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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1618之大明镇国公全文阅读

作者:蛤蟆吞地     穿越1618之大明镇国公txt下载     穿越1618之大明镇国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72章 两千万两的封口费(下)【第二章,下午还有一章】

    “回陛下,衮州之乱虽初平,但此时灾民之困并未解除,衍圣公心忧百姓之苦,故而献上家财无数,这些……这些是衍圣公得奏折与礼单。”

    沈允忙送上奏折和礼单,心下甚是忐忑,又福礼说道:“衍圣公有感此次山东之苦,皆因家人佃租太重,这才致使山东大震后,穷苦百姓无所依困境,才有了此次灾祸,衍圣公有感孔府失了圣人教化、爱护百姓之意,又言宁德驸马忠国爱民,故而以十文钱之价,售与宁德驸马府六千五百顷田地,并与宁德驸马府签下契约,签下佃租不得超过一成,并需向国库正常纳税之契约。”

    “衍圣公又言,钱财乃万恶之源,易于蒙蔽求学问道之双目,故而散尽孔府之财,只一心向道,回归圣人教化万民之本意。”

    “还……还言……”

    沈允眼角余光见一群大佬们眼珠子都瞪了出来,心下更是忐忑不安,声音越来越低,但是……还不得不继续说下去。

    “还……还言……皇家学堂乃先皇所立,圣人门徒不能……不能视先皇教化百姓之意视而不见,故而……故而整理……整理书籍十万册,献于……献于皇家学堂……”

    “衍圣公……又……又言……”

    “还言?”

    左光斗鼻子粗气直冒,魏忠贤忙挺身说道:“左大人,衍圣公乃圣人之后,虽然说得多了些,却也是为我大明着想!”

    “圣人之后,当以学问授天下,衍圣公能大彻大悟,能追寻圣人脚步求学问真,俺魏忠贤虽是不全之人,亦是敬佩无比!”

    王体乾微微点头,说道:“魏公公此言大善,我等宦官亦是敬仰孔府作为!”

    一干宦官皆点头称道,文官们又能如何?

    反对孔府献财、献地、献书?反对孔圣人之后忠孝国家?

    左光斗气的胡子翘得老高,却又不能开口反对,献银两千万两,献地六千五百顷,献书十万册,这是……这是一棍子要把孔府打闷啊!

    一干大臣们本以为只是弄银子,哪里会想到那个混账小子竟然是撅根!

    不仅一帮吃了亏的大臣们暗骂不已,就是魏忠贤也是暗自嘀咕,也太狠了,刘卫民大舅哥却很是满意,微微点头,看着忐忑不安的沈允,笑道:“衍圣公大义,朕亦是敬服其品质,可还有话语要说?”

    沈允犹豫片刻,银牙紧咬,蹲身福礼道:“回陛下,衍圣公还说,二月大震,山东民变之祸,天灾为其二,山东各府县官吏坐视百姓遭灾占其八,衍圣公言,大震之灾乃地龙翻身之故,虽为天灾,毁坏房屋民舍虽众,但也只是屋舍,田地庄稼受损者少,若此时各府县官吏、衙役能够深入百姓之中,如年前沈辽撤离之数十万百姓,若官吏能够及时组织百姓自救、修建毁坏屋舍,民怨必不会起,也当无山东之祸。”

    朱由校微微点头,群臣却有些心惊胆颤。

    “灾祸一起,秋粮即无颗粒,故而才有山东三府之饥民,衍圣公言,过失已然犯下,再追究亦是为时已晚,当此之时,乃保来年百姓之食为重,而山东各府县官吏死于民乱者众,余者皆是贪生畏死之人,不足用。言,宁德驸马前有救助数十万沈辽之百姓,今又消弭山东之祸,恳请陛下暂留宁德驸马于衮州,待民心稳定、秋种过后再回京师。”

    “启奏陛下!”

    叶向高上前一步,抱拳道:“启奏陛下,老臣以为衍圣公此言不妥,刘驸马行军作战……老臣以为尚可,理民治民……刘驸马脾性太过刚强,而民事则宜缓不宜急,当稳妥为重!”

    韩与其余众臣相视一眼,也上前一步,躬身抱拳一礼。

    “陛下,宁德驸马性情的确太过刚强,民乱初平,当稳妥安抚民众为要,既然衍圣公言山东各府县官吏不足以用,不若朝廷另遣稳妥能吏前往,当不至再有今日之祸。”

    “老臣以为叶阁老、韩阁老之言甚为稳妥!”左光斗也躬身一礼,随之更多大臣躬身行礼。

    原本魏忠贤想要开口阻止,可一见到这么多大臣齐齐站出来反对,心下顿时不喜起来,上前抱拳一礼,说道:“老奴有话要说!”

    朱由校微微点头,说道:“大伴以为衍圣公之言不妥?”

    魏忠贤心下一紧,忙将身子弓起,抱拳说道:“老奴以为衍圣公此言甚佳,诸位老大人言驸马爷性情刚硬,那也只是因为有些人枉顾大明朝安危才如此,实则驸马爷待民甚好,前有压水井,后有高产之粮,今时山东三府缺粮,河北之地红薯、土豆却获大丰收,可将此等之佳物送与山东之民,且……老奴并未听闻驸马爷、宁德驸马府有欺民之事。”

    魏忠贤低头瞥向魏广微,魏广微无可奈何,只得上前一礼。

    “臣有奏,宁德驸马府曾与皇庄定下三年不征纳佃租、赋税,但宁德驸马府却从无缺少三十税一之事,今年山东之贼阻断河运,以至于京粮之价颇高,宁德驸马府也未曾趁机抬高所售之民粮,臣以为叶阁老、韩阁老之言有些……太过忧虑了。”

    阁老顾秉谦也抱拳说道:“老臣以为此时已经八月,山东之吏可等,三府之民却等不得,陛下宜速决。”

    皇帝朱由校微微点头,一一看向群臣,说道:“正如顾阁老所言,朕等得,各位等得,山东官吏亦可等得,唯独山东之民等不得,来年之粮亦是等不得!”

    “师明。”

    师明忙上前跪在地上。

    “老奴在。”

    “宣朕之旨意,衍圣公公忠体国,以圣人教化为天职,当为太子太傅,宣天下各州府以奖!”

    “老奴遵旨!”

    “宣朕之旨意,宁德驸马府公忠体国,爱民有加,暂为山东都督,务必还山东宁静祥和!”

    “……诺!”

    众臣一阵愕然,怎么又是总督?魏忠贤与叶向高相视一眼,皆露出苦涩面容来。

    朱由校看着一群大臣低头,嘴角不由微微上翘,更是趁人不注意时,向着一直担忧不已的皇妹朱徽妍怪异一笑,这下反而让小丫头有些不明所以了。

    无数木箱从上百艘船只搬下,每一木箱经过小皇帝的时候,都将木箱打开,露出里面银亮色银锭,每一口沉重木箱被打开,都影响着所有人情绪,此时哪里还有丁点山东浑小子的念头,脑中只剩下……好多银子!

    远处无数百姓,更甚者爬到屋顶向下观看,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了孔府献银两千万两的事情,不知道的,那是孔府仁义,只晓得无不暗骂不断。

    围观银子久了,也就麻木了,小皇帝竟然坐在御撵上,开始观看起“衍圣公的奏折来,看着明显虚假奏折,再去看无数地契上面加盖的乱七八糟印章,大舅哥很想仰天爆笑。

    可再如何,皇帝也还是伸手,师明偷瞧几眼地契后,脑门冷汗直冒,见皇帝伸手,无可奈何拿出印玺来,更加无良的在地契上加盖起帝王印章来,他也不嫌麻烦,一张一张加盖,看的一干大臣们钢牙紧咬。

    “该死的混蛋,骗鬼呢,这么多田地,得多少钱粮啊……全便宜了那混蛋!”

    “刘大人,算了吧,再如何,还能从陛下手里抢了不成?”

    “李大人,话不能这么说,那混蛋确实是从孔府手里抢的……”

    “小声些!抢的?那混蛋能抢李三才家的,能抢孔府的,信不信若激怒了那个混账,他连咱们一帮人家的田产也能抢了!”

    “孙大人这话语不错,还是莫要招惹了那人,左右不过是一成佃租,也当不了多大的事情。”

    “唉……打蛇不死,将来必会反咬咱们一口的……”

    一干低级官吏低声嘀咕,一旁的左光斗心下更是恼怒不已,可那个混蛋几乎是算计到了每一步,登高之人想下了梯子极为困难,有了一文钱,就会想着一百两银子,权利更加如此,谁也不愿意失了权柄,本以为趁着小公主停步不前,趁着曲阜安危之事,一举搬倒了那个不安分的混账,可人家根本不接招,很潇洒甩掉了手里两大杀器。

    面对宁德驸马府付出的筹码,无论是魏忠贤,还是外朝文武大臣们,没人愿意拒绝,甚至小皇帝也是欣然接受。

    两千万两银钱放在面前,又不得不捏着鼻子私认了那混蛋霸占六千五百顷田地,若再加上所有皇庄,名下就有了八千五百顷田地,比大明朝的王爷们的田地还多,可偏偏他人还无可奈何,想弹劾找茬都不能。

    看着皇帝不时抬头看了眼军卒打开木箱,又低头盖着他的大印,皇后张嫣憋了一肚子话语,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

    “陛下,宁德驸马府已经有了两千顷田地,若是……若是再加上这些,咱大明任谁也无如此之多田产,是不是不妥啊?”

    朱由校低头随意盖着印章,说道:“皇后以为大兄是贪婪之人?”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将来……”张嫣有些惊慌失措,忙开口解释。

    朱由校却微微摇头,笑道:“大兄说过,天下土地在谁手里都无大碍。”

    抬头看向一干紧盯着木箱中银两大臣,笑道:“朝中任何一家大臣们得了这些田地,都是可以的。”

第273章 既定事实【第三章,看在还算勤奋的事儿,给些推荐吧】

    “田地给谁耕种都无任何关系,有关系的……是直接耕种田地的人,是农夫。”

    “耕种田地,可以保证农夫存活,活的更好,这些才是关键。”

    朱由校看了眼张嫣,又看向不远处看过来的六妹,不由咧嘴一笑。

    “孔府学田、祭奠、以及私自购买的,民户依附的……杂七杂八,加在一起高达七千顷。”

    “佃租七斗,放贷利钱倍数,与那些无良士绅商贾们又有多少区别,大兄却与之不同,明文规定就是一成佃租,而且大明三十税一,依然由一成佃租当中所出,并不需要佃户额外承担。”

    “皇后担忧今后之事并不会发生,宁德驸马府是有契约的,百年不变,除非佃户家中无了男丁,契约才会自动解除,大兄为了保证后来人依然遵守契约,纵是百年后,亦可由原佃户优先租种其田,若违背了契约,其名下田产自动归入皇室,成为皇室名下田庄。”

    朱由校抬头看了一眼神色微白的张嫣,低头说道:“不仅仅如此,按照契约规定,大旱、水灾、蝗虫……等人力不可抵挡之灾祸,免除所遭灾祸之佃租,并予以一斗粮食无偿救助,予以一分利钱进行借贷救助。”

    “皇后以为大兄真的在乎这些田地?”

    朱由校摇了摇头。

    “大兄若是想要田地,大海上有的是岛屿,有的是土地,以大兄的本事,多少土地得不到?”

    “大兄之所以霸着这些田地,不是因为可以赚取多少银钱,一亩田以三石粮计,一成佃租不过是三斗粮,扣除所纳一斗粮税,大兄只得两斗粮,两斗粮,三年一小灾,五年一大灾,皇后以为大兄真的能得了多少钱粮?”

    “灾年免租,反哺遭灾民户一斗粮,纳税一斗,若再算上农具、耕牛所花费,不亏本就已经不错了。”

    “呵呵……”

    小皇帝“哐哐”盖了个大印。

    “是不是觉得大兄太过吃亏,天下间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存在,可事实就是如此。”

    “……”

    “哐哐……”

    “大兄吃亏吃的多了,不提皇庄三年不收取佃租,不提每月与慈宁宫、仁寿宫各一千两,不提被辽东军卒抢了的物资银钱,不提沈辽二十万百姓花费,不提小琉球岛上数百万两黄金,不提苏禄、安南分出去的土司,此次山东数十万百姓所需,刘家寨又不知要花费多少……还有净军、幼军、登莱……”

    “呵呵……”

    朱由校又是摇头苦笑。

    “所有的一切,全无朝廷花费一文钱,大兄仅凭着皇爷爷给的些皇庄、截流李三才的银钱,大兄就做了这么多事情,而且……给朝廷弄了多少钱财,朕也有些不知晓了。”

    “大兄强行霸占这些田地,不让任何人插手,只因这些田地在大明土地上……”

    “听起来很无法理解,其实就是如此,若是海上岛屿,这些土地……或许大兄连看一眼都欠奉,正因是在山东,是在大明的土地上,他才不愿让人五六七八成的收取百姓佃租,哪怕皇家……大兄在这方面,也是不相信的。”

    “哐哐……”

    “民为本,真正爱民护民者,几人?”

    张嫣脸色苍白,随时在侧的师明更是将身体弯成了弓。

    “师明,几时了?”

    “回陛下,已……已近午时。”

    “嗯,两宫娘娘估摸着也有些劳累了,也该回宫了。”

    “诺。”

    师明弓着身子抱拳退下,不一会,所有官员一一排成了两列,宫卫在前开道,御撵在前,群臣步行随后,无数装着的金银木箱被一一放到马车上,紧跟在群臣身后,魏忠贤唯恐他人趁机偷盗金银,亲自与一帮司礼监宦官押运在最后。

    “姐姐,咱家还有没有荔枝、香蕉了?”

    朱徽婧、朱徽俩小丫头没大人们那些烦恼,别人都出去看着银子,俩小丫头却在马车内瓜分着香蕉、荔枝,自这种水果运送到了京城,一日间就成了京城百姓嘴里的稀罕物,别说尝尝了,就是见过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姐姐可是不知道呢,娘亲最喜欢荔枝了,昨日还说着荔枝好吃呢!”

    朱徽小嘴叭叭,见她鼓囊着小嘴,朱徽妍不由伸手捏住她的小嘴,一脸好笑。

    “是八妹自己喜欢吃吧?还拿起长辈们来挡箭了。”

    “八妹又没说谎,娘亲真的喜欢嘛,不信问七姐!”

    朱徽婧小脑袋连点,反正不是自己娘亲得了个贪吃名头,看的朱徽妍一阵好笑,也散了些对自家相公的担忧,笑道:“府中还有两箱未开封,一回回去的时候,你们两个贪吃鬼都拉走吧,不过要将一箱送入慈宁宫,可不能太过贪吃了。”

    俩小姐妹大喜,小脑袋跟小鸡叨米似的连点。

    “姐姐最好了!”

    “姐姐,姐夫啥时候回来啊,都好久没见姐夫了……”

    朱徽话语一出,朱徽妍心下更是担忧不已。

    “前些日听到姑父说姐夫坏话,哼!就知道背后说人坏话,若是姐夫在京城……哼!”

    “嗯嗯,六姐,前些日五哥帮着皇后欺负七姐,说七姐不学女红,学的都是些旁门左道,要是姐夫在就好了……让姐夫打五哥!”

    朱徽妍眉头微皱了下,又一脸微笑揉了自己妹妹小脑袋。

    “婧妹不用理会五哥,你姐夫学问大着呢!”

    “嗯嗯,五哥就会抱着一本书,姐夫才不似他那般小老头模样呢!”

    “就是,五哥就是个小老头,一点都不好玩,没姐夫有趣,而且姐夫一教就会,更不会打人手心!”

    一想到自己被打手心老疼了,就想起姐夫的好来,朱徽妍不由一阵好笑。

    三女在车厢内相互取笑,却未注意街道两旁站着无数伸着脖子的百姓。

    “我的乖乖……这……三儿数清楚了没,多少辆马车?”

    “一百零七……一百零八……”

    “乖乖……”

    “这得多少银子啊?”

    一光着膀子的汉子,一伸两根手指。

    “两千万两!”

    “啥?多……多少?两千万两?”

    听着光膀汉子话语,周边几人顿时尖叫起来,一员外打扮汉子一脸不信。

    “张五你净瞎吹吧,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银钱,你知道……知道两千万两银子是多少吗?那可是一座银山!是咱大明三年赋税!”

    光膀子的张五一脸不屑看了眼员外,仰着脖子不屑道:“刘员外,你也就在咱北京城稍微有些名气,可你就算有俩银钱,你见过荔枝长的啥样吗?吃过香蕉吗?”

    张五指着自己鼻子,冷哼一声。

    “老子就吃过!”

    “公主殿下赏赐俺的!”

    “晓得公主殿下,为何赏了俺么?”

    众人这才想起,眼前张五虽是搬运货物苦力,可人家是正儿八经的漕帮帮众。

    “俺觉得吧……张五兄弟的话语比较可信!”

    “是呢!俺还是觉得刘驸马厉害,又给咱大明朝弄来这么多银子……”

    “可拉倒吧,这些银子可都是衍圣公献出的银钱,要说还是衍圣公忠义……”

    “哼!说别人……你自己还是拉倒吧,银钱就一直放在孔府,也没见衍圣公拿出了银钱救济朝廷,若非是驸马爷前往曲阜,你以为会有这么多银钱?”

    众人一愣,全傻愣愣看着张五。

    “哼!除了驸马爷,谁有本事从曲阜掏出银钱来?”

    张五的诘问问住了所有人,事实还就是如此,自大明朝以来,只听说曲阜衍圣公要求朝廷增加祭祀田,要求减免赋税的,还真没听说曲阜给朝廷银钱的时候,看着眼前无数银钱,众人一阵摇头,都这么肥了啊……

    两千万两银两出现在京城,整个北京城都乱了,有的说孔府为富不仁,都这么肥了还不住哭穷,枉为圣人之后,也有的认为衍圣公不负圣人之名,大明朝如此困难之时,竟然敢为天下先,无私奉献了藏了千百年银钱,不愧是圣人之后……

    京城吵吵嚷嚷,衍圣公孔胤植正带着一帮官吏杀向北京城,誓死要将刘大驸马弹的满头是包,可还未来到北京城边呢,就遇到了传旨的宦官,一通“奉天承运”,一通“昭曰”后,所有人都傻眼了,山东巡抚并不清楚孔家藏了多少银钱,进入孔府也只是在前院,别说后园了,连后院衍圣公居住的地方都无法进入,哪里会想到,那个该死的混蛋竟然搜出了两千万两,一听圣旨,赵彦心哀若死,身为文臣,他太了解了朝廷文武大臣们心思,若仅仅只是三两百万两,事情还有另一说,可一旦超过了大明一年赋税,那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吐出这些钱财的。

    朝廷不会吐出两千万两,结果会如何?

    承认那混蛋明抢孔家银两?

    如此岂不是打朝廷,满朝文武大臣们的脸?

    岂不是在打皇帝的脸?

    结果不会有任何改变,孔府,衍圣公孔胤植只能捏鼻子自认倒霉,打掉了牙,还得表现出大义来。

    憋屈,还不仅仅憋屈了一处,原本七千顷田产,硬生生被剥夺了六千五百顷,只给孔府留下五百顷祭祀田、学田,而且连带着还得捏着鼻子,承认给皇家学堂奉献了十万册典籍……

    衍圣公孔胤植听完了圣旨,仰头吐血昏死过去,一干山东官吏看着好好的圣人门庭成了这般,心下悲戚,可一想到那该死的混蛋假借衍圣公之口,硬是将他们罢了职,而且还给他们安了个难以洗刷罪名,愈加后悔跑来京城,还不如在山东厚着脸皮跑前跑后帮助百姓耕种建房呢!

第274章 民为本之孟府(上)【今日三章,第一章】

    衍圣公一番人是进退两难,可事情已经到了此处,想退回曲阜,想隐晦表明曲阜被混账驸马抢掠都不能。

    无可奈何,心哀若死的孔胤植也只能在一干宦官们的护送下,一路来了京城。

    刚入京城,衍圣公如同一个英雄,一尊至尊大圣,受到了无数百姓的欢呼,看着这一幕,孔胤植却如同行尸走肉,耳边只是嗡鸣不断,想要听清楚他人欢呼雀跃,却仿佛远在千万里之外。

    任由他人摆布,庙堂上只是本能的跪拜,本能的高呼万岁,至于小皇帝说了什么,自己是一概不知。

    衍圣公病了,自乾清门回了临时住处后,衍圣公就病了,而且病的还不轻。

    高攀龙、杨涟等一干御史前往衮州,却谁也没能见到,直到在花园水池中寻到了银子。也正如所有人所料,双方又爆发了一阵争执,两千万两银子都运往了京城,吃饱没事寻人短处的御史们,最后也只能无奈返回京城。

    衍圣公病了,叶向高、韩、**星、孙慎行、王纪、张问达、孙承宗、高攀龙、左光斗、杨涟、陈于廷、魏大中……大大小小几十号大臣结伴前来慰问,孔胤植就算躺在病床上,也不得不起身相迎。

    朝廷为衍圣公准备的寓所还是挺讲究了,五进四合院也显得颇为威严,尤其是门前一雌一雄两尊大石狮子,仅比承天门前大石狮子小了那么一丁点。也幸好刘大驸马没见到这俩大石狮子,否则又不知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他尤为见不得人家门前比皇家学堂威武。

    一干大臣们前来,垂花门也大门敞开,显得极为礼遇,这反而让叶向高有些尴尬不已。

    一干文臣们坐下,叶向高向孔胤植一拱手,说道:“衍圣公大义,我等自愧不如,听闻衍圣公身体有恙,今日特与一干同僚前来看望。”

    听着叶向高话语,孔胤植心下愈发悲苦,眼前全都是圣人门徒,可却对圣人门庭遭难不闻不问,心下又悲又哀,却又不能表现出愤慨,如此憋屈别提有多难受了。

    憋屈归憋屈,孔胤植还是不得不勉强起身,叶向高慌忙上前搀扶。

    “衍圣公身体有恙,就不要这么多礼了。”

    叶向高心下感叹连连,搀扶着他坐下,叹气道:“刘驸马行事颇为乖戾,若早知衍圣公亲自前来京师……罢了罢了……还望衍圣公身体早日康复。”

    “是啊,衍圣公还当保住了身体,今后还需衍圣公教化万民。”韩上前驾住孔衍植另一条手臂。

    孔胤植一脸悲戚,尚未开口,一旁的孔胤隆上前向叶向高、韩及一干大臣深深一礼,一脸悲戚道:“诸位大人心知我孔家遭了大难,银钱乃身外之物,献于朝廷亦无不可,可……可我孔家无了田地,今后又当如何养活家小,如何祭祀圣人先祖?”

    众人齐齐看向躬身不起的孔胤隆,心下一阵叹息,但对于此,他们也无甚好法子。

    孔圣人自始传四十二代,因五代之时天下大乱,子嗣仅剩孔仁玉一人,自四十六代,嫡系一脉绝嗣,剩五门,孔宗愿袭衍圣公之位。

    之后就是孔府混乱时期,自金、元侵入中原,孔家自此分为南北两宗,南宗是当年随宋人南逃的孔氏一门,于浙江衢州设宗庙,北宗即世袭衍圣公的曲阜孔门。

    北宗在金、元之时所做之事就不提了,刘卫民更是知晓北宗几十年后嘴脸,以及数百年后所做的混账之事,或许也正因为知晓这些破烂事情,他才会将事情做了如此之绝吧。

    话归正传,明朝初立,孔氏子孙共计六十门,以孔希学为衍圣公,故而此户为大宗户,大宗户嫡系长子长孙一直延续到了嘉庆三十三年,嘉庆帝欲将严嵩之孙嫁于衍圣公孔贞干之子,孔家不敢违抗君命,但孔家大宗门自此分居两处,一处汶上,一处曲阜。

    孔贞干子孔尚贤生二子,早亡,故而借孔贞干之二弟孔贞宁之长孙孔胤植继承衍圣公之位,随同前往曲阜的则是孔贞宁三房、四方,而孔胤隆正是三房孔尚远之子。

    孔胤隆话语让所有人心下感叹,是支持也不是,反对也很难,各家的佃租都大差不差,只是没孔家如此多的田地而已。

    叶向高见无人开口,无奈上前搀扶孔胤隆起身,叹息道:“地契被那些作乱贼人得了去也毫无用处,可……唉……诸位逃难之时,不当带上地契的,若非如此,那小儿也无法得了去。”

    众人一阵点头,左光斗叹气道:“田地也只是身外之物,总会慢慢积攒回来的,但那奸逆小儿却是我等大患!”

    韩眉头微皱,犹豫说道:“就算那小儿猖狂,可今日因孔府……”

    韩转身向孔胤植微躬抱拳,说道:“韩某并非有意羞辱衍圣公,事实已经如此,想了再多也是无济于事,满京城百姓都已知晓孔府献财之事,不久即天下皆闻衍圣公忠义,此时若……若孔府……终是不妥。”

    孔胤植心下悲苦,可也知晓韩话语不错,衮州混账小子已经造成了既定事实,无论如何,孔府这个哑巴亏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见众人无奈摇头,心下也不知是个何种滋味。

    “韩阁老的情谊……我孔家记着了,今后若孔府有难,还请诸位相助一二。”

    “这是自然,但凡孔府有何难处,想来诸公都会倾力相助的。”韩忙抱拳拱手。

    杨涟一脸正色道:“衍圣公还请放心,那奸逆小儿若还敢骚扰圣人门第,杨某绝不与他善罢甘休!”

    “杨大人所言甚是,衍圣公还请放心,今后孔府但有所需,我等绝不袖手旁观!”

    ……

    叶向高见众人一一开口,又相互看着对方,厅堂内竟然一时诡异的寂静。

    “咳咳!”

    叶向高捂嘴轻咳两声,说道:“孔府遭了大难,若衍圣公能提前早来几日,孔府亦不当如此,事已至此,再言其他也是毫无益处,不过……衍圣公,衮州此时还为宁静,若……若不能及时阻止了那混账小子,衮州……恐难善了啊!”

    孔胤植、孔胤隆不由一愣,随即想到衮州此时正发生之事,心下顿时焦急起来。

    “砰!”

    “绝不能再让如此奸**害衮州!”

    孔胤植终于有些焦急了,猛然一拍桌案站起。

    “来人,立即备车!”

    众人一愣,杨涟犹豫道:“衍圣公,此时天色渐晚,不若明日……”

    “杨大人不知,我等……我等正是因……因晚了几日……”

    孔胤隆话语说到此处,众人心下又是一阵苦笑,也不好再作劝解,他们已经坑了孔家一次,不能再在这件事情上多言,得罪了孔家,就意味着得罪了天下士林,更何况,他们也希望孔府能阻止混账刘大驸马。

    众人不好劝解,见孔衍植一脸焦急,又劝解了几句“保重身体”啥的,也只能一一告辞离去。

    衍圣公还未来了两日,就要打道回府,如此之时本就不合时宜,若再不向皇帝辞别,一句话语不留下就返回曲阜,又会让民间百姓如何看待孔府?

    孔胤植也得知了些京城乱糟糟言论,更加不敢随意不吭一声跑回曲阜,天色未黑,孔胤隆就急匆匆跑去了皇宫,说什么水土不服,担忧大兄病情啥的,反正就是一再坚持返回曲阜,而朱由校稍微劝慰了几句后,也不再坚持,允许孔家人返回曲阜。

    山东有两位圣人,一位是孔圣人,还有一位是亚圣孟圣人,相比孔府,孟府要低调了许多,甚至世人只知孔府之名,不闻邹县之孟府。

    孟府要比孔府待遇差了许多,曲阜民乱一起,靠近衮州府城的曲阜得到了最大的保护,而数十里外的邹县却遭了大霉。

    三月闻香教徐鸿儒起兵造反,衮州各村寨随之起兵作乱,山东各卫所疏于防备,纷纷战败,甚至后来朝廷遣京卫前去平乱,结果惨败而归,刀枪箭矢丢失无数,也正是此等情景下,孟家家主孟承光领二十族人助战,官兵战死无数,孟承光连同幼子孟宏曾一并身死军中,随后邹县被贼人攻破,孟府亦被匪人焚烧一空。

    孟家老少几十人成了俘虏,原本是用来威胁孔府,让曲阜自己打开城门的,后来朱徽妍领一万五千净军幼军平乱,在水泊梁山击败了徐鸿儒后,并俘虏了藏在梁山一干贼人家小,并以此要挟,确保孟家老小安全。

    刘卫民对孔家不感冒,虽然满清尚未杀入中原,北宗孔家还未能来得及第一个投诚,但他知道,当北宗孔家在向金、元第一次低头的时候,北宗孔府就能低第二次头,第三次……第十次……

    刘卫民不理解,或许他的境界真的很低,无法理解这种行为,但阻不住他心下的不满,反而邹县孟府却让他极为尊敬。

    一者注重礼,一者注重民,刘卫民更加喜欢孟圣人“以民为本”,而孟府也继承了先祖遗风,极为低调,仅凭灾祸一起,身为家主的孟承光能够领着族人帮助官兵,这就极为令人敬服、感叹。

第275章 民为本之孟府(下)【第二章,下午还有一章】

    或许因“礼”,孔家才会做了他无法理解的事情,但因“民为重”,在衍圣公孔胤植带着一干山东官吏前往北京城告状后,他也第一时间跑去了孟府,规规矩矩站在门外躬身求见。

    一连三日,孟承光遗孀张氏才带着一干妇孺出门迎接。

    或许是因为孟府恼怒他的行为,见了也不冷不淡,但是毕竟孟家祖训在残破院落里摆着,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由孟家长者书写了一份告民书。

    高民书其实只是一份招聘文书,一开始的条件是举人、进士一级,也不知道是不是衮州文人真的恼怒厌恶他,还是太过清高,根本不愿应征,由举人、进士降低至秀才,尽管如此,前来应征的秀才还是寥寥无几,见了面不分青红皂白,指着他的鼻子一阵怒骂。

    实在是没了法子,也是这些秀才怒骂激怒了他,将衮州县令的条件一次性降低到了童生!

    告示一经贴出就乱了套,山东本就是文治之乡,衮州之地又有孔孟两位圣人镇着,学子那就海了去。

    学子多,不代表秀才、举人、进士多,大明朝与几百年后不同,每州府基本上都是有定额,本事再大,学问再高,每一年就那么几个人登上皇榜,有家世的好一些,家世差的,也只能蹉跎岁月,至死可能也还只是个童生。

    十八岁至四十岁,身强力壮,肯吃苦耐劳的告示一经贴出,整个衮州就乱了套,千百年也没几次这么好的事儿,秀才公,举人老爷不愿,无数童生们可就不管不问了,衮州府官衙几乎被人踏破了。

    先是稍微测试一下,从孟府聘请的几位老先生出了十道题目,都是很简单的题目,全是关于民生问题,与科考杂七杂八的不同,只是关乎最为简单的民治民生。

    十道题,五六百童生过关,看的他是心花怒放,却把一干老头愁坏了。

    衮州一共二十四个府县,县令、县丞、主簿、典史、巡检、六房小吏,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用着万历帝给他的镇纸“哐哐”一阵乱印,数百童生全部下放,至于原有官吏,不是被乱民砍了脑袋,就是做了逃兵,就算腆着脸跑回了县衙,也被分驻各县的净军、幼军们提着扔出了府衙。

    他的霸道引起了孟府的不满,不过很快,孟府又不得不让一干老人臭着脸为他做事。

    按照迁离沈辽几十万百姓做法,依葫芦画瓢又整了个衮州州县理事会,自孟府选出十五名长者,再在民间老童生选出九人,共计二十四人,正好应对衮州二十四府县,二十四人负责衮州府军、政、民诸事,对数百新出纳童生进行指导、监督。

    孟家张夫人本还很不满他的瞎整胡闹,可这个衮州理事会一出,孟家不仅仅拿出了十五名老人,几十个小辈们也前往衮州府城担任书吏,并且说服了不少大儒前往衮州府城。

    刘卫民忙的脚不沾地时,衍圣公孔胤植又带着一帮子人急匆匆跑了回来,在他印象里,怎么着也得过了年,不在大舅哥身前狠狠弹他几下头皮,是不可能这么快跑回来的。

    或许是为了躲避,也或许他根本不愿太过搭理政务,带着人一个县一个县的视察,净军的战马也全部下了马鞍,全都变成了耕牛,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麦子种到地里,劳力全部下地耕种,妇人、孩童则在老人指导下制造土坯。

    土坯房极为容易,只需要枯草、泥土,一个个制成方砖样式,晒干即可以建造房屋。

    富贵人家的砖石房屋无需过问,最需要的还是底层百姓,刘大驸马都整成了两脚泥土,新任的县官们一个个也全有样学样,全都深入民间帮助百姓耕种、建房。

    山东田地较为平整,耕种起来也很容易,无数军卒的带领下,百姓也尤为积极,而且衮州府的田地,几乎大半成了刘大驸马的私人田地,在他的佃租一成,以及诸多好处许诺下,他的佃户甚至比他还要积极,看的他是一阵感慨,感叹孔府做的也太狠了点。

    自北一路向南视察,每一个县都要待上三五日,至少都会选择一个村庄亲自下地,亲自赤着脚踩上半日泥土,二十四个府县花费了他两三个月,哪怕飞雪降下,他不能再赤脚下地,也要一一检查各村寨情况,若有哪家百姓尚无屋舍居住,县衙就是百姓居所,县令、吏员家中就是百姓居处,跟随的三名孟家老者一开始还冷脸不悦,尚未视察了三个县,三名老人也不住感慨,对待他也与子侄没了差别。

    八月底,自衍圣公刚入衮州府后,孔孟两家就因理事会吵吵嚷嚷,可随着各县衙塞满了百姓后,孟家也愈发对孔家不满。

    孔孟虽都以“仁”为本,两者却有不同,一者自上而下,一者自下而上,刘卫民并不过问衮州政务,直接治理百姓是各府县官吏,而上层却非更高一级的官吏,而是衮州理事会,是孟府以及民间选出的公正长者,实质上则是一群在野乡民,作为最高者的刘大驸马只是尊泥塑,也就是“无为而治”,是以“民治民”,这极为符合孟家的道,而孔家尊“礼”,也就是人有三六九等,按照孔家理念,他这种做法破坏、亵渎了“礼法”,当孔胤植来到衮州府城后,见到孟家主持衮州理事会,对孟家尤为不满。

    孔孟两家有不婚之说,但这并非是真实情况,孔孟两家历来都有联姻之事,只是两家子女相互婚嫁,一般不会是正牌夫人,就算是正牌,也绝不会是嫡子嫡孙,在衮州民变中,孟家还死了一位孔夫人,是孟承光的侧室夫人。

    两家本为姻亲,先祖又有师徒名分,按理说孟家是应该退却,但在道统、理念相争上,这些也就算不得什么了,孔胤植本就因孔家惨遭变故心下恼怒,与一帮孟家长者说话语气也就没怎么客气,本就牵扯着道统、理念之争,又被一小辈指着鼻子大骂奸孽,孟家能愿意才怪了呢!

    在孔胤植指责孟家的那一刻,双方爆发了激烈的冲突,而引起冲突的刘卫民好像根本没听到一般,该挨个府县视察的,依然按照行程挨个视察,对衮州府城发生的事情根本不闻不问。

    衮州是孔、孟两家祖地,因为孔家田庄众多,但对待其下佃户几乎与无良商贾一般,在上层官吏、士绅中威望颇高,而孟家几乎是反着来的,虽上层也有诸多人脉,但更多的是底层百姓间民望颇众,衮州民乱,虽匪人恼怒孟府,杀了人,烧了孟府,甚至家主孟承光的正牌夫人张氏也伤了手臂,但若无百姓救助,张氏也会身死其中。

    徐鸿儒强攻曲阜,不仅仅因为曲阜有众多钱粮,更多的是孔府的压榨,民怨积累众多,需要宣泄的缘故。

    两者看起来相同,却又有诸多的不同,刘卫民以数百童生为官为吏,正如之前所说,衮州可谓是天下文治之乡,但每年就这么些人可以成为秀才、举人、进士,太多书生无奈沉沦,而刘卫民好像为他们打开了一道口子,秀才、举人,致仕的进士可以支持孔家,更多的童生却全力支持孟家。

    朝廷大臣们原本想着,最好由孔家敲打刘大驸马,反正此时的孔家成了天下最忠心之人,没了钱财,没了田地,那也没啥可担忧得了,朝臣们也正翘首以盼,等待合适机会加入刘卫民与孔家的战争。

    可还没等多久,战争性质竟然变了,竟然成了孔家与孟家之间的战争,而挑起战争的混账刘大驸马,竟然整日无所事事,这里遛,那里逛,竟然悠哉悠哉“游玩”起来,朝廷大佬们傻眼了,孔孟之争,谁敢轻易插手?。

    刘大驸马在外逛了几个月,麦子也都种下了,被地震震坏了房屋,民乱起来时候,都想着去造反,毁坏的屋舍也不知道修建,在他的亲身带头下,一帮干劲十足,希望得到证明自己价值的童生们,也带着无数百姓,短短时间内就已修建好了家园屋舍,至于还有少量百姓民房未能完全恢复,也只能来年继续。

    转了一圈后,刘大驸马终于带着百十名亲军返回衮州府城,只是他没想到,半路上竟然遇到了一群跪在地上的贼人。

    看着自己爹娘跪在雪地上,骑在马上,待在姐姐怀里的妞妞就坐不住了。

    “爹爹,娘亲!”

    “姐姐,是爹爹、娘亲!”

    小辣椒死死搂着妹妹,却不敢踏前一步,双眼紧紧盯着前面跪在雪地中人群。

    刘卫民轻轻磕动马腹,战马踏着碎步来到徐鸿儒面前,孟承礼与十名亲军护卫全都按刀紧随其后。

    徐鸿儒向刘卫民重重一叩首,又向孟承礼一顿地。

    “小九伤了孟老大人,罪民特向孟老请罪!”

    说着,膝行数步,将一包裹放在两尺雪地上,又膝行向后退了数步,至始至终不敢抬头半分。

    “孟老,依你看……当如何?”

    孟承礼双眼微红,口鼻中雾气粗重了许多,打马上前,抬臂一鞭重重抽在徐鸿儒脸颊。

    “此鞭非为我孟家儿郎惨死,而是……而是因你……因你死伤无数百姓!”

    “哼!”

    孟承礼翻身下马,双手颤抖抱起染有血迹包裹,双目却已泪流满面……

第276章 大明岛【第三章完】

    刘卫民心下一阵感叹,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孟承礼话语让他又是敬佩,又是感伤,看向徐鸿儒的神情也冷厉了许多。

    “你能遵守契约,本驸马亦不打算违背诺言,说吧,你们今后想要如何?”

    话语虽冷,徐鸿儒与身后一干兄弟心下却不由一松,趴在地上却不敢抬头。

    “大人仁慈,小的不敢违背大人意志,希望……希望我等可以远赴海外,今生绝不再踏入中原一步!”

    刘卫民沉默片刻,微微点头,说道:“愿意与你们一同出海者几人?”

    “三……三百……”

    刘卫民抬眼看向他身后,一眼过去,也不过三五十人而已,但这并非太重要。

    “可以,今日尔等即可前往登莱,但本督需要告诉你们,你们前往之地毒虫无数,最好多带一些食蛇、驱蛇之物,自今日起,你们就算是本驸马之仆,胆敢再弄些乱七八糟的糊弄百姓,就别怪本驸马心狠手辣!”

    “诺……诺。”

    刘卫民知晓眼前是些什么人,而他们将要前往的则是数百年后的澳洲,毒虫无数,又是一座无人岛屿,此时开拓海外殖民地的西方诸国,需要的是立即可以得到的金银、货物,而不是什么自己种植田地,也正因如此,反而成了他眼中的香馍馍,也或许开拓出一个家族未来也不一定。

    澳洲最开始之人,与眼前这些人并无不同,皆是些罪犯,一些流放之人,他们的命扔去那里,死与不死本无太大关系。

    跪着的都是些不安分枭雄,若非净军、幼军火力强大,又因他们家小被俘虏,否则又岂会如此老老实实听话,与普通百姓四散而逃,暗中观察数月,宁德驸马府的张贴安民告示一出,一成佃租,灾年不仅全免,而且还予以每亩田补助一斗,借贷利钱也只一分,当告示承诺佃租百年不变后,他们就知道了,今后就算想要作乱,也绝不会有半点成功的可能。

    逃,最后也只会是一种结果,只会身首异处。

    闻香教的根基在河北、山东,自他们反叛的那一刻,小公主就秘密遣人捣毁了闻香教起源之地,不作乱还好,还可能藏在民间,一旦作乱后,河北、山东就极其凶险,他们又能逃去哪里?

    数月忐忑、徘徊,名下兄弟走的走,逃的逃,别人可以一走了之,自家闺女、老岳父可还当着人质啊!

    刘卫民也不理会徐鸿儒等人,战马缓缓从人群中穿过。

    “你的闺女、老岳父还你,你可以不前往登莱,可以选择逃走,但是,下次再见面,老子不会有任何怜悯!”

    “记下了?”

    “是……小民记下了……”

    战马缓缓自人群中穿过,眼睛看也不看已经没了心气的一干人。

    上百马匹远去,一身红衣的小辣椒看着远去的坏人,心下大大松了口气,忙抱着妹妹翻身下马。

    “爹,那人……那人走了。”

    “二师兄,要不……要不咱们还是逃吧?!”夏仲进一阵犹豫。

    徐鸿儒一脸苦笑,无奈说道:“咱们还能逃去哪里?”

    “河南?”

    “山西?”

    “那帮河南混蛋都吓的逃了没影,咱们又能如何?”

    红脸沈智微微点头,说道:“山西之人都是些喜钱财老抠,想要逃去那里也是不成的,除非……除非逃去关外。”

    徐鸿儒不由一愣,这才想起还有一处可以前去,但一想到鞑靼,又有些犹豫。

    “爹,咱们也是见了明军手中掌心雷,那坏人此时还未将目光看向关外,一旦……爹,四师叔、五师叔,你们真以为鞑靼能挡得住他?”

    众人心下一惊,不由想起数月前一幕山崩地裂轰炸,若非那日轰炸,无数兄弟也不会一夜全跑了个没影。

    王氏却有些担忧,叹气道:“前去的岛屿毒虫无数,咱们这些练武之人还好,妞妞可怎么办?”

    “娘亲……不若……不若将妹妹留在……留在他身边……”

    “混账!怎可……怎可……”

    “爹,若咱们真的要出海,他也说了,妞妞太年幼,海上颠簸,最后会如何也很难说!”

    小辣椒咬牙说道:“反正是他指定咱们前往,有无小妹,咱们都不可能再如何,反而……反而因小妹在,他也不会再对咱们使坏!”

    众人一阵沉默……

    “二师兄,红娘话语也不算错,妞妞跟着咱们受苦是有些不妥,鞑靼、建州贼想来也绝不会撑了多久,明军的火器太强,他早晚会领兵北上的。”沈智犹豫说道。

    王氏看到一干人眼中期望,心下微微一叹,知道他们在担忧着什么,一旦他们漂在海上,生死就再也由不得了他们,一小女娃虽不一定可以让那人完全放心,但有与没有,还是有些不同的,至少会稍微安慰他们恐慌忐忑的心。

    知道这些人在担忧着什么,心下微微叹息,上前拉住相公手臂,王氏轻声劝解道:“娇儿与那人相识较早,知晓些刘驸马脾性,想来也不会亏待了妞妞,还是……还是听娇儿的吧!”

    夏仲进一脸哀叹道:“要是咱们的红娘嫁给了他就好了,咱们也不用这么忧心了……”

    “五……五师叔,你……你瞎说什么啊?谁……谁愿意嫁给那恶人了?”小辣椒小脸顿时成了红屁股,也不知是羞涩,还是恼怒。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徐鸿儒却不由一愣,竟然仔细揣摩了起来。

    “五师弟……好像有些道理……”

    “爹……”

    “你闭嘴!”

    徐鸿儒一声冷喝,这一刻又成了一代枭雄。

    “你与妞妞就留在刘驸马身边,如此也好照顾妞妞!”

    “爹……”

    “爹什么爹,你若能与刘驸马生了娃娃,咱们就算去了海外,照样也还是一地之王!”

    “二师兄说的不错,听说刘驸马在海上极为威风,说封谁做王谁就是王,若红娘真能与他生了娃娃,二师兄可就成了老泰山,咱们兄弟就算个个得了王爷,也还不是二师兄一句话语吗?”夏仲进一脸喜意。

    听着夏仲进话语,本还惶恐不安一群人,情绪一下子高涨了起来,这些人早已知晓,知晓小辣椒早在辽东时就与那人照过了面,这些躲藏的日子,他们又是在暗处观察,知晓那人待她与妞妞还算不错,并无苛待之事,也就想当然认为两人有着不可言之事,可他们哪里知晓,小辣椒打心里就有些怕了刘卫民。

    王氏最后也无奈劝解起小辣椒来,甚至还将她拉到无人处,仔细传授一些私密绝招秘籍。

    刘卫民哪里会想到,一群走投无路匪徒竟然还算计起自己了,选择权交给了他们,逃与不逃也是无所谓,数年后还能少了匪类?

    三百人……少了些,他准备给大舅哥写封信,将山东、河北囚牢中重罪囚徒全都弄去“大明岛”,他决定了,未来的“澳洲”将不复存在,今后就叫“大明岛”,专门当做大明囚徒流放之地。

    心下正喜滋滋,想着如何忽悠自己大舅哥呢,还未走出二里地,身后就传来一阵马蹄声,回头一看,可不正是小辣椒和晃着俩小辫,朝他咧嘴傻笑的小丫头么。

    “怎么又跑回来了?”

    “不是一直哭着喊着要跟爹爹、娘亲吗?”

    刘卫民一脸不解,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小辣椒见他神情,好像很是不满。

    “哼!”

    “爹爹说,是男人就要说话算数,才不会像你这般奸猾!”

    刘卫民眨巴了两下眼睛,算是明白了徐鸿儒的想法来,不屑一撇嘴。

    “老子奸猾?”

    “老子若真的奸猾,在辽东,在京城大牢,在刘家寨就砍了你的脑袋!”

    “放了你数次,还他娘地连你爹娘都放了,换了他人,就你们做的这些混账事情,哪个不是第一时间砍了你们的脑袋?”

    “不识好人心也就罢了,竟然说老子奸猾……非得让老子砍的人头滚滚,才不算奸猾?”

    一干亲军净军默不作声,孟承礼却用异样眼光看了小辣椒一眼,小辣椒小脸蛋不由一红,随即恼怒起来,在孟家老头眼里,很有种无银三百两意味。

    “你有这么好心吗?别以为俺是傻子,不知道你有多坏!”

    “在辽东,你若不放了俺,你能救回那些人吗?在京城你是抓了俺,那也是想知道俺们的踪迹,在刘家寨你是没动手,可你自己说说,你难道不是为了孔府的两千万两银钱,不是为了抢孔家的田庄?”

    “说的跟自己是好人似的……若不是俺爹想着梁山一百零八好汉,将俺们这些妇孺老弱藏在梁山,又怎会被你婆娘抓了当了人质?”

    “明明……明明都夺了整个衮州,夺了曲阜……还不得不给了你小贼,俺们是犯了错,可得利却是你这小贼!”

    “……”

    刘卫民一阵无语,想反驳,却又找不到借口。

    “俺……俺爹娘去海上……还把俺赶了出来,送给了你,你这小贼满意了吧?”

    说着,小辣椒竟然抹着眼泪哭了起来,好像刘卫民真的欺负了他一般,孟承礼、孟承文俩老头看着悲伤落泪的小辣椒,又看向刘卫民,脸上更是一脸惊骇、怪异。

    被俩老头如此目光看着,就是刘卫民城墙厚实的脸皮,也不由一阵尴尬,嘟囔辩解起来。

    “你……你这混账娘们,老子……老子哪里得利了?两千万两银钱不是也送去了陛下那里?”

    “再说了……六千五百顷田地……若非孔府佃租如此之高,借贷给百姓利钱倍余,若非担忧孔府继续压榨百姓,老子会夺了孔府田庄吗?若非老子担忧田庄交给他人,会如那些无良商贾一般继续压榨百姓,老子闲的蛋疼才会要这些田地!”

第277章 理念的激烈碰撞【今日两章,或许三章,暂不确定】

    “说……说老子得利,你个混账娘们也不算算,一成佃租才多少,一成佃租也顶多三斗粮食,一斗上交朝廷作为三十税一赋税,老子才得了两斗!”

    “两斗粮食,农具要不要用着?耕牛要不要养着?晾晒粮食的民夫要不要付些钱粮?看守粮仓的民夫要不要支付工钱?运输粮食要不要消耗?晾晒粮食会不会折损?”

    “两斗粮食不亏本就不错了,再说了,告示上已经说了很清楚,灾年是无佃租的,不仅无佃租,老子还得付给名下佃户一斗粮,帮着度过灾年……”

    “哼!”

    “臭娘们,你自己说说,老子是得了利,还是亏大发了?”

    刘卫民眼珠子瞪成了牛眼,小辣椒气势登时被打压了不少。

    “哼!”

    “这些亏,咱是顶天立地爷们,谁让咱是大明朝驸马呢,为了百姓不受苦,日子能好过些,能人人吃饱,能人人过年过节划二两肉、给媳妇闺女做件花衣裳,老子吃亏就吃亏了,得罪了孔圣人,得罪了天下士人,老子也认了!”

    “这些破烂事儿,咱吃了亏,咱掉了牙吞进肚里,咱老爷们也不说,可你这臭娘们知不知道,为了放了你们,为了让你们散了无数蛊惑的百姓,为了不让山东百姓人头滚滚,老子又要给朝廷多大的交待?”

    “哼!”

    “皇爷爷给俺的净军,给俺的幼军,陛下任命的海防总督……原本皇爷爷是要俺守着大明朝镇国利器,就为了你们这些混账,老子啥都丢了!”

    “你个混账娘们,你知不知道,老子为了训练净军、幼军,究竟花费了多少功夫,花费了多少银钱?”

    “就为了保你们不死,保山东无数百姓不死,老子屁都没捞到,除了得罪了无数士子文人,得罪了满朝文武大臣,老子除了得了你这臭娘们嘴里‘奸猾’两字,屁都没捞到,而且每年还他娘地倒贴,倒贴给租中老子田地的佃户无数银钱!”

    刘卫民眼珠瞪得贼大,指着小辣椒一阵恼怒大骂,小辣椒哪里还有半分气势,不仅仅是她,孟家俩老头也无奈叹息,小辣椒或许年纪轻些,不甚明白他付出的那些意味着什么,俩老头又岂能不知?

    听着他恼怒暴吼,他们也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恼怒小子。

    看着小辣椒怀里小丫头小脸也有些惊恐,又气势收了起来,指着小辣椒恼怒道:“若非看在妞妞面上,老子照样按着你狠揍一顿!”

    “哼!”

    拨转马头,刘卫民又一摇一晃走在前面,很奇怪的是,小辣椒竟然小脸一阵羞红。

    “姐姐,叔叔……叔叔……不好……凶人……”

    小辣椒忙将幼妹小嘴捂住,又很小心抬头看向前面背影,见他依然不紧不慢行走在最前,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妞妞,今后……今后可莫随意招惹了他,他……他脾气坏的很……”

    “嗯嗯!”

    小丫头忙点着小脑袋。

    “叔叔一点都不好,凶姐姐!”

    “其实……其实也不是很凶,有时也……也挺好,就是……就是别气恼了他……”

    “嗯嗯,叔叔会做很好很好吃的糖……”

    “……”

    一大一小俩姐妹跟在最后,他也不理会,因孟承礼、孟承文两老者,队伍也无法快速奔走,对孟家他也极为尊重,不像他见识的那些文臣学子们,为了反对而反对,为了厌恶而厌恶,孟家人更加中正,哪怕不喜,只要道理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会阻拦,自一开始前往孟家,由一开始对他的不喜,到了如今虽不是完全倾向于他,但绝非阻止他做事,反而帮着稳定衮州民心,能在这个时代,认认真真做事,这已经是极为难得令人尊重得了。

    大明士绅空谈者众,十个士绅里面,有十一个张嘴说的天花乱坠,真正低身做事的人却没有,就拿刘卫民做的事情,若不用童生做事,依然还是那些府县官吏,他可以保证,哪怕两年后,震坏的屋舍依然还是一片废墟,虽有些夸张,而事实就是如此。

    几百年后的大地震,造成的损失可谓难以估量,而这个时代并不会造成太大损失,若真的造成大损失,也只会是砖石结构的富户,这些损失富户也足以承担的起。

    偏偏就是这种情况下,在数百年后的后世,无不是当地官吏第一时间进行自救,而这些混账官吏,却是第一时间要求朝廷减免赋税,吵吵嚷嚷讨要银钱,若能及时自救,哪怕组织百姓做做样子,也绝不会发生了如此民变。

    百姓有时需要的真的不多,有时就需要一个样子,一种态度,一丁点关怀,恰恰没人给予。

    用了三个月,衮州人心逐渐平静,刘卫民几乎没有砍人脑袋,因自家小媳妇第一时间控制住了反叛大大小小头领们的家眷,一番威胁下,随后乱民也没伤了多少人命,也让这场动荡看起来如同一场儿戏。

    这场动荡,有人得利,有人倒了霉,有人一脸满足露出笑意,有人则恼怒憋屈,孔府倒了霉,刘卫民也没得了好,反而让朝廷上下得了不少好处。

    随着衮州民心稳定,刘卫民逐渐返回衮州府城,孔、孟两家对抗的愈发激烈,甚至有些让人担忧的地步,孔、孟两府的激烈碰撞引起整个山东的不安,朝廷文武大臣们也察觉了一些不妥,纷纷请奏皇帝,希望皇帝朱由校可以平息孔孟两家的纷争。

    道统、理念之争非比其他,平日里看起来两人友善如亲兄弟,可一旦触及了理念根本,争斗起来亦是极为惨烈,他在衮州所做之事无不是贯彻了“以民为本,以民为重”理念,原本这些也符合孔家“仁爱”理念,但是他却无“礼”,未遵守“礼之规矩”,先有“礼乐”而知荣辱,而行“仁恕”之道。

    人分三六九等,各司其职谓之礼,谓之法,而他并未遵守“礼之规矩”,官吏由科考,由吏部考核任命,县令之上有知州、知府,有布政使,亦并未请命朝廷,直接私设“理事会”监督这些县令们,哪怕也是因时间紧迫,逼迫着不得不以最短时间内,稳妥的稳定衮州民心。

    但他的确未遵守“礼之规矩”,无“礼”即“不仁”,解释看起来有些勉强,里面却又有一些道理,因为不遵守“礼法”,心中无畏惧,也很难对人行“仁恕”之道。

    这也是孔府所坚守的道德理念,而孟家则“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孟家理念则以民为首,万事以民为重,也就是道德礼法虽为重要,但面对“民”的时候,就要与民让路,认为“理事会”则是“民为贵”的集中表现,以民监督官吏,而非御史官吏监督官吏,自古便有“官官相护”之言,既然“理事会”中二十四个理事是民,自然就会“民民相护”,自也是“民为贵”的集中表现,可这种“民为贵”表现违背了孔家“礼法”之道。

    没人想到刘卫民触发了孔、孟两家的理念的争斗,甚至他自己也没想到,一开始他只是纯粹的认为山东各州府官吏不作为,不足以信任,这才想着用更加干劲十足,更有激情的官吏来深入百姓之中,提高百姓对大明朝的信心和认同,八月已经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时间点,他很清楚朝堂上官吏争吵起来,究竟又需要浪费多少时间,而遭灾后的百姓根本等不了这种拖延。

    他不是不可以私命一个人来做知州,来做布政使,大舅哥给他的空白文书还有一些,但他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衮州之人,他需要更加熟悉当地之人来掌控大局,而恰恰就缺少这么一个人,没有这样的合适人选,又需要更稳妥处置二十四个县之事,也只能使用更多人来掌控局势,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一个诸葛亮呢,二十四个当地名望宿老,怎么着也不当出了大问题,再加上孟家理念上就是“民为贵”,由孟家掌舵也成了他的首选。

    一开始并未想了这么多,也未想到一个“理事会”引起孔、孟两家的“战争”,更是由此牵动整个山东的神经,牵动朝廷的神经,等他发觉自己引起的两家战争后,沉静思索后,觉得这也许并不是件很坏的事情。

    百家争鸣,虽矛盾颇多,却也开拓了时代的视野,自此之前,一直都是礼法为重的时代,虽也有许许多多人,口口声声说着“民为贵”,可做起来还是“民”居末,还是君、社稷居前,还是以自己私利为前,而且此时的士,嘴里的民也不是真正的“民”,而是他们自己。

    仔仔细细思虑过后,他也就不再想着阻止,当然了,他也没打算推波助澜,自己已经招惹了无数麻烦,再一脚踏入两家理念争斗中,弄不好自己陷了进去也不一定,到了那时……说不准会不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为了照顾队伍中两位老人,赶路行程并不是很快,他也没有外人看起来这么疏懒,冬雪都下了两尺厚,田地麦苗已经覆盖在雪下,房屋建设也不可能在这种鬼天气继续进行,百姓可以猫冬,二十四县童生官吏们却不可以,他们需要按照刘大驸马制定的表格,一五一十统计出这段时间耕种了多少田地,帮助百姓修建了多少屋舍,还有多少百姓尚需救助……

第278章 我……我做……

    朝臣们上奏,无论弹劾孔府,还是弹劾孟府都很危险,很可能一不小心将自己陷入了圣人门第之争,朝臣们也只能弹劾刘大驸马违反了祖制礼法,瞎整胡闹,致使圣人门庭不安,请求皇帝遣持重朝臣彻查,平息孔、孟两府争端。

    朝臣们不得不重视两府争端,若不尽快平息,很可能会造成天下文人士子自此分裂,后果是谁也无法承受的。

    朝臣们劝解月余,直至刘卫民安置百姓工作扫尾时,大舅哥才勉强答应了下来,而且唯恐朝臣们跑去山东打压自己大兄,大舅哥很是给力,不仅仅让师明带着“山东总督、太子太保”圣旨,更是又给自己大兄加了一柄天子剑,以孟府忠烈护国之名,赠战亡孟承光为太子太师,子宏略为太常寺;元配张氏封一品夫人,恩荫次子宏誉世袭锦衣卫千户,不仅仅如此,更让刘卫民诧异不解的是,他的二舅哥竟然也跟着阁老韩、顾秉谦跑了过来。

    刚刚带着人回了衮州府城,就见到一脸酷酷的二舅哥,对于这个信王的二舅哥,他是不怎么畏惧的,弄不好,还踢上几脚也说不定,可他还是不得不跪在雪地中。

    看着刘大驸马见了信王殿下后,就是臭着脸一阵不乐意,师明额头冷汗直冒,戴着狗皮帽也如点着了一般直冒烟气,不管是围观的孔府之人,还是孟家老少,见师明擦拭额头冷汗,全都一脸诧异,他们哪里会想到,眼前臭着脸的浑小子在京城是如何的霸道,信王不知被他提着衣领按着打了多少回,在皇宫里都敢这么干,此时……师明心下不住祈祷,祈祷信王殿下可别在此时没事儿招惹这位浑身是刺的爷。

    师明不敢太过耽搁时间,他太清楚这位爷的脾性了,赶紧一阵“上天承运”啥的,语速很快,很快把圣旨读了一遍。

    刘卫民却有些整不明白了,怎么又升官了,三师三公,太子太保怎么可能安在他的头上了?而且又给他一柄天子剑。

    他没太过在意山东总督一职,在他看来,等他返回京城后,这个官职就会被收回,反而太子太保、天子剑就不一定了。

    按理说,天子剑与山东总督也差不了多少,事儿办完了,天子剑也就要收回,但他腰上悬挂的天子剑都有三四年了,也没见谁问他要了回去。

    甭管想没想明白,人前还是要给大舅哥面子的,山呼几声“万岁”是必须的。

    双手接过圣旨,将天子剑挂在腰间后,一把搂住师明脖子,与欺负常云一般,大拳头抵在师明额头,嘴里冷哼一声。

    “哼!”

    “师明,你与二舅哥前来,是不是想欺负老子来的?”

    师明冷汗成了大汗淋漓,直弓腰讨饶。

    “驸……驸马爷……老奴……老奴哪敢有这个胆啊?”

    “老奴……老奴恭贺驸马爷步步高升!”

    刘卫民不屑一笑。

    “步步高升就算了,爷们每次来了山东,这霉运就没断过,上次吧……爷们亏了十万两银子和五千军卒物资,还他娘地不得不花费无数银钱安置几十万沈辽百姓,这一次更是凄惨无比,倒霉透顶!”

    刘卫民搂着师明脖子很是用力摇晃了一下,指着脸色有些病态惨白的孔胤植。

    “师明啊,你看看衍圣公都恼怒爷们成了啥样,就这凌厉眼神,估摸着都能将爷们扒皮三次再扒上三回!”

    “唉……”

    “这天下……好人不好做啊!”

    “圣人教化万民,爷们帮着圣人子孙回归正途,还能惹了一身骚,你说咱爷们贱不贱?”

    刘卫民搂着的手臂猛然一阵摇晃。

    “贱不贱?”

    师明都快哭了,这该让他如何接口?

    “贱就贱吧,谁让咱爷们偏偏就是个贱皮子,总是想着、做着助人为乐之事呢?”

    刘卫民一阵唉声叹气,可是把一干孔家人气了个半死,孟家人却极为怪异看着眼前无行浑小子。

    他也不理会他人如何的目光,照着一脸酷酷的朱由检就是一脚踢过去。

    “别以为你小子是二舅哥,爷们就不敢踢你?若敢有损咱朱家威严,爷们在皇宫里敢按着你揍,在圣人面前,爷们照样敢踹人!”

    “你……”

    “你什么你?不服气咋滴?要不要爷们让你两只手再加上一只腿?”

    刘卫民一瞪眼,师明心下狂跳不止,却也不敢上前劝解,他可是实实在在见识过,刘大驸马爷在东宫按着打人情景,就算如此,事后皇帝陛下不也还是不闻不问,最后也还是被两宫娘娘训斥一顿了事。

    顾秉谦是偏过头不敢过问,韩倒是眉毛胡子翘了起来,想上前却被刘大驸马恶狠狠瞪了一眼,顾秉谦忙伸手拉住韩,也是唯恐刘大驸马犯了浑劲,一个敢打砸千步廊六部官署,敢抄了圣人府邸,抢了两千万两银钱的浑人,做了啥事儿都不算稀奇,在这么多人面前,若真丢了人,那可就不用活了。

    “信王也是皇室之人,不恼……不恼……”

    顾秉谦、韩俩老头心下念叨着同样话语,他们却不知,刘大驸马见了二舅哥那一刻,心下就有些犯了嘀咕,二舅哥几乎就是与他天生犯冲,此时在两位圣人面前,事关皇家威严,若不狠狠威胁一番,他也不敢保证二舅哥会不会在外人面前,为世人演上一出‘祸起萧墙’戏码来。

    刘大驸马是朱家的女婿,甭管如何,也算是半个朱家之人,自己人再如何欺负,那也不算太过伤了陛下威严,可一旦二舅哥联合外人欺负自己,就与欺负大明王朝没了区别,至少此时他是帮着朱家王朝的,这也是他极为不愿的,才在众人面前耍浑,先压住二舅哥与众人的气势再说。

    “打是亲,骂是爱!别以为爷们欺负你,换了旁人,爷们还懒得动手呢?!自今个起,哪里都不许去,过两日,理事会要开一场二十四县报告会,动员会你没赶得上,报告会是必须要参加的。”

    “陛下让你前来,可不是让你当官老爷的,不手上磨点茧子怎么对得起陛下爱护之情?”

    朱由检明显一愣,他没想到眼前可恶妹夫会说出这句话语,而他更想不到可恶的混蛋接下来话语。

    刘卫民看向孟承礼,人也郑重起来,抱拳一礼。

    “孟老,小子的二舅哥还请孟老暂时代为管教,也莫要理会二舅哥信王身份,莫要在意皇家血脉,什么搬凳子,什么会场布置,以及二十四县食宿等一些杂事儿,全都让他去做,最累、最脏、最惹人烦的事儿,全都让他去做,小子这位兄弟年轻、热血,有使不完的劲儿!”

    “姓……姓刘的……莫……”

    “啪!”

    刘卫民一巴掌拍过去,一连恼怒。

    “莫要欺人太甚么?来来,你给爷们说完了,看爷们今日敢不敢将你吊起来抽?!”

    “你……你……”

    朱由检脸色大变,身体更是不由自主向后连退两步,面对大怒的刘大驸马,还真不敢彻底激怒了他。

    刘卫民心下恼怒,大步上前,一把将他提起,冷冷盯着他双眼。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农人自幼便跟着父母身后除草耕种,匠人自幼便为小工,学子读书十载,先为童生,再为秀才、举人、进士,为了进士也还要在六部官衙打磨数载,如此方能为官为吏”

    “书中自有黄金屋?”

    “书中自有颜如玉?”

    “书中自有千钟粟?”

    “狗屁”

    “若不人情练达,你真以为就有黄金屋,就有颜如玉、千钟粟?眼高手低,最后只是个废物!”

    “就你这般的,还想今后治理一地,还想成为海外一封国?”

    “你休想”

    刘卫民在所有人面前,揪住朱由检衣领,声音冰冷。

    “再问你一句,你做是不做?!”

    “本王……我……”

    “做是不做”

    “我……我做……”

    “哼!”

    刘卫民冷哼一声,这才松开了他的衣领,转身看向一脸极为怪异的孟承礼,极为郑重一躬身。

    “孟老,小子的二舅哥就麻烦了孟老,孟老只需将他当成自家子侄,该训斥训斥,该打骂的打骂,还望孟老能以孟母为表,严加管教。”

    “拜托了!”

    刘卫民又再一次躬身行礼,孟承礼忙上前搀扶,颇为感叹道:“大人之义,老朽深为敬服,自会严加教导信王殿下。”

    刘卫民心下微叹,却也不再打击一旁没了气势的二舅哥,叹气道:“二十四府县百姓安置虽已暂停,但各县具体情况还要人人知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不管好坏,若要吏治清明,就要让所有百姓知晓,知晓官府究竟在做着些什么事情,进展如何,成绩几何。”

    “百姓知晓官府成绩,干劲也足,知晓官府困难,亦会万众一心共渡难关,俯身甘为孺子牛,踏踏实实以民为重,踏踏实实为百姓低头做实事,做好事,百姓才会爱戴,您老说是不是?”

    孟承礼及一干孟府之人全都郑重起来。

    “俯首甘为孺子牛……大人所言甚是有理,小老儿受教了!”

    刘卫民一愣,心下苦笑不已,怎么就成了自己说得了?但也没过多解释。

    “孟老颇为公正严明,小子甚为敬服孟老人品,敬服孟家‘民为本、为重’之道,此次二十四县报告会,报告三个月来耕种、安民之事就麻烦了孟老,小子就不掺和了,有孟老主持,想来也无人敢质疑公正性,至于……韩阁老、顾阁老,只作为朝廷代表,算是客座。”

第279章 为国为民不是空言应付【今日三章,第一章】

    “客座?”

    “大人……是不是有些不妥?”

    韩、孔胤植脸色不由一变,正待开口阻止,孟承礼却抢先一步问出,两人也只能强压着冲动,等待刘卫民解释。

    “理事会……只能算是民间乡老监督官府临时机构,孟老也知,衮州遭灾最重,又有民变,原有官吏不是遭了难,就是跑去京城,向陛下告小子的状去了。”

    也不理会他人一张臭脸,他可不在乎他人欢不欢喜,总不能还恬着脸说告自己状之人好吧?

    “孟老也是知晓,各县情况,官吏可以等,百姓田里的庄稼等不得,一日冷一日,没了房屋的百姓也等不得,小子也想用些学问高些,肯吃苦助民致仕进士、举人为官为吏,可不是因为小子性子太不招人喜欢吗,这才无可奈何用了些童生。”

    “各县都如此了,州衙就更不用提了,小子无可奈何,这才以理事会过问二十四县之事,以诸位公正、持重长者掌管衮州二十四县,不仅小子放心,朝廷也没什么可以担忧的,但理事会终究还只是民间,官府治理地方,就要为一方百姓负责,就要让百姓知晓、让百姓满意。”

    “税收取自于民,民以税银养活官吏,官吏几如民之聘请之掌柜,所做之事自然要向民间汇报汇报,而韩阁老、顾阁老则是朝廷之内阁大臣,自不当介入官向民汇报之事,至于二十四县向官府汇报,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儿,相互间没有太大牵连干系,但是两位阁老毕竟是陛下任命前来,代表着陛下对衮州安置百姓的重视,故而……小子以为,两位阁老客座旁观即可。”

    孟承礼深吸一口气,郑重点头,说道:“大人所言甚是,小老儿听从大人之言。”

    刘卫民微微点头,又向韩、顾秉谦微微拱了拱手,说道:“两位大人代表了陛下前来,希望两位大人莫要干涉二十四县向理事会,向衮州二十四县所有百姓汇报所做工作事宜,若疑议,两位阁老可以官府名义,二十四县另行向两位阁老汇报工作。”

    “为国为民,不仅仅只是一句话语,也不是自己说为了百姓就是为了百姓,要让百姓满意,要让百姓自己眼睛看到,实实在在得了好处,如此才算是为民为国。”

    “若两位阁老大人以陛下所授权柄,干涉百姓听取二十四县官吏汇报政务,本驸马就有理由怀疑两位大人的公正性,本驸马亦会行使陛下所授山东总督之权,驱逐两位大人离开山东!”

    话语很是不客气,韩、顾秉谦两人傻眼了,孔家之人,又跑回来的山东巡抚赵彦傻眼了,就连信王朱由检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看着他,唯独师明一脸苦笑。

    刘卫民也不愿太过搭理文官,向孟承礼一拱手,说道:“衍圣公所献粮食尚不足来年百姓食用,小子还需返回京师筹调粮食,此处之事暂托付于孟老,望孟老以民为重,竭力帮助衮州百姓渡过难关!”

    说着,向孟承礼深深一礼。

    孟承礼忙弓腰抱拳还礼,深深说道:“大人高义,小民自愧不如,还请大人放心,我孟家定不负大人所托!”

    刘卫民微微点头,与一干人一同进入府衙,也不太过与他人多言,只是与一干理事会理事交待了些事情,甚至还未等顾秉谦、韩两人插嘴,刘大驸马一拍屁股……

    跑路了!

    他又不憨不傻,朝廷派了两位阁老,就算顾秉谦是魏忠贤的人,可面对士林中威望更盛的孔家,估计屁股在离开京城的那一刻就已经偏了,理念之争最为残酷,夹在两位圣人之中……之前是孔府,是孔家,只是些圣人子嗣,而现在是两位圣人之间的碰撞,如此情景,他还哪里敢随意掺和。

    内心是支持孟家获胜,但他知道,这种理念之争,并非一时半会可以决出胜负,只能依靠时间来慢慢证明,但他相信,孟家会最终获得胜利,数百年的后世,已经证明了民为贵、民为国之本的理念更胜一筹。

    理事会实则还是御史所做之事,只不过此时的大明朝御史已经成了各党派们的口舌、工具,屁股已经坐歪了,自也失去了公正性。

    既然不能保证公正与监督的职责,他就有理由一脚将其踢一边去。

    理事会还很糙、很不完善,胖子不是一日吃成的,饭也是一口一口去吃,他也没有太多经验,需要摸着石头探索,他不怕理事会犯了错,只要给予足够的支持,总会走出条路来,而且衮州是块极佳的试验田,“民为贵”的孟家掌舵,他又霸占了孔家之田,掌控了衮州大半田地,两相之下,就算有些失误,也不当出了太大问题,就算将来他无法在主持衮州、山东,依然可以凭借衮州大半田地间接影响衮州。

    一手打造了衮州眼前格局,他也就没有了太大担忧,也就拍着屁股撅腚逃了个没影,当然了,除了五千幼军留在了衮州,一万净军也随之前往京城。

    大雪纷飞,上万人沿着运河一路北上,除了少数人前来送行,并无太多文人愿意搭理,一如既往让人不喜、厌恶。

    总体来说,刘卫民也没算太过白费力气,至少还有几位孟家老人看着他逐渐远去,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

    孟承文抬头看着漫天飞舞风雪,心下一阵叹息。

    “一直都听闻此子混账无形,每每欺辱朝臣,乃我朝最大之奸贼……”

    “唉……”

    孟承礼双手拢在衣袖中,凝视远方许久……

    “孔府有些过了,存银如此之多,怎可还如此待民?镇国虽行事有些鲁莽,却也有先祖之敢为天下先之遗风。”

    “今时,我大明朝积弊颇多,又屡屡天灾、兵祸颇多,此子作为……甚好!”

    ……

    “兄长所言甚是,今时之士已无士之风骨,虚言妄语者众,躬身为民者少,此子能不拘一格,能甘为孺子牛,亦难怪可得三代帝王恩宠。”孟承义沉默许久,微微感叹。

    “可惜……非我孟家之子,今后之道途……艰苦难行,也不知此子可行到何处。”

    “兄长,孔府又当如何?”

    孟承文听了此话,顿时不满起来。

    “孔府越来越过分了,征收百姓半数佃租、借贷更是十成回利,若非如此,又怎会积下如此之多民怨?”

    “仅凭闻香教一干乱匪,若无如此之多民怨,又怎会蛊惑如此之多百姓造反,七弟又怎会身死贼人之手?”

    孟承礼心下一阵哀伤,看着风雪,像是看到了七弟爽朗大笑身影……

    “镇国……或许陛下是对的,镇国伯……六千五百顷田地,仅一成佃租,并且自纳一斗税粮,收一成佃租……更是灾年反哺佃户百姓,百年不变,如此作为,方不负镇国之名啊……”

    几名老者不由一阵微微点头,他们活了几十年,知道一成佃租,一百年不变意味着什么。

    刘卫民不愿他人得了孔府田地,此时之人若得了这些田地,最后结果也与孔府没有太大改变,也不愿就此分配给佃户,尽管他也想分给佃户成为私田。

    靠天吃饭的百姓抵抗风险的能力太差,稍有天灾**即会赤贫,就会卖掉手里的田地渡过难关,他相信,只要这些田地分给了那些佃户,十年后,还能完好保存的佃户,能有两三成就已经很不错了。

    放在他手里,早早断了子孙后代的坏心思,早早制订下更加严苛契约,若是将来子孙没本事,田地被直接没收也怪不了他人,反正这些田地无论如何,都只能由佃户耕种,不允许发卖,而且他相信,如此严苛的契约,他人也不会想着收购。

    有海洋丰厚收益,补贴给这些百姓,他足以承担住百姓们所要面临的各种风险,所以他才情愿死守着这些田地。

    他很潇洒的转身离开了,离开了是非窝,净军有半数是步卒,大雪之下,行军速度并不是很迅速,让他感慨的是,沿途不时会有穷苦百姓,穿着破破烂烂出现在路边,没有太多感谢话语,只是递上一碗姜汤,却让一干净军宦官们泪流满面。

    人心都是肉长的,宦官虽没了一块肉,也还是人,也有正常人的喜怒哀乐,也有自己最后的尊严,被人尊重……或许,这是他们追寻一声,却永远难以碰触到的东西。

    知道他们只是些宦官,却从未将他们看作不能用的残次品,训练也如幼军一般,该如何就如何,无差别对待也是一种尊重,他能感觉到净军的变化。

    没人喊苦,喊累,喊冷,没人埋怨一句,只是默默行走在冰天雪地,过县城不入,村寨不入,只在冰天雪地中,用铁镐敲击犹如生铁般的生硬地面。

    天寒地冻,野外修建营地颇为困难,每日早早就需要安营扎寨,有睡袋,军卒躺在冰雪中并不会真正冻伤,但也绝不会太过舒服,时不时会有感冒了的军卒,这些军卒也会搬运到马车上,其余人,就算马车空着,就算相互搀扶蹒跚行军,也绝不会有哪个装病偷偷爬上空荡荡的马车,他同样下了战马,趟着两尺厚的积雪,艰难跋涉。

第280章 《衮州二十四县报告》的冲击【第二章,下午还有一章】

    原本只需十日即可返回的路程,十日后他还在半途中艰难跋涉,而在第十日,背插小旗来往京城传递消息的军卒送给了他一封信见。

    一目十行看罢,脸上也不由露出微笑,继续低头趟着风雪,向着北京城艰难跋涉。

    风雪封路之时,若无需要,通常是不会纵马奔驰,因为大雪覆盖缘故,坑坑洼洼被风雪掩盖,一不小心,很容易伤了战马蹄脚,上万净军中有半数步卒,骑兵再快也无用,也还需要等待步卒一同。

    来往传令兵又有不同,道路早已被这些人熟悉,尽管积雪深厚,背插小旗传令兵依然比净军早早进入京城。

    北京内城与以往并无太大变化,唯独外城像是大变了个样,出现不少崭新店面,与内城甚少有人相比,尽管飞雪漫天,外城依然人头攒动,叮叮当当铁匠砸击声传出很远……

    背插小旗传令兵自南而来,穿过外城时,人们也不由将双手拢在袖中驻足观看。

    “不会是山东衮州信使吧?”方逢年不由说了句。

    黎宏业眉头微皱,不确定说道:“不好说,兴许是山东传来的消息。”

    卢象升将温热的酒水塞入黎宏业手中,又递了一壶给方逢年,笑道:“不用猜了,看那传令背后插着的小旗,就知是山东过来的传令兵,当是东主又招惹了韩阁老、顾阁老了吧。”

    方逢年摩挲着手中细长小酒壶,正适合一手握住取暖,感受着手里传出的温度,微微点头。

    “建斗兄为幼军赞画,较为熟悉军中往来信使,说是山东信使也定然是不错的,只是……建斗兄为何会以为是韩阁老、顾阁老,难道就不能是镇国伯,或衍圣公、信王?”

    卢象升知道他因方阁老帮助刘驸马而被其他士子排挤,无可奈何下才与自己与黎宏业交往,不过也不太在意,翻眼看了眼方逢年。

    “书田兄这是在考较卢某啊!”

    黎宏业不由一笑,也不开口,静等着两人你来我往。

    “东主如今正向京城赶来,要有事要奏,也只能早早就将消息送了京城,衍圣公估摸着正与孟家争吵不休,哪有闲工夫,就算有了闲工夫,孔、孟两圣门私下里的‘礼、民’之争,是道统理念之争,也绝不愿让朝廷介入其中,自也不是衍圣公之奏折,至于信王……书田兄以为,有两位阁老在,信王会越过两位阁老,独自上奏陛下?”

    方逢年不由一阵苦笑,想要辩解,却也知道卢象升所言真伪。

    “以卢兄所猜,信使所送之消息当为何事?”

    卢象升却饮了口酒水,看向黎宏业,笑道:“孟扩兄以为何事?”

    黎宏业微微一笑,说道:“不若我等各自于桌案沾酒书写,看看我等三人所想是否一般无二。”

    “好啊,卢某正有此意!”

    方逢年亦是微笑点头,三人不一息即书写完毕,方逢年写着“衮州议事会”,卢象升则是“二十四县”,黎宏业与卢象升几若相同,“二十四县报告”六个大字。

    “哈哈……当先饮一杯!”

    三人大笑,举起酒壶各自微微碰了下,饮罢,方逢年一阵叹息。

    “就是不知晓二十四县如今如何,就怕那些童生做的太好了些啊!”

    听着方逢年话语,黎宏业知晓他话语何意,轻声叹息一声。

    “若童生们没做好事情还罢,朝臣们亦可趁机弹劾、罢免了那些童生,可一旦童生做的太好,不仅让朝廷诸多文臣、山东官吏难堪,原衮州官吏也再无脸面留在山东,数百童生们也顺理成章的成了二十四县官吏。”

    “最为严重的……最严重是二十四县童生的成功,那些为官的进士们又当如何?咱们参加科考又岂不是极其讽刺?”

    卢象升无奈苦笑道:“天下间童生,千百倍举人、进士,一旦二十四县童生获得了极大成功,无数童生可就站在了东主一边,今后也很难……很难说了。”

    三人一阵苦笑,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却可夺天下大势,盖因文人掌管者天下话语权,执掌着朝廷权柄,可一旦衮州的数百童生们成功了,证明了自己可以成为合格的县级官吏,甚至州府一级,整个文人话语权就会一分为二,上层为官的进士、举人一级,势必会与永无出头的秀才、童生激烈对抗。

    举人、进士多少人,童生、秀才者又有多少?

    三人心下充满了对未来不确定恐慌,比他们更加惊恐的是韩、顾秉谦两人,还有自济南逃难返回的鲁王,正如三人所猜测,奏折是两位内阁阁老书写,与之随同的还有一份《衮州二十四县官府报告》,两位阁老不敢扣下隐瞒,想要隐瞒也不可能,只能与《衮州二十四县官府报告》一同送入内阁。

    叶向高、魏广微两位内阁留守京师,两人始终将目光盯在衮州,第一时间就将《衮州二十四县官府报告》打开,报告几乎就是一本书,一本装订了二十四份奏折,最后则是衮州二十四县工作汇总,甚至还有二十四个暂代县令、二十四理事会签名,有来年《计划》,有二十四理事会《意见》……

    看起来显得极为正规,《报告》没有太多修饰词语,文采啥的更让人不忍注目,更多的是未来三年需要做的工作,以及三个月工作以来的不足,一个县的报告也就一页纸张,内容不是很多,更多的是刘卫民所要求的具体数据。

    叶向高、魏广微看着手中《报告》,两人久久不语。

    ……

    “魏大人,如何看待这份《报告》之事?”

    魏广微沉默片刻,抬头看向雪白胡须老人,心下尽管对他很是不喜,但眼前《报告》……

    “衮州二十四县只是个特例,或许年后殿试后,刘驸马会补齐了衮州官吏……”

    “魏大人,难道真的要自欺欺人吗?”

    叶向高雪白长眉微微抬起,轻声说道:“《报告》你也见了,仅三个月,耕种田地七百余万亩,建屋舍四十一万,仅此一事,陛下怎可答应更换二十四县官吏?”

    魏广微深吸一口气,二十四县,三个月时间内,所做之事竟然让人难以呼吸,胸中恐慌激烈跳动,身为阁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人所做之事会对他们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也正如叶向高所言,想要强行压下也是困难无比。

    沉默良久……

    “陛下对山东官吏不满,衮州初平,又耽搁不得,童生为吏也当是无奈之举,当是特例,自也算不得数。”

    “魏大人还是想差了,二十四县已经如此,山东官吏所做之事令人不屑,罢去不用也就罢去好了,也正如魏大人所言,衮州二十四县只是个例,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刘驸马会不会……将此特例变成常例!”

    魏广微不由微微摇头,说道:“科考中举后方可为官,这是朝廷法治,若童生即可为官,又何需秀才、举人、进士?礼教又当如何弘扬?”

    叶向高点头说道:“魏大人所言甚是,此等之事绝不可行,我等亦上奏弹劾!”

    “弹劾?”

    魏广微不由摇头苦笑。

    “文教礼法乃我大明朝之根基,但山东之地官吏不作为,致使灾民作乱,陛下必是对此不满,今日衮州二十四县又政绩斐然,我等又如何弹劾?陛下见了此《衮州二十四县官府报告》,又岂会听从我等老臣之言?”

    叶向高抬眼紧紧盯着魏广微,说道:“魏大人,你虽与魏忠贤等阉党之人亲善,但终究还是我文臣一脉,此等《报告》中所说妄言妄语,一旦蛊惑了陛下,蛊惑了天下诸多童生、秀才,会造成何等后果,魏大人想来也是不愿的吧?”

    魏广微一呆,沉思片刻,摇头说道:“叶阁老最好别提什么妄言妄语之事,叶阁老心下当清楚衮州二十四县之事真伪,若言及妄言妄语……纵然朝廷遣御史前往衮州彻查,叶阁老以为刘驸马会不闻不问?而且,叶阁老也莫要忘了,衮州二十四县上面还有个理事会,理事会里还有大半邹县孟家之人!”

    “刘驸马自先皇时入京,就算叶阁老不曾多与刘驸马交往,也当知晓,最好还是莫要玩的太虚假,玩的狠了,搬了石头砸自己脚,会成为千古罪人的。”

    叶向高瞳孔猛然一缩,却沉默良久……

    “以魏大人之言,又当如何?任由童生为官为吏,乱了我大明祖宗礼法?”

    魏广微眉头微皱,他也不敢开这个口,更不愿无数童生入朝为官,微微叹息。

    “二十四县政绩斐然,朝廷当予以嘉奖,但童生终究还是些童生,还需入礼部教习礼法,入各部增其见闻,如此考核后方可放入地方为吏。”

    叶向高微微点头,有些明白了魏广微的意思来。举人参与京考,中榜则为进士,进士之后参与殿试走个过场,以便定出最终名次,如此才算真正拥有了做官的资格,但在下放治理地方前,需要在各部行走数年,以此增加些阅历、见识,熟悉了为官流程,吏部根据数年表现后,以便确定前往何处为官。

    在外为官,一步一步往上爬,除非朝中有非常给力大臣,或是政绩斐然,或是被皇帝看中,一般来说都很难一步登天,很难短时间进入朝堂。

第281章 刘大驸马对大明朝灾难的解释【三章完】

    经过千百年一步步完善,官制选才制度已经堪称完美,能杀过独木桥的进士们,十年寒窗苦,耐得住苦闷寂寞,又能最终杀出一条血路,已经证明了其优秀,至少在世人眼中,这些人都是极为聪明之人。

    天门打开,剩下的就与佛陀一般,需要入世历练,大彻大悟后才能登顶成了佛陀。

    这种人才挑选制度本无任何过错,也更加稳妥,刘卫民同样认同,但是大明朝此时的文人全凭着一张嘴了,甚少有真正低头做事的。

    进士证明了其优秀,难道十年,或是几十年的童生就一定很差?

    他并不认为每一个人都是不堪一用的废材,有些人的天赋偏重点不同罢了,读了几十年书的童生,或许永远都成不了大明宰相,永远无法进入京城成为列班一员,但这也不代表就不能管理一村一寨,不代表不能成为县一级的低级官吏,数百年后世的低级官吏,不也还是有低学历官员?

    刘卫民领着上万净军,冒着风雪艰苦跋涉,自半路得了理事会送来的《衮州二十四县官府报告》后,他就成了马车里的一员,小辣椒、妞妞两女成了他的小书童,至于逃难返回衮州府城的鲁王,恼怒的他直接令人抢了鲁王田产,丢在一旁不闻不问。

    跋涉了二十日,刘卫民终于来到了北京城外城,本以为只是些漕帮和驸马府之人前来迎接,最多再加上魏忠贤,没想到的是皇帝大舅哥和一干大臣们出城迎接。

    见了一年长了不少个头的大舅哥,自然是先上前正儿八经的跪拜一番。

    看着跪在雪地上的大兄,见他胡须长了不少,看起来也有了些消瘦沧桑,朱由校一阵感叹,上前虚扶。

    “大兄一路劳顿,一年来不见,甚是想念大兄。”

    刘卫民站起身,仔仔细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将大舅哥打量了一番,这才与久逢初见的兄弟,上前大大来了个拥抱,很是用力拍打了两下他的后背,松开后,还捶击了两下他的胸口,感受着手上触感,咧嘴笑了起来。

    “不错不错,壮实了不少,人也显得沉稳、成熟了许多,还真是应了一句话,成了家,男孩才能成为真正的男人!”

    “不错不错!”

    “哈哈……”

    又是拢抱,又是捶胸口,最后更是搂着皇帝的脖子开口大笑,看的小辣椒一阵呆愣,反而一干朝臣们却是一脸苦笑。

    “奸逆小儿……”

    左光斗低声开口,魏忠贤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正待上前,脚步却微顿停住脚步。

    刘卫民伸手一招手,小辣椒身体微颤抱着个木盒,打着摆子走了过来。

    “呵呵……”

    刘卫民搂着大舅哥脖子,指着她好笑道:“这就是闻香教反贼的长女,远处扎小辫的是此女之幼妹,别看此女脚步打晃,性子却跟小辣椒似的,泼辣的紧呢!”

    朱由校在辣椒成熟的时候,是第一个品尝之人,知道辣椒是个什么滋味,看着打着摆子走过来的女子有些好奇。

    “此女就是贼人徐鸿儒之女?”

    刘卫民一脸笑意点头。

    “要说此女……与臣也算是老相识了,陛下也知,臣在辽东东宁卫也就是一无名小卒,因救回了些人,这才因缘巧合成了东宁卫威字营一小旗,之所以能救回人来,也还是因臣抓住了她。”

    天工阁内紧锁的木箱中,有这位大兄所有过往,这些事情也有些记录,听了他的话语,又有些不解。

    “大兄,既然闻香教反叛,为何不斩草除根,为何还要如此麻烦,还要将他们送去海外啊?”

    小辣椒毕竟是外人或“外臣”,是无法靠近皇帝的,魏忠贤见了木盒,忙抢先上前,将木盒抱在怀里送到刘卫民身前。

    刘卫民一手拿过木盒,却无奈笑道:“臣……若言,早在臣抄李三才家财时,就知晓闻香教必会在山东作乱,陛下会不会怪罪臣未能提前告知之罪?”

    刘卫民一手拿着木盒,与朱由校一同转身向城内走去,两人如同随意散步,听了他的话语,魏忠贤耳朵支棱的很高,大舅哥朱由校却不觉得有何意外,笑道:“闻香教叛乱之初,六妹就令人前往石佛口,秘密抓捕了王家老小,朕就知晓大兄必然早已有所察觉。”

    刘卫民伸手拍了两下朱由校肩膀,笑道:“臣就知陛下极为聪慧,臣早些年在辽东抓住过徐鸿儒之女,当时并不知晓此女是闻香教之人,只是因为需要救回我大明将勇,这才无奈将她放了回去。”

    “后来就一直未有再次见到她,后来因李三才之事,机缘巧合,竟然在外城抓住了她,陛下也是知晓,臣曾遣小豆芽与过山风陈三严前往通州,后来遇袭,差点死在了通州。”

    “袭击之人是闻香教匪众?”

    “陛下所猜不错,正是他们,李三才是河运提督,闻香教王森因逆反被杀后,这些人一部分在石佛口秘密传教,另一些人则藏身水泊梁山为匪,陛下也知水泊梁山正处于河运要道。”

    “闻香教行事诡异,或许李三才因为些隐秘之事,也与这些匪人暗下里有了些交往,甚至贩卖些兵甲器具,乃至火铳、火药等军国重器。”

    刘卫民微微叹息苦笑。

    “原本臣并不知晓李三才与闻香教暗中勾结,差一点因大意丢了小豆芽、陈三严两人性命,随后又抓住了此女,才真正知晓了些闻香教之事。”

    “至于为何后来又将此女放了,甚至将此事隐瞒了下来,还是因为闻香教藏身于山东,换做其他地方,臣早就设法彻底围剿了他们,但山东就不同了……”

    “是因为孔府吗?”

    “嗯,正是因曲阜孔家。”

    ……

    “孔府与孟府都是圣人门第,两者又有稍许不同,嘴里说是一回事儿,做起事儿来又是一回事,孔府远不如孟府待民仁慈。”

    “洪武年地震十次,永乐年六次,洪熙年两次,宣德年六次,正统年四次,泰景年五次,天顺年一次,成化年二十七次,弘治年三十次,正德年二十七次,嘉庆年二十二次,神宗皇爷爷时九次。”

    “山东、陕西、河北等地较易发生地震,至于为何会如此,为何近年来我大明近些年天灾不断……空闲时,臣可以与陛下解释……”

    朱由校听着这么多地震,心下颇为震动,从未有人与他具体说过这些数字,骤然听闻下,也不知何种滋味,但听了后面话语,不由一愣。

    “大兄……大兄知晓?”

    刘卫民微微点头,想了下,稍微解释一下。

    “世界看起来是平的,实际上不是这样子的,咱们脚下的大地,如果站在月亮上看向大地,就会发现,脚下大地实际上是一个无比巨大的球,是宇宙中不断旋转的球。”

    “至于如何证明……西方弗朗机人已经证明了,他们在海上航行,始终沿着东方行走,最后发现又回到了自己的起始点,还有一个简单的法子,就是在海上,远处行驶过来的船只,最先看到的却是桅杆顶端,在桌子上,看到碗里的水是平的,若将碗放大无数倍,水面自然也是平的,看到远处出现的船,就该是整个船只,而不应该是先看到桅杆,随后才是船身,正因为是个球,才会是这种情况,至于为何球下面的人没掉下去,没掉到天空中,这又是一个问题了,解释起来比较麻烦,臣将来会在皇家学堂解释的。”

    “脚下大地是个不断旋转的球,而且还是围绕太阳旋转的球,因为不断旋转,所以就有了黑天与白昼,又因为围绕着太阳旋转,因为有靠近太阳远近和直射问题,所以就有春夏秋冬四季变化。”

    刘卫民伸出两个拳头比划,像是地球与太阳,比划着自转与公转。

    “陛下喜爱木匠活计,应该明白,球在旋转的时候,会有些力道产生,空气轻,所以飘在空中,地表至下,越是向下,下面的重量越重,越是挤压,地底温度越高,就有了地火的出现。”

    双手比划出人字形状来。

    “因为重量、力道的不一样,有的是挤压,有的是拉扯,就会把大地生生拉开,或是生生挤出一座大山来。”

    “无论是将大地拉开一道口子,还是挤出一座大山,大地就会震动,就会毁坏了房屋,至于为何咱大明这些年天气变化无常,大旱、大涝、大寒,主要是此时处于小冰河时期,不仅是咱大明遭灾,整个世界都遭灾,每隔千亿万年就会有这样的灾难,是人力无法阻止的灾难。”

    “小冰河时期,最为显著的特点是逐渐变冷,因为咱们现在还没有准确记录每一天、每一个时辰、每一刻钟的温度多少,所以陛下只能凭借感觉,等些时候臣试着做些温度表来,让人记录每一天的冷暖,连续十年,比较一下就可以知晓这些年为何会灾祸不断。”

    “因为南方是脚下大球的中心区域,太阳可以直射,气温就高,而两头气温就低。”

    “脚下大球围着太阳旋转,会有远近,以及倾斜角度,就有春夏秋冬,冬天时候,冷气比较强盛,冷气会向南蔓延,会将热气逐渐赶走,冷热之间,如同两军交战,势强进攻,势弱败退,但是败退的过程中,会有追杀和抵抗,所以就会下雨,两军争锋的越激烈,风越大,雨水越多。”

第282章 击掌为誓【今日三章,第一章】

    “可是一方太强了,根本不允许敌人抵抗,上前就一棍子打死,占领了地盘,就只会一阵雷雨,之后始终晴天,毕竟都占领了嘛,自然没了可以杀死的敌人,也就风平浪静。”

    “小冰河时期就是这个样子,正常情况下,北方冷空气不是很强,没有实力一举击溃南方暖空气,但是呢,正如北方冷空气突然变得强大无比,南方暖空气在陕甘、陕西、河北、山东、河南这些地盘根本不堪一击,很短时间内被北方冷空气击败,这些地方就会长达几个月不下雨,全是大晴天,就会有了旱灾。”

    “而南方福建、广东这些常年都比较热的地方,原本不会遭到北方冷空气的侵入,也会因为变得强大的北方冷空气的侵入而相互厮杀不断,就会有连绵数月降雨,就会有洪水之灾。”

    听了他稍微解释话语,尽管还有些不明白,但朱由校明白了一件事情,不确定说道:“大兄的意思……脚下大地大震,咱们这些年的天灾,都是大地自己的缘故,并不是因为朕做的不好缘故?”

    刘卫民一愣,眉头微皱,说道:“自然是大地自己缘故,地震是自然,风雨雷霆是自然,春夏秋冬是自然,黑夜白昼是自然,皆因是脚下大地自己旋转缘故,与陛下又有何干系?敢胡言乱语,直接抽他!”

    朱由校心下松了口气,山东大震,又引起兵灾,民间就有些流言流语。

    稍微解释了下大明朝因何会近些年天灾不断,两人缓步走在前,一干群臣阴着脸跟在后面,魏忠贤听着刘卫民话语,有些没听明白,天灾的问题有了些懂了,尤其用两军交战来做比喻,民间流言流语他也是听了些,甚至钦天监也有些官员上奏,请求皇帝可以远小人啥的,原本还有些忐忑,支棱着耳朵偷听了些刘卫民解释话语,心底竟然有些恼怒起来,他不是恼怒刘卫民以往从未解释过大明近些年为何灾祸不断原因,而是恼怒那些混账们将他也划拉到了小人堆里,心想着再有哪个混账将天灾与他,与小皇帝挂钩,定不会轻饶了混账。

    心下正暗恼民间流言流语,听到刘大驸马将话题转移到原来的话题,魏忠贤忙收起心神,唯恐落下重要的事儿。

    “山东较易发生地震,北方原本就比较容易干旱,再加上河水较易水淹河南、山东、两淮,此时正处于小冰河时期,天气诡异且多变,天灾频繁,山东三两年内遭灾也正常。”

    “臣可以判断出山东两三年内必会遭灾,至于是地震,还是旱灾,或是水涝之灾,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孔府几乎拥有了大半衮州田地,佃租极高,放贷利钱翻倍,若无贼人蛊惑尚不会引起民变,最多天灾之下,饿死无数百姓。”

    朱由校点头道:“闻香教自王森死后就隐入暗处,大兄发觉了李三才私售与他们兵甲器具,自也发觉了他们欲要起兵作乱的苗头,又因这些贼人藏于山东,因而才会以为山东必会有兵灾之事。”

    刘卫民伸手一把搂住这位大舅哥脖子,摇晃了一下,一脸笑意。

    “没恼怒京卫的兵败吧?”

    “没有恼怒,自得知六妹抓了徐鸿儒等一干乱匪家小却停步不前时,朕就有些知晓大兄定然早有准备,心下也只是有些疑惑不解,但也知大兄定是有些算计的,后来想想,也只有曲阜孔家值得大兄如此。”

    “陛下说的是,臣自在外城抓了徐鸿儒之女,就在算计曲阜,钱财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还是曲阜所占田地。”

    刘卫民笑道:“陛下也知,臣并不反对他人占了多少田地,臣只是反对种地不向朝廷缴纳赋税,也只是反对拥田者佃租太高,反对逼民造反者。”

    朱由校微笑道:“所以大兄才会逼迫徐鸿儒攻打曲阜,只有贼人占了孔府,大兄才有机会得了两千万两银钱,才有机会抢了那些田产,可大兄有没有想过后果?”

    刘卫民笑道:“陛下所言算是对的,只是逼迫徐鸿儒攻打曲阜上……不需要臣逼迫,徐鸿儒就必须攻打曲阜,一者曲阜压榨百姓狠了点,又是高佃租,又是高昂借贷,再加上祭祀时所需贡品物什……”

    “若言江南乃我大明之根基,山东、河南即为大明之腰腹,之前臣也是说了,本就易于遭灾,如此之下,只有宽待于民,只有山东、河南稳妥不乱,大明朝才能腰杆挺直,而曲阜却积攒了太多民怨,民怨起,想要消除却极为困难,正如人若厌恶了一人,也很难再生欢喜。”

    “民怨沸腾,需要疏导、发泄,产生民怨的源头,自然也成了衮州乱民讨伐的对象。”

    “二者,兵灾未起时,尚还可以收获些粮食,但是兵灾一起,势必会造成无数田地荒芜,会有无数饥民,衮州二十四县被抢了一遍,可还是无法养活这么多饥民,若想稳住,让无数灾民听话,徐鸿儒就必须夺下曲阜获取粮食。”

    “所以,无论如何,徐鸿儒都需要夺下曲阜,公主之所以抓住乱匪家小,只是为了要挟他们确保孔府、孟府、官吏们的家小安全,确保乱匪少作恶、少伤人命,给他们头上戴个枷锁而已。”

    朱由校微微点头,说道:“大兄所言甚是,乱民一起,死伤就极其难以控制,以他们的家小来约束少伤人命,等到他们得了曲阜,以为可以用圣人子嗣要挟大兄时,再强势击垮他们的抵抗意志,让他们绝望无助,剩下的也只是任由大兄予取予求,只是朕有些不明白,大兄又为何要放了那些匪人?”

    刘卫民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奈叹息一声。

    “做人终究还是要讲些信誉的,不管是对自己人,还是对待敌人。”

    “大海上有一座无人岛屿,那个岛屿距离我大明本土几千里,毒虫无数,碰触人畜即死,是个天然的囚牢,答应了放他们一条生路,诺言就不能轻易违背,而他们留在咱们大明本土,谁也说不准哪天又跑出来反叛,那座岛屿却是他们最佳的去处,臣还想着问陛下多讨要些罪人,或者今后的罪人都流放到那里,人少了,臣怕都成了毒物口中食。”

    “大兄,你想要那座岛屿?”

    “算是吧。”

    刘卫民轻声叹息,说道:“那座岛屿毒虫太多,整座岛屿是不小,一半是高山沙漠,一半与鞑靼草原差不多,适合养羊放牧。”

    “臣入江南,小琉球岛上的黄金、铜矿够陛下开采几十年,大海上尽管还有些零零散散的小股海贼,却很难再对大明造成了危害。”

    “又自孔府得了两千万两银钱,有这些钱财做底,朝臣们就算折腾的狠了一些,想来三五年也是无碍的,臣得罪了曲阜太狠……”

    刘卫民不由转头看向魏忠贤,笑道:“曲阜二十四县的报告,魏公公想来也是见过了,朝臣们应该与公公有了约定了吧?”

    魏忠贤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驸马爷……老奴……老奴……”

    魏忠贤想要辩解,却被刘卫民抬臂打断,笑容依旧。

    “魏公公莫要担忧,本驸马知晓自己做下的事情究竟会有何种后果,只不过……公公若是可能,还是让那些童生们留在衮州吧。”

    “特例,终究还是特例,也都是些小吏,一辈子都让他们是小吏就够了。”

    刘卫民又看向一脸诧异的大舅哥,笑道:“朝臣们以为臣会割裂了文臣,破坏了科考之制,实则臣并无这个想法。”

    “臣性子霸道,今次又在衮州犯下了如此大错,尽管臣心下并不认为是多大过错,虽也算勉强堵住了衍圣公的嘴,但明眼人一眼就知究竟如何,这也会给朝廷,给陛下造成很大压力,让陛下为难。”

    刘卫民无所谓一笑,说道:“也就陛下仁慈,换了他人,一刀砍了臣的脑袋都是轻的,哪里会出城迎接臣,所以臣准备养老,净军、幼军、江南之事,包括已经平稳了许多的山东,所有职事,臣都还给陛下,还给朝臣,只是希望陛下可以保留登莱,不是臣想着占有,而是因为登莱很重要,将来解决辽东建州贼,必须要借助登莱水师,换了他人执掌登莱水师,臣不甚放心,余总兵做事甚为稳妥,臣也能安心耕田种地,放羊养牛。”

    魏忠贤心下一惊,朱由校却一阵沉默,沉默良久,摇头说道:“大兄欲以安南为我朱家宗室之王封国,朕亦可将大兄所言之岛屿封国于大兄,与大兄与国同休。”

    “净军可重置于内廷,江南虽还有诸多事未了,有方阁老、刘公公在,有大兄所设三位副督在,想来也不会有太大变故,江南之事算已毕,大兄可辞去海务总督一职,而山东……朕答应大兄所言,建贼未平,登莱总督不变,衮州二十四县所有现有官吏不变,但大兄必须执掌幼军!”

    “大兄答应过皇爷爷,答应过父皇,答应过朕,大兄尚还未替大明训练五万强军,还未平定建州贼,而且……大兄不在……朕……朕心不安!”

    刘卫民心下一阵感叹,脸上却苦笑不断。

    “大舅哥啊……”

    “行吧,大兄给你训练五万强军,五万可以征战到天边的军卒,但咱可得说好了,天下平静后,你得允许大兄正儿八经的耕田种地,不能老是让大兄得罪人!”

    “小弟与大兄击掌为誓!”

    “啪”

    “呵呵……”

    “臭小子……”

    两人击掌为誓,一只大手很是大力揉弄着曾经小弟的脑袋。

第283章 相公脑袋疼【第二章,下午还有一章】

    一群人跟在两人身后,远远看着刘大驸马混账行为,很是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叶阁老,或许……或许只能另做打算了,不如暂时先等待些时日。”

    叶向高回头看了眼高攀龙,深深咳嗽两声,昨日受了风寒,今日也是强忍着身上颤抖来了城外,见远处魏忠贤弓着腰跟在后面……

    “咳咳……咳咳……”

    看着高攀龙一脸担忧,叶向高微微摆了摆手。

    “不用太过担忧,受了风寒而已……对了,一会告诉同僚,暂时别提衮州之事,魏忠贤……不可靠了。”

    高攀龙微微点头,看向搀扶着皇帝登上御撵的魏忠贤,脸上的老年斑也阴沉了不少。

    “叶阁老所言甚是,先等两日,先确认陛下对宁德驸马府的处置。”

    叶向高微微点头,强忍着喉咙中瘙痒,说道:“人在正在,人离政息,先让刘驸马离开朝堂,衮州二十四县之事……绝不能在其他地方蔓延开!”

    “阁老……衮州原有官吏又当如何?”高攀龙犹豫问了一句。

    叶向高眉头微皱,有些不满道:“若非他们疏于政务,又怎会有了今日之事?该问罪的问罪,该罢职的罢职,吏部也该严厉一些了……咳咳……二十四县的童生们尚未解决,绝不能再给他人借口……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咳嗽,**星有些担忧,上前搀扶着叶向高,一脸恼怒。

    “奸逆小儿,两位大人,我等当与朝臣们一同上奏弹劾……”

    “咳咳……咳咳……糊……糊涂……咳咳……”

    高攀龙忙搀扶着轻拍着叶向高后背,看向**星摇头说道:“赵大人,此时不是弹劾之时,需谨慎小心些,缓缓图之方为稳妥。”

    叶向高摆了摆手,有些不悦道:“陛下……不信我等,不能轻易妄动!”

    叶向高剧烈咳嗽,让一干大臣上前,听了他的话语,心下又悲又怒。

    刑部尚书王纪见众臣围拢,摆手推开了些人群,说道:“此处非说话之处,有何事情,还需回去商议。”

    礼部尚书孙慎行向一干同僚拱手一礼,说道:“诸位,此时天气正寒,无数百姓看着我等呢,有何事还需稳妥商议一下!”

    众人见叶向高捂嘴不住咳嗽,心下一叹,也只能拱手还礼。皇帝步行,一干大臣也只能抱着笏板跟在后面,现在皇帝登上了御撵,一干大臣或坐轿,或上了马车,就是刘卫民也钻入了自家马车,至于手中木盒也交给了大舅哥。

    两刻钟后,刘卫民身下马车脱离了队伍,看着外面净军护送着御撵离去,眼中神色不冷不淡。

    “相公……”

    回头看向有些担忧的小媳妇,刘卫民放下车帘,脸上露出了些笑意。

    “替相公担忧?”

    “……嗯。”

    刘卫民起身,将她抱在怀里,眉头微皱道:“净军本就是些宦官,外臣担任本就不妥,本就易于被人诘垢,你皇兄虽性情敦厚,与相公犹如亲兄弟,只是……你皇兄成了亲了啊……”

    感受着强劲有力心跳,朱徽妍抬头看了眼他已经有了寸许胡须,又低头说道:“妍儿只是担忧相公不喜,不是心疼净军还给皇兄。”

    “呵呵……”

    “该出的力,出的也差不多了,接下来,咱们就该正儿八经过日子了,整日东奔西跑的,弄丢了媳妇可就亏大了。”

    “相公就爱说笑……前些日,娘亲还问起……问起何时行夫妻之礼呢!”

    朱徽妍还是强忍着羞涩说了这么一句,刘卫民不由低头看向怀里的媳妇,一阵犹豫,最后还是坚定摇头。

    “咱再等几年,你身体还都没长开呢,会出人命的……”

    “相公就爱骗人,两宫娘娘都说妍儿是个好生养的身子,而且……而且裕妃都有了生孕,她……她也不比妍儿长了几岁……”

    “裕妃?”

    刘卫民一愣,大舅哥二月成亲,自民间纳了三女,一后两妃,可也没听说有个“裕妃”之人来。

    见他不解,朱徽妍拍了两下他的手背,说道:“十日前,德嫔张氏查出了生孕,皇兄就册封了裕妃。”

    “宫内之女张氏?”

    “嗯。”

    刘卫民眉头微微一皱,脑中仔细回忆着《明史》所载,按照他所记,张氏在来年八月被生生饿死,算算日子……

    “此女……”

    刘卫民张了张嘴,又不知该如何去开口。

    这个时代不是数百年的后世,普通大家族是有三妻六妾,但是妾的地位永远比不上妻子,更加不允许比正妻早一步有了生孕,正儿八经的张皇后、王良妃、段纯妃尚未有生孕,一个自幼便入宫的宫女、小妾有了生孕……

    “不是个好事儿啊……”

    刘卫民微微叹息,朱徽妍好像知晓他担忧的是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劝解,她却不知晓他究竟在担忧着什么。

    按照家中所藏《明史》所言,张氏是因欺瞒孕期,十月怀胎时辰到了,却未能产子,被客氏生生饿死在冷宫过道里。

    具体情况谁也不清楚,史书记载也不清不楚,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没有记载张氏肚中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有无隐瞒,是否是假怀孕,肚子这么大,还能骗了人?

    皇族子女,哪怕死在肚子里,哪怕妇人死了,也还是要确定肚中孩儿是男丁,还是女娃的,这很重要,可张氏仅仅只是一句话语了事。

    谜团,或许在外人看起来确实是个谜团,他却觉得很是正常,仅比一后两妃早了生孕,他就相信注定是个悲剧。

    “麻烦啊……”

    不听他叹息还好,听了这话语,朱徽妍登时紧张了起来。

    “相公,你可不能掺和这事儿……”

    嘴角更加苦涩,竟然这丫头都能想到张氏的后果,拍了拍她小手,叹气道:“尊长尊嫡是不假,可也不能不管不问吧?你还是个姑姑呢!”

    “相公,这……这种事情沾不得的,妍儿求求你了……好不好?”

    “媳妇儿,有些事情你不懂的……算了,相公答应你。”

    史上也未记录张氏肚中究竟是男娃,还是个女娃,他有些不确定值不值保住张氏。

    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了好几年,有些事情他可以改变,有些事情就像是注定好了的,他可以种地,可以造船,可以打造这个时代的工业体系,因为这些事情只要有了那个条件,凭借他的身份与三朝帝王的恩宠,他就可以做到这一切。

    经历了萨尔浒之后,他知道,有些事情就算自己再如何努力,最后也可能会是另一个结果。

    万历帝的死亡对他的打击很大,他不确定自己大舅哥能不能走出短命的命运,不管如何,他还是极其紧张大舅哥的子嗣问题。嘴里答应着小媳妇,心下究竟该如何决定,他自己也有些不确定。

    “相公……相公……”

    朱徽妍连呼两声,将他从自己世界里唤醒,低头看到小媳妇担忧之色更重了三分,不由苦笑道:“你也别太过担忧,相公又不是不知轻重之人,不会乱来的。”

    “相公……裕妃……裕妃若生了个小公主还可以活,若……若是……相公……”

    “唉……你们家的烂事儿真是多,难道之前就没想着吃些药啥的?”

    “药……药是给了,可……可裕妃……裕妃……”

    “没一个省心的啊……”

    正宫娘娘没有生孕前,其他人是不允许有了生孕的,为了避免意外,通常都需要吃些避孕之类的药物预防,见小媳妇模样,他就知道是个怎么回事儿,定然是张氏偷偷倒掉了药水。

    “老子算是看清楚了,皇宫中啥都缺,就是不缺心眼!就是不知晓,这个张裕妃是不是一直都是个玲珑之人,若是学会了附炎趋势还罢,怕就怕沾染了皇宫中的狗眼看人低,眼睛长在脑袋上,若真如此,那就谁也救不了她。”

    心下一阵烦躁,来来回回将大舅哥几个孩子翻了几遍,最后发现也就客巴巴养女任氏比较稳妥些,可一想到客巴巴性子,脑袋就大了三圈。

    皇帝大舅哥身上谜团也太多了些,心下一阵哀叹,张氏他还未有见到,但也听了小媳妇说起皇后张嫣带着一干妃子“讨伐”他的事情,怕就怕那个张氏真的眼睛长到了脑袋上,再将他划拉到魏忠贤、客巴巴一伙里,到时候……

    看着他一张苦脸,小公主估摸着想要安慰安慰他,犹豫说道:“张裕妃是庄妃娘娘身边之人,应该……应该不会出了意外,相公也莫要太过担忧……”

    “庄妃娘娘?”

    刘卫民一愣。

    “嗯。裕妃六岁便入宫,之后就跟在庄妃娘娘身边,后来才去了储秀宫。”

    刘卫民眉头一皱,沉思片刻,说道:“慈宁宫、仁寿宫两宫娘娘是什么个态度?”

    朱徽妍犹豫了下,说道:“皇贵妃奶奶有些不喜,其余的……也没说什么,就是……就是客嬷嬷在皇兄身前埋怨了几句。”

    “客巴巴……一乡野蠢货!”

    他有些想不明白客巴巴究竟是在想着什么,都被一干外臣打压成了这般,还瞎掺和。

    “头疼!”

    起身将怀里小媳妇放下,倾斜着身子躺在比他矮小了许多的小媳妇怀里。

    “相公脑袋疼!”

    朱徽妍感受着身上沉重,脸上露出苦笑来,心下却莫名满足,小手为他揉着紧皱的眉头。

第284章 就你小子好使唤【三章完】

    刘大驸马出京一年,不仅仅有一干净军坐在屋中,卢象升、黎宏业也前来面见,再加上刘家寨一些老人,热闹是挺热闹的,就是他又是挨了一阵训斥埋怨。

    一般人在他面前都有些畏惧,更别说埋怨训斥了,唯独刘家寨的老人们不同。

    一年来,刘家寨发展的很是不错,就是挣得没花的多,弄的仨枣俩枣全都造了枪炮,不仅净军、幼军勒紧裤腰带,刘家寨以及皇庄诸多管事们也跟着吃糠咽菜。

    红薯好种,主要是第一批早早种下的红薯最为关键,之后就省事了许多,不像土豆、玉米需要种子种下,红薯秧长到一两米远的时候,就可以截枝插种,小麦收后,完全可以栽种,如此之下,产量可就多了。

    去岁宁德驸马府并未征收佃租,在河北之地张贴的收购粮食的告示,对百姓较为有利,除了一些大地主和京城周边几十里百姓不愿卖粮与他,北直隶散户农户愿意售粮与宁德驸马府不少,毕竟他对售粮民户的承诺极为优渥,无论市面上粮价上涨多少,农户凭借售粮票据回购,也只是售粮时上涨一成。

    二月山东大震,河北也有些震动,只不过是些余震,并未造成多少损害,一开始粮价浮动还不是很大,但随着闻香教堵塞了河运,南方粮食无法运送到京城后,粮价就开始一日一个价。

    粮价一日一个价,河北村庄乡下的百姓还好一些,本身家中就有些粮食,再加上宁德驸马府的承诺,粮食飞涨并未对这些农户太过影响,但是河北其余府县城池就倒了大霉,尤其是百万人丁的北京城居民。

    一日一个价,刘家寨趁机赚取了不少钱财,随着麦子成熟后,粮食的价格降了下来,但京城的物价依然居高不下,直到打通了河运,大宗货物前来后,物价才逐渐平稳,但刘家寨也赚了盆满钵满,只是……左手进右手出,又全都散了出去。

    对小夫妻俩的败家行为,刘家寨一干老人很是不满,公主是没法子训斥的,他就倒了霉,这个训斥一番,那个指着鼻子大骂几句,还不能反抗,直到所有人离开,只留下一屋杂乱。

    一年未归,第二日啥都不做,也得先去皇宫给皇爷爷上柱香,给一干娘娘们磕个头。

    或许是白日里挨训挨骂狠了,一夜睡得很踏实,就是天亮了,还是呼呼大睡,直到小公主实在担忧自家驸马相公挨骂,这才不得不将他唤醒。

    一睁眼,看到外面天色,额头顿时冒出了汗珠来。

    “几时了?”

    ……

    “完了完了……”

    ……

    刘卫民瞬间跳到地上,未等穿上衣物就去穿鞋子,穿了一半又踢掉鞋子,慌里慌张从英儿手里拿过衣物。

    “相公莫急,还……还不算太晚……”

    不等朱徽妍、刘英儿帮他穿整齐了,刘卫民就三下两下穿了衣物,提上鞋子跑出了房门。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听着外面远去脚步声,朱徽妍、刘英儿两人齐齐摇头。

    几乎是跑着的,在院中大吼大叫,要人准备这个,准备那个,等到奔出了院门,才发现小媳妇全都为他准备了妥当。

    跳上马车,也不让小三赶车了,夺过鞭子就是“啪”凌空炸响。

    “驾驾……”

    只剩下一条手臂的小三一阵苦笑。

    “小旗大人,不用这么着急,宫门也才开了三刻钟……”

    “三刻钟?完了完了……”

    刘卫民心下更是焦急,若去仁寿宫,就是午时前往也是无碍,慈宁宫可就不成了,至少也得提前在西华门外等待才成。

    “驾驾……”

    抬手又是一阵急喝。

    “你小子懂个屁,皇贵妃奶奶,那是愿意等咱的主?”

    “驾驾……”

    “本小旗大人在山东惹了这么大的祸事,这就够皇奶奶骂上一个时辰了,再晚了时间,本小旗还不知有多惨呢?!”

    “驾驾……”

    马车骨碌碌,宁德驸马府距离皇宫不是很远,小三也估摸着自己有些失职了,左扭右扭不安分,看的让人甚是难受。

    “都成了小旗大人府门管事了,怎地如此不够稳重,坐着也不老实,屁股得了痔疮?”

    “小旗大人,赶车是俺小三活计……”小三一阵委屈。

    “你就是个贱皮子!老子干了你的活计,还不乐意?”

    “哼!”

    刘卫民将缰绳塞到他手里,自己只是不时甩着鞭子。

    ……

    “三儿,有没有想过后悔?”

    “……”

    “别这么看着老子,若非……小四……小四也不会死在界凡城……你也不会丢了一条手臂。”

    “……小旗大人,俺们信命。”

    “信命……三儿,等咱们杀回辽东,本小旗要建一个很大很大石塔……不!明年,明年咱就建起来,要将小四和兄弟们全都供养起来!”

    ……

    原本急急躁燥的心平静了下来,想起曾经的惨烈,眼中也有了湿润……

    “小旗大人,俺们死后,能……能住进石塔吗?”

    ……

    “或许……咱们只能仰望他们……”

    刘卫民猛然一拍他的肩膀。

    “不去想了,一群没福分的倒霉蛋,等咱爷们这辈子过完了,再去找他们,咱爷们要……要挨个踢他们屁股!”

    “小旗大人……俺……俺想请小四吃糖……”

    “呼……”

    “等老子建好了石塔,老子多做几种糖……”

    “……嗯!”

    小四重重点头,刘卫民心下竟然有了些迷茫,他不知自己是否是对的,留着建州贼是否是对的。

    马车前行,他像是陷入自己世界,连自己是如何进入西华门都不知道,直到小三拉着马车来到慈宁宫前。

    “驸马爷!”

    “驸马爷……”

    惊喜童音惊醒了他,抬眼看过去,正见晃着俩小辫的喜儿跑了过来。

    “驸马爷,皇奶奶正不高兴呢!”

    刘卫民收拢心情,脸上又是一阵无奈苦笑。

    “小喜儿,天都这么冷了,咋不戴着个帽子?不会是故意的吧?”

    刘卫民跳下马车,蹲着身子捏着红扑扑有些凉意脸颊。

    “行吧,明个让人送来个好看些的裘帽。”

    小喜儿大喜,欢喜一福礼。

    “喜儿谢过驸马爷!”

    “呵呵……就你小机灵!皇奶奶不会是真的生气了吧?”

    “驸马爷……皇奶奶没有真的生气,前些日还夸赞驸马爷呢,就是……就是驸马爷去了江南,都好久没来了慈宁宫……”

    小喜儿很小心低声说着,见她颇为可爱,忍不住又捏了捏婴儿肥的脸颊。

    “驸马爷今后天天过来,让皇奶奶天天烦……”

    “镇国?还真是你呢。”

    “顺妃皇奶奶!”

    话语尚未与小丫头说完,就见李顺妃带着个小丫头出来了,看着样子是要出去,忙上前一礼。

    李顺妃一见是他,不由一笑。

    “镇国还真如姐姐所说,赶紧进去吧,晚了,姐姐可又要气恼了你。”

    “皇奶奶,您这是要去哪儿?”刘卫民忙上去搀扶李顺妃,随意问了一句。

    李顺妃叹气一声,说道:“前些日查出陛下身边人有了生孕,张德嫔成了如今的张裕妃,就住进了景仁宫。”

    “初有生孕,陛下前些日令人前来,说是让慈宁宫看顾一二,你皇奶奶倒是去了,就是……就是景仁宫太冷了些,今日再去看一下,看看炉火点上了没。”

    刘卫民微微皱眉,随即又笑道:“皇奶奶,前去景仁宫也无需这么着急,不如皇孙婿一会儿陪着皇奶奶去看看吧?”

    李顺妃顿时笑了,伸手狠狠点了下他的额头,笑道:“净瞎胡说,景仁宫也是你这臭小子可以随意进出的?别没事儿找事了,赶紧进去吧,省的姐姐恼怒,让你去堂屋跪着!”

    感觉脖子一阵凉嗖嗖,缩着脖子叹气道:“皇孙婿真不是皇奶奶想着那般,唉……张裕妃也真是的,这不是让俺那大舅哥为难吗……”

    “打住!”

    李顺妃拍了他一下,又左右看了一眼,声音放低了不少。

    “这话在皇奶奶身边说了也就说了,可别与他人乱说,记住了?”

    “嗯,孙女婿晓得轻重。”

    “行了,自个进去吧……对了,听说刘家寨里有些取暖的炉子,你昭妃皇奶奶这些日身子不是很好,给装一个吧。”

    “!小事儿,等孙女婿回去后,让人弄好了送来,您老有啥短缺的尽管吩咐,府上绝不敢短了半分!”

    “唉……”

    李顺妃轻声一叹。

    “皇奶奶算是看明白了,也就你小子好使!行了,赶紧进去吧,别让姐姐恼怒。”

    “嗯,皇孙婿听您的。”

    说着又看向小三,说道:“三儿,马车留下,你自个回府吧,天冷地滑的,让孙公公送皇奶奶去景仁宫。”

    小三不敢迟疑,忙下了马车,将车子交给李顺妃的常随宦官。

    小三只是个半大小子,还是没了条手臂的小子,再加上每次进攻,都有诸多宦官跟随,进入慈宁宫、仁寿宫并无多少大碍,但大舅哥的内宫就不成了。

    宫内,无论宦官、宫女,还是各宫娘娘,只要品级够高,都是可以拥有自己的马车、娇子,甚至骑马也是可以。

    刘卫民自万历帝时期,他就有了宫内行走的权利,骑马也好,坐轿、坐车也罢,他都有这个资格,但慈宁宫、仁寿宫两宫娘娘却少有这种自由。

    两宫娘娘们都是过了气的宫妃,还是些遗妃,大明朝有宫妇不得干政规矩,无论是自个避嫌,还是不可明言的潜规矩,遗妃都不能相互间随意走动,用的车子、轿子也就少了许多。

第285章 预谋谋夺宗室之田【今日三章,第一章】

    皇宫千百年来都是极为现实的地方,有权有势就什么都有,一旦成了遗妃,权势基本上就与她们没了多少干系。

    见李顺妃要步行前往景仁宫,刘大驸马忙献上自己马车,搀扶着她上了马车,看着马车远去,才拍着小丫头脑袋进入慈宁宫院门。

    刚一脚踏入院内,远远就看到郑贵妃本着脸坐在阁廊下,身后还站着寿宁公主夫妇,身子骨也不自觉低了半分。

    “还真当自个是个奴才?”

    “还是老娘是头吃人老虎?”

    看着有些弓腰的他,郑贵妃登时不满,刘卫民却感觉嘴里有些发苦,来到郑贵妃身前,半蹲下身来,低头方便让她用竹竿敲脑袋。

    “皇奶奶,孙儿知道自个在外晃荡了一年,也知晓山东的事情惹了您老心下担忧,孙儿也……也愿打愿挨……”

    “哼!”

    郑贵妃抬手就是一下,恼怒道:“在外一年也就罢了,为了朝廷硬是抢了孔府钱财、田地,老娘也不多说,可是,谁让你用一干童生瞎整胡闹的?”

    “难道圣人之地就少了举人、致仕进士?”

    “你就算不想用些孔家人,孟家人呢?”

    “为何这么做?”

    “你知不知晓,你这次闯了多大的灾祸?”

    郑贵妃小竹竿“梆梆”照着大脑袋一阵敲打,吓得一旁的冉兴让脸色都白了,刘卫民还不敢捂着脑袋,更不敢围着大树打转逃窜。

    “皇奶奶,不是孙儿不用举人、进士,孙儿是用人请了的,结果就是一干秀才也指着孙儿鼻子大骂,至于……至于孔孟圣人之后,孙儿……孙儿怎敢让他们为衮州二十四县县令啊?”

    “那你就敢弄什么理事会?就敢让理事会代替布政使?”

    又是一阵“梆梆”敲打。

    “孙儿……孙儿也是没法子啊~”

    “山东巡抚、布政使、知府、知州、同知啥的,都跟着衍圣公跑来了京城告孙儿的状,孙儿……孙儿又不懂民务,不知道咋整才够稳妥,这才请了孟府和一干长者,想着……想着人多了,也就稳妥些……”

    “稳妥?做事毛毛糙糙,还敢跟老娘说什么稳妥了?”

    “梆梆”又来几下。

    “手拿开!”

    “梆梆!”

    刘卫民心下很是后悔,咋就忘了披甲戴盔呢?被郑贵妃狠狠教训了一顿,又把他关在正堂房屋内,向皇爷爷牌位面壁思过起来。

    ……

    “娘……”

    “哪个是你娘?”

    郑贵妃就坐在屋外阁廊下,死死看着面壁思过的刘大驸马,寿宁公主刚一开口,郑贵妃顿时恼怒冷哼。

    寿宁驸马满头冷汗跪倒在地,头颅更是死死抵在地上。

    “母亲,孩儿……孩儿真没蛊惑兄长卖掉皇庄……”

    寿宁公主也忙跪在地上,泣声道:“娘亲,驸马真不敢蛊惑兄长,是……是另有其人……”

    “你闭嘴!”

    郑贵妃手臂抬起,竹杖终究没有敲下去,在屋内偷听的刘大驸马若看到这一幕,必然心下嘀咕不断,哀叹自己果然是后娘养的,自己都快成了佛陀,冉兴让屁事没有。

    “不管你有没有蛊惑,你给老娘记着了,若不将皇庄买回来,福王府胆敢发卖一寸田地,老娘剥了你的皮!”

    “还有你,让人告诉你那蠢货大兄,胆敢耍滑头,他就老死在河南,封国……想也休想!”

    “滚!”

    郑贵妃对着自己闺女、闺女婿一阵严厉训斥,刘卫民在屋内听了个仔细,心下一阵哀叹。

    看着她是训斥自个闺女、闺女婿,实则是与他说的,不过这些事儿他早就考虑过了。

    大明朝早先年的王爷们就不提了,就单说这个时候的王爷们,那都是个个瘪十的存在,要说有钱有粮吧……那是有一些的,尤其是自开国时延续下来的王爷们,两三百年也能攒下不少钱财了,但若论谁的田产最多,那还就得数郑贵妃的儿子。

    万历帝尤为宠爱郑贵妃,为了她的儿子,万历帝与朝臣们争斗了二十余年,最后也还是未能将福王扶上位,就想着在钱财、田产上弥补,直接给钱三十万两,营建福王府邸花了二十万两,赐下田产四万顷,虽然最后并无这么多田产,但也绝对不少。

    听着门外声音,坐在草蒲团上的刘卫民低头想着安南之事,脑中纷乱杂呈……

    “咯……”

    房门推开,刘卫民转头、抬头,郑贵妃低头看了过来。

    “唉……”

    女人走入房内,又将房门仔细关好,来到对面蒲草团坐下,看向厅堂正中摆放的灵牌神位,嘴里喃喃低语。

    “你耍赖夺了孔家田地,也有做给皇奶奶看的吧?”

    “……嗯。”

    “你……是个忠臣,你皇爷爷也没看错了人……田地……田地给你,只是……只是你皇叔并无五十万两银钱……”

    “……孙儿给皇奶奶准备了安南最为富庶之地,若皇奶奶愿意,安南升龙就是皇叔的,银钱不足,有多少拿出多少,余者孙儿可以用钱庄暂时借与皇叔,一分之利。”

    刘卫民神色平静,说道:“皇奶奶,当着皇爷爷的面,孙儿也不敢撒谎,您也知晓,孙儿逼迫皇叔放弃田地,并非是想着自个获利。”

    “咱大明犹如一个巨人,一个贫了血的巨人,自身造血不足,而百姓就是造血之人。”

    “近些年咱大明天灾不断,不仅仅是咱大明,整个世界都是灾难不断,百姓日益贫困,反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或许皇奶奶以为孙儿从孔府弄了两千万两银钱,又可以从小琉球获得些黄金,但这也只是些浮财,并不能撑上几年。”

    随着他抢了孔府两千万两银钱,原本将目光盯在封国的王爷们,定会有了异样心思,不是这些人不想封国,而是想着可以少付出一些代价,得到更大利益。

    “咱大明若是以实物粮食征收税赋,还稍微好上一些,或者百姓手中有些银钱、铜板,情况也不会太差,可今日咱大明农夫手中并无多少钱财,每年纳税之时都是粮价最低之时,粮少购粮之时,又是粮价最高之时,再加上过半的佃租,十分之利的贷借,百姓愈加一年贫困一年。”

    刘卫民叹息一声,看向万历帝神位,轻声说道:“陕甘、山西最是易于遭受干旱之灾,河南、山东、两淮又是易于遭受水灾之地,但此三处情况要比陕甘、山西强了太多。”

    “天气诡异一日胜于一日,孙儿可以判断出,陕甘、山西今后天旱会一日胜于一日,甚至十年八年都会连续大旱、颗粒无收,如此之下……两地必是流民无数,灾民数以百万计,也必会流于河南之地。”

    郑贵妃神色极为郑重了起来,也将银钱、田庄之事扔到了一边,说道:“你是说,陕甘、山西会有民变之危?”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昨日还与陛下解释了为何我大明近些年灾难频繁,小冰河时期不会轻易度过,也非短时间内可以结束这种诡异天气。”

    “陕甘、山西地势之高居于天下之首,又远离多水之海,天气本就较为干旱,若连续十年八年不降水,两地遍地灾民自是可以预见,又因西北民风彪悍,有民变也属正常。”

    “自古夺天下者,北地者,自古亡天下者,民乱之始。”

    刘卫民说道:“陕甘、山西连年颗粒无收,也定然会触及河南,一旦无数乱民冲入河南之地,皇叔及欺民无良商贾所造成的民怨,亦会彻底糜烂了整个河南之地,陕甘、山西民少,河南却居于天下之心,民众数倍于陕甘、山西,一旦乱起,想要平定势必难如登天。”

    “河北之粮尚且自保不足,山东孙儿抢了孔家田地,今后也定会以恢复民力为重,但这也只能自保其地,若无朝臣们阻碍,或许三五年会予以供养陕甘、山西之不足,但这也只能是个未知。”

    “两淮、江南之地连年增产麻桑茶之地,稻谷之田日益减少,提供给京城已是勉强,又如何运粮千里入陕甘、山西?”

    刘卫民叹息道:“解决之道,唯有河南之地,未乱之前,消除河南之地百姓民怨,断除灾祸之根源。河南稳固,陕甘、山西纵有民乱,亦不会糜烂整个天下,河南富庶,则可就近运粮入陕甘、山西赈济,如此……孙儿就需要皇叔之田,需要皇叔之田与今之衮州二十四县等若之田策,以恢复民力。”

    郑贵妃不敢轻忽眼前小子的判断,呆愣看着他许久,突然轻声说道:“你前往江南,将苏禄、安南置于大明之下,安置大明朝宗亲,是不是早就预想到了陕甘、山西会有灾祸?”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孙儿可以十足肯定,陕甘、山西数年后,必会有难以计数的灾民,两地颗粒无收,人人易子而食,如此情景,南下河南也是必然,民风彪悍之北民,想要没有民变也绝无可能,这不是人力可以阻止。”

    “故而,孙儿需要为咱大明寻找粮食,需要寻找安置灾民之地,南方大海岛屿无数,又多为土地肥沃之地,最是适合安置咱大明受灾之民,但是……那里并非是大明朝之本土,一者需要咱大明朝宗室前往,宣扬我大明朝威严、礼仪,以便安其民,使其可以成为安置我大明百姓之地。”

第286章 一君一臣,一兄一弟【第二章】

    “一者,有我大明宗室封国、为吏,有我大明受灾百姓迁其地,苏禄、安南数十上百年后,自为我大明朝之府县。”

    “二者,宗室之田收归皇室,以低田租、低赋税养民,消民怨,以皇室之例样,逼迫民众对天下士绅之高田租、放贷不满,强行逼迫士绅降低剥削,还利于百姓,恢复咱大明朝之造血。”

    “三者,孙儿断定数年后山西、陕甘必会流民无数,必会有场难以计数之灾民为乱,朝廷又不能无缘无故夺了皇叔之田产,这对于皇叔也不公平,毕竟天下士绅也在做着皇叔等若之事,亦不能以为皇叔是皇族,就强行夺了田庄,不仅天下各王府不满,皇奶奶也是不愿的,孙儿就算将来去了地下,也没脸面去见皇爷爷。”

    刘卫民心下一阵哀叹,皇室之田地想要收回极其困难,牵扯太广,不能未出现的民乱,宗室就已经乱了套,他能做的就是将这些王爷们远远弄出大明朝。

    在他看来,无论是将宗室迁离京城,居于大明朝本土各地,还是将他们困在京城,随着时间推移都会麻烦不断,如此还不如将他们踢去海外,远离大明朝本土,至于这些人会有什么想法,那则不去管它,短时间内,这些人根本不敢有想法,等到他们有了想法的时候,却发现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郑贵妃默默听着他解释一年来所做之事的最终目的,心下波涛不断,她能够想象出,一旦陕甘、山西连续数年颗粒无收情景,无数灾民在人人易子而食情况下,会对河南造成怎样的冲击。

    流民最大的危害在于它会吞噬能够吞噬的一切,会像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最后行成毁天灭地的存在,而他的儿子一旦居于河南……

    她不能,也不敢去想象。

    郑贵妃缓缓站起身体,来到供桌前,拿起一根香点燃,默默将之插在香炉中……

    “臭小子,过来为你皇爷爷上柱香。”

    刘卫民忙站起身,与她一般,默默点燃香火,又退后一步,跪在地上。

    “皇爷爷,您老在天上看着呢,俺可是没丁点私心儿,您老若觉得皇孙婿还成,就保佑皇孙婿能心想事成,也别埋怨俺算计皇叔的田地……”

    “里嗦,行了,起来吧,这些日你就哪里都不用去了,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皇庄的事情……你就别管了。”

    刘卫民吊起的心也放了下来,他最是害怕眼前的“皇奶奶”与他闹腾,打是打不得,就是打压也不成,有皇爷爷牌位放在那里摆着,他根本不敢有半分忤逆。

    心下轻松,忙又搀扶着她坐下,满脸笑意道:“还是皇奶奶英明,难怪皇爷爷爱了您老一辈子,孙儿可是羡慕至极呢,今后定然以您老为榜样!”

    郑贵妃一翻白眼,脸上却难得有一丝红晕,伸手拍打了下他的脑袋,笑道:“臭小子,净会拍马屁!你倒是赶紧与妍儿生了个娃娃啊?!”

    一提起这事儿,刘卫民顿时成了瘪十,苦笑道:“皇奶奶,您入了宫时年岁几何?妍儿才多大啊?”

    郑贵妃出身卑微,经历更加悲惨,宫廷选秀有两种,一种只是为了增加些打杂伺候人的宫女,一般百姓若非活不下去,通常是不会将自家闺女送入皇宫遭罪,还有一种是皇帝娶亲,这类选秀就要郑重了许多,参选的人家就要多了不少。

    皇帝娶亲,除了活不下去的,大多都有一步登天的想法,除此之外,大多数百姓还是不愿参与选秀入宫,而郑贵妃却有些迫不得已。

    郑贵妃在十一二岁的时候,曾嫁于一孝廉,年岁太小,而能成为孝廉人家,通常心性还算不错,见她整日哭闹抹泪,就退了这门亲事,十三四岁时再次与人定了亲事,结果因为男方因她是嫁过一次的,事到临头不愿拿聘礼,郑家虽没落,几乎吃不上饭了,可也是落魄了的低级官吏之家,这脸面哪里搁得下,双方厮打了起来,亲事也就此作罢。

    连续两次未能嫁了出去,名节也就坏了,才无奈参与了秀女海选。

    一开始,郑贵妃与刘卫民大舅哥的那些德嫔一般,名头听的很好,其实也与那些自幼在皇宫为奴为婢小宫女一般,与海选后即为皇后的张嫣、段纯妃、王良妃不同,张嫣、段纯妃、王良妃,一开始便为后、为妃,而德嫔、美人、陪侍啥的只有有了身孕,才可能晋升为妃。

    一丘之貉,话语虽不好听,但也说了一个道理,往往遭遇相同,品性相同者,更易于走到一起,郑贵妃与张嫣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万历帝童年阴影,见到郑贵妃的那一刻,看到她的经历后,就认定了这个女人,自身经历,不服的个性吸引着那个时候懦弱的万历帝,而张嫣自幼操持家务,照顾没了娘的幼弟行为,又深深吸引着有同样经历的皇帝大舅哥。

    有什么样的人生经历,就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看起来不可思议,事实就是如此,当他看到张嫣的经历后,就知晓,这个女人与客巴巴都是大舅哥无可或缺的女人。

    刘卫民说着自己的无奈苦闷,郑贵妃反而对他更加满意。

    两人说着,又将话题转道了张裕妃身上,对于这个女人,郑贵妃极为不满,可她也不想想自己,刘卫民心下腹诽,却也不敢当面与她对着干,只能温言劝解。

    皇宫是个大染缸,可再如何,所有人也只能围着一个人转悠。

    在慈宁宫待了大半日,看望了生病的的刘昭妃皇奶奶,将所有房屋检查了一遍,最后又去仁寿宫转了一圈,被丈母娘傅懿妃温言劝解了一番,事后更是与小姨子打闹了小半日,陪着丈母娘吃了顿饭食。

    直到天色渐晚,才自仁寿宫返回,转道前往乾清宫。

    或许知晓他定然会转悠到了乾清宫一般,魏忠贤、客巴巴两人都在天工阁,除了两人竟然还有一女,看着凤冠、凤纹皇后大裳,他就知道了眼前女人是谁。

    他很有些无礼,上上下下将张嫣打量了一遍,这才抱拳躬身一礼。

    听着他的“臣见过皇后”话语,皇帝大舅哥的反应却有些怪异。

    张嫣长得挺好,五官周正,有种丰盈美感,身材也很匀称,双手拢在袖中,很有一种母仪天下的威仪,确实是难得的皇后人选。

    他在打量着张嫣,张嫣也在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原本没时间整理的胡须,让他多了几分威严,回府当日就将他觉得老成的胡须去除,顿觉年轻了二十岁,也让他躺在小媳妇身边,不再觉得自己是个混蛋。

    有一利便有一弊,年轻是的确年轻了,可在张嫣眼里却成了过分的年轻,也极不稳重、沉稳。

    张嫣微微点头,说道:“早就听闻陛下言及刘驸马,今日才算相见,刘驸马莫要太过多礼。”

    刘卫民微微点头,很随意看向大舅哥,笑道:“昨日回府才听闻张裕妃有喜,心下还有些担忧呢,但见了皇后仪容后,臣才发觉有些杞人忧天了,就这母仪天下仪容,陛下有福了啊!”

    魏忠贤目瞳中精光一闪,不由看向眉头微皱的张嫣,朱由校这个大舅哥却是咧嘴一笑,伸手示意刘卫民走向他的作品。

    “此处无外人,大兄也莫要理会些许虚礼,怎么样?这小床还算不错吧?”

    刘卫民来到面前小小木床,不由一笑。

    “陛下定然是个顶好的慈父。”

    伸手抚摸着被打磨光滑无比的小床,又检查了一小床坚固性,一脸羡慕。

    “臣羡慕啊!陛下手艺之精湛天下少有,臣若有了娃娃,臣觉得这个小木床正适合!”

    “刘驸马,是不是有些失礼了?”

    朱由校却回头看了眼张嫣,摆手一笑。

    “无碍,同睡一张床,孩儿们将来也定然是朕与大兄一般,亲如兄弟。”

    “呵呵……”

    刘卫民不住抚摸着小木床,呵呵一笑。

    “陛下所言甚是,一兄一弟,一君一臣,兄慈弟恭,将来小哥俩守护这大明天下万里江山,又是一段千古佳话。”

    “哈哈……”

    朱由校大笑,指着小床上万里山川河流,大笑。

    “哈哈……”

    “果然懂朕心意者,大兄也!”

    “哈哈……”

    兄弟两人勾肩搭背,也不理会他人,仰天大笑。

    两人笑罢,刘卫民又围着精巧小木床转了一圈,为了防止婴儿掉下了床,大舅哥特意如后世婴儿床一般增加了护栏,而且护栏软润、细密,绝不至于伤了娃娃手脚,更不会卡住小脑袋。

    围着转了一圈,还是有些不满意,拍打了几下小木床。

    “陛下心思细腻,小木床的栏杆考虑到了孩子太小,唯恐伤了娃娃手脚,也期望娃娃自幼可以独睡,培养娃娃的独立个性以及无畏品性。”

    朱由校不由咧嘴一笑,说道:“果然还是大兄最懂朕之心思,大兄可还有补漏之处?”

    刘卫民指着小木床两头,说道:“陛下也知臣最喜爱娃娃,对娃娃也多有了解,娃娃太小,好奇心颇重,成年之人若被困于一处,时间稍久也会烦躁不安,娃娃亦是如此。”

    “臣以为,陛下何不在小床两头增加个牢固支架,如同秋千一般,娃娃哭闹之时,人可以在一旁轻轻摇晃,床之上增加个横枝,一者可放些风铃,增添些情趣,二者也易于增加些纱帐,阻拦些蚊虫叮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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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1618之大明镇国公介绍:
刘卫民,是明神宗朱翊钧的殿前骑士,是明光宗朱常洛并不喜欢的女婿,是明熹宗朱由校的大兄兼妹夫,是朱由校妃子的相公、长子的老爹,是明思宗朱由检最为厌恶的大明镇国公,是大明朝文臣最不喜欢的驸马爷,是大明朝最为锋利的战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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