不一定,北方那群祖越贼匪哪能是我大贞敌手,不足为虑。”

    “都散了散了,勿要在城门口多停留!”

    ……

    在人们议论的时候,先后几批骑手都离去,骑手们大多以五人一组为单位,分别从四门出发,向周围疾驰,前往各自需要去传讯的城池。

    随后城中也在当天陆续张贴起新的告示,引发了民众对北方战事的新一轮讨论。

    通州,挨着大贞京畿府的长乐府府城中,就在当初老乞丐当街乞讨的那个角落,又有官差带着榜文和浆糊桶来到这里。

    “让开让开,去别处行乞!”

    “是是是!”

    墙下的几个乞丐赶紧拿起自己的破碗让开,官差过来,其中一人皱眉看向点头哈腰离去的乞丐,摇头道。

    “有手有脚,也不苍老,何故不去找份活计养活自己,在这里仰人鼻息跪而行乞?”

    几个乞丐当然不敢搭话,只是跑到别处去了。

    “哼,就是从军也好过如此浪费光阴,算了,我们张贴告示!”

    涂上江湖,将绢布告示张贴,这次竟然是皇榜,这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出现过了,就是此前祖越国入侵都没有贴的。

    “哎,那边贴皇榜了?”“什么?”

    “好像是真的!”“走走,快过去看看!”

    “等等我,我也去……”

    官差的皇榜才贴在墙上,周围的百姓乃至附近酒楼茶楼中都有专门派伙计过来看的。

    路边两个提着竹篮的白衣清秀女孩也正巧路过,见到这情形也一起过去,正巧有儒生在念诵榜文。

    “告天下能人义士,祖越贼匪来犯我朝之境,朝廷起兵征伐,然贼兵多邪魅之士,有魑魅魍魉之妖物相助,所过之处生灵涂炭……”

    听着儒生念诵完毕之后,外围两个女子对视一眼,然后迅速退去。

    城内长绣坊,有一间安静的大宅院,一名淡淡红妆的秀丽女子正坐在院中看书,一边的小桌子上是茶点瓜子和花卉泡制的香茶,白色的宽松衣衫遮盖住自己的令男女都惊艳的身段,这是属于白若的悠闲时光。

    也是在这时候,刚刚那两名年方二八的女孩匆匆推开院门。

    “夫人!”“夫人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慢慢说。”

    院中女子说话的时候并未抬头,两名女孩跑到近处描述所见。

    “夫人,那祖越**中竟然有许多妖邪术士,并且还在不断增兵,根本不如此前好多人说的那样会久战自溃,我大贞大军有些吃不住了,街上贴了皇榜,正在招能人异士相助呢,听说本朝国师已经星夜赶往前线去了。”

    “嗯?”

    白若眉头一皱,抬头看向两个女孩。

    “杜长生也去了?”

    “嗯!”

    白若站起身来,书册抓在左手手心负在背后,一只右手则抓了一把瓜子往地上一抛。

    “啪嗒嗒……”

    一地瓜子洒出一滩看似杂乱无章的形状,而白若依此不断掐算,口中吩咐道。

    “念皇榜。”

    “是!”

    两个女孩记忆力绝佳,只是听过一遍就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等她们讲完,白若手中的动作也停下了,眼中更是神思不定。

    “先生如今不知身在何方,而大贞却告急,若是回来见到大贞境内是国破家亡之景……杜长生虽得过先生两句指点,但道行太差顶不住的,即便尹公亲至前线也不过守成,并无杀伐之力……”

    大贞境内肯定是有能人异士的,这一点白若清楚,但她不敢肯定有多少,又有多少派得上用处,而大贞神道虽强,但神道地祇自有规矩,极少干涉人道之争,就算有影响也仅涉所辖之境,一地之神算不得多大力量。

    白若思虑万千后,抬头看向两个女孩。

    “我们也算久居大贞之士,走,我们去齐州!”

    两个女孩心中狂喜,面上强忍着几乎抑制不住的兴奋,点头应声。

    “是夫人!”

第655章 战区命薄

    对于白若来说,根本没必要入京觐见皇帝去讨要什么册封,虽然京城相距不远,但即便是必然涉足人道之争,和大贞气数要有所纠葛,这样也能尽可能相对减少对自身修行的影响。至于因为没有受到大贞册封导致白若同人道之争的关系不算名正言顺,祖越国的神道可以毫无顾忌的直接对她出手,这一点她也不怕,且不说如今战事主要在大贞国土,就是会攻入祖越国,那边的神道也已经崩坏了。

    与白若产生相同想法的其实也不少,甚至还有的行动得更早,当然也有愿意接受朝廷册封的,有的去往京城,有的向当地官府报备并取得路引之后直接前往北方。

    ……

    “驾……驾……”“驾,各位,在入夜之前翻过这座山!”

    “知道了!”“明白了!”

    黄昏中,齐州南境的一条山道上,三四十人正策马前行,这群人一个个身负各种兵刃,着装也各有不同,显得组织松散但却一个个气息平稳。

    终于,在入夜之前,这三四十人出了这片山,在距离山脚数里的官道边上暂时扎营,说是扎营,其实也就是一众人找个合适的地方将马匹拴好,再升起篝火休息一阵。

    如今是寒冬,即便是武人这么赶路一天,也被冻得有些受不了,现在能坐在几个篝火边休息算是难得的享受,不过身冷心热,所有人都攒着一股劲。

    “我等已经入了齐州境内,距离我大贞守军关隘也不远了,做好准备修养精神,不日遇上祖越贼子,定叫他们好看!”

    “说得不错,这祖越贼匪正面不能胜,就尽搞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欺我大贞无人乎?让他们知道我大刀的锋利!”

    接话的男子说完,直接将自己的刀拔出一小节,露出反射着火光的刀身。

    “如今江湖各道都有义士汇集前来,我等武艺在身,正是匡扶正义之时,齐州境内多少百姓被残害,如今亦有贼子到处流窜,我等过了齐林关之后,见到贼子,有一个杀一个!”

    “对!”“不错!”

    正在一众武人热议之时,远方又有马蹄声响起,并且在逐渐接近,这些武者虽然不熟悉军事,但个个身怀武艺视听也相对敏锐,当即全都安静下来。

    有人轻功一跃跳到了附近的一棵树上,眺望远方见到有一队骑士接近,此刻天还没完全黑下来,所以能看出这队骑士全都衣甲整齐。

    “各位同道,来的是一队兵,看起来像是我大贞将士!”

    听到树上的人这么说,下头的人相互看了看,下意识都兵器不离身地站起来,也没有刻意回避。

    没过多久,这队骑士就已经策马到了近处,领头的军官扬手,骑兵就开始缓缓减速,最后到这群江湖武人约莫三十步外停下,正好是相对安全的距离,又在士卒弓弩的大威力射程之内。

    领头军士手持一根长枪指向前方武人。

    “我乃大贞征北军巡查队,尔等何人?速速通名!”

    在军士问话的时刻,几十骑兵士在马上已经用弩箭对准了前方。

    立刻有武人上前一步抱拳回答。

    “我等皆是大贞江湖武者,今国家有难,特来北方尽己所能,杀祖越贼子匡扶正义。”

    “可有路引?”

    “有,请过目!”

    之前回答的武人从怀中取出路引册本,几步上前递给那位军士,后者接过之后拉开册子查看,能见到前头几处关口盖的印章和批注,再看向这些武人,有的衣着朴素有的衣着鲜亮,但基本比较整洁,更无血迹在身上。

    军士眼神眯起眼睛,忽然问道。

    “你们都是宜州人?才来北方,可带了宜州有名的花龙团子糕?好久没吃到了。”

    领头武者眉头皱起,还不及他说话,后边人群中已有人疑惑道。

    “花龙团子糕?宜州有名?没听过啊,那军爷,是不是什么小地方的吃食?”

    领兵军士一笑,将手中钢枪收起。

    “我瞎编的,你当然没听过了。”

    那武者心下了然,但还是把刚刚没说完的话讲完。

    “我等也并非尽数是宜州人士,亦有并州同道,只是路引取自宜州,那边那位,并州总捕头,阴阳神捕王克王捕头!”

    军士微微一愣,抬头看向那边站在篝火旁并不起眼的褐衫汉子,见到对方正微微朝着这边拱手,没想到这人还是个公门捕头,但所谓阴阳神捕的名头他倒是没听过,应该和那些天花乱坠的江湖称号是一种路数。

    这么想着,军士向着王克回礼,随后将路引册子交还给马前的武者,再朝着众人拱手。

    “多谢诸位义士前来相助,此处已然是前线,方才多有冒犯之处还请诸位义士海涵。”

    “军爷放心,我等知道轻重!”“不错,军爷无虑,我等也是走江湖的,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武人们对于这群骑兵确实并无多大恶感,看他们身上的衣甲多有划痕和破损,更沾染了不少陈旧血迹,不用问也知道是经历过血战的悍卒。

    “嗯,也提醒诸位一句,到了此处已经不能算安全了,敌方多有奇诡之士,也得小心一些邪门的路数,往此东北直去是我军大营方向,而周边也有小道能翻过关隘,不可不慎!军务在身,我等先行告辞!”

    “诸位慢走,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一些原本躲藏树后树上的武者也都出来,三四十人向着约莫五十骑兵抱拳,后者只有那军官在马背上回礼,然后一声“出发”之后,就带着兵士策马离去。

    等一众骑兵消失在武人的视线之中,武者们才纷纷感慨。

    “真雄壮之兵也,我大贞不可能输的!”

    “不错,有此王师,定能战胜贼兵!”

    旁人感叹的时候,拿着路引的武者也接近始终没说话的王克身边。

    “王神捕,我们要不要去大营那边?”

    “嗯,自然要去,那军士说的话也不可不听,晚上尤其得注意,今晚守夜得多加些人手。”

    王克说话的时候,视线还望着那群骑兵离去的方向,此刻视线中只剩下了一片扬起的尘土。

    “二师父,您为什么一直盯着那些兵啊?”

    说话的正是王克身边站着的一个人,看着身材健壮挺拔,但面貌依然能看出一些稚嫩,正是年仅十四岁的左无极。

    王克看了看左无极,叹气道。

    “我执掌狱印多年,此物乃仙人所赐,多年来审断阴阳,也逐渐领悟出一些能耐,有时候隐约能感觉出某人死期将近。”

    “那,二师父的意思是,那些军士?”

    “嗯,但我也不好说什么,世事无绝对,北征将士本就危险,就是你我这些人,身上亦有死气,先休息吧。”

    ……

    是夜,远方旷野上隐约传出一声惨叫。

    原本熟睡的王克忽然睁开眼睛,皱眉看了看周围,用手肘杵了杵身边的左无极,后者也在下一刻睁开眼睛,看向身旁压低声音疑惑一声。

    “师父?”

    “嘘……把所有人叫醒,不要出声。”

    左无极这才发现这临时营地中,连守夜的人都睡着了,而他绝不相信武者会熬不住困意坚持到换班。

    很快,所有人陆续被推醒,并且在醒来的时候都被先醒的同伴提醒不要出声。

    “诸位,把兵刃都亮出来。”

    凑在一起的武人纷纷将刀剑等物递出,王克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印章,往众人兵刃上轻轻一按,刀剑等物上隐约有带着荧光的“狱”字闪过。

    “诸位,今夜定有邪物现身,我等装睡,克制心律和呼吸,一会若动起手来,切莫犹豫。”

    “知道!”“嗯。”“全听王神捕的!”

    诸人都紧张起来,但毕竟都是久经江湖考验的,很快压下了不安,躺回各自的位置装睡,并且克制呼吸和脉搏,让自己显得处于熟睡之中。

    大约半刻钟之后,约莫二十几个身影悄无声息的从远方旷野上出现,又以极快的速度接近王克等人所在的营地。

    “哼,这边果然还有一些短命鬼,周大师的瞌睡风果然厉害,今夜我等能割满一百只左耳了。”

    很快,二十几人来到近处,看清了是几十个武人打扮的人睡在还有火星余热的篝火边上,顿时都面露喜色。

    “这是大贞内地来的武者?太好了,这些人身上油水可比那些当兵的足啊!”

    “嘿嘿,不错,不废话了,先砍去他们的头颅。”

    二十几人纵跃到营地之中,一个个缓缓拔出身上的弯刀,对准各自目标的脖子高高举起,只是在他们正要一刀砍下去的时候,眼中忽然有剑光刀光亮起。

    “铮~”“铮~”“铮~”……

    “噗……”“噗……”“噗……”“噗……”……

    营区飙血,王克等人暴起反攻,在先手砍死砍伤不少敌手的情况下,刀光剑影全都笼罩向来犯之敌,左无极手持一根扁杖,击碎一人裆部又戳中一人的脖子,抡起扁杖大开大合。

    仅仅十几个呼吸时间,在有心算无心且人数压制的情况下,来犯的二十几人全都被杀死,而在他们随身的几个口袋中,发现了许多沾血的耳朵。

    小半个时辰之后,在王克带领下,众人找到了另一处营地,里头满是大贞军人的尸体,在白天给众人留下不错印象的那名军官赫然在列,所有人都失去了左耳。

第656章 我大贞亦有高人

    这也是一个临时营地,不过支起了几个小帐篷,军士大多和衣而眠,看死状应该是在睡梦中就走了,毕竟这等悍勇百战之士,哪怕士卒修习的军中武功粗糙,也不可能没有拼搏的力气。

    左无极虽然年纪还比较小,但本来性格就比较强,但这几年接受的锻炼强度可不小,甚至比一些老辣的江湖客还要经验丰富,所以在满地尸体中走来走去查看也面不改色。

    没过多久,王克等人再次汇聚到一起。

    “没有活口,全都死了。”“我那边也是。”

    “左耳全被割了。”

    武者们面色都不太好看,哪怕已经杀了之前来取他们性命的二十多人,但此刻依然愤怒难平。

    “哎!这些都是我大贞悍勇之兵,没死在疆场上,却死在这等卑劣的邪法偷袭之下!”

    “祖越贼子委实可恶!”

    王克视线看向周围的夜色,今夜天上有薄薄的云挡着,虽然有一些星光,但大地上的能见度还是不够。

    “大家还需小心,我等虽杀了那些贼子,但那施展邪术的人未必就在所杀之人当中,保不准还有危险。”

    王克话音才落下,忽然感觉到怀中的印章逐渐发烫,这种情况他也遇上过好多次,证明有邪物接近。

    “诸位,有邪物接近,藏起来!”

    众人心中一惊,三四十人就近寻找隐藏之处,或入营地帐篷之中,或藏在死人之下,或者跃入附近的大树树冠上,又或者趴在附近草丛和洼地里,并且一个个克制呼吸和心跳。

    “呜……呜……呜……”

    一阵狂风袭来,地面飞沙走石,藏身之处有的人抬头看向周围,却被风沙迷眼,睁都睁不开,一股刺骨的寒意随着风逐渐袭来,不光冷在身上更冷在心里。

    众人既警觉又紧张,知道可能真正的邪门玩意要来了,手中之前盖过“狱”印的兵刃纷纷散发出轻微的热感,由此产生的暖流顺着手臂流入身体,带给众人一股虽然微弱却极为提振信心和精神的暖意。

    没有任何脚步声,也没有任何马蹄声,甚至没有衣衫在狂风中被吹响的声音,但却有说话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本以为能挡住瞌睡风又杀掉那群死士的,应该是有大贞这边的能人出手了,没想到还是一群凡人。”

    “是啊,大失所望啊,成天不是杀些军卒就是杀些武者,再不然就是一些普通百姓,本以为今天能和大贞这边的高人斗一斗法,不成想还是些蝼蚁!”

    这声音传来,众人心中就皆是一紧,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但此刻狂风迷眼,加上又是晚上,很难看清敌人在何处。

    “哎哎哎啊……”

    一个藏在附近洼地中的武者在惊恐中被风卷起来,于空中胡乱挥动长刀,但根本无济于事。

    “噗……噗……”

    鲜血在空中爆开,在毫无规律的狂风吹拂下,随风撒到周围,王克等不少人脸上和身上都沾到了血迹。

    “啊……放我下来,放我下来……”“王神捕救我……”

    又是一人从草丛中被卷飞,随后鲜血飙到周围。

    左无极就趴在在王克身边,心中既有恐惧又有更多的愤怒,左手死死抓着身边的杂草,左手死死抓着扁杖,身上都已经青筋暴起。

    王克用力按着左无极,他知道对方根本就不在近处,现在冲出根本不能攻到对方,只能赌对方轻蔑之下大意接近他们。

    “妖人,我跟你拼啦!”“妖人受死!”

    “铮~”“铮~”“铮~”

    三名躲在树上的武者一起跳下来,拔出兵刃朝着风沙中的某处冲去,对着阴影一阵乱挥却毫无着力之处,反而身上有种撕裂般的感觉传来,还来不及痛呼出声就已经没了知觉。

    ‘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手,我们会死!’

    这是所有人心中的感觉,甚至王克也有类似的想法,对方已经不仅仅是会点法术的江湖术士,甚至不是普通的邪物鬼物之流了,这是真正的修行之辈。

    怀中的印章越来越烫,这种烫不会伤到王克,只是带给他浑身温暖,让他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大约百步之外,狂风中有四个“人”正在一步步缓慢接近这里,一个个将武者带上天最后以风绞杀,似乎只是在享受这种武者死前挣扎带来的乐趣。

    ‘再近一些,再近一些!’

    “哈哈哈哈哈,这些武者身上没有符箓,杀起来实在轻松,可惜了那一身煞气,本来倒还会让我们稍稍忙一阵。”

    “别玩了,快些结束吧,抓几个活口带回去打打牙祭。”

    几人边走边说笑,已经到了三十步外,这个距离,他们已经将隐藏的武者全都找到了,也到达了王克的心理预期距离。

    “诸位动手!杀!”

    王克大喝一声,暴起发难,长刀出鞘随着身法直指前方四人,三十步距离在他的身法之下不过短短一息时间便至。

    其他武人和左无极也纷纷一跃而起,从三面冲向四个妖人。

    但四人根本毫不慌乱,在他们眼中,这群大贞武者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呵呵,急着死呢,本来还想玩玩的。”

    说着,边上一人把手一挥,甩动狂风打向王克,后者怀中印章一亮,刀身上也有白光闪过。

    “受死!”

    刷~

    刀光一闪,王克已经近到四人跟前,在边上两人惊愕的眼神中,长刀划过两人脖颈。

    一刀双杀。

    “噗……”“噗……”

    两颗头颅伴随着狂飙的鲜血升天而起,但王克的刀却没停下,在一刀划过的同时已经转动刀法砍向第三人,只是另外两人虽然被惊吓到了,但反应也不慢,直接在风中飞起,升起足足十丈高,迅速远离了王克身边。

    王克的变招刀法落到了空处,而其他武人则慢了一拍,根本没有攻击到,只能用手中钢标等暗器纷纷射向空中,但都因为这狂风存在而没有多少作用,只是令两人有些手忙脚乱,划破了一些衣袖,在闷哼声中被射中了手臂和小腿。

    “没想到真有高人埋伏!”“这武者怎么回事,为什么能突破黑风屏障?”

    天上那两个身穿黑袍的男子看着王克惊疑不定,手上和脚上的暗器被拔出,施法止住自己的鲜血。

    “这些武人不简单,此地不宜久留!”

    “想到一处去了,先且回去,留他们一条狗命在身上!”

    狂风中的两人光棍得狠,没有任何多余的话,直接就挥袖转身,不太稳当地携着风势往北方而去。

    “哈哈哈哈,妖人简直笑掉大牙,两颗头颅在此,还敢大放厥词?”

    “哈哈哈哈哈……”“屁滚尿流的跑了,还敢放狠话哈哈哈哈……”

    “鼠辈尔,哈哈哈哈……”

    武者们在地上追赶,且疯狂朝着远方嘲讽,但有狂风阻挡,根本追不上对方,逐渐追赶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诸位止步,我们别追了……”

    亢奋的感觉逐渐冷却,一众武者也纷纷停下来,周围的狂风虽然减弱了不少,但风势依然很大,虽然算是赢了,大家却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王神捕,多亏了您,我们捡回条命!”“是啊,没想到妖人如此猖獗,深入我大贞后方杀人!”

    “刚刚他们似乎还想吃人?看来是妖怪了?”

    王克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刚刚那几招消耗了的体力和心力可不少,冷笑回答道。

    “未必是妖怪,有时候邪道的人更可怕!呼……呼……无极,你没事吧?”

    “二师父放心,我没事!只可惜没打到妖人!”

    左无极的亢奋还没消退,右手依然死死攥着扁杖,也就是在他说话的时候,众人感觉到周围的风势似乎在快速减弱,隐约有歌声从后方远处传来。

    “春城花飞飞……蛇虫四处追……”

    “不怕妖孽来……我道显神威……”

    歌声悠远朗朗上口,初时听着还遥远,但很快就已经到了近处,声音也变得极其洪亮。

    王克心中一紧,下意识摸向胸口印章,发现印章温而不热,顿时放下心来,看向所有紧张武者道。

    “来人定是我方正道高人!”

    王克话音才落下,远方已经走来一个道人,片刻间就到了近处,其人一身道袍,手拿背后背着剑和一个竹筒鱼鼓,仙风道骨的模样一看就是高人。

    经过一众武人身旁,道人停下来做了一个揖手,视线落在王克身上。

    “贫道青松,来此相助,诸位义士,若不嫌弃请收下此符,夜间星辰庇护,白日太阳相随,多少有些作用!”

    青松道人拂尘一挥长袖一甩,一个个折叠成三角形的符飞向众人,唯独没有王克的一份,在众人下意识接下符后,没多说什么,直接上路向北,口中继续唱着当初听计缘哼过几遍的道歌,觉得甚合意境。

    “春城花飞飞……蛇虫四处追……不怕妖孽来……我道显神威……”

    道人片刻已经消失在眼前,显然是去追前头的妖人了。

    王克望着青松道人离去的方向,虽然看着相差甚多,但却觉得对方隐约有点计先生的感觉,看着高人离去吗,心中更想到了计缘,不由开口道。

    “我大贞,亦有高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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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7章 去你娘的蜘蛛精(求个月票)

    此番大贞遭逢大难,以青松道人的卜卦能耐,远比白若看得更清楚,甚至只比原本就洞悉许多事的计缘差一线,所以也很清楚大贞面对的是什么危机,云山观中的小辈还差些火候,而秦公这等超脱一般意义修行之人的存在则不方便出手,否则等于打破了某种默契。

    青松道人虽是云山观观主,但见到各地皇榜又算得事情严重性之后,义不容辞地就直接下山赶往北方,才到齐州没多久,原本在山上大作休息的他就感觉到夜色中灵气躁动,定是有人施法,感官上说对方手法算是有些粗糙,斧凿痕迹明显,青松道人自问应该能应付,就赶紧赶了过来。

    青松道人很诧异能碰到这么一群武人,有两个看不透的不说,其中一人还身怀某种罡煞之宝,在给了武者一些护身符之后,他也不停留,直接朝前方妖人追赶而去。

    口中哼歌,脚下风地之力随身而动,青松道人的歌声传递多远多快,远方的狂风就随着歌声的传来而逐渐平息,他并没有施展什么高明的法术来破除对方的狂风,只不过是安抚了躁动的灵气。

    前头狂风之中,两个黑袍人脚不沾地,风有多块他们逃得就有多块,这不是什么高明的飞举之术,但速度却不慢,只不过青松道人在地上的速度更快。

    青松道人手中拂尘甩动,掐指往天。

    “星光引路。”

    今夜原本模模糊糊的夜空中,那稀薄的云层并未散去,却发现在一片朦胧中的星光却好似强了起来,一道道青松道人可见的星光之线划出一道明显的轨迹,但这轨迹一直延伸到视线极远方,在青松道人的感知中,配合掐算和神通引出的星光所指方向,正是剩下那两个妖人逃亡的轨迹。

    ‘孽障,你们跑不掉的,我青松道人此次下山不求什么功业赞誉,但这大贞气数不可不保!’

    “刷~刷~”

    拂尘一甩,青松道人直接将白线打向前方地下,手中掐诀不断,星光不断汇聚到青松道人身上,拂尘的丝线逐渐化为星光的色彩。

    “观《妙化天书》,这么些年就炼出这拂尘一件能上台面的宝贝,今夜必取两孽障狗命!”

    远方风中的两个祖越**中大师其实并没有听到后面的青松道人的歌声,直到星光大亮的时候,他们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头,其中一人抬头透过风沙看向天空,脸色微微一变。

    “星光有变,难不成有人施法,莫不是针对我们的?”

    “我也有不详的预感,能引动天象者道行一定不低,速走!”

    两人一起掐诀施法,原本还有一定隐蔽性的狂风刹那间变得更加狂野,卷动地上的沙石草枝一起形成方圆数十里乌漆嘛黑的一片,并且还在不断朝着外侧延伸,躲藏其中的两个修士则直直冲向远方山坳。

    这一片山坳虽然说明不了什么,但山坳两边分别是祖越之军和大贞之军的实际控制区,多少心理上能有些安慰,并且山坳的那头乌云遮天,明月星光都暗淡,在越过山麓的那一刻,两人虽然对后方警惕非常,但心中多少放松了一丝。

    “砰~”

    一侧山头忽然爆开一簇山石,从中射出一道道白色丝线,在星光照耀下如同一条条闪烁着璀璨星光的银丝,直接扫向黑风中的两人。

    “不好!”“快躲!”

    两人一左一右迅速闪避,同时身上打出数道红光,但拂尘丝线却比明面所见到的更长,明明还在十几丈外,两人却忽然感觉到从脚部开始,下半身迅速被缠上,低头一看,才见星光之下有丝线若隐若现。

    “对方应该是个蜘蛛精,用火!”

    “风火现,喝~”

    哗啦……

    两人施法也十分迅速,一个打出一道符箓顿时在丝线那端燃起熊熊大火,一个直接从袖中甩出无数黄色粉末,沾到丝线顿时“轰隆”“轰隆”得爆炸起来。

    已经追到山前,远方妖娆不过百丈之遥的青松道人眉头一跳,直接破口大骂。

    “去你娘的蜘蛛精,道爷我是道士!你两天时、地利、人和不占任一,北斗映命,今夜必死,给我下来!”

    青松道人手中拂尘狠狠一扯,天空中两个黑袍人顿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拉扯力,而之前的火焰在星光流转的丝线上根本毫无作用,在急速下坠的时候回头看去,正见到一个手持拂尘的道人在越来越近。

    ……

    大贞征北军大营之中,杜长生的大帐就在尹重的大帐边上,而老帅梅舍的大帐在另一边,这样是为了方便杜长生保护这两个大贞征北军中最重要的将领,而这大贞国师一来,早先投靠的一些能人也对杜长生献殷勤,局势虽然对大贞不利,但相处还算融洽,勉强受得住现状。

    此时此刻,杜长生站在大帐之前抬头看向靠西的夜空,他在司天监这么多年,凭借修行者的优势,观星的能耐也学到一些,加上法眼之利,明显察觉出远方天际的星空不对劲。

    “国师,您可是发现了什么?”

    杜长生转头看向尹重,几息之前尹重就出了自己的大帐来到身边了。

    “不错,那边夜空星光璀璨,绝非自然天象,当是有人施法导致星象有变。”

    尹重皱起眉头,低声问了一句。

    “很厉害?”

    杜长生微微点头。

    “不说有多厉害,至少庸俗之辈没有这等本事!”

    至少杜长生就自问没那本事,这未必是他的道行做不到这一点,只能说能做到这一点的道行绝对不比他差。

    ……

    天逐渐亮了,在交战区的每一夜对于征北军将士来说都比较难熬,就连尹重也不例外,天才刚刚放亮,他就着甲背着双戟挎着剑,亲自领人到军中各处巡查,每至一处要地,必要领负责的军士向其汇报前一天的情况。

    在周围兵士的行礼问候和敬重的眼神中,尹重此时到了负责记录巡查情况的营帐边上,见到尹重过来,书记官立刻就迎了出来,没有什么复杂的繁文缛节,微微拱手之后直言道。

    “尹将军,本该于今晨回来的巡查队少了两支,若午前未归,估计折了一百军士。”

    尹重沉稳无波,淡然询问道。

    “北侧探马巡查?哪两支?”

    军中将领都对每一天巡查防备情况都了如指掌的,而尹重更是清楚每一支巡查队什么情况,带队的又是谁。

    书记官叹息一声,如实回答。

    “非北侧,而是我军后方的南侧巡查,是姚、赵两位都伯及其麾下的队伍。”

    尹重握着剑柄的左手一紧,几息没有说话,良久才叹息一句。

    “可惜了!”

    书记官知道尹将军说的是谁,前几天尹将军还说过妖都伯有将帅之才,准备再观察一阵举荐提拔的。

    “将军无需过分忧愁,兴许只是耽搁了……”

    尹重看了一眼书记官,勉强笑了笑。

    “或许吧。”

    抬头望向营门远方,晨光之中,有马蹄带起的烟尘飘起,似乎真的有巡查队伍回来了,他快步走向营门方向,视线中越来越清晰的却是一群江湖武者打扮的人在策马接近。见此情景,尹重顿时心下略显失落,但面上并无表情,只是转身去巡查别处了。

    半刻钟后,王克带着左无极和其他武者,经过一番盘查之后进入到了征北军大营,见其内布置森严军容肃穆,一股肃杀的感觉弥漫其中,顿时对这支军队感观更好。

    交上两个妖人的头颅,由军中天师验证得出是敌方法师过后,军士对这群武人的认可度直线上升,待他们的态度当然也十分友善,使得王克能带着左无极在一定范围内于军营之中逛一逛。

    “二师父,征北军看起来好厉害啊!”

    “那是自然,唯有此等军容才配得上我大贞王师!”

    王克身为公门中人,见此等军容更有一份自豪感,远远看到有一个仙风道骨的人负背走过,两旁有多名随侍弟子,顿时心下了然。

    “无极,那一位定是我大贞国师。”

    左无极抬头看去,却发现那国师忽然转身看向了他,微微愣神的时刻,却见那国师忽然走了过来,但杜长生并未在王克和左无极身边停留,只是朝着他们点了点头之后,匆匆走向营门位置。

    在营门外远方,有一个背剑道人正在慢慢接近,一手拿拂尘,一手则提着两个头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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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柯旁棋局落叶,老树间对弈无人
兴所致天元一子,再回首山海苍茫
……
一觉醒来,计缘成了一个破旧山神庙中的半瞎乞丐。
真人一柄剑,神棍一张嘴,就是计缘在这个可怕的世界安身立足的根本。
烂柯棋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烂柯棋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烂柯棋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