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林前静候
本来计缘天不亮就想走的,之所以稍稍滞留,主要是怕岁远县城隍司找来,问路的事情反倒是其次了,不过直到天亮了也没见有此县阴司的使者过来,计缘想了下也不打算再留了。
这次的情况和当初住宁安县那块不同,那会县里再怎么传他计缘是奇人,那也是私底下说说八卦八卦,和老百姓的生活关系不大,八卦下也就过去了,平常上街吃饭什么的也都能碰到,给人的感觉到底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这次直接同妖物动手干系就大一些,看看村里人的反应就知道了。
至于那蛇妖,就算不死也绝对已经元气大伤,加上岁远县城隍各司必然有了防备,应该问题不大。
直接拉过几名商客细细问了问如何去春惠府最合适,该在哪个地方停留在哪个地方拐道,问完计缘借口回村头小屋睡个回笼觉,实则在进入屋内后施了个障眼法,就偷偷开溜了。
等到午间村长热情的亲自来请计缘吃午饭的时候,发现早就没人了,问问附近的村人,皆表示未曾看见什么。
而作为正主的计缘已经离开村子小半天了。
根据商客们的建议,返回顺宝县还不如将错就错沿着现在的方向走,经过德远、千周、堂树三县之后再顺着九道口县翻过老桦山,沿着一条名为小顺河的河流方向汇入春沐江,再沿着春沐江一直到春惠府城。
当然中间还有一些小细节和路标,也会绕过一些廖无人烟之处,听起来复杂是复杂了点,但计缘认为实际行动并不会太困难,因为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和山涧他只要凭借不错的方向感直走就行了,而沿途的几个县只要没全拐错道都能找到合适的路,尤其是九道口县,因为算是枢纽之地,县内人口非常密集,想错过也难。
东北方向的大道边上,计缘将速度控制在常人小跑的状态,但看起来其实还是在走路,只是在看不明显的脚下,跨步远比常人大不少但脚面离地很近速度也快不少,才不会有种跳跃感和奔跑感,反而像是正常频率的悠闲而走。
以这种状态一步一米五米左右,计缘比较好计算自己走过的距离,应该是不会不小心走过头,也能更好分配体力和欣赏沿途美景。
翻过一座土丘,前方又有一片小树林,只是远远望去,那边的的树荫似乎有些过于浓密了,都有种黑漆漆一片的错觉了。
计缘揉了揉眼睛仔细望了望。
‘好家伙……在这等着我呢……’
前方的树林差不多就是岁远县和德远县的交界,而树荫下,岁远县城隍和赏善罚恶二司主官站在那里,还有几名勾魂使者撑着大黑伞,手中缚魂锁绑着一条长长蛇魂。
计缘当然没见过岁远县城隍,但一般城隍法体都比属官高大不少,神光也显眼,还是很有辨识度的。
看那蛇妖魂魄被缠绑且呆滞的样子,怕是没少吃苦头,这架势有些微妙啊!
“咕…”
咽了口口水,计缘稍稍加快一些脚步,硬着头皮前往小树林处。
稍远方,岁远县城隍等几位也已经看到了计缘,各个神态肃穆的望着对方靠近。
计缘多少还是有些自觉的,昨晚是情况紧急,可不是真的敢头铁不把一县阴司放在眼里。
所以在靠近小树林还没到合适距离的时候,就已经左握右,双手起拱,随后脚下稍运身法拖近距离。
“在下计缘,见过岁远县城隍大人和诸司大人,昨晚情况紧急,在下又无余力追击,这才言请岁远阴司相助,果不其然,蛇妖已然伏诛,多谢城隍大人和阴司的各位替计某扫尾!”
计缘自认这句话说得即诚恳也礼貌,更是道出了昨晚的实情。
果然,岁远县城隍和两司主官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柔和了很多。
“原来是计先生,本县境内出现妖物作祟,险些令其得逞,多谢计先生仗义出手了,如今蛇妖已然伏诛,魂魄在此,计先生请看!”
岁远县城隍各司也朝着计缘礼节性的微微拱手,视线也多有留意计缘的眼睛,似是双目已盲。
所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面子和礼貌多是相互给的,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计缘的话可谓是给了足了面子,更给了一个岁远县阴司一个舒适的台阶下,所谓“无力追击才请求阴司帮忙”这种话越是假,这台阶就越是缓,即便是罚恶司主官也顿觉诚意十足。
“不错,计先生请看,是否正是此獠?”
赏善司主官一挥手,几名阴差顿时将那条蛇魂抬出来一些。
“正是这妖精,今天天未亮,借助障眼法骗祭外地商客,计某估计其是已经到了突破关键,想要勾起欲念的元阳帮助自己阴阳交融。”
“哼,计先生所言极是,可惜这孽障不长眼,撞到计先生的剑上了。”
说话间,罚恶司主官抓过一节缚魂锁,将蛇妖之魂扯近,点向其尾部,那里的魂魄有种虚无之感,正是计缘出剑的那位置。
“计先生妙法高超,巡游使曾言当时蛇尾火意流转不息甚是神异,未能见此剑风采真当甚是可惜!”
计缘定睛看了看蛇妖魂魄的状态,对民生之火的理解也有了更深入的认识,不过也是因为这蛇妖道行浅,换厉害一点的别说不把这点手段放眼里,计缘连上都不敢上。
但被罚恶司主官提到妙法两字,计缘心头突然活络起来。
“大人过誉了,计某只是一个山野乡下人,修行时日尚浅,更没有什么高明妙法,不过是以小控火术引民生之火,施展领悟自凡尘武学剑意中的剑势,才侥幸伤到了蛇妖!”
“小控火术?凡尘武学剑术?”
包括岁远县城隍在内的几为岁远县阴司官员都微微诧异,他们不是怀疑凡人武学能不能除妖。
实际上真正武功高绝之辈,气血旺盛,寻常鬼邪难侵,就算是妖,只要不是遇上成气候的妖物,也不是不可能将之斩杀,他们奇的是达到的效果。
“不错,正所谓民火生生不息,而计某领悟的剑势脱胎于一位武学奇才的留书,堪称技进乎道,凡尘之术同样不可小嘘!”
这是计缘心里话,他对于剑意帖评价一直很高,甚至有些超过最初获得的两部修仙竹简,所以也一直对左狂徒的剑法真本满怀期待。
城隍和两位主官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全信。
“计先生好俊的御火功夫,令人叹服!”
“既然此间事了,那我等也不妨碍计先生赶路了,他日若再度经过我岁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便是!”
县城隍说完这句,各司下属随他再次略一拱手,看样子是准备回去了,既然皆大欢喜,再杵这摆台面就没什么意义了。
‘别啊!现在我就有事请你们帮忙的!’
计缘两辈子脸皮的厚度都不薄,这会也顾不上什么羞耻,赶忙开口挽留。
“城隍大人和诸司大人且先别走,在下确实有一个不情之请,呃,不知贵县阴司可否存有什么仙道典籍或法决,若是不犯什么忌讳的话,能否让在下参详参详?”
说完这句,像是想到什么,计缘赶忙补上一句。
“大小不论,什么典籍法决都行!”
说完,计缘更是再次诚意满满的躬身作揖,不管是不是重复的小避水术之类的,先要了再说,脸面不脸面的无所谓了!
第62章 天箓杂书
听闻计缘的请求,城隍和下属主官面面相觑,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计先生,您要这些作何用处啊?”
“当然是参阅修习之用!计某也是求仙向道之人,却苦于无法可依,还望城隍大人帮衬一把,计缘铭记此恩!”
这次不同于上回在宁安县,那次哪怕歪打正着,计缘是真的帮了大忙的。
而这次不过是一条道行浅薄的蛇精,甚至双方开始还起了一点误会,不过能当得城隍之人无一不是生前大德高才之辈,又身牵香火功德,在已经诚恳道歉的情况下这点气度还是有的。
计缘算是把能做的工作都做足了,诚恳得不能再诚恳,归根结底到底还是帮了个小忙的,但能不能成看对方了,不行他也不会强求。
岁远县城隍和下属多少是有些发懵的,这要求自然是不算过分的,参阅一些无甚重要的典籍而已,只是他们先入为主的将计缘的位置摆得不低,所以自然对着要求有些不解。
‘难不成此人真的是缺这些法决?’
尽管这念头起得稍有些荒唐,但计缘的要求确实可以满足。
岁远县城隍细细望了计缘一会,计缘也不回避视线,那双本就无神的苍目静如古井。
“好,计先生所求之事我等自当尽力,本县并无甚高明仙道典籍,尚有老旧杂书外道传和通明策各一卷,就赠予先生吧!”
外道传?通明策?
这显然是让计缘兴奋感逐渐升起的名词,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至少不是自己已有的小控火术和小避水术。
地地,受其惠也受其累,尤其是对香火依赖较重的一地城隍是很少会踏出自己辖区的,就算修行到一定境界,擅出辖境自身实力都会下降不少,若是境界低的则大打折扣了。
而像宁安岁远之类的偏远小县,相对闭塞之余能有这种收获计缘已经很惊喜了。
正当计缘以为需要随着岁远县城隍一行回岁远县的时候,县城隍居然直接从袖中取出两本厚厚书册,也是让计缘愣了一下,这还随身带着的啊?
“外道传和通明策正巧带在身边,偶尔以之解乏,虽不名贵如今却也少见了,今日就赠予计先生吧!”
城隍将书册递来,计缘赶忙回神双手去接,书册入手触感微凉,计缘发现自己居然能看清书外蓝色背景上《外道传》和《通明策》两个书名,心中顿觉这书应该不是寻常之物。
“多谢城隍大人赠书!”
问计缘现在什么感觉?
遥想上辈子的高中时代,网络小说刚刚风靡起来,有很多盗版刊印的超厚a4页书,每一本都惊为天书,计缘现在就和当时无聊的时候得到一本新的厚部头小说一个感觉,兴奋和开心啊!
一边道谢一边实在是忍不住开始略略翻动外道传,只是才翻开却发现里面略微泛黄的纸张居然全空白,根本一个字都没有。
以前接触的书就算看起来模糊,至少还是有字的,这现在什么情况,难道无字天书?
再定神细看,书册上出现了变化,有文字逐渐清晰,能让计缘清清楚楚的阅读到上面的内容,正巧看到一行小字:水泽精妖之属,莫测者当属龙蛟,恶之倾淹百里,善之行云布雨……
计缘笑容渐起喜不自禁,然后忽然意识到这会不是看书的时候,赶忙抱着书再次向岁远县城隍致谢。
“多谢城隍大人赠书,正是在下急需之物,再次拜谢!”
“嗯,先生喜欢便好,祝先生旅途甚遂甚愉,他日再会,告辞了!”
说完这句话,岁远县城隍施礼,在计缘刚忙回礼之后,城隍就以地之身运转法力携其下属阴司官差挪移而去。
这下计缘是真的懵圈了,虽然有所掩饰,但他依然察觉城隍情绪上的微妙变化,主要是这走得也有些突兀了,可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刚刚不是蛮融洽的嘛?他连这位岁远县城隍大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清风徐徐吹过,拂动计缘的衣袖鬓发,他有些莫名其妙的挠挠头。
‘呃…难道城隍其实很喜欢这两本书?’
既然想不通计缘也就不想了,让他回去还书说实在的也舍不得,大不了以后另做回报就好了。
带着这种想法,计缘翻到了外道传封面后的第一页。
首页有字迹显现:外道传亦为天成书,灵犀道妙者一目可阅,玄机之辈定中可读,慧缘者偶得见字,粗鄙凡俗无缘得见。
计缘嘴角抽了一下,误会,真的是误会…我一定是那种慧缘者还有就是我的眼睛有问题的啊!
这下真是洗也洗不清,估计岁远县城隍还以为自己刚刚耍人呢,走得已经很有气量了。
‘下回再解释吧,现在…此地不宜久留!’
明明自己没做错啥,但莫名有些心虚之下,计缘运起灵气脚下生风,再度化为青影掠出岁远县地界,往远方而去。
计缘逃一般离开的时候,远方土丘后,岁远县城隍法体再度浮现,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计缘此人究竟为何方神圣,真不识天书乎?’
。。。
人逢喜事精神爽,就算之前在岁远县闹了点小误会,但一出岁远地界之后,轻松一些的计缘就只剩喜悦之情了。
不再是以边走边休息的方式,而是一口气狂奔数十里,直到疲惫不堪计缘才慢下来,他甚至刻意往稍偏僻的地方跑,在心中下意识的就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看书。
稽州南部之地多属丘陵地形,土丘土坡小山小壁并不少见。
远方就有一处岩土坡,有四五丈高十几丈长,两侧坡缓中间最高,面向计缘的一侧是一块有点向外倾斜的大岩壁。
或许是大自然的神奇,岩壁天然内凹,有一处扁豆形状大洞,深不过几尺而已,长却有5丈以上,高度则比常人身高略低一头。
“哈哈哈…好地方!”
计缘大笑一声,身形再次提速,迫不及待的朝前冲去。
等到了岩壁下,抬头望了望,由于倾斜角度的关系,这处应该有不错的遮雨效果。
走到蜿蜒洞壁靠北侧的前端,甩袖猛力一扫,带起的强力风压顿时将地岩上的灰尘碎石全都扫去。
将雨伞靠在一边,包袱垫在下面当枕头,计缘散漫洒脱的就地一躺,取出了捂在怀里的一本《外道传》。
这一看直接就入了迷,书中有的内容与以前同宋老城隍聊天所得和所赠的竹简也有重合的地方,但大多数都是新奇的,哪怕已经了解的,书中也更加详尽或者能引申出一些有趣的故事。
计缘早看出来了,这不是一本正经仙道秘法,但好看,相当好看,放不下书的那种!
天色由明变暗由黑转白,不知不觉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一夜,计缘却依然精神头十足,在朝阳初升的时刻,运转天地化生引纳灵气,但就是这样依然没有将视线移开外道传。
书上每一页的文字都不大,所含的内容十分丰富,有些地方即便是现在的计缘也需要细细推敲才能明白成书者到底想表达什么,似乎对方写的也很随性,很多地方以不同角度反复看也有不同的趣味。
因为上辈子的经历,计缘的想象力也极其丰富,有些故事哪怕只有简短一段,但因其灵韵十足的记述,和上头一些虽然细小却可在定神之下能展现的神异插图,让计缘乐意花费很长时间,来脑补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计缘阅读起来废寝忘食,实在饿了也不过是从包袱里摸几颗大枣充饥解渴,困了大不了小眯一会,精神居然还算不错,就是身子遭了殃,几天下来沾了不少灰染了不少尘,邋遢的很。
“轰隆隆……”
有雷霆在天边响起,打断了计缘浸入书中的思绪,心有所感朝着远方望去,乌云已经遮挡了太阳。
正巧看到有龙蛟布雨助丰之说,有感而发脱口而出。
“一场芒种好雨!”
第63章 缘之一字真奇妙
今天正好是五月初四了。
很快,计缘感觉头顶的光线也弱了下来,大片雨云已经飘至。
“轰隆隆……”
又是一阵猛烈的雷声响起,闪电在雷声前犹如超强的相机快门一般照亮了已经在乌云下有些昏暗的大地。
呜….呜……
外头的荒野上,雨未至风先行,草木灰尘席卷,不过还好计缘所在的石壁小窟有些特殊,两边石壁挡住了太多风,加上上边倾斜的角度,居然有种明明几丈外风势乱卷,石窟内却是比较平静的状况。
“看来这雨会下得很大啊!”
计缘笑了笑,伸手摸向包袱内,下一秒笑容就僵住了。
抓过包袱打开看了看又翻了翻,总算在角落又找出四颗鲜枣,除此之外就没了。
‘我居然已经把枣给吃完了?’
挠了挠有些痒的头皮,计缘这次是真的觉得自己可能在这待得有些久了,说到底要饿肚子是实实在在的问题。
“哎呀…这枣子来之不易,也抗饿,本来还想省着点吃的,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才多久啊……”
才在哀叹呢,计缘突然耳朵一动,听到了一点不同于风声的响动。
计缘顺着声音的方向望了望左侧,模模糊糊看不清,但也证明自己没有听错,确实是有人接近。
‘这种地方,也会有人来?似乎是从官道上拐过来的!’
没过多久,来者的声音已经清晰可闻,能看到的共有三人,赶着一辆马车,牵着两匹马,匆匆往石壁土丘的方向过来。
“前面就是卧龙壁了,快快快,趁着这雨还没下来,赶紧过去躲躲!”
“快点,柱子、玉莲,你们从车上下来,这样车走的快点。”
……
吆喝声和挥鞭声时有传来,听起来像是专门来躲雨的。
计缘听着他们的话,再次审视了一下自己所在的这个豌豆形的岩壁石窟。
“卧龙壁?这到底像在哪了?”
又过去片刻,赶着马车的一行人总算是到达了这所谓卧龙壁的近处。
一行人中自然都发现了石窟另一头有个枕着包袱的人正在看他们,也就队伍中的一个可能年过半百的长辈朝着计缘略微拱了拱手,计缘实在不想起身,就抱书虚握回了一礼。
双方没有说话,计缘看着他们匆匆忙忙将马车赶得贴近岩壁窟窿口,其中的两名壮汉就立刻麻利的从马车上取下一根顶端尖尖的木头,和一个木槌,开始在一边打起了拴马桩。
忙活好一阵子,终于将马车和三匹马固定到了石窟边,那一行人也放松了下来,外头的和车上下来的人都纷纷到石窟中坐下。
总共有七人,除了那名朝计缘拱手的长辈还有两名青壮男子,剩下的则是一名同样年纪不轻的妇女和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以及两个小男孩,最小的那个男孩比尹青还要小一些,大一些的那个男孩则是十三四岁的样子。
计缘的视线着重在三匹马上扫过,再看看这些已经躲到石壁内的人,没什么特别的兴趣,就再次看起来书来。
“轰隆隆……”
雷声再响,大约十几个呼吸之后,瓢泼大雨“哗啦啦”得降下大地,明明是外边变得更加嘈杂,却有种突然天地安静下来的感觉。
“哎呦真差点赶不上啊,这条道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好距离这卧龙壁不算远!”
队伍中的长辈语气轻松的说了一句,一行七人坐在那聊起了天。
“钟叔,这雨多久停啊?”
“似这种突然而至的瓢泼雷雨每年这时候都多,来得快去得快也快,想必至多一个时辰就会停了。”
“大伯大伯,那边还有个躺着的人呢,动都不动,地上这么脏也睡,是不是个乞丐啊?”
有小男孩这么指着计缘说了一句。
“小孩子家的,休要对他人指指点点,都是躲雨的旅人罢了!”
钟姓长辈语气稍显严厉的责备了一句。
不过小男孩的话也引得计缘看了看自己的样子,好歹衣衫完整,邋遢也是相对之前的自己而言,应该也不算夸张…吧,怎么地也轮不到像一个乞丐呢?
“嘿嘿嘿……又被人说乞丐~!”
计缘有些神经质的笑了笑,主要是想到了当初那个彷徨的自己,又联想到了上辈子星爷饰演唐伯虎的某处桥段,正可谓是“今天的心情是大不同!”
可惜事实未如同那群人中的钟姓长辈所言,雨势直到一个半时辰之后才逐渐减弱,大雨转细雨,有了停下的趋势,而石窟内众人除了计缘大多昏昏欲睡。
“哎呀,有人淋着雨过来了呢!”
已经安静了一会的石窟一端,小男孩的声音又嚷嚷起来。
“哎呦,还走这么慢,这都淋坏了吧!”
有人附和一声。
计缘眉头一皱,暂时放下书册抬头望向雨中,朦胧间有一位内着圆领长衫,外套对襟直罩衫的年长者正在缓步走近这一处石壁。
这人不但计缘能看得一清二楚,并且计缘还听不到雨水落到他身上的声音,但随着对方越来越近,明明其人身上的衣衫都已经湿了。
计缘下意识的看看石窟对角的那七人,希望不是什么糟糕的情况。
来人似乎心情不错,在雨中漫步到石窟边上,突然愣了一下,定睛看向计缘,似是才发现他在那里,而计缘则已经提着书坐了起来。
双方视线交汇,两个呼吸之后,雨中来者笑了一下,就这么站在雨中冲着计缘拱了拱手,心下稍松的计缘也是笑着回礼。
雨中人漫步而来,走入了石壁避雨的范围,又走到了石窟前,对着一侧视线好奇的七人只是颔首一笑,随后就直接走向计缘身边。
人未到声已先至。
“先生倒是好雅兴啊!”
其人视线早已细细观察过计缘全身上下,衣衫上的灰尘,略显邋遢的头发,都说明计缘在这躺了不短时间了。
计缘也是细细观察来人,个头不高不矮身姿笔挺,头顶方冠之下须眉皆长,眼神清澈中挺饱满,不似七老八十但也面似超过六旬,听得对方不知是称赞还是调侃的话,计缘带着笑意回应。
“呵呵……不过在此小憩片刻罢了,说起雅兴,可比不得阁下雨中漫步的洒脱。”
计缘说话间余光还在留意对方衣衫上滴落的水滴,脚步声和落到地上的声音他能听到,衣服上的水不似作假。
来者绝非凡俗,却弄不清是神是妖还是仙,计缘内心可没表面上那么悠然自得。
而来人的那份悠闲却不是装的,慢悠悠走到计缘身边瞥了一眼他手中的书册,似乎眼睛睁大了几许。
“外道传?多少年以前的杂书了!不介意我坐边上吧?”
“先生请自便。”
就是介意,这场合也不适合说出来啊。
那名老者就这么坐在计缘身边一尺距离,身上的雨水从所坐之处地面淌出,也流到了计缘那,不过对此计缘是真的无所谓,见他暂时没有说话的意思,自然也不会主动挑起话匣,拿起书册假意继续看书,心神则大半留意着旁人。
两人一个心不在焉的看书,一个望着石窟外的雨水,沉默了一小会。
“大伯,他们在干嘛呀?”
“嘘…别乱说话!大家收拾收拾,雨停了我们就走……”
那位钟姓长辈把声音压得比较低,似乎已经察觉出什么不对劲,说话间,已经使了眼色,让两个健壮青年前去拔拴马桩了。
老一辈人常说,妖风邪雨易撞山魈精魅,这荒郊野外,来的那个不太像是正常人,现在看来原本在的那个也不正常。
是的,这种情况下,除了最小的孩升起了好奇,其他人滋生最快也最强烈的居然是一种恐惧感,乡俗人朴素的智慧不能说全对,但也确实避免不少灾邪,这种当时的反应,很多没经历过的人或许很难想象,换成计缘的上辈子,定有不少人大骂其傻。
石窟内变得很安静,只能听到外面逐渐稀疏的雨声,待到大约又过去一刻钟,雨水逐渐停歇,石窟另一端的七人则赶忙在长辈带领下,牵马赶车匆匆离开了。
计缘此刻自然是希望那七人赶紧离开的,可看他们走得如此果决,计缘又不由在心中感慨:
“缘”之一字真奇妙,有的人穷尽一生,到死都遇不上追寻的玄奇,有的人莫名其妙就撞上,却又心惊胆战,或许后悔的情绪会在事后才会发酵吧。
第64章 评书说
等一车两马七人离开后没多久,静静坐着的老者才开口。
“先生读外道传,对其书有何见解啊?”
见解?计缘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好看有趣涨知识,但这种说法出去当然不合适,而且这本书好是好,有些地方还是挺别扭的。
低头看了看,正好已经重新看到了之前无意间翻到的水泽精怪的一部分记述,想必老者应该也瞥见了的。
联想书上头的一些内容,最显眼的部分是对妖类恶感极深。
拿龙蛟来说吧,本来嘛也没啥,上面写大蛟走水之类的内容确实有遗祸苍生之嫌,作恶的就更不用说了。
但书上对有龙蛟之属行云布雨的惠泽举动,表面上言一句“善”,可一旦这种行布之中出现失误,比如某小蛟驾云不稳,甩尾威势成龙卷,扫榻一些民房,那么一种“妖就是妖”的感觉就明显出现在字里行间。
而这只是书中的一小部分,通篇类似之处绝对不少,用上辈子的话说就是,成书者缺乏一定的客观性。
正常情况下,这其实也不影响一本书好不好看,计缘不就废寝忘食看了这么久,但现在有人问了,这部分别扭感就上来了。
看这位老先生的样子还算讲理,如果是仙神之流自然好说,即便是妖是魅,计缘觉得自己那别扭之处说出来也应该会顺耳才对,所以略作犹豫就直言了。
“外道传一书我得之时日尚浅,阅之迷醉手不释卷,好书自然是好书……”
赞美之言说到这,计缘望着那老者没什么反应的样子,话锋一转。
“然此书的甚多瑕疵不免令人遗憾!”
“不知有何瑕疵之处?”
计缘眼睛一眯,身体从懒散状态坐正吗,将书放到膝盖上,并整了整衣冠,这一系列的动作代表所要讲之话并非随口戏言了。
“此书妙则妙矣,却也处处是偏见,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凡人明白的道理成书者岂可不明?然书中叙事涉及精妖多有失偏颇,实在可惜可叹!”
“哦?”
老者眼睛一亮,从靠坐石壁的松散状态直起背,面向计缘正襟危坐。
“先生可否细说?”
“呵呵,又有何不可,难不成老先生还能正巧是那成书之人,会对在下拳脚相向?”
计缘这诙谐的一问,也将老者逗得一乐。
“自然不是。”
“那在下更放心了,也就直说了。”
“哈哈,先生但讲无妨!”
看老者心情开阔的样子,计缘也就放宽了心,脸色一肃。
“诚然草木禽兽山精妖怪多有害人之举,可以偏概全绝不可取,书中有王郎救猫妖,猫妖化人欲委身王郎为妻,后有富户贪其美色对王郎多有加害,终使得王家家破人亡,猫妖遂杀富户一家为王郎报仇,全篇千言,后两百言虽略提人心险恶,但妖物害人之说权重颇深!”
“计某,甚是不喜!”
不等老者说话,计缘将书展开,翻倒水泽某页。
“此处有言,千秋国半境之地曾遇连年大旱,成书者言此乃天数,国人月月往须侗江祭祀牲畜祈雨,有蛟龙之属久食祭品,欲兴风布雨逆天而行,后遭劫数缠身,成书者只言妖物不可开化!”
“呵呵呵……”
计缘冷笑了几声,没有直接说什么观点,但那种笑声表达的讽刺之意却极其鲜明。
“凡此种种书中尤有不少,除仙道而无正行乎?可笑至极!”
说道这计缘也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
“罢了罢了,不提也罢,徒惹人愤慨。”
老者见计缘扫视外道传内容那份随意和从容,又听其之前那种犯忌讳的言语,对计缘升起一股莫名淡淡的钦佩。
石窟内短暂恢复了安静,计缘再次看书老者后靠静坐。
大约过去一盏茶的时间,安静被再次打破。
“先生可知此处石壁之名?”
计缘放下书,下意识扫了一眼这个洞窟才回答。
“似谓之…卧龙壁。”
“然也!”
老者没有起身,举起手虚虚丈量了一下石窟的高度,眼神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先生可知这卧龙壁的由来?”
这计缘哪能知道,看看这豌豆一样的形状,形似说不上,难道是有什么寓意?计缘的思维开始发散了。
不过身旁的老者没等计缘想到什么就继续开口了。
“大约三百年前,在此处地下千六百尺,深埋一幽潭,有螭蛟卧伏于内。”
计缘心中一动,再次看向这石窟。
“那一年亦是芒种,螭蛟自觉修行圆满,欲走水化龙!”
老人眼神同计缘古井无波的苍目交互,顿了一下才继续叙述。
“蛟龙之属走水,动辄倾淹大地,可螭蛟修行年深日久,数百载的期盼方等来那一刻……那年芒种前,滂沱大雨半月不绝,德胜府境起水患,螭蛟引水破土而出,御泽潜水而行,漫波三府之境!”
老者说到这里停歇了一下,靠在背后石壁上缓缓抚须沉默了许久。
“哎……所过之处生灵涂炭啊!”
计缘像是能感受到这几个字的沉重分量,想象着那三百年前的滔天洪水。
即便是上辈子科技如此发达的时代,又拥有动力强劲的船只和飞机,快速反应的人民子弟兵,但洪水依然是可怕的猛兽,更何况是三百年前的这里。
老者拍了拍背后的石壁对计缘道:
“此处石壁,正是因当年螭蛟破土而出的威势被掀出地底,原是螭蛟幽潭边所卧之处,当年事后,德胜府多有走蛟传言,此后数十载,地穴之洞已平,天下大乱兵峰起,这石壁及其名倒是流传了下来。”
计缘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犹豫许久最终还是问了一句。
“曾听闻稽州有仙府,名曰玉怀山,走蛟之时,可有修仙之人前来?”
至于来干什么,自然可以是前来救人或者制止蛟龙,又或者有能力的话,施展妙法控制水患,或者将当初的蛟龙敲打得清醒些,哪怕就是直接斩蛟也是行的,但这些计缘没说明。
老者不知有没有听出计缘的言下之意,只是感叹这继续道来。
“蛰伏数百载,一朝得自由,螭蛟的兴奋可想而知,兴风作浪之余自然引来仙道高人……嗤……”
这老者说到这里居然嗤笑出声,让计缘顿时更加搞不清楚状况,你这老先生,到底是那来的仙道高人还是说和那曾经的螭蛟有关系?
“那些曾经的仙道高人不提也罢,若说令当时螭蛟印象最深者,当属杜明府城隍,金身碎裂一怒击,打醒了螭蛟,引其看洪峰之孽……”
老者话语微顿,后又继续。
“修行之艰大道之难,以己命奋未遂之勇,何其可悲,何其可敬也!”
听到这里,计缘对这位老者的身份的猜测已经有了一定倾向了,就不知是不是正主。
“那么敢问老先生,此螭蛟是否化龙成功,其后三百年又如何行事?”
“自然是成了,汇水入江蛟游大海,其后百年终化龙!”
说道最后一句,老人话语中气势略盛,随后又缓和下来。
“自化龙成功,两百年来,为稽州行云布雨,两百年丰雨不见天旱,更是多有约束江河水泽之族……”
说到这里,老者转头望向计缘。
“先生以为,此龙所做如何呀?是否如这外道传上所言?”
即便是以如今计缘的心境,仍旧不免在心中发颤,这是真的遇上了不得的存在了,结合前言,他几乎能肯定眼前所坐之人,非龙即蛟!
第65章 仙府佳酿亦可,人间花雕也醉
龙对中华民族意义非凡,即便在这个世界龙的高度或许逊色于上辈子的中华,可一国至尊依然身披龙袍,龙之一字的意义一样深重。
现在的计缘,说不紧张那肯定是假的,但出奇的是,明明内心紧张亢奋到不行,身体上的反应却是平平,或许是因为在之前的相互交谈中,计缘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也或许是现在这个问题本身牵动计缘的思绪。
外道传上其实并没有记录这一则故事,没有龙属为稽州布雨两百年的事迹,计缘也不知道这老者看没看全过外道传,但这个问题其实和外道传关系不大了,甚至和外道传成书者的思想倾向也不大。
‘这是在寻求一种肯定吗?’
保稽州风调雨顺,其实难度未必真的很大,毕竟天候变化本就是自然规律,只要没有什么反常情况,节气到了自有天降甘露,难得是两百年持续不断,保证没有大旱等变数意外,计缘隐约觉得,这其中可能不光是有能力布雨那么简单。
夸奖的话谁不会说,可旁人听得会少吗?其本身真的只是想听一句恭维吗?计缘隐隐觉得这是一个心结,属于龙蛟的心结。
但或许是因为老者很和气又讲理,也或许是因为可能遇见了在所有华夏人心中都分量很重的“龙”,计缘在亢奋过后,这会心气也上来了。
计缘那苍色无波亦无神的双目直视身旁老者,回答得颇有些答非所问。
“就计某个人而言,十分钦佩此龙护佑一方丰雨两百年,更乐见其为善,但若在三百年前叫我遇上当时的孽蛟,而我又有那个本事的话,非斩了他不可!”
老者皱眉眯眼,嘴角有些许白气漫出。
“那么先生以为,此龙这两百年功绩能否抵消当年水祸之孽?”
这语气和样子,令计缘心头一跳,哪怕没释放什么力量却有无与伦比的压迫感,看来龙只是看起来好说话,未必真的好说话……
是的,如果说之前怀疑其是那同走水螭蛟有关联的非龙即蛟,那么现在计缘已经肯定了老者就是那条龙。
刚刚说出了心里话,但计缘也不打算因为心中升起的惧怕,就立刻满口恭维,易地而处,换做自己坐在对面,绝对不喜欢这样见脸变色的态度。
哪怕心中忐忑,但计缘就像是没有看到老者的变化,只是将外道传轻轻塞进包袱里,借由这片刻的移开视线竭力缓和自己差点撑不住状态。
放好书之后,计缘才重新移回视线坦然直视对方。
“倒要先问问老先生,如若所有人都认为你这两百年功绩已然可以抵消当年罪孽,已然功德无量,那么你还会继续为稽州行云布雨吗?”
这句话直接点出了对方龙身,并且开头还缓和,可到了末尾,就像是为了抗拒恐惧感,计缘用上了质问语气。
心里忐忑甚至略有后悔,可明面上的严肃咬着牙也要撑住。
这个问题一出,直接把老者给问愣住了。
眉头皱起望向石窟外,望向那早已雨停却还未散去的阴云,居然说不出答案。
“在计某看来,功是功过是过,只有将功补过,没有什么功过相抵,计某恶的是曾经的孽蛟,钦佩的是现在的真龙,同样并不冲突!”
这句话终于保持气势的说完了,计缘在心里狠狠定了定神,到外在却依然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此话一出,原本眉头紧锁的老者心头微微一震,转过头来望向计缘。
“说得好,说得好!”
两句肯定过后,老者似乎想通了什么又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后靠在石窟壁上抚须不时微笑着摇头,在心中也有一番联想自嘲。
‘呼……’
另一头的计缘心头狠狠松一口气,甚至错觉性的认为自己现在呼气都是带着颤的,听到两个好字,他明白这一劫过去了。
这一下心头一松,整个人都有些稳不住,直接就滑倒靠在了包袱,还好动作不是很大。
想了下觉得还是献一点殷勤的好,顺势就从包袱里摸出仅剩的四颗大枣,匀了两颗出来伸手递向老者。
“可要尝尝这鲜枣,此乃在下小住院中枣树自结之果,无甚神异,但却鲜甜!”
老者转头一看,立刻笑逐颜开的拿过两粒枣子。
“此季有枣倒是罕见,可还有多的?两粒与我而言可不太够啊!”
这计缘相信,但这种要求刚刚怕的时候或许会给,现在他可不答应。
“我一共就四颗了,已经给你一半了,将就吃吧!”
说话间直接将两粒枣子一起丢进嘴里,咯吱咯吱咀嚼个不停,一股鲜香气从口中溢出,行为就像一个护零食的孩子。
老者嗅了嗅香气,笑了一下,也学着计缘一口含食两枣,咀嚼起来鲜香四溢。
“好果好果,灵气虽稀滋味甚佳,不知先生小住之处位于何方,可否容我去多摘些尝尝?”
计缘忍不住笑了,这老龙够贪嘴的啊!
“此时早已没了,计某出游前有言在先,托县内一名好友在我离开之后将枣子全部摘下,分予街坊领里共食,算算时日也不短了。”
老者顿觉可惜,但似乎还不放弃。
“先生好友之处是否会有多余之果藏储,让他匀一点给我也行啊。”
“嘿,在下好友不过是一县学塾夫子,无法力无异术,加上家里还有个小馋嘴,藏不得枣子也藏不住枣子的!”
枣子看来是真没了,但计缘话中的意思却让老者生了另外的好奇心。
“先生好友是个凡人?”
计缘微愣一下后点头道。
“不错。”
“可是闻名遐迩之高才大德?”
计缘想到了那封信,会心一笑。
“尚未有贤德之名。”
老者这就皱起了眉头了。
“一介凡俗乡学的夫子,何德何能可成为先生好友?”
计缘吐出含在嘴里吮吸了一会的枣核,很自然的回答道。
“何德何能?计某认这个朋友,难道还不够吗?”
这是今天老者第二次愣神,甚至可能比上一次愣得更久一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妙极妙极,说得对,说得好!计先生认何人为友,自然是先生自己说了才算,哈哈哈哈哈……”
这突然而至的剧烈的笑声把计缘都给吓得抖了一下,装都装不住,而老者已经拖着湿漉漉的衣服站了起来。
“不知老朽这妖族可否有这个资格做计先生的朋友?”
这句话中带有无法忽视的明显期待感。
以极其缓和的喉部动作咽了口口水,计缘也站了起来,稳了稳心神,硬是吧急不可耐的赞成话语掐死在喉咙口,而是换成了另一句。
“那要看老先生下次请不请计某喝酒了!”
“计先生想饮何酒只管说来!”
“呵呵,只看人不对酒,仙府佳酿亦可,人间花雕也醉!”
“哈哈哈,好一句人间花雕也醉!”
老者伸手作揖,朗声开口。
“老朽乃通天江应宏!”
计缘不敢怠慢,同样回礼。
“在下计缘,算是宁安县人!”
红光满面笑容开怀,就是老者现在的状态,相互施礼之后,其人缓步走出石窟石壁范围,转头面向计缘。
“我尚需为稽州各府布一场芒种之雨,下次再见,定叫计先生喝个痛快!”
说完这句,其人化为模糊龙形流光,刹那间破云而去。
“昂吼~~~~~”
天际龙吟好似雷音余韵。
第66章 馋死计某人了
等老龙应宏升腾离去好一会了,天际滚滚的声响也不再可闻,雨云也有消散之势,计缘才身体发软的坐倒在地。
“呼……”
半躺着揉着左胸出了一口长长的气,计缘十分确信以后自己的心脏肯定会越来越强大。
直到又躺了好一会,计缘才缓过劲来。
站起来拍拍屁股,掸了掸身前身后,顿时一大片灰尘被拍了出来。
“咳咳咳…咳……我这是得有染了多少灰啊!”
头皮有些痒,挠了挠头,都能感觉到指甲缝里迅速积攒的头皮垢。
“啪~”
指甲一弹,将其中的污垢弹飞。
“嘿嘿,这倒是真有点邋遢高人的样子了!”
拎起包袱背在身后,又提起角落的油纸伞夹在腋下,一蹬石壁,整个人似飘似滑,拖着随风摆起的衣袖远去。
因为刚刚下过大雨,地面异常泥泞,计缘跨越的步子拉开很大也依然有不少泥水溅到身上,不过他根本不在意。
即便能用小避水术防止这一点也不准备浪费灵气,反正心情好,溅点泥水也无所谓,反倒像是孩童嬉戏一般,在跳跃过程中控制好力道,自己和自己比较下一次溅起的泥水会不会更少,也听一听泥水溅跃的声音。
嗯,并且还乐此不疲。
上一次这么做的时候,貌似还是计缘小学一年级得到一双新雨靴那会,只是那会是和小伙伴比赛谁溅起的泥水高。
论起来如今计缘依然只有天地化生这么一部正儿八经的导气决修仙基础正法,没有练气决在手,体内运转的与其说是法力,不如说更像是淬炼后的灵气,以之滋润肉身和施展小术罢了,但就心境心气而言,哪怕计缘是个门外汉,此刻的他也自觉通透,以至于童心大起。
这么疾行而去,计缘凭着方向感朝东北方直行,在天空彻底云散之际看到了远方的一城的轮廓。
。。。
德远县城的规模比起宁安县还要小了不少,计缘进到县内后,明显感觉到不论是人流还是建筑都逊色于宁安县。
不过想来也是,宁安县虽然不算太大,但好歹人口也接近了两万,光是县城内就住了一万多人,加上属官治理有方,这些年一直蒸蒸日上。
而这德远县对比起来应该就差了不少。
不过再怎么说也是县城,在城内沿街的吆喝声依然此起彼伏,往来的行人商客也有不少。
计缘紧了紧背后的包袱,问寻着香味就往百十米开外的酒家走,这会不用他凭借出色的听力和堪忧的视力配合来躲避行人,因为旁人大多都会主动避开他。
这让计缘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下意识的抬手闻了闻衣袖。
‘嗯,味道应该也没那么重!’
因为此刻差不多是正午时分,越是接近酒楼饭馆密集的这一片区域,周围的声音顿时更加嘈杂起来,和百十步外的人流对比也更加密集。
“来来来~~~各位客官,我们汇客楼今天有新宰的羔羊,精炖的鸡汤,自酿的米酒也是好滋味,要吃饭要喝酒的快请进啊~~~”
这家叫汇客楼的酒楼只有二层,占地面积和建筑规模都无法同宁安县著名的庙外楼相比,可这店门口的小二吆喝得确实卖力,嗓门也大,计缘觉得这也是一种天赋,否则常人这么吼久了喉咙都要哑了,这人应该是天天如此。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计缘也不求热情招待了,顺着其他客人就一起往汇客楼里钻。
真进不去的话大不了再找地方洗澡。
这店小二明显是看到了计缘了,伸了伸手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能说出赶客的话。
进了店内,周围饭菜的香味顺着腾腾热气不断在计缘鼻尖流动,那些咀嚼声有绵密有清脆,让他忍不住分泌大量口水。
鲜枣再好滋味到底还是单一了,况且枣子也吃没了,好久没迟到热腾可口的饭菜可把计缘给馋坏了,眼尖在模糊中瞥见一个空桌子就赶紧过去占了。
把包袱雨伞往桌角一放,等着店伙计上来点菜了。
柜台那头,掌柜的是个胖乎乎的八字胡中年人,看着计缘那一身泥泞蓬头垢面的样子直皱眉头,可有道是进店皆是客,人家一副等着点菜的样子总不能轰人吧,那汇客楼名声还要不要了。
只是看看周围食客纷纷是一副一脸嫌弃的样子,甚至有人才进门看到计缘坐在大堂显眼位置就直接回头出去了。
想了下,掌柜的朝着一个店伙计勾了勾手,对方看到后立刻到柜台边来。
“你过去问问那位客官,能否换个位置坐,我们在角落帮他滕一张桌子,再送他一碟小菜,说话和气点,知道了吗?”
这名包着头巾的店伙计顺着掌柜手指的方向看去,瞧见了几位显眼的计缘,点头回应。
“嗯,知道了!”
回完话,店伙计就小步跑到了几丈外撑柱边那张桌子旁,用布巾不停擦着手,还没来得及说话,计缘就自己开口了。
“是否是要我换个位置啊,角落一点也成,咱快点过去,顺道就把菜点了,快些快些!”
说话间计缘已经自己站了起来,拿好了包袱提起了伞,顺便还将刚刚就已经拿出筷笼的一双筷子抓在手上。
“呃…好,客官这边请,这边请!”
这名店伙计看着计缘那双眼睛愣神少许,赶忙带路,并在计缘的询问中介绍着自家酒楼的一些拿手好菜。
片刻之后,靠前壁正门拐角后的一张桌子前,店伙计听完计缘报的菜名又有点愣神。
“酱肘子、炖母鸡、蒸面糕、烩三珍、煮白菜、腌萝卜、炒菜头,呃,客官…我们可只赠您一碟炒菜头啊…这,您这……”
店伙计说话声音很小,的眼神频频扫过计缘浑身上下和那只瘪瘪的灰布包袱,或许也就只有一把油纸伞好看点。
“呵呵,放心吧,在下还是有钱付账的,只管通知后厨做菜便是。”
计缘一边笑着安慰一句,一边从怀中摸出两粒碎银子,他并没有什么被狗眼看人低的愤怒,将心比心之下,对方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等人家店伙计离开,就只剩计缘一个人在那苦等了,本来在城外还不觉得,此刻馋虫被勾出来了就有些受不了了。
抓着筷子在嘴里吮吸筷头,不时深呼吸嗅一嗅菜香,哎,要不要这么磨人的啊!
第67章 妄测
不过角落里的计缘其实也被一些人注意到了,刚刚酒楼伙计引计缘去角落的时候可有不少人看到的。
计缘和店伙计交流的声音都比较小,旁人听不清楚,所以事件的经过在正常人理解中是:一个囊中羞涩邋遢落魄的汉子进汇客楼想要吃饭,酒楼的人怕影响生意,最终酒楼的人带着这人去了角落。
单看外表,任谁都想不出计缘会点一大桌子菜,估计也就是什么馒头就开水,有份腌菜顶天了。
自然也就有人会小声议论计缘,言辞中多有“可怜人”“味道重”之类的词汇。
对此计缘浑不在意,你们吃你们的,我又不贪图你们桌上那点剩菜剩饭,说不得一会自己的菜端上来,还会引不少人惊愕。
不过等待过程中,计缘也一直在留意一些有趣的事情,比如与他隔了三四张桌子的地方,那里正坐着一个身穿道袍提着拂尘竹筒的人,一旁还有一个大约十四五岁大小的孩子,也是一副道童打扮。
这还是计缘头一次在这个世界见到道士,当然了,这道士只是世俗中的道士,并非什么修仙高人。
那两人似乎遇上了一点点小困难。
那道童正抱着一碗水咕噜咕噜往肚子里灌,喝完擦擦嘴一脸忧愁的问边上的道士。
“师傅,我们的盘缠都花得差不多了,这顿也只能吃馒头白菜,什么时候能回杜云观啊?”
“盘缠的事情不急,吃完这顿为师就找处街角摆摊算命,总能挣点吃饭的钱,回去事只能慢慢来。”
道士也喝着水垫着肚子,回应着弟子的牢骚,不过后者一听他要摆摊算命,就立刻有点急了。
“师傅,您又要摆摊算命啊…别了吧……上次在青柳县让人把摊掀了还把我们打了一顿,您还没长记性呐!”
“哎哎,休要再提那档子事,为师这次长记性了,该说的说,挑好话说,不好的话憋死不说,绝对见好就收赚钱为上,那些凶的人大不了不算就是了。”
道士似乎也有些羞于往事,刚刚那股子自信弱了不少。
“您每次都这么说……”
那弟子小声嘀咕着,估计道士没听见,不过却让计缘听了个清楚,嘴角也露出了笑意。
有意思,怎么看都像是两活宝,或者说是一个大活宝和一个操碎累心的徒弟。
“客官您的白馒头和烩白菜,菜上齐了请慢用!”
有店小二端着一个大木托盘来上菜,将上头属于师徒两的馒头和白菜端到桌上,然后离开给别的桌上菜。
那道士和童子明显眼神交汇在店小二木托盘里的几碗肉菜上,等对方离开了,才有些不舍的将视线挪回自己的桌上。
“哎…吃吧…”
“嗯……”
两人犹如霜打的茄子一般一阵叹气。
这可着实把计缘乐坏了,不是他不厚道,实在是这气氛颇有喜剧效果。
“客官,您的菜来咯~~~这是酱肘子,蒸面糕,煮白菜、炒菜头和腌萝卜,老母鸡汤和烩三鲜比较费功夫,还要稍等片刻~~~”
端到计缘桌前的店小二吆喝一声,将菜一盘盘发到桌上。
这汇客楼的店小二有个习惯,一些点硬菜的桌子,上菜的时候菜名报得特别响亮,恨不得除了全大厅连外头街上的人也能听见,如道士师徒两那,上菜就小声多了。
但结合前面计缘给人的印象,其点的菜就体现出反差感来了,很多人表面上看没什么,心底里都是有些吃惊的。
店小二放完最后一碟腌萝卜,刚想先行离开,计缘就叫住了他,望向那对师徒道:
“小二哥,麻烦你对那边两位道长说一声,就说在下请他们一同用餐。”
说到这,计缘看了看自己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
“嗯,若是他们不嫌弃的话。”
就冲着刚刚那一乐,计缘也愿意举手之劳的请他们吃一顿饭,而且刚刚那些话中内容看,那道士算命似乎也不是纯粹的江湖神棍。
“呃…好,我去转告他们!”
店小二提着木托盘小步跑到正啃着馒头夹着白菜的道士师徒桌前。
“那个,两位客官,门角那位客官说,如果两位不嫌弃的话,可以坐到那边一起吃,对,就是朝这笑的那位。”
一大一小两道士顺着店小二手指的方向望去。
“他?他自己付得起账嘛……管他付得起付不起,小文我们过去!”
那道士嘀咕一句朝着店小二笑笑,赶忙带着徒弟往计缘那桌凑,还不忘把自己的白馒头和烩白菜带上。
……
一边拖开长凳往上坐,一边这道士就自我介绍起来。
“呃呵呵呵…不知这位先生怎么称呼,小道齐宣,号青松道人,这是徒弟齐文,不知先生为何要请我师徒二人吃饭啊?”
这时候那道童倒是一句话不说,就是坐在座位上盯着几盘菜一直瞧。
“在下计缘,只是极少见到道士,想请过来一起用餐,也好细细瞧个新鲜。”
双方都没有行礼,只是闲聊的姿态。
“哦,细……”
这道士话说到一半突然愣住了,因为他发现计缘的眼睛虽然透亮,但颜色却泛着苍白,一句“你是不是瞎子”硬是憋在了喉咙里,好悬没脱口而出。
“好了好了,先不聊,我们吃饭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计缘知道自己不说话,师徒两到底还是拘谨,不会擅自动筷子的。
“正好你们有白馒头,而我忘了点米饭,嗯,正好互补!”
说话间计缘率先抓过一个馒头咬了一口,然后伸筷夹菜吃,一边的师徒两哪还忍得住,也纷纷动筷吃了起来。
虽然情况略有不同,但三人都是久不尝佳肴的人,这会吃起来就停不下来嘴吃得极香。
计缘的吃相还好,几个月来习惯早就养成了,扯袖夹菜咀嚼吞咽都自有一番风度,而吃得速度居然也不慢。
两师徒则完全是狼吞虎咽的架势,没噎着都是奇了。
两相对比,边上几桌留意这边的食客反倒产生一种诡异的错觉,仿佛一身邋遢到脏兮兮臭烘烘的计缘气度斐然,反而是一大一小两道士看起来更像落魄汉。
随着剩下的菜一起上来,计缘又添了两盘小菜叫了三大碗米饭,三人一起敞开肚皮,收拾掉了桌上大半的菜。
到了后面师徒最后各自喝了半碗老母鸡汤,就实在吃不下了。
看着两师徒在那揉着肚子一脸满足,计缘笑了下。
“两位道长不吃了?”
“哦嗝~~~饱,饱了…”“吃不下了!撑了……”
“哈哈,那好,剩下的计某包圆了。”
之后计缘一个人以风卷残云之势将整桌剩菜扫空了,连鸡汤都不剩下,看得师徒两人稍有些呆滞。
等计缘吃完最后一口白菜,放下筷子朝着店内一个方向招呼一声。
“小二哥,这边可以结账了!”
“好嘞客官~”
一听收钱,店家来的都是最麻利的,一顿饭吃去一百多文,数铜板太麻烦,计缘直接给一粒碎银子,让店小二拿到柜台称重结款去了。
看见计缘真的有钱付账,师徒两都松了一口气。
“这位先生,道士也是一个脑袋两手两腿,要瞧完全可以远远望望,您请我们吃一顿饭也是善人了,要不我给您算个命吧?”
“算命?倒是有趣,那道长是要测八字呢还是看面相手相?”
“有八字最好,面相手相也可。”
“好,那就先测测计某的八字吧。”
计缘笑着将自己上辈子的生辰八字报了出来,因为姑丈公的关系,老小计缘就知道自己八字,当年算命的都说八字好。
那道士听到八字后眯眼细思细算,倒也像那么一回事,只是没一会,这青松道人的眉头就越皱越紧,到最后抬头看看计缘。
“你骗我的吧?这是你的八字?”
“如假包换!”
计缘回答得很自然,这辈子八字他不知道,但上辈子八字总也还是自己的吧?
“你骗人!如果这是你的八字,你早已经死了!”
“师傅~~!”
一旁弟子大急,刚刚吃饭起的汗一下子多了不少,这么得罪人的话又随便说出来了。
“呃…哦哦,那个,刚刚哈,说错,说错…了……”
一个“了”字还吐到一半,道士已经觉得头晕目眩,胸口气闷无比,到最后实在忍不住。
天旋地转间……
“噗~~~”
大口鲜血喷了半张桌子,青松道人直接晕厥在桌上。
第68章 一卦命折半
“师傅~~!师傅~~~~~!”
道童齐文一下子慌了,抓着道士的肩膀想摇又不敢摇。
“师傅!!师傅你别死啊,师傅!师傅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啊!啊~~~呜师傅!”
“啊~~!有人吐血了!”
“在哪在哪?”“那边啊!”
“真的啊,桌上全是血!”
“娘哎,这酒楼的菜不会有问题把?”
“啊!?”“嘶~~~”
“别吓我啊!”
整个酒楼大堂都骚乱了起来,几个店小二和店掌柜的也是赶忙往这跑。
到底还是计缘反应最快,见到这情况也暂时顾不上心头的震动,赶紧送医才是最关键的。
“齐文小道长,你师傅还没死呢!赶紧搭把手,我来背你师傅去找大夫!”
“哦哦哦,对对对,找大夫,找大夫!”
计缘将自己旁边的长凳一脚踢开,说是上小道士搭把手,实际上却是自己双手将青松道人软踏踏的身子扶起来,出手在青松道人身上的大穴连点几下,然后迅速背身微蹲,令其能趴到背上。
“哎呀各位客官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本楼菜食绝对安全,绝不会有问题的呀!”
掌柜的急得满头大汗,一边安抚其他顾客,一边往角落靠。
“这位客官怎么了,他……”
“掌柜的!人命关天,快告诉我这附近哪里有医馆?”
掌柜的担忧的望望那被染红的桌面,一边用手绢搽汗一边回答。
“出门左拐到街口后右拐,街市尽头有一家安仁大药堂!”
“多谢了,堂内诸位莫慌,这位道长饥饿太久吃得太仓促导致旧疾复发,和这汇客楼的饭菜并无瓜葛!掌柜的,多有打扰,这桌找零就不要了!”
以极快的语速说完这些,计缘才转头对齐文小道士道:
“小道长记得跟上!”
不等小道士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计缘已经一步跨出,排开周围几个食客并穿过店门到了街上。
“啊啊啊!等等我!”
道童齐文赶忙也跟上,只是出了店门之后再看,计缘和自己师傅已经到了街口,吓得他赶紧拼命追去。
计缘倒也没用上什么身法,但依然健步如飞,背着个人好似没有分量一般跑得飞快,心中思绪也没有停下。
这个青松道人居然算得这么准,尤其是算完就吐血,很显然是他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那份算命的结果,确切的说是承受不住说出算命的结果,也侧向说明此人卜算的能耐。
‘泄露天机’这个想法也在计缘脑中闪过。
可很显然这个青松道人顶多只能算身体健壮,究其根本还是个普通人,甚至连武功都不会,那到底是这世间有点能耐的算命先生都有能耐呢,还是就青松道人尤其强?
即便是计缘上辈子,算命一事有时真的挺玄乎,有能耐的算命先生很多事情算的是真准,想来这个世界也是大差不差。
计缘不再多想,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把人救活,到底也是因为要给他算命才导致对方沦落至此,一条命换了一顿饭可就太不值了!
即便输入了灵气,可背上的青松道人依然气若游丝嘴角溢血。
‘别真死了啊!’
。。。
这次寻医救人可比上次让大夫救狐狸要顺利多了,计缘冲入安仁大药堂高喊大夫救人的时候,里头的老大夫就赶忙来诊病了。
加上店内伙计一起帮忙,将青松道人齐宣放到了内厅的床上,而齐文小道长也是在随后不久就气喘吁吁的到了药堂内。
安仁大药堂内厅,老大夫眉头紧锁的又是号脉搏又是翻眼皮往眼睛。
“大夫,我师傅他……”
“嘘!小道长不要打扰大夫诊病!”
老大夫看了看齐文,再看了看计缘。
“这位道长气血亏空生机薄弱,有武林高手以点穴封气之法将他大穴封住,又似乎吃了什么续命的江湖补药才能撑到现在,我准备辅以药烟熏身的前提下施展针灸一试,你们谁懂武功和穴位的,来帮我!”
“大夫尽管施救,我来助你!”
计缘赶忙站出来。
“嗯,把他衣服脱了,闲杂人等都出去,木儿准备熏艾,若儿把我的几套银针都拿来!”
……
安仁大药堂内厅很快就只剩下了负责医治的几人,齐文也被老大夫的一个店内伙计带到了外堂。
七老八十的大夫抓着银针眼神居然有一丝凌厉之感,也没看计缘,口中吩咐的声音中气十足。
“点其穴位,封住他三焦,千万不能让他把一口气泄了!我要施针了!”
“好!”
计缘也是额头见汗,紧张程度不见得比上次对战大蛇前低,手指化作幻影在青松道人身上连点。
而老大夫则对着计缘点过的那些穴位再下针刺激,每进行一个阶段,边上的学徒就会上来熏艾。
持续小半个时辰之后,轻松道人已经被银针扎得好似一只刺猬。
“这位先生,等我撤去银针,劳烦你给他输入真气护住心脉!”
“嗯!”
计缘现在没工夫擦汗,趁着老大夫和其学徒注意力全在青松道人身上,小避水术施展,体表脸上和的汗液全都往后流,汇聚之后从脚下渗出。
撤银针输气,又是半刻钟过去,现在则有老大夫不停的用双手柔按青松道人的背部,其人七老八十,满身汗水手却一刻不停。
‘这个大夫比宁安的童大夫还厉害!’
这是计缘在心中对其的评价。
……
整个施救过程总共持续了一个时辰,也远比上次救红狐困难和复杂,计缘感觉简直就像是亲身经历了一场后世的大手术一样。
此时的青松道人躺在床榻上,虽然依旧气息微弱,但至少看得出来,这口气是稳住了。
“呼……老朽都以为救不回来了,看来江湖高手的内功真气确实神异,医者也该练练啊!”
老大夫则早就累得坐倒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边擦着汗一边感叹。
计缘也不点破老大夫理解的误区,毕竟医者真的学了内功的话,虽然比不上灵气,但对治病也是有帮助的,甚至本来武林中就不乏医术和武功都高明的人。
“大夫,他多久会醒?”
“不清楚,不过现在暂时不能透风,不能让其染风邪,否则都白费了,先等一会吧。”
“嗯!”
。。。
已经是傍晚,安仁大药堂内厅,昏迷中的青松道长身上盖了一层薄被子,身边点了檀香。
计缘和齐文以及一个药堂伙计陪在边上,老大夫则睡了一觉之后继续在外面看店。
青松道人慢慢苏醒过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就是内厅的屋梁。
“嗬…..水…水……”
青松道人喉咙沙哑的发出声响,让等待的三人都精神一振。
“我去拿!”
店伙计立刻起身去拿早就熬好温着的补气茶,齐文则冒着泪花抓在床边。
“师傅…呜…叫你不要乱说话…呜呜……”
店伙计匆匆端着一碗茶水过来,靠到床边扶起青松道人的头。
“水来了水来了!”
“来,小心,慢点喝!”
一碗温水下肚,青松道人才感觉自己舒畅了许多,算是活了过来,拍拍还在哭着的徒弟,转头望向一边没有说话的计缘。
“嗬……我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妄测天数不自知……我想我不是算到了先生的死,而是我自己的死……”
计缘歉意的拱了拱手。
“抱歉累得先生落如此下场了…”
能开口说话,证明命保住了,说到这计缘也玩笑一句。
“想必道长是不会再想细瞧计某的面相和手相了。”
青松道人有些颤巍的抬起左臂,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手纹中一道淡淡血线划过半掌。
“不…我刚刚醒的时候…就,就已经细瞧了先生的面相……”
这话一出,连计缘都呆了一下,更别提小道童了,这可真是死不长记性!
“这位小大夫,我还想喝口水,麻烦你再给我去倒一碗!”
“好,我马上去!”
刚刚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药堂伙计抓着陶碗就腾腾腾跑开了。
等他一走,青松道人的视线重新到了计缘身上。
“呃嗬…嗬……先生面相根本看不透,越瞧心中越混乱,想必手相亦是如此…..先生…您,不是凡人吧?”
小道童齐文惊愕的看向计缘,而后者眉头一跳。
第69章 眼疾奇症
“青松道长还是安心养病吧,以后这随便说话的毛病还是得改一改!”
计缘沉默了一会,才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
青松道人也是赶紧识趣点头,他估摸着刚刚自己问的那句就得概括到“随便说话”里头。
“记下了记下了,以后一定注意,挑好的说,坏的不说,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
道童齐文在边上动了动嘴,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
计缘则轻轻叹了口气,青松道人这话听着有些耳熟。
“茶水来了~~”
药堂伙计又小步匆匆的回来,这次是道童齐文接过了水碗,小心的喂自己师傅喝水。
而听说病人已经醒了,外堂的老大夫这会也进来了。
站在床边细细看过青松道人的脸色状态,又号了号脉,才敢肯定这人的性命是真的无碍了。
“你这病症着实怪异,像是急火攻心却又有很大差别,命是保住了,不过身子怕是会虚个一年半载,这期间药离不了口咯!”
“能保住命就好,保住命就好…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已经顺气不少的青松道长连连像大夫道谢,后者笑笑,很是心情舒畅的自顾自走出内厅去了外面。
计缘嘱咐两道士好好休息,也跟着老大夫去了外堂。
到了外头,先是再次向大夫夸赞致谢,然后主动先用碎银子结医诊费,再让老大夫开方抓药。
在老大夫两个学徒一个称银重,一个照方抓药的时候,计缘也和这位医术极其不凡的大夫闲聊几句,除了聊青松道人的病情,也聊计缘自己关心的事。
“什么?你想医治自己的眼睛?你眼睛有问题?”
这位名叫秦子舟据说名传十里八乡又有九十三高龄的大夫,听到计缘说自己眼睛不好的时候有些惊愕,之前那番救治可是不能差之毫厘的,计缘一点都没弄错,现在告诉他眼睛不好?
“正是,在下视力极为模糊,作息多有不便!”
本来计缘对自己的眼睛问题,基本将希望寄托在修仙上,可这老大夫在民间几乎当得起一句神医,让他升起了找大夫看看的心。
“刚刚还没留意,来来来,容我细细瞧瞧你的眼睛。”
于是计缘就赶忙走近柜台,凑到老人身边,忍着酸痛感尽量睁大眼睛,让后者看到了那透亮的苍目。
老人伸出手指在计缘眼前晃动,眼光死死留意计缘的眼睛变化,却好似只看到一口古井的水面。
“嘶……年轻人,我行医七十多年,还从未见过你这样的,你当真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计缘皱着眉头将眼睛微闭,恢复到半睁的状况,并没有回答老大夫的问题,倒是后者心直口快的说了。
“你这眼睛哪里是不好,根本就是瞎的!”
即便早就有这种推测,计缘也是这一刻真正确认了自己双目失明的事实。
‘那么想来,自己这模糊的视力不是来自眼睛,又或者自己的眼睛虽然在常人看来瞎了,但实际却并非如此。’
计缘思索的时候,老人却激起了兴趣。
“来来来,小伙子,你既然说自己能看到些模糊的影像,可否让老朽试着给你扎几针探一探?你放心,双目乃人之要害,老朽下针会极为小心!”
计缘也没做什么犹豫,没什么好担心的。
“好!请大夫施针!”
老人抚须点头,从柜台内取出刚刚收好没多久的一套银针,然后指了指柜台边的椅子。
“你且坐好,将头靠在椅背仰面朝上不要动。”
等计缘照做结束之后,老人提着银针站到他面前。
看着那明晃晃的银针就立在眼前,本来没觉得有啥的计缘突然感觉有点压力。
“我先刺你一穴试试,将头测到一边露出耳下。”
等计缘摆正姿势,老人捏着银针,全神贯注的朝着明目穴扎去,其针头刚刚碰到计缘的皮表,老者就感觉到了一股诡异的阻力。
整根银针居然开始高频率抖动,让老人稳如泰山的捏针功底都掌控不住。
“嗡…呲”
银针一闪而逝,擦着老人手指皮以针尾朝上的姿态射向上方并没入了屋梁一指深。
“嘶呃…”
秦老大夫微微颤抖的右手拇指和食指,已经鲜血溢出。
“秦大夫,您没事吧?”
已经察觉到不对的计缘立刻起身。
“无大碍无大碍……没想到一针都扎不下去,这难道就是高明武者的护体真气?”
老人边说,边看看手指又抬头看看头顶。
恐怕不是的!
实际上,计缘刚刚原本没有做丝毫抵抗,连体内灵气也收束安定,只是在银针将要扎入穴位的一刻,脑海中忽然山河幻化,一粒黑子在内心幻像中闪过。
等计缘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出现了针飞人伤的事情。
“秦大夫,我们还是别试了。”
“哎,也是,可惜了!”
看着老人一脸遗憾,计缘也是挺钦佩的,或许只有拥有这种对疑难杂症如见猎心喜的态度维持了70多年,才有其如今的医术。
再和老人闲扯几句后计缘也不再多谈,提着药堂学徒早已包好的药返回内厅。
……
当晚还不宜动病患,所以秦大夫留青松道人师徒两在大药堂住了一宿,而计缘则去找了一家客栈花了许久好好洗漱一番。
第二天再来药房的时候,那个脏兮兮邋遢遢的汉子浑身面貌焕然一新,成了一个中正温雅气度斐然的男子,将大药房的那些店伙计都惊到了,也就秦大夫面不改色。
并且在又一番闲聊中计缘得知,宁安县的童大夫当年居然曾经是秦老大夫的学徒,还被秦老大夫大大夸赞其有天赋。
在计缘说自己是半个宁安县人之后,老人很有些惊喜连连的追问“小童”是不是常常提起他。
以稽州的这状况,两地又相隔近两百里崎岖,九十多岁的老人想看看得意门生可不容易。
这问得计缘很是尴尬,毕竟他和童先童大夫也就接触了几次,但据计缘所知,好像童大夫基本没怎么提过自己老师。
而计缘口中还只能略有牵强的回答:“自然是的,自然是的……”
心中想的却是:‘童大夫…当初你救小狐狸的恩,这可也算报了一份了啊!’
。。。
这一天已经是五月初五,计缘不可能真的待在这里等青松道人病好,估摸着其还有有段时间下不来床,下得来床了也最好在秦大夫眼皮底下静养个小半载合适。
所以计缘能做的也就是尽量帮师徒两安顿好,将青松道人小心转移到客栈,并且从自己那锭金子上掐下几小块捏成十几个小金豆交给齐文,又留下一点点碎银,也算是让师徒两不用为食宿和医药费担心。
离开前计缘郑重的对齐文嘱咐,让他盯着青松道人,最好这辈子都别替人算命了,实在忍不住就去个庙门口替人解解签也行,并且最好只解姻缘签。
虽然齐文坚定无比的郑重答应,青松道人本人也是满口保证,但有多少效果计缘心里没底。
计缘倒也想过将来自己有能力是不是能帮这青松道人补足寿命,所以也特别问清楚了杜云观的位置,可也得在那之前这家伙没作死自己才行。
而直到分别,双方都很默契的没再提什么身份问题,至于算命的本事计缘不是没动过学学试试的念头,可一来心不在此,二来这门可有可无的技艺看起来也有些太危险了,还是搁置吧,说不准修仙之法里也会有掐算呢。
第70章 好难得的
五月初八,九道口县东北方向的老桦山上,有一人抓着书在山道上行走,余光和听力却在留意周围。
其人身着灰色宽袖长袍,头顶不大的发髻上插着一根木簪,背后披发前有刘海,背着一个包袱夹着一把伞,看似缓步而走实则速度不慢。
为了预防迷路,这几天计缘行进速度不快不慢,有机会就问问路,也在各县各地略作停留,领略上辈子难以一见的风土人情。
这次特意在这老桦山上慢行自然是有目的的。
老桦山虽然远不及牛奎山广阔,但也算不上小,有方圆二三十里许,别小看这一数字,方圆二三十里相当于十公里以上的半径圆形面积,加之山路难行,对不是老山客的常人而言过老桦山已经是不小的困难了。
而这老桦山中有一深潭,居然被外道传中提到过一句,整个稽州多年来都没几档子事写在外道传里,计缘就打算专门划出一天时间待深潭那边。
干什么呢?钓鱼!
外道传中有言道:大贞国稽州有老桦山,山中有幽潭,上不通江河,下不接地泽,其潭中生鱼,乃水之精也。
计缘就是想看看这鱼到底是所谓水之精呢,还是被台风龙卷风刮来的,又或者两者都有。
此刻走到一处山坳拐角,计缘总算找到了要找的东西,直接收了书,将之塞到怀里,随后起身纵跃,朝着远方一阵翠绿掠去。
在山林几棵树上借力,最后落到了一片竹林前。
看看这片竹林中的竹子,大多细细长长的随着山风摇摆,正是计缘理想中的鱼竿。
取一根大小长短合适的,弯腰运气在其根部用两指轻轻一点。
“咔~”一声,竹子应声而断切口平滑。
在山中一边走,一边用手刀噼里啪啦的将竹子身上的枝丫劈掉,不消片刻,一根细长翠绿的竹竿就出现在计缘手中。
抓着它甩抖了一番,发出“呜呼…呜呼…”的破空声响,听着就十分悦耳。
“看起来不错!”
计缘对竹子很满意。
包袱中有买来的鱼线和鱼钩,而他也用不着浮标。
令计缘稍显好奇的是买来的鱼线也是透明的丝线,而且还颇为坚韧,问过卖家之后才知道居然是挤出蚕丝浆拉长制成的,每一根鱼线都代表着一条或者几条没能结茧的可怜蚕……
等计缘到达深潭位置的时候,一崭新翠绿的鱼竿就做好了,他不需要额外的加工加固,因为一旦有鱼咬钩,只要不是太夸张的,在那一刻对鱼竿辅以灵气,直接就能甩上来。
眼前的深潭呈圆形,直径最多只有十几二十丈,远比计缘想象中的更小,看看潭水,碧绿碧绿的,更深处则黑咕隆咚一片,根本看不见什么,也没有任何动静。
“这能有鱼?”
嘀咕一声之后,计缘找个阴凉合适的位置抛竿了,鱼饵不是蚯蚓,而是一粒熟米,只不过其内裹了一丝灵气。
在细钩上穿好鱼饵,鱼竿一挥。
柔韧的青竹随力甩动间。
“咚~”一声,就将鱼钩抛到潭中,荡起一小片涟漪。
钓鱼拼得就是耐心,以计缘如今的敏锐触觉,连着直线的鱼钩在水下有一丝特别的异动他都能马上感觉到,不用考虑分心会错失鱼获。
所以计缘这会也就拿出一本书来阅读,这次是他看的是《通明策》。
虽然同样是天书,但内容却完全不同,之前计缘也粗略翻过一些,知道通明策比起外道传来说就“正经”多了。
虽然也不是真正的修仙法决,但却是对各个修行关隘上的难点危险有所点出,成书者应该是收集了不少修仙之士的观点再结合自己的经验加以概括的,其书上甚至囊括了部分神道和精妖之属的内容。
用计缘上辈子的话讲,是一本真正能造福修仙之士的书。
但为什么通明策还是“杂书”?计缘的观点是,成书者一些假想和猜测太多,干货所占的比重就书本内容而言比较小,而那点内容能看天书的人哪个不知晓,所以也就成了“杂书”了。
但计缘不同,虽然内容比其外道传来枯燥不少,可好歹也是有用的知识,只是理论上计缘暂时用不到这些知识,因为他连练气决都没有。
“练气而化神,神现而法生,是为法力亦为灵力……所谓玄关扣心,是可有可无亦或是至关重要……”
‘哎……路还长啊!’
边钓鱼边看书,这么一等,就直接过去一个时辰,计缘的鱼竿那边连一点动静都没有,让他忍不住提起鱼竿来看了看,发现米粒还在。
‘外道传骗人?还是说年头久了这鱼绝种了?’
抬头望了望天上高挂的日头。
‘难不成得晚上?’
计缘倒也不急躁,或许是从当初的山神庙开始,让他有了不错的养气功夫。
从包袱里摸出一块面饼慢慢啃了起来,这饼子是在九道口县买的,两手掌拼起来那么大,包里共有5块,现在还柔软着呢,饼子微甜里头还有一些干菜馅料,很合计缘的口味。
随着天色渐暗,天边晚霞已现头顶星辰渐露,而计缘耳中却听到了一点特殊的响动,不是来自深潭,而是山中。
“嘻嘻嘻……前边就是碧水潭了,终于到了!走快些走快些!”
“哎呦你好精神啊,我都累坏了!”
清脆的声音断断续续从远处传来,随着声音接近,一阵阵轻巧的脚步声也入了计缘耳中。
一男一女,两个穿着干净的淡蓝绸布衣袍,大约十三四岁模样的孩子轻巧的翻过山石跳过小溪涧,穿过林木走到了老桦山中最幽静的地方。
“哎呀,那有个人呢!”
其中那名女孩惊愕一声,而同伴也像是才看到远处的计缘。
“真的呢,天都要黑了,他在干嘛?钓鱼?”
“好像是吧!哈哈哈…他以为能钓到呢!”
“走走走,好难得的,我们去戏弄他一下!”
“嘻嘻!”
两人老远就脚步放缓,悄悄接近深潭位置,似乎是想要吓一吓计缘,在大约接近到十米的位置,两人对视一眼露出笑容,然后十分默契的手框朝前张嘴。
“喂~~!”
想象中钓鱼人吓得抛飞鱼竿的画面根本没出现,计缘就像是个聋子,提着钓竿看着放在膝盖上的书,时不时还咬一口饼子。
“没吓到?”
“是个聋子?”
“扫兴!”“哎!”
两个孩子觉得颇为无趣的走向深潭边,就在这时,计缘那中正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好玩不?”
正行进中的两人冷不丁被吓得抖了一下。
“你不是聋子?”
“岂有此理,你居然还吓唬我们?”
一男一女两孩子似乎很有些气愤,计缘转过头来笑笑。
“好难得的嘛!”
两个孩子一下气势一滞,带着略呆的表情面面相觑。
第71章 无心之巧
计缘一句玩笑话结束,也看清了两个前来的孩子,是的,看清了。
两人一身淡蓝衣袍干干净净,一点灰尘都没有,就连露出的靴子上都是纤尘不染,脸上也是白白净净。
这可是从山路上穿过来的,又加上天色已黑,真是两个普通孩子会敢在这种时候往山里跑?还来到这种盯着看就有些恐怖的深潭边?
再看了看后头,确认并没有什么大人,这两孩子是普通人的概率大大降低,而且身上并既无妖气也无阴气……
‘山中之神?又或者说不定就是我计某人来此这么久之后,头一次遇到真正的修仙人士?’
计缘心头微动,但似乎又没之前想象中那么激动,假意回头继续看书,只是很好奇来者的具体底细。
不过计缘气定神闲,两个孩子却看不下去了,男孩道:
“喂,那渔夫,你什么时候走啊?反正你也钓不到鱼的。”
另一个女孩马上接上一句:
“天都黑了,你就不怕山里有野兽吗?”
站在普通人的逻辑范畴,两个孩子问这话其实挺有些意思的。
计缘再次转头看看他们。
“天都黑了,你们两个小孩子还在深山里晃悠,不怕家里担心,不怕野兽吗?”
“我们不怕!”
“对!我们不怕!”
像是为了增加说服力,那名女孩又加了一句。
“你别看我们小,我们有很高的武功!”
计缘笑了,点点头深以为然。
“原来如此,失敬失敬,不过我也不怕,我也有很高的武功!”
说完,计缘就又把头转回去看书,反正就是死活没有挪屁股的打算。
从短暂的交流看,这两应该真是和外表年龄差不多的孩子,不是外貌像孩子实则百八十的家伙。
“哼,你钓一夜都不会有鱼上钩的!”
男孩刚说完这句,计缘突然神色一动,虽然鱼竿没变化,但是在潭水中的鱼钩似乎被触动了一下。
下一刻,鱼线微不可查的一颤,计缘眯起眼睛,以手腕发力一抖,没见什么大动作,鱼竿就像变魔术一样弯曲然后向上甩。
“哗啦~”
原本碧绿平静的潭水被拉出一串水花,一条银白色半透明大约食指长的小鱼被鱼钩勾着,顺着鱼线和鱼竿的方向被甩上半空。
“银窍子!”
男童女童齐声惊呼。
在惊呼中,那男童几乎下意识的就从袖中甩出一块圆环形蓝色玉佩,刹那间,蓝玉由小变大,拖着一道淡淡的蓝光朝着还在半空的银鱼飞去,光在玉佩后兜出一个模糊的口袋轮廓。
“嗯!?”
计缘竹竿甩动,凭借着顶尖江湖高手的技巧感,鱼线牵着银鱼好似飞鸟般灵活,那蓝玉飞得不算慢,却始终罩不住银鱼。
在玉佩两次擦过银鱼之后,计缘直接杆子往下一抖,连着鱼线鱼钩的银鱼骤然往下,飞向了计缘。
一道水线自水潭中升起,在计缘身前凝聚成一颗皮球大小的水球。
“啵~”
银鱼恰好在水球形成的那一刻,极其准确的坠入其中,而上头的铁钩也在计缘的巧劲下从银鱼嘴中抖出。
那男孩眉头紧皱的收回了空中飞舞的玉环,和女孩一起盯着计缘,看着小银鱼在水球中游动却怎么也逃不出来。
“你是何人?敢来碧水潭偷银窍子鱼!”
计缘暂时将鱼竿收起来放在一边,转过半个身子看向两个一脸怒气的孩子。
“难道这碧水潭还是你们玉怀山独占的?”
一看到那蓝色环形玉佩计缘就知道是哪边的人了。
“你知道我们玉怀山还不把银窍子鱼给我们?”
男孩说得很是孩子气,和寻常百姓人家的孩子也没什么区别。
计缘也是笑了。
“我在这钓了大半天也就钓了这一条鱼,就算你们玉怀山是稽州仙府名门,也不能直接明抢吧?”
“你!碧水潭这就是我们玉怀山的!所以银窍子也是我们的!”
“我们每年都来来此守候银窍子鱼,都好几年了!”
要是以前的计缘,或许也就真的让这两孩子唬住了,可现在好歹也是了解了不少东西的。
“呵呵,这碧水潭无法无禁,又距离玉怀山有近七八百里之遥,这就成了你们山门之物了?”
计缘说完,心中微动之下,有意似玩笑又似认真的朝着两孩子后方喊一句。
“没长辈跟来吗?任由两孩子撒泼!”
本来这只是计缘带着一丝讽刺的试探话,可没想到话音刚落,真就有声响飘然而至。
“让阁下见笑了,确实是我玉怀山理亏!”
声音没有计缘的中正平和浑厚有力,却也称得上温文尔雅,随着声音落下,一名身着蓝衣流云长袍,头顶发髻插玉簪的中年男子飘然而至,像是从空气中走出一般。
在此之前,计缘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一丝此人存在的痕迹,既看不到也听不到,着实把计某人吓了一跳,只是几次锻炼下来使得计缘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而一双苍目更是从无波澜。
实际上,另一边的来人也被计缘吓了一跳,他看不透钓鱼人是何方神圣,身不见气顶无神光,仿佛如同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与周遭自然浑如一体。
尤其刚刚戏弄童子时腾转鱼竿鱼线那一手,举重若轻毫无烟火气息,甚至没有任何法力痕迹外露,御水功夫也是细润无比毫无匠气,仅用了最简单的御水技巧,多一分都没有。
而且虽然蓝袍男子是自己出来的,可望着计缘那一双特殊的眼睛,总感觉对方能看透化虚玉符后的自己。
“呵呵,我也就是随便一喊,也没想到真有长辈跟着,阁下倒是耐得住性子!”
说话间,计缘也顺势坐着挪转半个身子,好让自己不至于一直要转头面对后方,也使得膝盖上的一本《通明策》露出了出来,让蓝衣男子眼神微微一凝。
‘通明策?是天书!’
来人根本没把计缘那句大实话当真,对方边钓鱼边看书,也绝不可能是定中读书。
“阁下说笑了,是两个后辈童子胡闹了,只因这碧水潭一年方能孕育出一条银窍子,对我这两个后辈修行有所裨益,所以才着了急。”
说完这句,蓝衣男子挥手一招,两童子就像是被无形的线直接拽到了身边,看似是管教两人无礼,实则已经悄然提防。
眼前的钓鱼人道行深不可测,脾气看似温和却未必是真,还是小心处理得为好。
‘只是一条银窍子而已,找个理由退去吧!’
“在下玉怀山裘风,不知先生贵姓,来此可是专门为等候我等?”
裘风有意缓和语气,称呼上也改为敬称,朝着计缘微微拱手。
计缘当然也不敢托大,慢慢起身后才拱手回礼,犹豫半秒决定还是报上真名。
“鄙人姓计名缘,不必称贵,此番前来也不过是闲暇时看外道传,得知此处孕育水精,起了一探究竟的兴致罢了。”
‘不是专门等着的就好!’
不管真假,裘风多少微松一口气,脸上也带上笑意。
“既然先生已经钓到了银窍子,我们也不便多留打扰,这就别过吧!和儿依依,我们走。”
说话间,裘风再次朝着计缘略一拱手,就领着两个童子转身离去。
计缘能看出裘风面对自己带着小心和防备,可除了在水潭边拱手回礼,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第一次同修仙者接触就这么结束了?
两名童子依然心不甘情不愿,走路都踢着山石子杂草,在离开水潭一小段距离后,女童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嘀咕抱怨。
“什么嘛,还抢我们银窍子,和小孩子过不去…”
裘风也是哭笑不得,这孩子还真当碧水潭是自己家的了。
只是没想到男童又补了一句:“嗯,臭不要脸…”
本来前面几句话都没什么,但“臭不要脸”几个字一出,裘风脸色巨变立刻喝断。
“和儿!”
师兄的这两童子有些太不知天高地厚了,这世上很多道行高深之辈六识异常敏锐,而且别的都好说,直接骂人脸面是非常犯忌讳的事情。
“哈哈哈哈……说得有点道理,和小孩子抢东西确实有些不要脸了!”
计缘中正的声音传来,虽然在笑,却反而使得裘风心中猛然一突,紧张之余已经鼓动法力,头顶玉簪更是已经由蓝色化出一股红晕,他一个朝元之境的仙门中人心中居然毫无底气。
第72章 有你羡慕的
计缘不是一个蛮横之人,现下也没有真正蛮横的底气,不过他却洞悉裘风的心思。
一条水精凝聚的银窍子鱼自然是珍贵的,至少对于如今的计缘来说可是宝贝,即便不知道怎么用最合适,拿来炖汤八成也挺补的。
但这样其实有些浪费,真正懂得利用这条鱼的人正在数十步开外的山林间一脸戒备呢。
“裘先生不必紧张,一句口角而已,计某还不会和孩子一般见识,况且孩童出言不逊自然该有家中长辈教训。”
计缘的声音平缓传来,提着包袱夹着雨伞,一根翠绿竹竿抗在肩上,巧妙的避开山间树枝和藤蔓,慢悠悠走来好似一个连拳脚武功都不会的普通百姓。
有趣的是,绿竹竿子尖端,一颗水球连着一条细细的水线,就这么一荡一荡的挑在计缘身后,每每总能差之毫厘的避过树枝,看得趣意顿生又极其悠然。
这是计缘天真洒脱一面的自然表现,让见者莫名心绪宁静。
走到近前,脸上笑容不减的计缘朝着那名叫“和儿”的男童眨了眨眼,这小家伙现在已经不敢出声了,也还没意识到计缘刚刚那句看似大肚的话有多厉害,回去绝对会有教训的。
计缘这俏皮的一幕被裘风捕捉到,反而心安不少,也暗定回去之后让男童吃点苦头,师兄舍不得他这个做师弟的就代管!
裘风没有点破更没有直接开口教训男童,而是先开口询问计缘。
“不知计先生追来有何指教!”
“呵呵,指教不敢当,只是计某一穷二白实在囊中羞涩,见你们如此中意这银窍子,拿来给我炖汤实在既是可惜又是浪费,不如就与你们换点东西吧?”
如果是刚才,乍一听到计缘的要求,裘风会率先以为这位未知的高人是在威胁什么,可现在却很奇特的没有生出这种想法。
“不知先生想要何物,若是在下方便拿得出手,自然不会吝啬!”
裘风想的是,对方这份善意就自有价值。
计缘从头到尾几乎没说什么假话,他是真的一穷二白,也真的动过炖鱼汤的念头,现在这状况是再好不过了。
当然他也不知道这银窍子到底什么价值,只能尽量往心中想要的东西方面开口。
“计某不过是个乡野之辈,见识浅也不需太过珍贵之物,只是对当今修仙界的事情分外好奇,不论是功法术术,奇书异志,还是细碎妙法和有趣玩物,皆可以之换取这银窍子,嗯,就是最粗浅的练气诀也极感兴趣!”
通过通明策和外道传中了解,练气诀在基础阶段是没有高下的,既没有五行之别也无阴阳之分,虽各个仙府都有所谓独特的练气诀,但实际上大同小异,不会有什么差别,说白了就是修仙法诀中的大路货。
计缘恰恰最渴望就是这个大路货。
而这次不同于上次宋老城隍的误会,计缘很清楚知道裘风把自己当成高人了,可他也不点破,知人知面不知心,让人保持敬畏对现在的自己来说更合适,尤其此时也算有那么一点利益纠葛。
“啊啊啊!基础修仙练气诀我有,我有的,师叔我们就用那个换!”
女童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依依~~!”
裘风哼了一声,顿时让女童收声,真拿基础练气诀来换和对方白送有什么区别?
想到给刚才见到的通明策,再回想计缘口中说过外道传,这种百年前的古董杂书裘风自己都是第一次见到,看起来这计先生是真的对稀奇的事感兴趣。
联想到这里,裘风心中也有了决断,一定要与这个深不可测高人结下一个善缘!
“先生雅兴裘风也是心向往之,只可惜身上也无什么稀奇宝物,但有篇古章先生定感兴趣!”
说到这,裘风袖口一挥,一根细长的白玉签子自袖中飞出,晶莹剔透大约中指长短。
“此乃拘神残篇,裘某参研十数载,虽不得异术,但却对术法理解和心神凝聚有些帮助,不知入不入得了先生之法眼?”
裘风介绍几句,白玉签子就朝着计缘飞去,被后者伸手接住。
拘神?最初那本修仙书中提到过的异术!
哪怕是残篇,但计缘也清楚这种东西可绝对不是白菜货,一条银窍子鱼怕是不值得吧,但要送回去计缘可舍不得,人家裘风自己都不在意了。
但虽然很开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计缘还是更想要练气诀……
“一条银窍子怕是值不得这么多,多谢裘先生美意,计某承情了。”
说话间,计缘肩膀一抖,鱼竿就甩动起来,那水球划过鱼线,好似渔人抛竿一般,在计缘高超的发力和平衡技巧下,浑圆一体的稳稳飞向裘风。
后者赶忙施法定住水球,却不免引得水球水花荡漾,这一下,即便是男女两童子也能看出高下立判,懵懂的知道了不得了。
裘风心中微微一叹,对方除了御水,依然没有展露丝毫法力,而自己施法承接水团却引得水波荡漾。
他没想到计缘顶多施法维持水球存在,其他一切用的皆是巧妙的力道控制技巧,和术法无关。
“计先生,既然此间事了,我们也就此别过吧,他日有机会,欢迎先生来玉怀山做客!”
“好,有机会定去拜访!”
双方都还算满意,一起拱手至别。
而那裹着银窍子鱼的水球,则到了女童手中,这孩子也是用的御水技巧,上下翻腾着逗弄小鱼,在裘风的催促之下,两孩子才随其离开。
不过大约走了十几步,女童像是和裘风交流了什么,转身朝着计缘跑来,走到近处才从袖内口袋里掏出一根略大的白玉签递上去。
“计前辈,这是我的基础练气诀,你刚刚说想要的,我可只有这个呢!”
说完不等略带错愕的计缘反应,小女童把白玉签一抛,赶紧开溜跑回裘风身边,后者也带着笑意朝计缘拱手。
计缘内心现在很是充斥着一种惊喜,不管是裘风指点还是小女孩自己会做人,对计缘来说都意义重大,接住白玉签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甚妙甚妙,女娃儿叫依依是吧,将来若是遇上难处,计某定会尽力帮你一次,我们后会有期了,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中气十足满怀喜悦,更充满计缘的气度和自信,即便现在还是一个小角色,可他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见计缘大笑之后朝自己拱手回礼,裘风才带着止不住的笑容牵起两童子跨步离开,百十步之后身形就已经越拉越远。
。。。
半刻之后,裘风牵着两童子在天际御风而行,依旧面露微笑。
“师叔,换到了鱼也不用这么高兴吧!”
见男童开口,裘风微微摇头看向还在玩着水球的女童,开口一笑答非所问。
“嘿嘿,世间有一种道妙高绝之辈甚为随性洒脱,无邪烂漫返璞归真,结识便是缘法,你不懂,将来有你羡慕的。”
第73章 棋子偷丹
裘风携两童子离开已经许久,计缘在原处就这么等着,直到完全确认对方已经离开,这才带着几乎抑制不住的兴奋感返回了碧水潭边,手中不断把玩着一大一小两片白玉签。
不愧是玉怀山,什么东西都喜欢和玉沾边,那蓝玉环,这白玉签,甚至裘风头顶的玉簪子,刚刚计缘都能看到微不可查的玄光鼓动。
“哎呀,忘了顺便帮魏无畏问问了!”
计缘一拍脑袋,回忆起这一点顿时有些失笑,这魏无畏到底算不得同自己很熟,如果是小尹青的事自己就绝不会忘。
碧绿的深潭边,计缘在原处坐下,将翠绿的竹竿放在一旁,就盘着腿开始品读两根白玉签上面的内容。
这种记述方式在通明策和外道传中都有提到,叫做以物传神之法,算是很有仙修特色的记述手段,只是比较费神所以常规情况用得不多,载体可以是金铁石玉等各种东西,记录者道行越高法力越强,对载体的要求就越低,甚至在外道传中还提到过有以流水清风等物为载体的传神之人,算得上神异非常。
至于计缘手中这两片白玉签,大概是玉怀山财大气粗的原因,都是质地上佳的白玉,自然算是良才,对施法者要求属于最小的那一类。
异术拘神毕竟是残篇,裘风研究十几年都没有还原出来,计缘不认为自己就马上行,所以先放一边,而是将大的那一根白玉签握在手中。
上头刻着几个大字,名为“玉怀小练”,除此之外还有一道道水波一样的纹路在正面。
读取这玉签可比读天书之类的东西要求小得多了,触摸者只是输入灵气往玉签中一转,自然有神念牵心在意识中幻化出详细内容。
即便只是基础的练气诀,可其中的内容却远超当初的导气诀,若真要比较,导气诀至多只能算练气诀内容的一个零头,其中涉及诸多道理详细讲解修仙一事的基础。
所谓外有大天地,身内小天地,日月勾连星辰窍穴,身内小天地的探索至今仍然没有尽头,复杂程度甚至未必逊色于大天地。
练气诀就是勾连脏腑五行之气,在身内天地中幻化出心火肾水等物来熔炼灵气,在计缘理解来看都是玄之又玄的范畴了。
“难怪那些江湖中的先天高手达到顶峰之后,大多在武功境界上含恨而终,这种已经不是靠参悟内功和经脉能想象得到了的。”
感叹一句,计缘才开始两辈子人生中的第一次练气,所谓小练既是练气修仙的前几个阶段,也统称为养气,既是要养出内天地心火肾水这两个一阴一阳关键之气,也需要以之炼化温养法力。
只是…修仙中两个最大的门槛,第一个感知灵气导气入体,第二个就是在小天地中内化阴阳,对计缘来说却基本毫无难度。
根本不同于其他修仙之辈的基础阶段去感悟身内脏腑观想天地的困难,并且观想出来的天地至多一室之地,计缘仅仅是略一入定,想到身器化天地,整个定中世界已经是天地浩渺。
大地山川,江河水泽,日月星辰一一显化……
计缘没有流连于山河美景,而是赶紧开始了关键修炼,默念口诀帮助神异引导,鼓动脏器生机以之勾连幻化天地。
‘心火现。’
这念头一起。
轰……
天地某处巨峰之上,一团天火燃自高空恍若大日,计缘仿佛能感受到那无穷的热力,他并没有原本想象中那么激动,定中虽有情绪却被浩渺天地所同化,所以波动如天地般平静。
‘肾水现。’
下一个念头再起。
哗啦啦……
内天地内的同一位置,大地之上江河汇聚波涛滚滚。
情况和玉怀小练中描述的差别有些大,或者说已经到了面目全非的地步,但计缘自觉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气化阴阳!’
这最关键的两步之一,大地波涛和天空炽烈,一个无穷水力由下往上攀升一个烈焰翻卷往下压来。
一红一透在惊人的气势之中与此处天地的巨峰顶端汇聚。
计缘就像是一个旁观者,对眼前的惊人景象毫无波澜,看着那火与水在交汇处逐渐气化转变,形成一白一黑。
这两种颜色在交汇中逐渐旋转,形成一种奇特的漩涡,好似一张巨大的太极图,只是少了双鱼那两点。
‘阴阳化炉!’
最关键的一步,哪怕是此刻的计缘也忍不住悸动。
“轰隆~~”
原本的内天地一切都好似无声,这一刻计缘却好似清晰听到一种爆炸的声响,天地都好似在震动。
巨峰顶端之处,阴阳太极中心,一座巨大的丹炉在无穷奥妙波纹中浮现。
“呼……”
计缘外界的身体轻轻呼出一口气,主要是通明策上的描述太吓人了,老说些困难的话,还说有的人炸炉千次而不得成。
直到炉成,计缘可以暂时安心了,如果修仙者没有遭受极其严重的特殊伤害,此身内丹炉是不会消失的,往后只要一观想就会出现。
计缘观想着自己身内的脚踏一峰的巍峨丹炉,怎么看自己的资质都不算差了吧。
脸上笑容浮现,心中神随意转,周身灵气纷纷好似凭空消失,又在丹炉之前浮现,透过丹炉的孔洞被吸附进去……
老桦山的夜晚在宁静中匆匆过去,天近黎明之时,计缘感受到了第一缕丹气溢出,随后源源不断的丹气从丹炉的那些犹如繁星一般的孔洞中溢出。
原本这一步根本无需计缘看顾,这丹气会渗出化出观想中的天地,汇入介于肉身已与内天地勾连的窍**,而这一次初步打破关隘,在丹炉已成之基,所开之窍位对应肉身的气海,是为丹府。
用修仙术语讲,现阶段的计缘有一亩丹田之地,虽然江湖武者术语中也有气海丹田之说,但此丹田非彼丹田,名称一样内核却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可是让计缘惊愕的事情也在这时候发生了,一黑两虚三颗棋子好似流星般划过观想中的丹炉,一道道丹气还没形成法力就已经被瓜分七成,余下可怜巴巴的三成还是计缘赶紧收束心神强行导入丹府,否则可能不剩一丝。
计缘睁开眼睛,伸出右臂出剑指,一枚半虚半实的黑色棋子浮现指尖,看起来和之前毫无变化,好似那些计缘辛苦提炼丹气的消失与它无关,化去黑子执两颗纯虚的棋子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计缘情绪复杂,半晌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哎…算了算了…到底是自己的东西,被偷丹也不是不能控制,反正养气境丹府规模还不大…..”
嗯,偷丹是计缘自己发明的修行术语,绝无分号。
此刻天已经蒙蒙亮,计缘退出修炼状态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完全陷于山中浓浓的白雾之中,身上的衣服都异常潮湿。
拍拍屁股站起来。
“呵呵,走了走了!”
。。。
此时此刻,距老桦山近三百里之遥的牛奎山中,陆山君所在的虎穴之中,趴卧的庞然大物似是突然感觉到了什么,黑暗中一双巨大的幽绿虎目睁开一丝。
“先生以‘人之道’代指我曾经的偏途的妖路,以戾恶生妖气,是以损耗我本就不足的灵性来越发增加戾气和业障,日久魔生,则劫数难逃,天之道当属阴阳互补,嗯,我的境界又松动了一丝了!嗬嗬嗬嗬……”
恐怖沙哑的笑声中,猛虎咧开一张可怖的大嘴,露出在幽暗中隐约可见的惨白獠牙。
同是此刻,牛奎山另一处山峰半腰处,有嘹亮狐鸣声对着朝霞响起;而宁安县的某户人家的床榻上,尹兆先睡梦中都皱起的眉头舒展了一些。
第74章 气象万千
捡起自己的油纸伞再包袱,看看一旁的鱼竿,带着么不方便,丢掉么着实可惜,犹豫再三之下,计缘还是只把鱼线鱼钩摘下来,将翠绿青竹竿子留在水潭边。
再看了看这碧水潭,虽然一年方才能孕育出一条银窍子鱼,但也算得上神奇了。
“下回我计某人一定要弄一条这种鱼来炖汤,看它到底滋味如何!”
自言自语般嘀咕一句,计缘就跨步离开了潭水边。
此刻老桦山中雾气弥漫,五米之外不可视物,不过这对于计缘来说倒没什么影响,相反因为这会基本不可能有山客敢随便走动,计缘脚步变得飞快。
时不时在枝头崖壁借力飞窜,又或者肆意以最最潇洒惬意的游龙身法前进,身体偶如轻摇亦似微醺,顷刻间就跨越大片崎岖山路。
行进过程中,计缘除了对照练气诀的一些内容,也联想到三颗棋子的变化和作用。
这三颗棋子,分别来源于最初的陆山君向道之时;赤狐放归领名叩拜之刻;以及尹夫子读自己所赠临别赋的那个清晨。
若按照这个世界之人的理解自然深奥,可若以计缘上辈子在网络见识过的各种瞎想信息来代入,不难发现究其根本,这三处时间段对三个当事人或妖都产生了巨大影响。
其中陆山君和小狐狸比较好理解,唯一稍显奇怪的就是尹夫子,但尹兆先为人计缘十分了解,极有可能是那封信激起了尹兆先的志向,或许这志向大到足以改变其今后人生。
那么照此看来,棋子的产生应当有对应命运的意义在里头。
人可信命却不可尽信命,命数可有却未必不可改。
而计缘再此期间也接触过很多人,远的如九少侠,近的如魏无畏,都没有棋子产生,可能是程度不够也可能是其人本身就没有“成棋之资”。
“那么陆山君最初的那颗棋子,为什么会变黑呢?”
计缘自言自语一句,想到了当初的井中阴邪之物,正是自己的指重创,造成了其邪物的灭亡也改变了棋子颜色。
‘究竟是因为属阴属水使得棋子变黑,还是因为戾气煞气,亦或是其他?这对陆山君有没有影响,似乎对我影响更大一些吧…’
想到这,计缘左手袖口一挥,一丈方圆的大片白雾纷纷聚拢而来,顷刻间在计缘左掌中汇聚成一团圆润晶莹的水球。
‘我的御水功夫确实比御火更强!’
之前三颗棋子对于计缘而言最大的作用就是辅助导气诀汇聚灵气,而刚才三子偷丹的反应,引发了计缘更深的思考。
当初计缘还想过棋子虽然能汇聚灵气却似乎并非真的要吸灵气,现在看来是更渴望修炼出的丹气。
‘丹气丹气,棋子食气,尤其是这宝贵的第一缕丹气,是对我影响更大,还是对棋子隐喻之人也有影响呢?’
“哎!先刷牙洗漱吧……”
计缘自嘲的笑了笑,自己一个小角色操的是什么复杂的心啊,伸手折了一节藤枝,辅以左手水球开始边走边漱口刷牙,到最后又是一颗水球拍脸上,双手一阵搓揉。
。。。
在计缘刚出了老桦山的时候,太阳也已经升高,阳光一照,山中的雾气渐消。
计缘施展避水术,身上潮湿的衣物顿时也在阳光下好似蒸腾出雾气随行环绕,那样子若有人恰好看到,也算得上缥缈如仙。
山口南侧的有一个村庄,多为船渔之家,顺着山道外的土路下去有一个不大不小渡口码头,而小顺河已经在朝阳下波光粼粼。
由于现在时候尚早,九道口县那边翻山过来的人基本没有,不少大小船都停泊在泊位上,倒是有一艘应当是要前往九道口的大船刚到,正有人从船上下来,也有船工在上下搬运东西,几辆拉货的驴车马车停在码头。
还没到忙碌的时刻已经有了熙熙攘攘的迹象。
小顺河虽然名字中有个“小”字,可实际上并非一条小河,其宽度在二十几丈到三十几丈之间不等,往东南方向直通春沐江,是九道口县水运道口的关键组成部分。
计缘啃着之前剩下的饼子,以正常人的行进速度来到渡口码头,也不看那些大船,直径走向一艘带帆小客船,一名年过半百的老倌和一名他儿子大小的黑黝年轻人正在收拾清理船面。
“船家,去往春惠府的生意接不接啊?”
计缘中正有力的声音传来,引得船上忙碌的两人朝岸上看去,一人身穿宽袖灰袍,背着包袱提着伞,正站在这处码头,看着似儒生但发式又不像,乍一看三四十,但再往年轻了瞧似乎也行,居然让老船夫摸不准来人到底几岁。
老人走到船头,朝着计缘道。
“自然是去的,这位先生是独自一人还是尚有同伴,是想要包船前往还是可以等客同行啊?”
计缘想了下才询问一句。
“在下只有一人,不知包船和等客同行资费几何?”
“若是包船,这季节前往春惠府水路顺风,只消三日便可抵达,自费自然是先生独出,合钱贯二百文。”
贯二百文,也就是一千二百文,一两多银子了,计缘皱了皱眉头,这价钱稍贵。
“若是等客同行,先生需在此稍待片刻,我会立出揽客牌,写明春惠府,先生亦可自行寻找欲往者,船费均摊或者先生愿意稍出多点亦可,只要商量妥了就行,先生请放心,前往春惠府的人每天还是有那么些的,只是我这船小,至多可载十人,否则晚上可没地休息了。”
计缘看了看这船,长约三丈,中段一丈宽,中竖桅杆,靠后段才有乌篷遮盖,大概就是可供船客躲雨休息的地方。
“嗯,打扰船家了,容在下去别处问问价!”
“先生请自便吧,不过咱这船价格已经很公道了!”
船家说了这么一句,就继续和船上年轻人清理船舱了,似乎是很有自信。
果然,计缘转悠了一大圈,最终还是回到了这,不是没有更便宜的船了,而是综合所需时间和整洁度舒适度看,这艘真的最合适。
看到他回来,老船家也是笑道。
“怎么样,先生可是决定了?”
“嗯,船家,我们等上半日,有客同行最好,无客前来那么在下就包船了。”
“好好,先生您做主就好!三日行程,船上的餐食自有鱼鲜,无需额外银钱!”
这下语气都边恭敬不少,去春惠府的人确实每天有,但是都中意大客船,他们这小船大生意不多的,而计缘偏偏就不喜欢大船的嘈杂。
挂出前往春惠府的招客牌之后,计缘也不去拉客,而是就在船头坐下看书,一副来不来人完全随缘的态度。
并且计缘让船家定价船费一百二十文,剩下的那部分计缘承担,不是计缘摆阔,而是均摊真不合适,人家花少一点的钱挤大船也行的。
到了临近中午,一共才来了六人,两名结伴的书生,一老一少爷孙两,另外两个互不相干,是个络腮胡的壮汉和一个消瘦中年男子。
船家只言船费百二十文,只字未提计缘会包圆剩下船费的事,这也是计缘事先要求的。
看船客们基本没有相互打招呼,计缘也就从头到尾都没动,但这些人的声音都听在耳中,这时代背景,女性出门还是少啊。
待到中午,船家特意来问了问计缘的意思,得到首肯之后才解开绳索开船,摇着船尾的大橹顺着小顺河东南方向驶去。
老船夫一边摇橹,一边随着摇橹的节奏,以浑厚的嗓音唱起嘹亮的渔歌,节奏起伏尤有韵味。
“渔舟哟~~~~起桨哟~~~~渔人哟~~~~乐悠悠~~~~”
始终坐在船头自顾看书的计缘,也是闻歌会心一笑,转头望向船尾方向,老人在唱歌的时候,模糊的身气之色较之前略有不同。
抬头望望天空,计缘有感而发。
“人身之气象,亦犹如天象,变化万千!”
第75章 半壶米酒入江心
像这种全是木结构的小船,因为本身船体较轻,风浪大的时候,在小顺河河面上前行自有一种摇摆感。
最晃荡的地方就是船头和船尾,而计缘在船头却很享受这种感觉,偶尔会放下书往往河面和河岸两边的风景,看看过往的其他船只。
在出了码头行船一段时间后,船中已经扬帆,顺风之下老船夫也就不再摇橹,只需掌舵控制船向就好,渔歌停了下来。
船上老青两个船夫确实是一对父子,而且家就在老桦山边上的那个村子中,这个村子大多数人以这个渡船码头为生,生意不好的时候也打打鱼,所以船上并不缺渔具,计缘还想着有机会的话借来钓个鱼。
开船后大约两刻钟左右,计缘才打算离开船头往里头去坐坐。
船身的圆拱乌篷罩下就是还算宽敞,后端还另有一个木框船舱,放的是船家杂物,两排钉在船身上的长凳其实足够能坐下十几人,只是考虑到晚间躺一躺的空间,才说十人客满。
其他六名船客各自坐在那显得有些泾渭分明,两个结伴的书生偶尔相互小声攀谈几句,那个小孩子靠着爷爷昏昏欲睡。
计缘其实刚刚在外头就觉得这气氛有点问题,走近罩棚的时候这感觉就更明显了,究其原因,应该全出在那名络腮胡子大汉身上。
虽然计缘视力总是如同隔了厚重磨砂,但基本轮廓和一些不是很细节的体貌还是能瞧见的,之前那汉子上船的时候就发现其身材着实魁梧,简直不输魏无畏。
但魏无畏给人的第一感觉是胖,而这个汉子就只有壮,偏偏人身上还带着一丝酒气,脸凶不凶计缘看不出来,但旁人说话声音都尽量压低了。
若非这汉子是最后一个上船的,计缘真怀疑有没有其他人敢登船。
好歹也要共度三天,这气氛可要不得。
在计缘进来的时候,几人都下意识的望向他,还有人以为这个一直在船头看书的人是船家的亲戚。
看着壮汉两边都空出一大截的凳面,计缘很随意的就坐到近处。
“这位兄台可是刚刚饮酒?”
壮汉有些诧异的看看计缘,似乎是想确认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见计缘面部确实朝向自己,才开口发出粗犷的声音。
“临行前长辈在码头酒肆宴请,带了家酿美酒,稍许喝了几碗。”
“哦,兄台是九道口县之人?见你颇为健硕魁梧,可曾习武?”
计缘问到这,似乎是激起了汉子的兴致,说话语气明显带了一丝兴奋。
“我李大牛是东崴村人,自幼体格健壮,村里人都说我干起农活来赛的过一头耕牛,我从小就渴望有飞檐走壁的大侠收我做弟子,教我武功除暴安良,可惜没遇上过……然后…”
说到这汉子情绪低落下去。
“前些年进县城,县里武团老教头看到我,说我可惜了,过了练武打基础的年纪,这辈子都难有武功建树了……”
梦想破灭了啊。
“奥呵呵,兄台不必丧气,天无绝人之路,据计某所知,江湖上还是有些功夫对年龄要求不大的,以兄台的先天条件不愁将来无作为。”
“嘿嘿,大先生不用安慰我了,早就不想了,这次去春惠府也是奔亲去的,舅舅在那有个小场面,缺个力气大的自己人,等攒了钱讨老婆安生过日子!”
这汉子外表满凶悍的一个人,说起话来嗓门虽大却透着一股憨厚和拘谨,绝非一个恶人,是个实实在在的淳朴乡人,怀揣着一种对大府城的憧憬和不安。
“好,知足常乐!”
计缘笑了笑,略微拱手朝向罩棚下的诸位转了一圈。
“鄙人计缘,前往春惠府游玩,这三天要与列位同舟共济了!”
看计缘朴素间气度自成,加上刚刚对壮汉的那点惧怕感也消除了,其余人也纷纷自我介绍,船内气氛也热络了许多,开始相互攀谈。
两书生算是游学,一老一少则是有亲人在春惠府过世前去奔丧,还有那名消瘦中年人只言去春惠府有事。
老船夫的儿子有时候也会过来聊几句,听听新鲜事。
行船至临近傍晚,入江口已近在咫尺,远远就能望到更广阔的春沐江。
“壮子,准备下网!”
“好嘞~~!”
坐在舱内的众人能听到船夫之间的吆喝声,好几人十分感兴趣的出来看看,正好看到年轻的船夫已经取了一张抛网到了近船头的一侧。
“这入江口最易捕得大鱼,诸位且等着,今晚让你们吃个鲜!”
老船夫在船尾稳住船,笑着朝船客吆喝一声,而船帆已经收了起来。
年轻船夫抓好一张大网在手,身子扭转一个角度,然后猛然发力,朝前一个巧劲抛出大网,飞出直接化为一个大圆朝着河面罩下去。
“哗啦……”
网面入水的声音十分悦耳,在待网沉下去后片刻,船夫开始奋力顺着网绳往上拉往。
“啪啦啦…啪啦啪啦……”
网还拽到一半,网里的鱼已经拍打出诸多水花。
“~~今天运气真不错,好几尾大鱼!谁来搭把手!”
年轻船夫高兴的冲着船客叫唤一声,本就很感兴趣的计缘直接走了上去,壮汉李大牛也连忙一起上前帮忙。
“哗啦啦……”“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收网之后,前头的船面上鱼儿跳动得热闹。
“哈哈哈哈,收获不错!”“各位等着吃我爹拿手的鱼头汤和干菜蒸鱼吧!”
“哦哦哦,太好了太好了,有鱼吃咯,有大鱼吃咯!”
惊呼声和孩子的欢呼声交织在一起。
一条足有二十多斤的大青鱼,一条十来斤的草鱼,还有两尾胖头鱼和一些跳来跳去的河虾,让整船人都兴奋,若是坐大船怕是不会有这般光景了。
船尾升陶土炉,蒸饭蒸鱼又煮汤,在驶入春沐江后不久的夜色中,趁着江面平静,这艘小客船上抛锚开饭了。
而此时的江面边缘,同样也有另一艘大楼船停泊着,比起小船来算的上灯火通明,嬉闹和欢笑声不断,期间琴瑟声幽幽,似乎正载歌载舞开船宴。
计缘所在的小船虽然简陋,可有后舱在,并非前后通透的乌篷不放前帘也遮风,小船舱的灯笼光也摇曳在江面上,白天还泾渭分明的一群人,现在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却极其融洽。
老船夫的手艺将河鲜的美味完美呈现出来,又有自酿米酒相伴,尤其是一道乌干菜蒸鱼,无需老姜生葱,撒上一点盐,好吃又不腥,一群人吃得好不热烈。
“噗通~”
一声不算明显的水声传来,其他人还在吃着,计缘却已经侧脸向外。
“有人落水~~~有人落水啦~~~~!”
外头有尖叫声响起,这下乌篷下的其他人也听到了,纷纷一起出舱一看究竟。
“好像是那艘楼船那边有人落水?”
“嗯,像是。”“哎呀,那人救上来没啊?”
楼船距离这边大约有近百丈,远远的看不太真切,只知道那边乱糟糟的一片,而计缘更不用说了,这么远他那视力就真的抓瞎了,只能听见一片喊声和惊叫声。
不过也因为听力出众,所以清楚那落水之人还没救上来,似乎是某家喝醉的公子,而且还不会水。
“噗通~”“噗通~”“噗通~”……
远处楼船边有人脱了衣服跳下江面,要在水中救人,不过离船稍远的江面就乌漆嘛黑的根本看不清了,上头的人提着灯笼的照明范围实在有限。
“哎呀,又跳下去几个人呐,看来还没救上来啊!”
“是说啊……”
醉酒落水外加旱鸭子,计缘摇了摇头,运气差点怕是难救了,可惜他也不是法力通玄的大罗神仙,就算施展小避水术跳下水去找,也不会比几个水性好的船夫更有用的。
“嗯!?”
忽然间计缘眼睛微睁,死死盯住远处江面之下。
“公子在那!公子在那!在那飘着呢,你们快去救他!蠢货看不到吗,就在那啊!”
楼船上有人激动的尖叫,在水里的那几名船夫只好往刚才经过一圈的方向回身游去,居然真的看到那个白衣公子哥正面朝上浮在水面,遂赶忙一起踢水游去,将之带往楼船边。
听着大船那边隐约传来一阵欢呼,小船这边一群人也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人救回来了!”“这么片刻应当淹不死。”
“那就好那就好!”“嗯,我们接着吃吧。”
“对对,接着吃!”
计缘也一起返回船舱,不过借口想出舱解手,又走了出来。
舱内,老船夫刚提起小巧的米酒瓶子要给自己加酒,却发现倒了两下没酒水出来。
“奇怪,喝光了?”“啊?这就没了,才喝多少啊!”
“不急不急,我还有,去坛子里打一点便是!”
……
晚风徐徐,计缘独自一人来到船头,一团米酒水液藏在袖中,右手往前一挥,酒水好似一道蜿蜒扭转的细小水龙,无声无息落入江心。
“渔家米酒半壶,敬请笑纳!”
说完,计缘便直接返回了舱内,若无其事的拿起酒壶倒起了老船夫才打来的米酒,而江面下一条大青鱼在落酒位置游窜得欢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