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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曲十三朽     龙战垣野txt下载     龙战垣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五章 晏蹇台

    当他们走进那个偏僻的堂口,见到了正在熬药的晏蹇台,此刻她却不是往日模样,身着一身儒气白袍,显得格外干净显眼,在那颇显昏暗的角落,面色宁静。

    “早已经说了我不依,三位还是另请高明吧,我也不是什么俗世名医,没必要抓着我不放。”

    姜鸣与林寒齐齐一愣,晏蹇台并没有回头,却已然说出了这番话,好像是未卜先知了似的。

    那药童将购置的东西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十分娴熟地便拿起扇子去哄火,一边说道:“先生是我,还有两个说是你朋友的人来见你。以后熬药这种事情让我做就行了,你每次都会将浓烟弄得到处都是,你不是说这样熬不好药吗?”

    晏蹇台缓缓转过头来,却仿佛没有瞅见姜鸣与林寒二人,看着药童道:“又要麻烦你了,这次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方子,害怕有些差错,便先熬煮出来试试,不过这柴火生得倒是外行,到头来还得你来帮我收拾烂摊子。”

    药童无奈地摆了摆手,道:“习惯了,先生你还是去见见那两个人吧,跟了我一路,我也好像有些印象,但是记不起来是谁了。”

    晏蹇台道;“我哪里有朋友啊,你也信这种鬼话,肯定又是那黄家的人,你怎么现在脑子这么不清楚了,直接赶走不会行了吗?”

    当晏蹇台转过头去,看见姜鸣俨然是有些惊讶。

    姜鸣笑着拱手道:“晏大夫,我又来了,打扰了。”

    晏蹇台旋即淡然道:“朋友二字可是称不上,你不是我的病人,我也没有给你治过病,所以不必拿出这般态度故作熟识,我想你二位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拜访故人吧?”

    林寒暗声道:“这大夫似乎看上去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平易近人啊,估计只是混了个脸熟,连你叫什么名字都早已经忘记了。”

    姜鸣苦笑不已,这才想起当初带着申夷忧前往见鹤堂就医的时候,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有大大方方地介绍,想着只是萍水相逢,谁料会在往后还会有许多接触?

    回想那见鹤堂的景象,竟有几分熟悉,医馆的阁楼里烧着热水,煮沸蒸发的水蒸气氤氲在楼顶,化成一颗颗饱满欲滴的水珠悬于梁上,真像是磨砂过的珍宝一般。

    忙人自然是无暇观赏这些,各人心境不同,能看到的也只是司空见惯的事物规律,当姜鸣仰视这些水珠儿,内心竟感到颇为宁静,仿佛未出世的婴孩那般纯粹地痴怔着。

    屋内并非只他一人,还有先前瘦小的青年,还有这名见鹤堂的医馆馆主晏蹇台,及一名约莫十一二岁的药童。

    此刻一身白衫的晏蹇台屈膝跪坐在温热的竹席上,用数十根银针慢慢灸摩着青年手臂上受损的肌肉,药童俯身捧着放置着药罐的木盘,大夫用针,每取一针便先在药罐中轻轻一浸,下针是极为准确地扎入人体大穴,病者感受不到半点疼痛。

    “你在看这些水珠儿?”青年老老实实地趴在席子上,四肢自是不敢动弹,也只有这张嘴能说话解烦了。

    “算是吧,挺有意思的。”姜鸣回眸瞥了一眼青年,又观赏起这名大夫的行如流水的针灸技艺,饶有兴味地道:“大夫,看你这为医手段极不平凡,为何在这偏僻的巷口开诊,而不打算考取医术功名?这些年九府联盟国大力推广武学与医药科举,公平程度自然可得保证,若是大夫想要谋一条好生路,明年六月的大考可是好机会。”

    看其人,白衫长拖及地,虽暂且跪坐着,但身形高挑纤瘦仍不比姜鸣低多少,其着衣清冷不必多说,脸庞竟也是素白如纸,若不是五官生得精致,只怕是会被人惧认作鬼士。

    只是,为什么这张脸越看越不正常,更像是个女子的脸?

    “看呆了吗?看懂我为何不从仕了吗?我怎么觉得公子有什么话要说?是觉得我的脸像个女子是吧?”

    姜鸣尴尬一笑,竟是后知后觉明白这医馆馆主乃是女子,方才并未细细观察,只是一闪而逝地觉得这人长相俊美,此时目光打量过,不知如何回答,只得嗫嚅着道:“小姐性情飒爽,怪在下眼拙了,先前有不礼之处,还请赎罪。”

    晏蹇台不在意地瞥了一眼他致礼,继续以银针灸摩着病人,淡漠着一脸白皙:“还是称呼我为大夫或者先生好了,你们能来到这里是缘分,能知道我的身份也是缘分,但却不是闲谈时的话题。你明白的,女子在如今战火连天的年代,命如草芥。”

    常人都是秉持着男贵女轻的观点,上至朝堂显贵,下至平民百姓,求多儿少女,他们认为只有男人才能撑起大梁,又有多少人能摒弃世俗的观点,给予女性一个公平的地位呢?

    姜鸣不由得皱下眉头,说道:“先生勿要轻薄,世俗之法不认也罢,在下自认为天下有自贵自重之道,而无生来卑贱之理。先生能以一己之力,在这医馆悬壶济世,胜过文腐书生与无功莽汉千万,何况在这九府联盟之外的广阔天地,许多有见识的大方之家都已是视男女为一,如今战火所致的时局,不过是庸人之见,不必自扰。”

    “哦?”此时一直趴着静默的青年转头过来,讶异地盯着姜鸣,与晏蹇台的目光无异。

    姜鸣苦笑道:“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可并不好看。”实而言之,姜鸣的相貌只能算作平凡,五官端正却并不出彩,身型也称不上魁梧,放在人群之中几乎就是一抓一大把,然而却是这般平凡的人,说出这般不平凡的话。

    晏蹇台唇间轻勾起淡然笑意,将银针放下,示意药童出去,对着姜鸣说道:“这位公子,烦请您也出去吧,我要为这位病人上药了,颇有不便,还请在楼下等候。”

    姜鸣听后,便也不停留,下了楼,自顾自个儿地倒了杯热水,临窗欲饮,好似杯中物能醉人一般。

    晏蹇台将阁楼的门窗关好,褪去了上衣穿着的长外衫,整个人显得单薄与纤瘦了许多,若让外人看察,此时必然能看出她女儿之身。然而,又有多少人,能看到她如此随和的一面?

    “你的这个朋友很不一般,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青年苦笑,头侧着席子,上身却不敢动弹,表现出一副无奈的表情:“什么朋友啊,今天不过才认识而已,至于我的身份,除了大夫你,能用十二银针刺我的诸多大穴得知,我倒是从未见过谁能察觉。”

    晏蹇台道:“还是小心一些,人性险恶,你与我相似而相识,对于信任的人尤其要多个心眼,不然半生都将在悲痛中度过。”

    她好似陷入了遥远的沉思,沉思中的悲凉无人能知。许多年后,每个人都将有自己的悲凉遭遇,却只能化为折磨人的记忆深藏在心底。

    “晏大夫,在下姜鸣,这是我的朋友林寒,我此次前来只是因为见到了药童,所以便跟了过来,想着异乡遇故人终究难得,所以便来拜访一遭。”

    “哦?”晏蹇台道:“看来是我想错了,既然现在拜访完了,那就离开吧,也算是故人,所以我就不撵人了,你们自己出去吧。”

    “呃……”

    姜鸣大为汗颜,当初在见鹤堂这晏蹇台虽然态度冷漠,但起码没有这般明显地表现出来,似乎是因为有申夷忧在,所以神情也要缓和一些,但是如今看来,这般面貌才是她的平常模样。

    晏蹇台似是不愿再继续耗费时间,便转过身去,将欲与药童搭话,姜鸣面色尴尬,急忙道:“宴大夫,在下其实有一事相求,”

    晏蹇台再次转过身来,面色平淡道:“今日不治病,我有自己的事情做。”

    姜鸣道:“晏大夫,希望你能够帮我一次,虽然没什么交情,但是申夷忧是你的地一百名病人,起码得有些特权吧?”

    “嗯?”林寒呆怔,竟是没有想到,为了让这晏蹇台出手救治罗湖,姜鸣可谓是将各种花里胡哨的理由都编出来了,虽是颇为荒唐,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晏蹇台也因为这句话而感到十分的惊诧,竟是不由得噗嗤一笑,道:“你这个理由倒是有趣,不够地一百位病人也不是你,你这是打算用这样的话来跟我套关系吗?你接下来要说什么,哀求我?”

    姜鸣苦笑道:“晏大夫,你可别磨我了,要什么代价都行,要多少钱财我们也都商量,你这样我可就只能哀求了。”

    晏蹇台道:“你这可是要怪我了?这只是我的医馆的规矩而已,无缘不医,无礼不医,无财不医,心情不好不医。刚好我今天遇到了几个让我很不舒服的人,所以便不想接生意,你还是请回吧,你的那个计第一百位病人的理由不太具有说服力。”

    姜鸣与林寒欲哭无泪,这晏蹇台行医的原则倒是奇葩,不过越是奇葩便愈加证明晏蹇台是有着真学问的。

    姜鸣道:“既然如此,那晏大夫什么时候结心情会好一些,届时我会再次登门来访。”

    晏蹇台转过身去,道:“我也不清楚,看你是否有耐心吧!”

    姜鸣再次无语,这般的托词让他倍感纠结。

    就在姜鸣与林寒将欲离开的时候,晏蹇台却道:“ 上次,跟你来的那人,现在怎么样?”

    “嗯?”姜鸣微微诧异,道:“你是说夷忧?”

    晏蹇台道:“这是她的名字?你知道她是女子了?”

    姜鸣一脸惊容,道:“晏大夫,你那时就已经知道夷忧是女子了?”

    晏蹇台道:“我与她有缘分,要是不方便就不用说了,离开吧!”

    姜鸣还在思索,却被这脾性怪异的晏蹇台轰了出去,他却有着自己的惊骇,能够不动声色地发现申夷忧的藏蝶之法,同时提醒他天罡门的杀手跟踪,她的身份俨然变得神秘起来。

    那时晏蹇台为青年用药两个时辰,当那声轻柔的“医好了”传入耳中,青年惊奇地发现,自己堵塞的经脉尽已通畅,淤肿的皮肉也已恢复,这种医者手段,近乎通神。

    “晏大夫,申羽多谢了。”青年恭恭敬敬地行了抱拳之礼,目光看向晏蹇台时,温柔如玉。

    “无甚感激,见鹤堂立有规矩,医有缘之人,你是我这一个月来的第一百个病人,只需付钱便可。”

    晏蹇台淡漠着双眸,眸中秋水一泓,随着下楼的步调摇荡。

    二人先后下阁楼,入眼便是趴在临窗桌子上的姜鸣,脸色醉红一片。青年不由得心头一恼,快步走至姜鸣跟前,猛地一拍桌子,怒声道:“你竟然背着我一个人喝酒,没良心呀!”

    一身白衫的晏蹇台目光微缩,紧紧注视着那杯盏与水壶,她可清楚地记得这是她的医馆里盛热水的,而且这屋里可没有半点酒的气味,不由得哑然失笑:“酒不醉人,醉人的是自己,真是奇人!”

    姜鸣缓了一阵,在喝了药童递上来的醒酒汤之后,终于觉得清醒了许多,竟才察觉晏蹇台与青年都围在他身旁,只得赧涩着道:“既然病治好了,那就不多叨扰了,在下这就离开。”

    晏蹇台道:“慢着,这是他要吃的药,二两水熬成半两水,于每日正午时分服用,切莫忘记。还有,医药费,一百两。”

    “一百两!”姜鸣与青年同时惊呼出声,暗暗摸了摸口袋,脸色再次难看起来。青年此时发挥大无畏精神,果断向后一步,伸手做出请的姿势,道:“你付吧,多谢了!”

    对于姜鸣来说,想要认识一个人不难,但是想要结识一个人,便太不容易了。

    在那之前,寒武关试炼场中,两名男子赤手空拳,倚仗各自战斗意识与身法力量相抗。一高一矮,一壮一瘦,分明就是不公平的战斗,却硬生生地让瘦子坚持了十多分钟。

    细细听着这些围观者的闲谈,姜鸣也是听出些眉头,当目光缓缓移向场上的两人时,隐藏在身体中的暗青色铜片猛然一颤,那种宛如烧灼的感受令得姜鸣面色剧变。

    “荒源鼎的又一块碎片?”

    场中那身形瘦小的青年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猛然一回头,直接将目光锁定了姜鸣,两人对望,顿成痴怔。

    “砰!”

    在战场上的失神,瘦小青年被没有意外地一拳砸翻,那身型魁梧的贺万生一声大喝,抓起瘦小青年的双腿一甩,青年便是再次受到重创,趴在地上挣扎,却已没有半点力气站起来。

    眼看着这战场的风云骤变,在一旁充作裁判的军方人员就欲判决胜负,却被贺万生一脸凶狠地瞥了一眼,并如同警告地说道:“他还没有开口认输,战斗还没有结束,军官大人可不要徇私舞弊。”

    军方人员脸色顿时变得不大好看,他只不过是负责监察试炼台的普通军人,本身没有半点实权,被这无礼的大汉这般说话,已是丢了极大的面子,却心里明白偏偏不能得罪他身后的那位大人,于是只得脸色阴翳地往边上走了走,不咸不淡地道:“贺万生,记着这可不是生死决斗,若是出了人命,谁也没有好果子吃。”

    贺万生仿若未闻,狞笑着走向那瘦小青年,用不高不低恰好能让周围五米之内的人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已经惹怒我了,别怪本大爷心狠手辣,贱命一条今日也就帮你收了,希望你下辈子能长长眼,别惹你惹不起的人。”

    说完贺万生便朝着瘦小青年的脑袋踢去,若是不能躲闪将会正中太阳穴,后果便是生命的陨落,这是真正的杀人招数。眼看着这一脚就要踢中青年的脑袋,贺万生的膝盖猛然一剧痛,肌肉收缩令得他不由得收回了脚,他却是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有人用暗器偷袭他。

    “是谁!给老子滚出来!”

    贺万生的吼声顿时让整个试炼场安静下来,一些不明所以的观众依旧嬉笑着,当姜鸣的身影缓缓走向场上,无数目光同时聚焦这个同样瘦弱的青年,几人似有怜悯。

    “似乎是不得不出手了!拥有荒源鼎碎片的人不能错过,终会汇合。”

    姜鸣兀自走到场上,搀扶起因疼痛而表情痉挛的青年,含着笑意道:“怎样处置这家伙才能出气?”青年强忍着疼痛,艰难地说道:“践踏人尊严,别……别闹出人命就……就好了。”

    “好嘞!”姜鸣将青年扶到一边,宛如多年的挚友一般对话极简,只这一句话,就够他出手了。

    “可恶!”贺万生竟然被无视了,自这个家伙上场,就没有正眼瞧过他一眼,他好歹是这西城响当当的,竟还被当众谈论如何处罪,怎可忍?“小子,你们两个这是在找死!”

    只见那莽汉如同一只发飙的犀牛一般冲奔过去,似要将道路上的障碍物都碾压成粉,众看客不由得紧张起来,甚至有的开始呐喊助威。

    “砰!”

    一滩**击地,看客的声音戛然而止,谁能想到这样壮硕的莽汉竟被一个矮了大半个头的瘦弱青年一招放倒?

    然而令人惊愕的事尚未停止,那名青年直接骑在了贺万生的背上,举起拳头就照着他脸上打去。

    三拳。

    一直到若干拳后,姜鸣站起身子,一把将看得目瞪口呆的瘦小青年拉到背上,眼神横扫过众看客,笑道:“诸位看官,在下先行一步,不必送了。”

    自此相识,一切都似有缘。

第三百四十六章 黄淮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姜鸣与林寒找了处客栈住下,只是因为姜鸣相信神秘的晏蹇台可以帮忙,所以每日都不辞辛劳地去询问,在这期间林寒与姜鸣也去寻找过其他医师,只不过对于罗湖的症状与那枚七星化雨丹都是一头雾水,他们自然不敢轻易决策。

    入庐求医,每日送礼如许,去了七次,都是得到了同样的答案,在滞留了七日之后,这日晏蹇台看上去似乎心情很好,在给院落中的花草浇水的时候,似是无意地说道:“那就把病人带来吧!”

    姜鸣大喜过望,直接扛着罗湖过来,站在医馆门前,大声道:“晏大夫,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了。”

    晏蹇台显然是被姜鸣这般举动逗笑了,这是她对此在外人面前表露这般自然的笑容,嘲笑似的道:“你这可不像是往日那个和水都能喝醉的人了。”

    姜鸣道:“晏大夫现在是记起以往的情义了吗?”

    晏蹇台目光慢慢变得冰冷,正欲说些什么,却听到医馆外面传来吵嚷声,她不由得皱起眉头。

    “我先去看看,你带着病人在里面坐下。”

    姜鸣面色沉静,但是听到外面那般吵嚷,也是有些生气。

    却见那七八名面相凶恶的武者撞门而进,拥护着一个中年人与一个丫头,为首的武者更是将前去拦挡的药童拎了起来,直接提了进来,这些武者在门口一站,俨然是让人心中升起了一道阴霾。

    “晏蹇台大夫是哪一个?”为首的中年人向前迈出一步,语气颇为倨傲地道。

    晏蹇台紧蹙眉头,目光瞥向那被抓着不放的药童,神情冷淡道:“我就是晏蹇台,能不能先将我的药童放下,有什么事与一个小孩子没有关系。”

    那名中年人咧嘴一笑,示意手下武者将那药童放开,旋即拱了拱手,道:“不好意思,手下人都是些没有礼节的莽夫,晏大夫请勿见谅。”

    药童慌张地逃到了晏蹇台身后,虽然药童已然差不多在她的肩头高,但年龄却并不大,终究只是少年心性,遇到这般景象,哪能不慌乱无措?

    晏蹇台低声道:“没事吧?”

    药童躲在晏蹇台身后,眼角挂着泪珠,道:“你说过不医他们,我就想把他们撵走,谁知道他们蛮横不讲理,直接撞门进来了。我倒是没有什么事,就是有些被吓到了。”

    晏蹇台拍了拍药童的胳膊,道:“没事,接下来就让我处理吧。”

    那中年人道:“晏大夫,我们是家主派来请你的,我们的黄淮小姐病重,全城的名医都已经诊断过了,那种病也只有晏大夫才能够治好了。先前家主已经派人来过很多次了,都没有能够请得动晏大夫,这次希望晏大夫能够移驾黄府,若是小姐病愈,家主定然重礼以报。”

    晏蹇台道:“原来是黄家的人,真是好气派,我不治病,便带着武者上门威逼,若是我现在说声不字,你们是不是就打算将处死?”

    中年人道:“晏大夫见谅,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黄淮小姐每日病重,现今已然十多天没有醒来了,家主与夫人已然憔悴得没了模样,晏大夫有着顶尖医师的傲气,我们自然明白,但是小姐的病情真的不能耽搁了啊。”

    晏蹇台道:“这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恕我直言,数日前我就说过,你们黄淮小姐的病,并不是想救就能救的,我医术平庸,救不了。”

    中年人眉头紧皱,道:“晏大夫,这城中所有医师都诊断不出小姐的病情,只有你仅仅望闻问切间就能知道小姐的症状,我们没有理由不相信你。或许你是觉得风险很高,或者是我们给出的报酬太少,但是正值花季的黄淮小姐性命垂危,若是你不出手相救,她可能就要香消玉殒了。家主说了,若是你能救好小姐,黄家愿意给出五百万两白银作为报酬。”

    “真是好大的手笔,能够一次性出资五百万两白银,就算是这城中最富有的商贾,可能都算是大半家财了吧。这黄家家主为了女儿倒是舍得,不过似乎晏蹇台大夫没有这么容易改变主意。”姜鸣在一旁暗暗思索,因为现在只算是晏蹇台四人的事情,所以他并没有打算参与进去。

    晏蹇台也为这个数字微微惊讶,道:“看来你们黄家主是打算用重财收买我了?”

    中年人道:“晏大夫言误了,爱财并不是什么劣行,能够凭靠自己的才能赚钱,这种人当是被所有人羡慕的。我们查到晏大夫先前在寒武关开医馆,但是生意不景气,所以迁来了这里,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晏大夫也没有接下多少生意,仅仅是这里的房租都让大夫你费尽心思。若是晏大夫愿意治疗这我家小姐,有了这笔巨款,到时候不止是钱财,还有名医声名也会远播千里,对于晏大夫有着莫大的好处。”

    晏蹇台淡淡一笑,道:“听上去确实很吸引人,不过……不过你当真以为我会为了这五百万两白银放弃自己的决定?”

    中年人戟呆怔不语。

    晏蹇台道:“黄家不是第一个用重金来请我治病的,早在几年之前,我在九府联盟国内建立医馆,便遇到了不少的有钱人,他们也提出了几十万白银,甚至上百万两白银,但是我都没有同意。”

    “记得三年前在九府的夜泱城中,有一个姓徐的大商,他的小妾得了一种痢疾之症,因为耽误得时间太久,许多有名的大夫都没有办法医治。因为在那之前我曾经治好了一个绝症将死的乞丐,那个大商便来求我。”

    “我不想去,他便许诺给我一千万两白银,我还是不去,他便直接向侯凤王申请了担保,并且将那白银先付给了我,当做是他不会反悔的保证。但是我仍然没有去。因为我不愿意去,我没有理由去,任何钱财都打动不了我。”

    中年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晏大夫难道真的希望黄淮小姐不治身亡?”

    晏蹇台面色冷淡,道:“我没有希望谁不治身亡,但是我也没有那么悲天悯人,谁死谁生与我无关,这三垣九野每天都有无数人死去,我只能管我想要管的病人。”

    中年人道:“晏大夫,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来,家主说一定会满足你,只要能够救黄淮……”

    晏蹇台冷声道:“不救就是不救,不想救就是不想救,我始终都只有这样一句话。”

    气氛顿时凝重起来,晏蹇台的脾性也着实固执,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却仍然不肯放松半步,面对一个大势力,这般表现并不是什么正确的举动。

    中年人夺过身旁武者的长剑,架在了晏蹇台的脖子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晏大夫,我们不是一定要这般无礼的,只是为了黄淮小姐,已经有了太多的人牺牲,她必须活着。”

    晏蹇台冷笑道:“所以说,这是我的错了?需要你们用刀刃来解决?”

    中年人面色顿时变得冷峻起来,道:“晏大夫,我们家主已然说过了,一定要将你请回去给黄淮小姐治病。若是你不愿意去,我们只能将你逼着去,希望晏大夫能够再思索思索,毕竟被人逼迫并不好受,我们一开始也没有这样打算。”

    晏蹇台道:“利诱不成便来威逼,这确实是大势力的做派,不过我早已经说过,不治便是不治,就算杀了我我也是不改变这样的决定,你们那位家主应该没有说过,直接将我杀了吧?”

    中年人微微思忖,道:“我们会将晏大夫带到家主跟前,一切都由家主处置。”

    晏蹇台道:“看来如今这秦王朝全面新政,还是遮盖不住人性的黑暗,你们这般行径,算是违背了秦王朝的法规了吧?”

    中年人道:“我们别无选择。”

    对话戛然而止,一众武者将晏蹇台团团围住,似乎是要将晏蹇台强行掳走,晏蹇台却出声道:“今日本来打算给我第一百一十位病人治疗,若是这样被人带走了,应该便没有办法治疗了吧?”

    这话是说给姜鸣听的,姜鸣自然心知肚明,不管晏蹇台做什么决定,都要拥护她,毕竟她是罗湖恢复的希望。

    姜鸣站起身来,缓缓向着晏蹇台走去,那些武者率先察觉,便迅速将姜鸣围住,那中年人道:“年轻人,你还是不要贸然出手了,黄家的事情你管不了,别自找麻烦。”

    姜鸣轻笑一声,道:“我用了好多天才等来的机会,你要是将晏大夫带走了,罗湖的问题找谁解决?我也不想管你黄家的事情,但你也别妨碍我啊!”

    “砰!砰!砰!”

    赤手出击,仅仅只是数秒之间,挡在姜鸣面前的三名武者都倒在了地上,看得剩下的人目瞪口呆,他们甚至都没有看清楚姜鸣的动作,人却都已经倒在了地上。

    “高等武者?”中年人甚至这些武者的实力,都在六段人位左右,能够一出手便将三名六段武者制服,实力至少都是武学大师,他看着姜鸣那人畜无害的模样,道:“真是小看你了,没有想到在这里能够见到一位武学大师。”

    “看着晏大夫,我去会会这位武学大师。”

    中年人缓缓站出身来,喝道:“我来教教你,就算是武学大师,也不能无视大势力的规则,因为这里,武学大师并不算是最强。”

    一拳轰出,姜鸣微感意外,他从那中年人出拳时裹挟的拳风便可以分辨出,此人已然是半步九段人位武者,能够在这样的小城之中见到这种境界的武者,自然是值得人惊讶的。

    但是对于姜鸣来说却没有任何差别,在旗战之中,那么多第七幕精心培养的武道天才,都败在了他的手上,甚至不少九段人位的武学宗师都含辱认输,他面对一名半步九段武者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即便他只是八段人位。

    拳出,对碰,中年人退后数十步,身躯撞在了院落围墙上,臂肘上因为无戟发出的毁灭之力让他充满了痛苦,仅仅只是一招他便喷出一口鲜血。

    “怎么可能?你明明只是八段人位,为什么会有这么强大的攻击力?”

    对于中年人的疑问,姜鸣并没有想要回答的**,而是继续挥着拳向着那中年人攻杀而去,中年人见此情形只得硬着头皮反击,但仅仅只是数招便再一次被姜鸣击中胸膛,整个身躯弹飞出去。

    中年人面色恐惧,在他的认知中,绝对不会出现能够与半步九段人位武者对阵的武学大师,武道境界的等级划分颇为严密,衍武意味着对武道参悟与武学的理解,而束灵之境也是标志着融灵化元,与天地沟通,这其中的差距绝不是一个数字,所以才有那么多人困在半步九段与八段人位巅峰难以突破。

    但是眼下的姜鸣只是八段人位,却能够有这样的实力,甚至将半步九段的他随意战胜,这已然是超越了武道境界的实力了,在中年人不能理解的范畴之中,他自然升起了恐惧的心思。

    中年人大呼道:“住手,你若是再与我战斗,我便命令手下杀了晏蹇台!”

    晏蹇台听到这话,冷声道:“终于是揭开真实的面皮了吗?随意致人生死,你应该做得不少了,那梨膏巷口的青年,死在城中最阴暗的角落,也应该是被你这般逼死的吧?黄家自诩商贾大家,对女儿这么疼爱,应该也没有想到会这般绝望吧?”

    姜鸣听着晏蹇台的话,有着许多难以理解的地方,但是手脚却没有停下来,仍然朝着那中年人攻杀,已然决定要将他打得没有战斗力才放心。

    “我会让手下杀了她的。”

    “那又怎样?关我什么事?但如果你害我兄弟不能接受治疗,我会杀死你。”

    中年人欲哭无泪,他始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威胁对这名杀伐果断的青年没有丝毫震慑力,但是为了自己的性命,他却不得不下狠手。

    “别管我,剁掉晏蹇台的手,我就不信他不停下攻势!”

    中年人的怒吼让一众武者慌乱无措,但是看到领头者的模样,他们没有任何犹豫的时间,便挥动刀刃向着晏蹇台砍去,晏蹇台目光冷淡,药童惊叫出声,但是姜鸣却仍然无暇顾及。

    刀落,人倒地。

    血色染就,但晏蹇台却没有任何异样,她的周围多了五具无头尸体,一道人影站在晏蹇台面前,朝着姜鸣笑了笑,喊道:“你这次都不喊我出手了,我这样没有面子啊。”

    姜鸣一脚将那中年人踢飞,而后道:“你要什么面子啊,要是伤着晏大夫,改变主意不给罗湖医治了怎么办?”

    那道黑影赫然便是林寒,他略显尴尬地看向晏蹇台,只见晏蹇台满脸黑线,怒声道:“你将我这些尸体扔在我的院子里,是故意的吗?”

    林寒吸了一口凉气,笑道:“晏大夫,我这不是看你被胁迫,所以出手急了一些,并不是有意将你的院落弄脏的,等将这事处理了,我帮你收拾好。”

    晏蹇台面色阴沉,道:“那等你收拾好,我再救你朋友吧!”

    话音落下,晏蹇台便拉着药童,向着堂内走去,留下林寒一人目瞪口呆。

    姜鸣揪着重伤的中年人,拦挡住晏蹇台,道:“晏大夫,你看这人该怎么处理?用不用杀了?”

    晏蹇台道:“你随意,只要被脏了我的眼睛。”

    姜鸣目光一冷,将那中年人随意往边上一丢,道:“看来你是活不了了,在我眼皮子底下闹事,看来你没有下一次了。”

    中年人惊惧万分,在这名八段人位的青年手中没有还手之力,而且那后面出手的青年更是一招击杀了五名六段武者,实力也绝对在自己之上,他的这次任务已然失败了,但若是他的性命也丢在这里,这才是真正的撞到铁块上了。

    “等一下!”中年人嘶喊道:“你们不能杀我,我是黄家的人,少安城的城主也是我的徒弟,你若是杀了我,你们也绝对不会活下去的,就算是武学宗师,若是被城主通缉,也绝对活不下去,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姜鸣讥笑道:“真是太可笑了, 你的性命被人捏在手中,竟然还敢出声威胁,看来你不仅是一名半步九段人位武者,更是一个能装狠的高手。要不要我去请你那位城主徒弟,或者你的家主来见证一下你的死刑?”

    中年人狠声道:“你可知道在如今的秦王朝,一旦发生杀人事件该如何论处?新皇登临帝位已然近在咫尺,可相关规则已经下发到各大城池,只要是有杀人举动,可以判处诛灭九族的重罪,你们可要认清楚后果。”

    姜鸣笑道:“你既然知道后果,还敢来威逼晏大夫,还敢说要砍断她的手臂?果真是哪里都有渣滓,要是秋绝在这里,你的死相肯定很难看。当然,这些都是没用的话,你还是接受死刑吧!”

    中年人大为吃惊,没想到这样都威慑不住眼前的青年,心中恐慌至极,朝着晏蹇台喊道:“那梨膏巷的青年没有死啊,晏大夫救我!”

第三百四十七章

    那个处事嚣张的中年人终究还是走了,姜鸣与林寒本来是打算将是就地斩杀,但是却出声求情了,理由是没有理由。

    勒令还活着的几个前来闹事的武者将那几具尸体收拾,并且将院落清理干净,姜鸣与林寒才进了堂内,入眼便是晏蹇台在为罗湖把脉。

    许久之后,晏蹇台停下了手,让药童去倒一杯茶水,面色仍旧平淡,似乎不曾经历那一场血腥的逼迫。

    晏蹇台抿了一口茶水,又瞥了一眼呆怔不语的罗湖,朝着两人道:“坐吧,我不是因为刚才你们帮我所以救他,那些人处事固然蛮横,但却不会真的将我怎么样,你们可懂?”

    姜鸣苦笑着点了点头,道:“晏大夫,那我兄弟的病……”

    晏蹇台道:“第七幕的杀生丹,是吗?”

    “嘶~”

    姜鸣与林寒大吃一惊,仅仅只是这诊脉之间便能知晓其病情状况,比之那些用尽手段也只能诊断出是先天原因的医师,不知要强多少,此刻他们才真正相信,晏蹇台真的有着能够解决罗湖后遗症的能力。

    晏蹇台道:“不必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第七幕的那个计划已然进行了十多年,想要将傀儡一道发展到巅峰程度,要投入进入的人力财力难以想象,很多庞大的势力其实都知道第七幕的计划,我在当年也是阴差阳错,接触到了这个计划,并且深入了解过那杀生丹的研制。”

    “什么?”姜鸣与林寒再次大为惊愕,第七幕的那个计划可谓是将万千生灵当做了试验品,但是在第七幕之中却被当做是隐秘之事,却没有想到除了那黑袍青年知道,素来朴素的晏蹇台却也知道。

    姜鸣道:“恕我直言,晏大夫,这杀生丹的研究,在第七幕中都算得上是隐晦之事,在你这里怎么就传成了人尽皆知的故事?你虽然是一个普通的再普通不够的医师,但是我却看得出,你的身份绝对不普通。”

    “哦?”晏蹇台冷哼一声,道:“这么说你是想要探索我的故事了?”

    姜鸣道:“无异冒犯。”

    晏蹇台道:“那就是有意冒犯了。”

    晏蹇台转过身去,道:“那些事情已然过去太久了,我都不愿去回想,或者说不敢去回想,我所能感受到的,只是因为旧事所带给我的痛苦。”

    在那十五年前,我还是一个仍在芳华的女子,心中没有太多的杂质,一心只想着治病便能救人 ,直到遇到了那一场能够改变我终生的匪患,那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恶徒,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住他们。

    那支一千多人的山匪队伍,在侵入我所在的乡镇之后,便开始大屠杀似地抢劫,所有敢于参与的人都被斩杀其中,王朝的上千甲兵被扫杀殆尽,还有附近一座仙门之中的大多数驰援弟子都没有了活路。

    那是一场梦魇般的杀孽,肇事者没有名字,他们仿佛是从地狱钻出来的魔鬼,对于生灵有着原始的**和嗜血的本能,无数人被卷入其中,无数人也死在其中,本来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简单的山匪作乱,直到一名地位修者死在那山匪群中,修行盟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那些杀人者都不是纯粹的人,只是一个个以恶灵丹药驱动的傀儡生灵,虽然他们有着战斗本能与情绪波动,但在大脑指令上已然没有了决断,他们比之第七幕的杀生丹更为可怕。

    以我所在的乡镇为中心,绵延出去千万里,横跨三个国家的数百座城池,在那些人的屠杀中化为焦土,而且那不是简单的屠杀,而是一种虐杀,肢解、强合、斩首、刀剐,那些被禁用的刑法都被那些杀人者当做了释欲的正常举动,而后在经历了十数天的演化之后,那些人的名字才被公布出来;六道者。

    那是一个恐怖的名字,真正让第七幕与修行盟都感受到了危机,因为他们只是单纯地厮杀,为了追求他们心中的**,没有任何的理由可以阻挡他们,好像是邪教的传播,那些人群越来越庞大,似乎要席卷朱天野各国。

    在六道者出现的十天之后,修行盟与第七幕终于齐齐派出强者前者剿杀,既为维持自己的规则,也为维护自己的威严,数百名地位修者,还有数不清的高等武者加入了战斗,似乎要一举将这场乱局镇压。

    但是事情却并没有那么容易,六道者阵营中突然出现了上百名地位强者,俨然是要与修行盟与第七幕不死不休,在那场战争之中,修行盟与第七幕派遣出来的武者死伤惨重,虽然六道者中也有着不少强者死亡,但是因为第七幕与修行盟还要管理其他地域,所以无法迅速聚集大规模强者作战,这也给了六道者可趁之机。

    在其后六道者裹挟着上百万的俘虏进攻第七幕一脉,重创十余位第七幕旗主,将诸多第七幕的楼级组织狠狠虐杀;同时六道者侵入修行盟分盟,杀了一名实力达到五重地位巅峰的修行盟高层人员。

    在此之后

    ,修行盟与第七幕终于忍无可忍,派遣出真正的强者出现,足足五位八重地位强者,以及十多位七重地位强者,在开战三天之后,各方散修加入战斗,同时灭妖师也宣布对六道者发动合围,参与剿杀六道者。

    在朱天野的强者出现了这么多人之后,六道者渐渐实力不济,在半个月后被联军剿杀殆尽,但是所有参与这场战斗的势力都遭受了巨大的损失,还有着受灾区域内的数百万百姓身受其害,不完全统计死亡者俨然超过了一百五十万之数,可谓是朱天野一大惨案。

    我当时是一名尚在求医的学徒,那场灾难出现之时,我们的那个镇子仅仅只是半天时间便死了无数人,鲜血与惨叫声让我看清当时真正的地狱,直到那六道者来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早已经失去了逃跑的能力,我瘫软在地,似乎已经猜想到了被凌辱被迫杀的痛苦。

    可是我没有死,我依旧站在原地,而面前已然多出了数具尸体,两个人出现在不远处,手持着染血的刀刃,对我说,他们是散修,让我快些离开这里,前往更大一些的城池之中,有着仙门和第七幕镇守,便会更安全一些。

    然后他们就走了。但是我记得他们的容貌,他们是最先加入那场战争的地位修者,事实上只有达到了地位境界的修者才能称自己为散修,但是他们都很年轻,他们是真正的武道天才。

    然而因为修行盟与第七幕没有在第一时间派来救援,凡俗国家的武装力量与凡武武者、地位散修的保护远远不够,我在侥幸获救之后并没有离开,在见证了一个镇子上千人没有一个活口,那些熟悉的人都没有了生机,我没有办法相信自己能够顺利逃到远处的大城池之中,所以便躲在了一个深山的一个岩洞之中。

    厮杀仍然在不停地蔓延,但是对于风暴中心的屠杀却也没有结束,一众参与救援的武者被困在了镇子中心的祠堂之中,我在回去探查情况的时候发现他们以祠堂设置成了简易的堡垒,用来防备外围六道者的围杀。

    事实上此时六道者已然展现出了他们不可能战胜的实力,他们只有坚守住这最后的堡垒,才能保全自己的性命,此刻他们眼中已然没有了救人时的热忱,为了自己能够活命,他们似乎已然没有了任何尊严。

    我本来打算说服他们,让他们通过那条地下的暗道逃出去,但是围困的人中却有人出卖,因此有更多的人被击杀,剩下的人回到了那处祠堂,我也被裹挟其中,这时我才注意到,先前救我的那两名地位散修也在其中。

    垣野就按对于妖的定义很广阔,所有不为人的有灵之物修行成为的生物,但是因为三垣九野并不都是由人类组成,甚至大多数都是其他生灵,所谓的妖便失去了原有的意义。在某种层面可以解释为,这是一个聚集了多种生物的地域。

    但是裁决司的理念却无法让人与妖共存,在过去的很长时间里,这么灭妖师便在追求着自己的道理,因为裁决司的创始人是这样,他们便也没有任何理由的追随。即使他们与许多势力都不能共存,但是他们仍然在维持着自己的道理。

    在数百百间,灭妖师在知道的人眼中都是费力不讨好的身份,修行盟在很久之前都已经肯定了人与妖都是有灵之物,从本质上没有区别,但是他们却执意要清除,这便造成了一些行为上的冲突。

    被裁决司称之为妖的一种修行者开始自己的狩猎目标,为了防止还有其他妖类被灭妖师所杀,便用自己的手段开始击杀灭妖师成员,如此一来妖类与灭妖师便成了死敌。延续至今,从未改变,他们终生为仇敌。

    妖类有在垣野中霸主,丝毫不逊色于人类,便借此发动对灭妖师的歼灭,但裁决司每一代也都有能够涉足天位的至强者,只要两方的强者都没有真正出面,无论是妖类还是灭妖师都不会灭亡。只不过妖类的数量远远多于灭妖师,所以在两者同成为死敌的百年间,灭妖师人才凋零,但凡活着的都是极为凶悍的存在。

    可能是因为裁决司的掌舵人在朱天野也有一定的话语权,修行盟百年出面调解,毕竟都是同在一片野域中生存,若是撕破脸皮对于朱天野的整体实力也会极大的损害。三方谈判多日,最后在定下了更多的规矩,去限制灭妖师的行动。

    首先灭妖师无理由对妖类发动攻击,若妖类真的犯了某种罪行,处刑灭妖师可向修行盟列出原因与证据,再做处置。若有敢向无辜妖类动杀手的灭妖师,一经发现,送往修行盟处置,而且不再顾裁决司高层脸面。

    其次灭妖师可由修行盟正式承认,称号为“除邪灭魔”,而不是灭妖,这样的改变可以让妖类觉察到裁决司并不只是针对于他们,以减少两方的冲突。而灭妖师也可以动用修行盟的面子招纳新人,以扩大裁决司的队伍,可以更好地清除一些危害人类的妖类。

    此条令一出,一般的妖兽都送了一口气,起

    码只要他们不做恶事,裁决司便不会找上门。但是那些妖界大佬却是感受到了,修行盟永远是人类的修行盟,即便妖类可以通过自己的力量占据其中要位,但还是会倾向于人类。

    不知裁决司是怎么管理后来新人,但是他们对于妖类的仇视却似乎从来都没有间断过,即便不能再像以往一样随意击杀妖类,但他们还是有着自己的认为,并不会因为规矩与条令而改变。积攒在灭妖师心中的怒火,与妖类对灭妖师的仇视也从来没有停止,只需要一个机会,两者的争端便会打破现有的平静。当然,现在并不是所谓的时机。

    交趾城南中央祭坛,本是前朝遗留下的祭祀之地,后被秦皇下令禁止私祭之后,便拆除了外围建筑,只留下这个这个石台,但是原来的名称并没有变化,只是外围便成了行人游走的大道,比一般街巷宽了三四倍不止,城中若是有盛大的聚会必在这里举办。

    这中央祭坛的人流今日却比往日多出几成,因为周家周以卉将要在此地接受裁决司的处刑,来的人多是因为周家在城中的德善举止,剩下的一部分人则是被裁决司的名头所吸引,毕竟这个组织也算得上是朱天野中的中上层是势力。

    这日执行刑罚的灭妖师名为彷境,九段人位武学宗师武道实力,按照裁决司向修行盟许诺过的规矩,灭妖师在执行灭妖行动的时候,必先报上自己的性命,因为每一名灭妖师都登记在册,若是借着灭妖的名头杀害了平常妖类,一般被百姓举报,便会受到修行盟的调查与惩罚。

    其他七名下属倒是不必赘叙,虽然他们的实力也在七段或者八段,但终究是比不得灭妖师的光彩,没有人会注意他们。裁决司中规定,只有灭妖师助手在达到一定的资历或者实力的时候才能晋升为真正的灭妖师,此时他们的姓名便没有任何意义。

    “此狐妖盗窃灭妖师专用含光珠,隐藏在城中图谋不轨,经灭妖师彷境大人鉴定之后,已撰写相关文书递交朱天野修行盟与裁决司,故判处此妖火焚之刑。”

    一名灭妖师助手在一旁宣读,这是裁决司许诺给修行盟必须执行的流程,目的是让围观百姓看到灭妖的真正立场。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枚黑球,火焚之刑不用稻草,凭靠这种火源便能够实现大面积的大火,是更为简洁的生火方式,但今日这火,却是为了杀人。

    周以卉被紧紧捆绑在十字架上,身躯根本无法动弹,而她身后的一条狐狸尾巴也无力地耷拉着。她睁着眼睛,但眼中却充满了泪光。

    她终究没有哭泣。

    “容度哥哥,爹爹,三姐,再见了。还有他,我死了之后,他会记得我吗?”

    “行刑!”

    一声厉喝,那人手中的火源飞出,只要碰到障碍物,它便会剧烈地燃烧起来,这名灭妖师住手已然用这种方式处决过许多个妖类,根本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出错。

    但是,当那颗黑球飞出,周以卉身前却多出了一个人,用一杆长枪将那黑球击飞了出去,顿时黑球便散发出极大的热量,在天空中燃起一道大火,惊得围观的百姓四处逃窜。

    来人轻声道:“小姐,让你久等了!”

    周以卉望着这一幕,惊讶道:“三姐,你快走啊,这人是九段人位,不是你们能够对付的。”

    被称为三姐的黑袍人道:“小姐不用担心,那灭妖师自然有公子对付。”

    “敌袭!”

    只听得那灭妖师助手一声厉喝,身边其他六名助手便开始向着十字架杀去,但也正是此时,那溃散的人群中有着上百名身着普通百姓服饰的持刀者冲杀过来,强制将灭妖师几人分割开来。

    周容度瞥了一眼周以卉的处境,便纵身跃出,没有其他的目标,只是对着那一直盯着他从来没有离开过的彷境冲去,两人在十米之内相遇,他们都没有动手。

    那些十里方圆的信徒谨遵方圆之子的号令,完全没有注意彷境,而是绕着两人的身形向着其他灭妖师的助手冲杀而去,看起来声势浩大的队伍,似乎有着上百人的规模。

    而那七名灭妖师助手,两人向着周以卉杀去,被称为三姐的杀手艰难将之拖住,其他五人则都被这些杀手分割开来,但是因为这些灭妖师助手的强大,往往几十人也无法克制一人,想来用人数填补的优势,很快就会结束。

    周容度冷声道:“你还不出手吗?我的人多,很快我就要将人救走了。”

    彷境面色冰寒,嗤笑道:“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凭靠这些杂鱼,你觉得能够挡得住他们吗?我手下可有着三名武学大师和四名七段人位武者,那妖逃不掉的。还是担心担心你吧,半步九段的实力,便敢跑出来救人,不得不说你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而且从今以后,就算你能够逃脱,也会被列入我裁决司的绝杀名单,你觉得这样有意义吗?”

第三百四十八章 玉、方、蹇

    他们认出了我,然后问我为什么不逃走。

    我说,生时逢不识,死后不可知,逝者长已矣,哀声唯长留。

    他们让我留了下来,因为我算是半个医师,能够为其他剩下的人清理伤口做简单的处理,在那剩下的几十人中间,我便算是一个能够侍女般的存在,只有那两人不这样看待,反而对我以礼相待。

    有一日我在为一名身型壮硕的九段武者包扎的时候,不小心将他的伤口又划出一道口子,那名武者大怒,一巴掌将我拍在了地上,我当时都以为我会就此入了地狱,因为那人脾气暴躁,更被困在那祠堂之中,朝着我怒吼道:“娘皮真是粗苯,要你什么用!”

    就在那个时候,有一道人影挡在了我面前,我透过那缝隙看到那名惹事的武者的头颅掉落了下来,原来是先前救了我的两名地位散修出手,在那一瞬间将那武者击杀。

    众人凛然,皆是恐惧地望着那两人,他们都被围困在这里,起初他们都是有着相同的目的,此刻他们的身份也是一样的,他们肆意杀死同伴,定然会惹起其他人的不满,更何况在这支队伍之中不止他们两个地位修者。

    随后便有三人站了出来,指着那具尸体问道,我想要站出去解释,却被那人拦住了,另一人则道:“这种渣滓,该死,原因就这样简单,我知道他是你们的人,你们若是想要听原因,我可以说给你们听,不够我想你们不会愿意听的。”

    那三名地位修者中为首的一人道:“玉兄,方兄,你们都是散修之中极有天赋的存在,能够走到现在这一步不容易,若不是出了六道者这件事,你们或许都能够得到修行盟的赏识,甚至进入高层参议。只是如今被困在这里,你们什么也做不了,这般行径,是想要打我们的脸了吧?”

    这时我才知道,救我的那两人一人姓玉,一人姓方,至于名字从始至终我都不知。

    两人站做并齐,目光冷厉望着对面三人,玉姓者道:“你们都是仙门中人,自已培养有自己的羽翼,而我们两人是散修,所能依仗的只有自己,你们想要做什么我们很清楚,用不着掩饰什么。”

    方姓者道:“只是,生灵之所以为生灵,是因为在任何时候都有着自己的灵智,若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就可以随意欺压,就可以决定其他人的生死,这样的生灵配不上这个名字。”

    我对他们的对话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他们的矛盾我却看得十分清晰,他们不是为了我而争吵,我只不过是一个导火索,刚好被那三人当做了掀起冲突的理由。

    随后我跟随玉、方二人出去了,那三名地位修者跟在后面,我见证了人生第一场地位强者间的战斗,绚丽的颜色让我心惊肉跳,我的脸色煞白,目光呆滞。所幸,事情并没有那么糟。

    当我跟随玉、方二人回答休息的地方,他们将那三颗人头扔到了地上,剩下的所有武者都投来畏惧的目光,两人强势将那三名地位修者杀死,在他们眼中已然没有任何提出质疑的机会。

    剩下的武者自发地来到他们两人身前,向他们颔首拜礼,表示自己的立场。在那之后,那祠堂之中便只剩下他们两名地位修者,但是外面的围困情况依旧严峻。

    只有我知道,玉、方在那场战斗中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他们问我的名字,我说我姓蹇。

    玉笑着道:“女子无名在这一带可没有实行过,我们想要知道你的名字。”

    我说,我不需要名字,也能让人看得起,女子并非都是战火的牺牲品,我也有资格让天下人为我颔首。

    他们沉默。

    方打破沉寂,道:“我觉得你是一个奇女子,比我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要奇。”

    我习惯性地沉默,对于别人的评价,那都是虚假的,只有自己能够掌握的,才是真实的。

    玉倒是显得温柔许多,他对我说,等这件事结束之后,便去拜访一个朋友,他是朱天野有名的医圣,说不定能够收我为徒。

    我拒绝了,没有理由的拒绝,当我说出我想要通过自己的研究,让自己为世人所承认的时候,他们多少显得有些震惊。

    但起码他们是尊重我的。

    玉道:“在这片地域中,女子的地位不高,若是在三垣之地,你定然能够获得自己想要的权力。”

    我问他,三垣之地是什么样的?

    他说,那是大陆的中心,天地灵气最为浓郁的地方,所有盖世强者都在那里,他们守护着三垣九野大陆,免遭异族侵犯。

    方笑玉胡说,他道:“你都没有去过三垣之地,这些都不够是你道听途说来的,以我看来,只有实力真正强大了,才能在任何地方都拥有话语权。”

    是的,我认同这句话。

    我也开始了解他们两人,玉是一个言语温柔、性情淑均的人,跟他说话时常能够让人感到如沐春风;而方是一个思想跳跃、自由不羁的人,他说话很是自我,喜欢追求实力。

    当然,他们的

    感情很好,而且对我也很好。

    玉说,他不想继续在修行的世界里生活了,做凡武的游侠就挺好,或者往后找一个世外桃源,安安乐乐地去体会生活,什么鸢飞戾天对他来讲都是虚假的,还不如耕田谋生有趣。

    方对他这样的想法提出了严肃的批判,说什么在这三垣九野,从来就没有那样的世外桃源,有的只是强者对于弱者的欺压,若他真的放弃现在的所有去隐居,说不定才要经受更多的麻烦。

    我不解,便问他,他的愿望是什么。

    方说,他想要在武道之中闯出名声,让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名字,甚至让修行盟的元老都来点头哈腰地拜访自己,那才是真正的强者所为。

    我从那些话便能知道,方并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说不定能够在不久之后,见证他成为真正的强者。

    六道者进行了许多次围杀,所有被困在其中的人都陆续战死,但是我在玉和方的保护下活到了最后。

    地位强者服气辟谷,几乎不需要通过摄食来维持身体机能,但是我不能。方便硬闯出去,拼得遍体鳞伤地为我找了一些谷物,我哭得泪流成河,一边为他包扎伤口,一边无声地哭,然后我哭着吃东西。

    在那种坚持之下,那祠堂中便知剩下了我们三人,玉和方的体力也已然剩下不多,我也因为长期缺少营养食物,再次瘦弱了许多。

    那天,方当着玉的面问我:“我们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玉也盯着我,让我感觉到脸皮火辣辣的。

    我原以为我会死在那里,甚至是玉和方都已经做好了死前的遗词,但是我们很幸运,我们获救了。

    在那之后,六道者被修行盟与第七幕镇压,我因为没有了亲人与熟人的缘故,便跟随着玉和方来到了他们先前所生活的地方,他们对我很好,没有因为我是女子而有半分怠慢,也没有因为我不是男人而越礼欺凌。

    他们每日在宅院之中练武、比试,偶尔还会邀请我去观战,

    玉喜欢煮茶,方喜欢酿酒,但是他们都喜欢让我品尝他们的成品。我则在他们给我的单独的房间里进行我的医药研究,他们会给给我送来我想要的医书,甚至会帮我去寻找一些难见的药材。当然,我们不会随意干扰。

    那段时间是我这半生中最为舒适的岁月,被六道者引起的恐慌也随之飘散,只剩下在这般悠然时间里的温柔言语。

    还记得有一个地位强者前来找玉、方似是有事,但是却遇到了我,他以为我是侍女,便说了一些隐晦侮辱的话,我都没有多少生气,但是玉、方知道之后,却直接将那人撵了出去,直言断绝所有关系。

    我知道之后,不由得感到好笑,但是在好笑之外,还有着一些的慌乱,我也终于开始感觉到,他们对我似乎不仅仅是朋友。

    事情还要从那白狐之事说起,玉在恶龙爪下救了一名白狐少女,但是因为大多数人对于妖族的歧视,其实不管白狐怎样都无法存活下去,这个为人类视作敌人的种族,在三垣之地则与人类并肩作战对战着荒族入侵。

    玉在听了白狐少女的悲惨故事之后,便决定暂时将她留在山庄之中,可方却绝对反对这样的决定,两人愤怒地吵了一架,即便有我劝说,但是他们还是爆发了剧烈的矛盾。

    矛盾的结果便是白狐少女住进玉的偏院,而方封锁之间的道路,表示自己的立场,在他认为即便没有人承认妖是异类,但是妖与人不相同,他尽管不需要一定要白狐死,但也绝对不允许白狐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随着道路的封锁,我也被圈在了方的圈子里,在某些方面,我其实也是支持方的做法的,妖类狡猾,时常便会出现残害人类的情景,这是我深恶之的原因。

    但是数十日过去,两人的关系仍然没有缓和,在我陪方在城中闲逛的时候,赫然看到了玉的身影,一旁的白狐少女容貌昳丽,纤手挽着玉的手臂,一路上有说有笑,看上去极为亲昵。

    我心中也颇觉得不舒服,但是因为是玉的主观选择,所以并没有做出什么,反而是方开始暴走,竟然运转元结想要将那白狐杀死,我自然做不了什么,但玉却出手与方大战,他们实力相近,若是没有数个时辰,是不可能分出胜负的。

    可就在这个过程中,那白狐却攻击了我,她的利爪刺入了我的胸膛,我在一瞬间便失去了知觉,我只记得那是见到白狐以来,她第一次展露出杀意,我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是我中招。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方满身血迹地趴在我的床前,我的胸膛处虽然已然没有了那个破洞,但是仍旧在传来剧烈的痛苦。

    那之后方告诉我,他用换血之法救了我,但是到了我伤好的那一天我才知道,这其中发生的事情远比我想象地要复杂。

    那日我被白狐刺杀之后,方与玉都停下了打斗来救我,但那时我已然气息奄奄,而且体内有着许多白狐留下来的元结,按照道理说我已然没救了,但是他们却

    用禁法,以玉的分魂情绪为引导,以方的一身血液为补充,强行逆天改命。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本以为逃走的白狐再次出现,但是玉并没有及时出手将之制服,而是妄图用言语感化,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白狐突然出手重伤施法中的方,我也再次遭受了牵连,为了挽救我最后的生机,方不惜用自己的性命为屏障,替我抵挡白狐大半的攻击。

    结果便是,白狐趁机吸取了方的魂力,并且种下了恶毒的妖狐封印,致使方跌落境界,并且这一生都无法再破境地位。

    随后玉抛弃所有的善意千里追杀白狐,我与方则在庄园之中养伤,虽然我很清楚,往日那般融洽的关系再也不可能继续了。

    方告诉我,在我受伤之后,玉已然自主割断了善良情绪,他今生都不可能有笑容了。

    没有笑容的玉应该是一个冷酷的剑者吧!

    我很难过。

    方又道,他已经与玉恩断义绝了。

    我哭了起来。

    就像是经历了一场灾难,我自始至终都不知道那白狐为何要杀我,也从来都看不清楚,玉和方多年的身后感情,竟然会在这样一件事中分崩离析。

    方跌境成为凡武武者,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可能重新踏入地位,只要那个连五重地位强者都无法破解的妖狐封印没有解除,他只可能是凡武武者。昔日的骄傲全都被粉碎,他似有不甘,但他说,他从未后悔。

    白狐的招数他接住成为了这样,但若是我接下来,将必死无疑。他是为了救我,才变得这样,我心中愧疚,但是却没有办法帮他疏解情绪,就像是玉远走一样,那些东西再也无法弥补。

    他说,人有七情六欲,若是有人抛弃了其中一种,便会使得自身天赋上升到一种难以揣测的程度,但这毕竟是禁术,不可能大范围扩散开来,也因此玉将走上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路,甚至是成为这三垣九野的强者。

    然后,他也走了。

    他暗中将那庄园交托给了我,而后次日便消失不见了,我不知道原因,只看到他留给我的信。信里说,“他为了一个人愿意放弃很多东西,我也会为了一个人改变许多东西。”

    他说的是玉,那个让玉为之放弃的人,应该便是那白狐,而方口中的那个人,应该便是我,但是他没说。

    我不知道玉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方去了哪里,但是我知道,那处庄园将不再是以往的庄园,我在大哭了一场之后,也便离开了。

    我留下了一封信,虽然我知道他们都不会再回去,但是我还是将信留下了。

    随后我便成为了晏蹇台,开始用医师的身份游历四海,改头换面,伪装男子,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求医。我求的医是我的医术,不是别人,求的是我的解脱,而不是任何情况下的痛苦。

    ……

    姜鸣与林寒听完这个故事,皆是露出了悲怜之色,因为晏蹇台从始至终都是背对着他们,她有着怎样的神情无人可知,只是从其愈发悲伤的情绪中可以看出,即便这么多年过去,她依旧没有缓解对那件事的痛苦。

    晏蹇台道:“我现在叫晏蹇台,不再有别的身份,之所以选择将这些说出来,其实不仅仅是因为你们,而是上次与你一起来到见鹤堂的申羽姑娘。”

    “夷忧?”姜鸣面带疑问。

    “这是她的真实名字?”晏蹇台顿了顿,道:“她也是一个悲苦的女子, 与我同为沦落人,若是她此次前来,我倒是愿意将这些故事讲给她听。”

    姜鸣沉默无声,申夷忧的事情一直是一道解不开的心结,晏蹇台虽然与申夷忧只有一面之缘,便识破了她的伪装,所谓的同时天涯沦落人,也只是一种用来抒发情绪的理由而已。

    姜鸣问道:“那晏大夫,你是如何知道第七幕的杀生丹的计划,这件事应该算是隐秘之事吧?”

    晏蹇台道:“的确算是隐秘之事,但是对于那些有着广泛交集网络的地位强者,第七幕的行径早已昭然若揭,但是因为第七幕的势力强大,没有人胆敢招惹而已,毕竟他们只是对待凡武武者下手,与他们并没有关系。”

    “那时我在庄园的时候,便有着许多地位强者前来拜访玉和方,他们两个也是允许我坐在他们身边,听这其中故事,我向来是没有多少兴趣的,但是那次对于第七幕的闲话,我倒是竖起了耳朵听了。”

    “有一个地位强者与第七幕有着商业上的交易,便没有意外地得到了那种杀生丹,因为留着无用,便送来庄园给玉和方把玩,我便间接地接触到了那种丹药,并且有幸将之分解研究了一遭,可谓是对于杀生丹有着一定的研究。”

    姜鸣与林寒听此大喜过望,若是晏蹇台接触过这种丹药,便是有着极大的概率能够恢复罗湖,晏蹇台的医术姜鸣很相信,想来希望也是巨大的。

    只是看着晏蹇台那般神色,总有些动容。

    她所遇所感,全都消散如烟,这般故事,此中悲戚,再无人知。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一染院落殷红

    “七星化雨丹?”

    晏蹇台接过那枚丹药,拿在手中端详了许久,面色逐渐变得凝重,她肃然道:“这枚丹药是谁给你的?”

    姜鸣道:“是一个不知姓名的黑袍青年,我请他吃了一顿饭、喝了一顿酒,他便给我留下了这枚丹药,说是能够帮到我,但是我心有疑虑,不敢给罗湖轻易服用。晏大夫,能否看出这丹药有什么问题?”

    晏蹇台犹豫许久,道:“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但的确是七星化雨丹,我能认出其药性。但是,仅仅凭靠这种观察难以辨认出丹药中是否有着其他东西,我还需要用别的方法检测。”

    “只是……我很好奇,能够将七星化雨丹当做酒钱给你,这人要是没有毛病,便一定是个有意思的人。”

    姜鸣苦笑,他自始至终都不知道那黑袍青年的姓名身份,所有的相逢都是一场意外,所有的交集也都是因为那说起来十分世俗的缘故,而至于为什么要有这种回报,他想不懂其中原因。

    晏蹇台又道:“七星化雨丹的贵重程度超过你们的想象,它的价值大概在一千三百多万两一枚,如果这枚丹药不是劣质品或者失败品,你所说的那个黑袍青年只要不是与他有着血海深仇,便犯不着花这么大的代价来谋害他,即便是第七幕也不可能。”

    “七星化雨丹传闻中是由一百二十多种四等以上药材炼制而成,其中更是有一株七等海幻草,可谓是原料上酒极为昂贵。而且七星化雨丹不是三垣之地的产物,而是朱天野的专属丹药,原属于青龙宗,后来转移至修行盟总部。”

    “这种丹药能够祛除体内杂质,是许多丹药残余物的最好净化之物,想要用这种丹药清除杀生丹的副作用,这本身便是没错的,但是这个过程还得再加一些步骤,毕竟这七星化雨丹药力醇厚,恐怕伤了他的经脉,反而将他变成一个废人了。”

    随后晏蹇台便开始设计治疗的方法,研究了许久才确定了那的确是七星化雨丹,而且其中没有其他的东西,不过到底是什么方法检测出来的,他们也不知道,自然也不敢追问,但是姜鸣却相信晏蹇台。

    将数十种药材熬煮了两个时辰之后,转而倒入戟特制的木桶之中,在罗湖皮肤上涂抹了一种极为粘稠的药糊,而后在吞服了十数种丹药之后,才让罗湖泡进了药汤之中。晏蹇台在罗湖头顶诸多穴位刺上了银针,观察了许久,才终于将七星化雨丹喂给了罗湖服用。

    罗湖因为多日的修养, 已然是恢复了一些灵智,虽然显得还是有些痴傻,但这次他已然知道对自己的重要性,并没有丝毫反抗,接受着晏蹇台的治疗。不过,这个过程有些漫长。

    “还好,他应该是服用过第七幕的一些解除杀生丹特性的丹药吧?若不是如此,这般方法也不可能对他有用。有了这七星化雨丹为主要方法,一桶药汤来中和药力,同时治愈他体内的暗伤,银针则遏制住毒气渗入他的大脑,如果不出意外,三日之后便可恢复。”

    晏蹇台说这番话的时候十分自信,虽然便瞥了没有瞥罗湖一眼,便转身出去,随口又道:“在这个过程中,他的身体会吸收药汤中的药力,因此药汤会被稀释下来。在后院我熬煮着大量的药汤,要随时加入以达到他身体吸收药力所需要的程度,而后等着就是。”

    姜鸣与林寒颇为惊喜,总算是没有愧对期待,晏蹇台的自信给了他们莫大的欢悦,这种情绪是掩饰不住的。

    不过欢悦过后,林寒却想起了什么,道:“你还是出去看一下晏大夫吧,你应该也看出了些什么,晏大夫帮了我们,我们自然也得帮着她,即便这是付费的交易,我们要做的也无可厚非。这里就由我看着,你去便是了。”

    姜鸣点了点头,旋即走出去,刚好见到晏蹇台在同药童安排什么,仿佛是注意到了姜鸣,对话戛然而止。

    姜鸣还来不及说话,便听到门外有着细索的脚步声,只见一队甲兵破门而入,迅速将晏蹇台、药童与姜鸣围了起来。

    “看来是报仇了!”姜鸣冷笑一声,便欲冲杀过去,率先将其中强横的武者解决,但却被晏蹇台及时拦住。

    “让我来交涉吧,还是黄家的那些事情,我本来就不想管,但是自从我将那些事说出之后,突然觉得这件事也逃脱不掉。”

    晏蹇台神情冷淡,拍了拍药童,而后昂起头来,看向那之前来过的半步九段武者,以及身边穿着黑甲的将领,道:“城主大人,还有这位乐于兴风作浪的武者大人,你要去黄家,想来你们不会阻拦吧?”

    那名黑甲将领笑道:“晏大夫能够做出这般决定,我们自然很高兴,我们自然会将你安全送到黄府,为黄淮小姐治病,但是晏大夫身后的这个人,我们并不打算轻易放过。”

    晏蹇台面色阴沉,道:“难道我说这些话都没有作用?事情因为我而起,我还做不了主?”

    黑甲将领道:“之前晏大

    夫自然可以解决,怎样决定也都随晏大夫的心意,但是现在已经与晏大夫无关了,我师父可是受惊了屈辱,我这做徒弟的,若是不能替师父讨回个公道,那可就真的失职了。”

    晏蹇台冷声道:“倚势欺弱,这就是你眼中的讨回公道?分不清善恶,用自己的主观意识来评判正误,甚至不用管顾其他人的看法,你这城主可真是做得对啊。”

    黑甲将领道:“晏大夫过奖了,这这只是一些小手段而已,往后将案件递交上去的时候,我自然会稍作改动,善恶之辨也就偏向我这里了。”

    姜鸣朗然大笑,听这黑甲将领的言辞,他不由得大为震惊,按照道理来讲, 秋绝横扫秦王朝,对所有城池进行上下官员的清洗,大范围地更换新生力量,理应不会使得剩下的人成为妨碍新政进行,但是这名城主,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土皇帝的梦里。

    姜鸣道:“这位城主大人,我想要问你一个问题,你担任这少安城的城主职位多久了,秋绝带领大军兵临城下的时候,你应该是降军吧?”

    黑甲将领一怔,秋绝大军来临之时,他选择当了叛徒打开城门迎接秋绝大军入城,但是因为自己的家族在少安城中很有势力,在戟选举新任城主的时候招纳了许多先达老者支持自己,在往后更是鞠躬尽瘁地表示着自己的忠心,他只是因为自己的墙头草特性才活到了现在。

    姜鸣看着黑甲将领这般模样,笑道:“看来我猜对了啊,秋绝在硫火之战初数年的时间里一直都在培养人才,想要用那些人才将整个秦王朝重置,但是这些人肯定无法全部接收秦王朝的官职,所以便需要一些人暂时统治这些地区,你应该就是秋绝眼中这个过渡时期的官员,所以才让你治理少安城吧?不过,我想你这般作为若是揭露出来,应该是无法在这个位置上待下去了吧?”

    那黑甲将领脸色大变,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姜鸣所言不虚,可是他不可能完全丢弃势力纠葛,若是没有了那半步九段人位中年人的帮助,他不可能在这个位置上坐稳的,要知道城中要位已然有着许多秋绝党派的眼睛,正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黑甲将领大喝道:“你管的太多了,我周济既然是这少安城的城主,自然有权处理这里的任何事情,你也不例外。”

    姜鸣瞥向那一旁的中年人,道:“看来他没有告诉你,我的真实实力是什么层次,不然你也不可能如此嚣张。”

    名为周济的黑甲将领冷哼一声,道:“嚣张的是你才对,知道亥布先生是我的师父,竟敢下此毒手,只是拥有半步九段的些许能力而已,即便你是真正的武学宗师,今日也逃脱不掉我的手段。樊笼封锁,动手!”

    只见从院落房顶上迅速跃下十多名武者,手持着金属长矛画地为牢,将姜鸣困在其中,而后有着一道罗网扑洒下来,外围已然有着数十名弓箭手射箭,似要将姜鸣一击射杀。

    周济喝道:“这全金樊笼阵,配合上渔网封杀阵,你将无可逃脱。弓箭手准备,射杀此獠!”

    箭矢横飞,但是却没有预想到的万箭穿心,戟光闪动,姜鸣却已经暴动而出,那樊笼阵与渔网封杀被他一戟破除,半月步生莲暴走,惨叫声顿时遍布整个院落,那些站在屋顶上,执戟院落中的甲兵与武者,在接触到姜鸣的长戟的一瞬间便没有了生机,普通武者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形,他便又已经杀了数人。

    周济与亥布大惊失色,连他们计划好的最强杀招都无法困住此人,他们已然没没有了其他手段。

    “拦住他!”

    “恭喜,你们太慢了!”

    一戟刺出,站在周济旁边的中年人胸膛一凉,便见那柄浑黑色长戟穿过了他的身躯,他无力地倒下,不甘而恐惧。

    “砰!”

    戟杆挥动,打在那城主周济的膝盖上,周济吃痛立即跪在了眼前,姜鸣一只脚踩在他的肩膀上,将方辕戟插在周济眼前,笑容讥讽。

    “听说你是要杀掉我?我这人有个毛病,面对我的敌人,我通常要做的永绝后患。”

    周济惊恐不已,惊叫道:“你不能杀我,我是少安城的城主,你要是杀了我,整个秦王朝都会通缉你的,到时候你也必死无疑!”

    姜鸣冷笑道:“看来你是没有通过第七幕查探过我的身份啊,也罢,让你看看这个东西,你应该认识吧!”

    当姜鸣将秋绝给他的通关令牌拿出,周济如坠冰窟,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道令牌,毫不怀疑而又惊疑不定地喊道:“元帅金令?你竟然是秋绝殿下敕封的元帅?”

    在少安城换主之时,东部兵马大元帅邓兴便手持令牌来到城中,周济不可能认错,但这尊贵的元帅金令为何会出现在一名不知身份的青年手中?

    姜鸣微微吃惊,此刻他才知道这通关令牌的真正作用,竟然是代表着兵马大元帅的身份,怪不得一路上那些城主都对自己尊敬有礼,他还以为

    只是秋绝留下的一些威慑,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代表。

    “看来秋绝还是有其他的安排,不知他给我这道令牌,究竟是意欲何为?”

    姜鸣沉思间,那周济却是面色煞白,恐慌道:“元帅,下臣不知元帅尊容,冒犯之处……”

    姜鸣笑道:“没事,没事,你闭上眼睛就是了!”

    方辕戟挥动,一颗人头飞了出去,那周济圆睁的双眼,至死也没有闭上。

    姜鸣横戟,将令牌向外公示,浑声道:“我杀了你们城主,现在你们想要报仇吗?尽管来,我今天还不过瘾。”

    那剩下的甲兵与武者面面相觑,最后都心中惶恐,缓缓跪倒,大呼道:“拜见元帅!”

    姜鸣冷哼一声,道:“看来也都是受了秋绝新政的影响,既然如此,你们其中也定然有领队的,回去之后禀告给上级,让秦王朝那些人知道,是我姜鸣杀了这混账东西,让他们重新换个城主。”

    此中霸气,一言难尽。

    当然,后面姜鸣还是要让这些人将院落收拾干净,毕竟晏蹇台那种目光让他头皮发麻。

    “你这是炫耀吗?秦王朝的兵马元帅,的确地位不低,原来你是有备而来。”晏蹇台面露讥讽,让姜鸣心中咯噔一响。

    姜鸣苦笑道:“对付恶人就要用最直接的方法,我可不会让这种人留在世上,既然惹到我了,那就正好可以泄愤。当然,这院落还是要清理干净的。”

    晏蹇台道:“这还差不多,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去黄家了。”

    姜鸣却跟在晏蹇台身后,道:“罗湖有林寒看着,我陪同晏大夫去一趟吧,没准儿还能帮上你什么忙。”

    晏蹇台瞥了他一眼,愣了愣,道:“看来你还挺懂事。”

    姜鸣笑笑不语。

    黄家府邸在少安城的中心,姜鸣与晏蹇台刚到门口,便见那门口站着一众护院与一名留着短须的中年人,望见姜鸣与晏蹇台那人便道:“恭迎晏大夫大驾,黄浮前来迎接。”

    姜鸣与晏蹇台还没有到,这黄府家主黄浮便来亲自迎接,他们为何会知晓晏蹇台的行踪,似乎晏蹇台也不想探究,眼神都没有瞥向那人,便直接一脚迈进府内,姜鸣跟在身后,像是一名侍卫一样,亦是没有多言。

    那黄浮见状立即走在前头,给晏蹇台带路,但是晏蹇台却仿佛早就知道路线,向着既定的方向走去,姜鸣虽有疑问,但仍然保持缄默。这是晏蹇台的事,他并无权干涉。

    “晏大夫……”

    前方应该便是那黄家小姐黄淮的闺房,穿着华贵的妇人站在门口,遥遥向着晏蹇台颔首行礼。

    晏蹇台道:“还在里面?”

    妇人道:“自晏大夫上次来过之后,再也没有大夫能够说出其病情,我们便没有改换房间……”

    话未说完,晏蹇台便闪身进去,但是那妇人却抬手想要将姜鸣拦挡住,毕竟是少女闺房,姜鸣进去不太好,晏蹇台却转过头来,道:“让他进来,他能帮我。还有夫人你,也进来吧,其他人离开一些,人多了没用。”

    妇人稍稍犹豫几秒,便没有再说什么,为了请晏蹇台救治她的女儿,不知道已经耗费了多少手段,若是现在晏蹇台不愿,她便再也没有办法了,想到这些,她也只能够听从晏蹇台的意思。

    姜鸣走进去,低声道:“这里毕竟是少女闺房,我进来不太好吧?我在外面也能够及时感知你的危险,要不我去外面候着?”

    晏蹇台漠然道:“你走了难道还要我打杂?”

    “呃……”姜鸣无语,原来是被当做了杂工了。

    晏蹇台又道:“不过如你所说,这里是少女闺房,就算这黄府没有了好东西,但是这黄淮小姐却是无罪的,管好你的眼睛就是了。”

    一旁的妇人听见这话,顿时脸色大变,但是晏蹇台却丝毫不理睬她,坐在了床边,开始查看那昏迷的黄淮的状况。

    姜鸣站在侧边,斜眼瞥去,只见那黄淮面容枯槁,眼皮浓黑,这般面容已经像是一个已死之人,但是晏蹇台却打算对她进行救治,这不得不说是一场造化。

    晏蹇台道:“姜鸣,你觉得这黄淮小姐长得怎么样?”

    姜鸣微微一愣,道:“挺漂亮的,即便是病症折磨,但是隐约都能看到其容貌非凡,若是在平常定然是美人坯子。”

    晏蹇台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我见过她没有生病之前的模样,确实称得上倾城之色,若是配你,你觉得可以吗?”

    姜鸣脑袋嗡得一声响,苦笑道:“晏大夫你别开玩笑了,黄淮小姐的容貌就算配给皇子也是容易,更别说我了。况且,我早与夷忧私定终身,自然不可能再喜欢别的女子了。”

    “看来我猜对了”,晏蹇台淡淡一笑,低声道:“你若遇到一个身处黑暗的女子,千万不要放弃她,因为除了你,她再也没有其他了。”

第三百五十章 有三

    渊流从鲸落山脉流出,总流长超过上万公里,经过波折几遭的起落,终于济入这片令舟船难渡的青海。青海的水是青色的,传说曾有一只青血神兽陨落海中,染青了这片海域。

    秦王朝与九府联盟国之间的一条天堑深流,仿佛是从鲸落山脉中孕育而出,但它的径流却是贯穿大半个朱天野,会秋雨连绵时,可淹一城。

    两国之间的商道多从河道通关,虽有国战但不止商客,这是历代君王达成的基本共识。即便有将兵行险计,也不会在这条道路设伏,此水之外,便是秦王朝的广阔平原,便是九府联盟国的寒武关,兵家常道“以智御险”,不外如是。

    这一途的商船,虽说两国并未针对商人来往,但是除非一些胆大的商旅才敢在这两国边境游历。一艘客船,缓缓行进于渊流之上,悄悄荡冲开层层波纹,如探花蕊的女子手指,一条木桨便是船家手中的舵把,客将往哪儿去,他便驶向哪儿。

    云凛轩随着巨鲸小西漫游,半个时辰之后见到海上一道黑点,那并不是什么漂浮物,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太微垣云凛轩在此,阁下近来可好?”云凛轩仍然饮茶,突地横空掷杯,白玉茶盏被一股劲风包裹,瞬间便至那道人影手中,茶水未洒,劲风卷过,海水起波澜,人影衣袍却未动丝毫。

    那人站于海面上,脚下无物,但却不下落,凡人无法触及的境界,上善若水,他却不是普通的地位强者。却见他一身紫袍,面容俊逸,神色冷漠,不是被称为“邪魔”的苍伏恺,还有谁能拥有这种气场?

    苍伏恺执盏,轻抿,倾之剩余,坠杯于海,他神情亦不起縠纹,道:“三大上界古族之一的白冥族,现今人才凋零,全族及其附属上百万,能执戟领军者稀寥,但因驻守太微之北疆,荒族连年侵扰,所受压力更为巨大,能出你这个盖世之才,实乃白冥族的福气。”

    被对方一语道破身份,云凛轩也不惊奇,仍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道:“阁下谬赞了,能支持一个人成为强者的条件,不是生之即有的天赋,更决定于后天的努力与机遇,天下万事如此,我岂能免之?说不得,再过几年我这才子便夭折在了野外,而你紫袍剑魔仍旧祸乱四方。”

    苍伏恺道:“你是第二个这般旁点评我的人,我而今受三垣九野无数势力缉捕,数座上界宗派视我为腐刺,若哪日跑出来一个天位境界的强者,我难道还能活命不成?只是他们都自诩清高,惧怕旁人纷纭与点评,抹不开老脸跟我一个年轻后辈战斗,便派遣一些地位境界的小兵来杀我,他们却不知道,祸害垣野的苍伏恺早已是八重地位,天位之下无人能杀我!”

    苍伏恺的桀骜与霸气在此时尽显无遗,八重地位,已是能比得上一些上界宗派的执事长老,若不是一些在地位境界巅峰的人物,谁能与他为战?云凛轩倒是玩味一笑,道:“你倒是霸气十足,能在这般天下皆敌的追杀下傲视一切,甚至还叫嚣着无人能杀你,这就等于是将上界宗派的颜面踩在脚下,又吐了几次腌臜的口水,即使你没有盗抢极品金属,怕是他们也放不过你这个没有来历的另类。”

    苍伏恺道:“放不过便放不过,天下善恶本就不是谁规定出来的,那些人能说句话就成铁令,凭什么我不能用自己的方式走自己的道?那些虚伪的杀人的恶人迟早会被我拉出来杀死,那些前来找死的炮灰我也不会放过,周宅血案二百多人身死,我不求他人理解原谅,强者从来就只相信手中的剑。”

    云凛轩眼神微蹙,他并不能完全认同他的思想,但是从这些话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真相,外界传言的苍伏恺并非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邪魔,他只是在走自己的路,在执行自己的正义。

    “我想知道,周宅血案中有没有活下来的人?”云凛轩道。

    “应该有两个,不,三个,他们应该活着。”苍伏恺从容答道。

    常净寺冯坤和尚,妖枪董横,以及九府联盟国黑衣捕牙统领方秉烛。云凛轩脑中漾过这几个名字,他不识得这些人,但能从手下人收集到的情报中得知一些端倪。若是这三人活着,那么苍伏恺的用意就太过神秘了。云凛轩道:“听说你磨砺武道,在修器与修阵方面也颇有建树,那柄由两大极品金属铸造的武器,由你亲自铸造,似乎生来便是具有神器雏形,何不请我见识一下?”

    苍伏恺眼神一凝,右手轻握,一柄紫黑色长剑恍然出现,剑身黑光流动,剑刃煞气波动,好似要摄人心魄。

    云凛轩从那柄长剑中看到了一种杀气,融入了苍伏恺特有的元势,即使是他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你们这些人倒也奇怪,明明天下人都认为我是邪魔,可就是有一两人异类思想的人觉得我胸中另有千秋,难道你们都是蠢人吗?”苍伏恺轩截遥指,一道剑气猛地射出,擦着云凛轩耳边过去,进入远处的一处海域中,顿时激起数十丈的水柱。

    “哈哈哈哈,想不到阁下也会这般说话,真不负‘苍伏’之名。”云凛轩缓缓起身

    ,一跃入海,也似苍伏恺站于海面上,巨鲸知意潜入海中遁去。

    云凛轩道:“听说羿玄宗的扈江离与你交过手?”

    苍伏恺道:“也算是个绝世奇女子,与我交手百招,输我一招,我们都没有动用元武技。”

    云凛轩笑道:“今日战场是在这青海上,不需要在意能量元气外泄,似乎这一战你要动用全力了。”

    苍伏恺冷笑:“你我都处于八重地位的瓶颈,这一战自当用全力,对于我们突破新的境界有巨大裨益。”

    云凛轩道:“荣幸为此一战。”

    “出手吧!”

    黄石镇中。

    蒙纱女子莲步轻移,缓缓走上前去,随着指尖戒指白光一闪,一柄纯白色的晶石长剑已然握于纤纤素手之中。

    “苍伏恺,极品金属乃是上界宗派的禁忌,他们一宗或许只有一种金属镇压气运,但你接连夺得焚莲隐龙石与极血殃赤玉,已是让得那一批资本深厚的势力者眼红不已,这个理由足以大批强者来取你性命。”

    紫袍男子不表喜怒,问道:“我取走无主之物,并未有何不妥,众人看不惯地只是他人的得利,看不惯地是他们的贪婪心胸。你,与羿玄宗是否也是为了极品金属来的呢?”

    “宝物虽好,也需缘分得到。我得到密意,如果你愿意相信羿玄宗,我们会在关键时候帮你一把,毕竟这天地劫难能多得一个人守护;如果你执意这样招恨与直面他们,我们没办法多插手,而且作为表面的试探者,今日这一战在所难免。”扈江离道。

    “那便不必客气,紫袍成魔,本就应该,我的这柄轩截剑,今日初铸,饮血二百四十八,现已初孕煞气,若他们想要金属,来战我便是,这天地就是因为这些贪婪无知的人头精怪,才变得肮脏难忍。”苍伏恺愤慨,一吐不快。

    白晶长剑在空中静立,蒙纱女子手中一握,将一块不知名的物什扔向那紫袍男子,眉目之间除了无奈,竟表现不得其它情绪。

    “今日一战,无论谁输谁赢,都将是上界宗派执法者对我苍伏恺追杀的开端,我早已知晓这条路的艰难,但我紫袍长剑,狂傲成魔,任谁阻挡都将化为尘土。我苍伏恺要做千古间无人敢做的事,收集九种极品金属,煅铸天下最强的神器,然后扫除荒族,清灭寰宇。”

    夜泱城中。

    在临清巷,姜鸣租下着一套房子,有一个小院又七间卧房,别处都要五六百两白银左右,但此处却不同,一年只收了二百两,算是捡了大便宜。

    当姜鸣抱着木青岚走进院子,木父便一脸担忧地迎上来,忙问发生了何事,姜鸣才要细细说明,却见自充作大厅的房舍里走出一人,白衫垂地,纸扇轻摇,伴着一抹莫名的笑意。

    “姜公子,你们这是去哪里了?”

    姜鸣一看,竟是难得一见的房东先生,他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他住在隔壁,府邸不大,随意取名为“醉翁居”,旁人称为云凛公子。姜鸣知晓这位神秘的房东不会无事转悠,而木青岚已然经过城中一有名气的大夫诊断过,除了气血亏虚别无大碍,便将木青岚交给木父,简单叮嘱几句,并让那乞丐跟着到旁屋去了。

    姜鸣笑道:“云凛公子真是稀客,我们来夜泱城都大半个月了,才见公子两次,都不知道公子是做什么生意去了吗?”

    “谁跟你说我是商人的啊?”云凛轩笑骂一声,呈现出一副挑弄的嘻哈神,却是顿了顿声,盯着姜鸣道:“你真的知道我的身份吗?”

    此音入梵,字字珠玑,旁人不解意。究竟所问是他的身份,还是其他目的?姜鸣愕然生疑,此人虽租下屋舍给他们,却没有半点地主房主的架子,随意降下租价,似乎是意在讨好?可是他们又有什么价值让他讨好呢?为姜鸣这个能杀妖兽狂狮的武学才子?为木青岚的美貌?但未透露出任何招揽之意啊!

    “我姓云凛,名轩,小字轩之。”

    “你的目的是什么?”姜鸣的脸上露出几丝阴狠,背在身后的手已曲做爪,他在等待,等待云凛轩的回答。

    哪有什么回答?云凛轩缓缓移步,步至院中,成房舍之四合,凑天穹之正盖,隐隐有风声起,草木惊动。一支笔霍然显现手中,饱墨,如汲水之蝉,静而不躁,日下悬憩。云凛轩一身白衫,不染纤尘,束发加冠,惊如仙人。

    那一刻风雷动,城中人皆出门东向看,窥伺这天象异变,察测这晴忽转阴。而这临清巷一隅,那个白衫男子仰天一啸,笔锋所知,一道奔雷落下,轰鸣的响声震聋发聩,那男子却不自意,嘴角掀起一抹笑意,雷光竟随笔尖旋转起来,遥然一指,雷奔急速,直落房梁。

    “砰!”

    姜鸣震惊难言,因为那道雷光擦着他的右耳飞过,直接将一旁的石柱射穿,而后斜向上插入了房梁。但见那白衫男子笑意更甚,双手背于身后,更显超然之姿。而雷云已散,天空复

    尔清明,日落西山。

    姜鸣已不再自以为眼前的白衫男子不谙武术,他甚至明了,在男子手中,他没有还手之力与出手之机会。能沟通天地,已近仙灵,非凡俗能目测深浅。

    千历二百二十六年春,宁静和平的朱天野被一声兽吼唤醒,传闻有人于堪罗灵山脉身处见到一只百丈的剑齿冰狼,一吼而致数千妖兽寂灭。又有人传言,剑齿冰狼的血能令地位强者直达天位圣境,九野诸大势力风云际动。

    恰于此时,祸乱四方的邪魔苍伏恺在西泽国望潮城大开杀戒,上万普通百姓死于苍伏恺剑下,天市垣紫仙洞八重地位强者与之一战,被一剑斩成两截,轩截剑寒三十州。剑魔之名,传至垣野诸域,天下俱惊。

    交趾山脉。

    只见那四方狼群如众星拱月,朝拜般向着那块巨石俯拜,巨石上,一道高大似有十数米的狼躯缓缓踏步上去,仰天一声长吼,顿时乌云尽散,月出高天,万狼臣服。

    这一幕被姜鸣看在眼中,内心的震撼已无法言语,这种万狼俯拜的威势虽不是姜鸣所希望的颔首,但却与那种理想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他的精神竟深深陷落。

    那头高大的狼王昂首,向着那虚无的空间道:“出来吧,世人盛传的剑魔竟也这么胆小?”

    却见那片空间微微扭曲,缓缓泛起细微的涟漪,一名容颜俊逸器宇轩昂的紫袍男子从中踏剑而出,浮身于狼王十米之外的天空,神情冷淡。

    “只有你一个,我自然用不着多客气,仅仅只是九重地位的狼王,对我没有多少震慑。”苍伏恺将轩截握在手中,虚空踏步,宛如仙人。

    狼王冷哼一声,一股凌厉的风卷朝着苍伏恺飞去,苍伏恺却只是随手一剑破之,动作洒脱至极。

    狼王道:“这就是用两种极品金属铸造出来的雏形神器,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你现有的实力似乎也没有超过天位,你倚仗什么觐见剑齿冰狼大人?”

    苍伏恺笑道:“剑齿冰狼,应该还记得熟人,我的要求,他会同意的。”

    狼王道:“看你年龄至多不过二三十岁,剑齿冰狼大人早先遁入深渊七十年,哪有可能认识你?休要满嘴胡言,不然我这上万狼兵可要尝尝荤腥了。”

    苍伏恺拂袖似是抖了抖袍上灰尘,笑道:“看来是被小看了呢?只不过,要尝我身上的荤腥,你可没资格!”

    话音刚落,只见苍伏恺周身天地元气瞬间裹住轩截剑,金光烁动的剑身在夜里极为耀眼,苍伏恺曲臂一挥,一道硕大的金色剑刃朝着狼王飞去,这股能量即便强如狼王都暗暗心惊,狼王驱动元结成盾,同时喝道:“苍伏恺,尔敢!”

    没有什么敢不敢, 既成剑魔,苍伏恺这一剑便出而无悔。

    却见苍伏恺怀抱着一名身着短衫的一米多高的小男孩,轩截剑已经被收入了元藏之中,他没有顾及狼王是何模样,朝着小男孩微笑道:“小家伙,还认识我吗?”

    小男孩双眼扑闪又扑闪,似乎在搜寻以往的记忆,但是那些记忆又是那么遥远,让他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他怯懦地道:“我好像见过你。”

    听着小男孩的话,远处的狼王都是惊讶无比,圣子的身份只有剑齿冰狼知晓,而且这只有五岁的小孩哪里会有机会与苍伏恺相识,可圣子身逾五行不在凡俗人类之列,所言定然有据,那么苍伏恺的身份也变得神秘起来。

    “哦?记性不错啊,竟有些后悔将你送给剑齿冰狼作义子了。”苍伏恺咂咂嘴,皱眉,凝视,但仍旧笑着。

    小男孩道:“你认识义父?那你为什么还要跟途擎叔打架?”途擎便是这位狼王的名字。

    苍伏恺道:“只是闹着玩而已,他以后还要帮我的忙,我可不想他就这样死了。”

    苍伏恺望着静静聆听自己说话的途擎,玩味一笑道:“大家伙,保护好他,若是他出了问题,不止是剑齿冰狼放不过你,我也没法饶下你。”

    狼王途擎深知此话不假,圣子的身份他并不知晓,但知圣子的地位却远远超过一位狼王,若不是此次剑齿冰狼在堪罗灵山脉有事处置,他也无缘暂时担起守护狼族圣子的殊荣。这种殊荣并不仅仅是因为圣子是剑齿冰狼的义子,更因为剑齿冰狼曾在堪罗灵山脉最高的山峰上向着九野数十位狼王宣布,若有一朝狼族濒临灭族,那么便不惜一切代价保全圣子狼婴,圣子将是狼族唯一的希望。

    苍伏恺运转一股巧力将小男孩隔空抛了出去,途擎连忙跑过来接住,小男孩虽然并没有被苍伏恺的举动吓倒,似乎他也知道自己并不平凡。

    途擎道:“苍伏恺,你方才所讲我会全部告知剑齿冰狼大人,希望你不是我狼族的敌人,或许到那时候剑齿冰狼大人将会对你很感兴趣。”

    苍伏恺望着高远的天空,又望了望并不友好的狼群,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不过下次要见面可难了,这三垣九野无时无刻不在变化,我有太多的事情要做,说不定下次的苍伏恺便不再是苍伏恺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谁人凉薄?

    愿得一人心,这是姜鸣对于申夷忧最好的告白。

    晏蹇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姜鸣的答案。

    晏蹇台转过身去,朝向那妇人道:“将她这数日时间里喝过的药的方子拿给我,我要所有不能遗漏一种,并且标明每日服用时间,要是有所错误,我也很难诊断出什么。”

    听得晏蹇台这吩咐的口吻,妇人非但没有丝毫恼怒,而且表现得极为欣喜,晏蹇台能这样说,自然是打定主意要救黄淮,黄府上下无一不期待晏蹇台做出这样的决定,虽然不一定拥有完全的把握,起码晏蹇台比之其他医师更有机会治好她的女儿。

    “好的晏大夫,我马上吩咐下人去寻找,这些时间也都有侍者专门记录,定然是错不了。”

    可正当妇人转身想要吩咐下人的时候,晏蹇台却道:“黄夫人,你好像是没有听清楚我说的话,这些事靠下人是做不好的,这不是客观要求,而是我对你的要求,这些事还是黄夫人去统计吧。”

    妇人微微一愣,似乎也是听出了晏蹇台话中的为难意思,暗暗瞥了一眼昏迷的女儿,道:“那我就亲自去办,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告诉门外的侍者。

    “慢着”,晏蹇台又道:“黄夫人不要着急,我将我需要的东西都一并说出来,一大桶冰块,还有沉寒针三十六支,这针在城中能够找到,不过就是有点贵。还有纯正的银刀酒……”

    吩咐了十多种物件,晏蹇台才算停下,那妇人脸色变得很是难看,若不是一旁的下人帮忙记着,她定然是忘了不少。

    晏蹇台道:“好了,暂时就这些东西,黄夫人记着我说过的话,这些东西都需要你亲自送来,若是其他人送来,那便没有了作用。”

    妇人重重地舒了一口气,道:“只要晏大夫能安心治疗我的女儿,怎样都行。”

    晏蹇台冷声道:“这不是我想要做什么,那些死去的人总要有些交代,不是吗?”

    妇人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出门去,其他下人也生恐触了霉头,便在门外侯着。

    姜鸣有些不解,但是联系晏蹇台之前对于黄家的为难,可以分析得出晏蹇台应该是去黄家有什么过节,所以才如此对待黄家,但是她却对黄淮没有什么反感,不然也不可能前来救治了。

    “是觉得我刻薄了?”晏蹇台没有转头,仍然在给黄淮把脉。

    姜鸣道:“没有,怎样待人都是因人而异,这其中应该是有一些事情的。”

    晏蹇台眼神微敛,道:“的确有一些事情,但这件事情不关我的事,可我若是不管,有些人的生死便没有了意义。”

    姜鸣道:“看来这件事不是一般的事情,已经上升到了人命层面了。”

    晏蹇台道:“这件事很快就会浮现水面,你也能看得清楚,不过我不会说,这是我对死者的尊敬。额外问你一句,你觉得这妇人怎样?”

    姜鸣思忖道:“看不出怎样,但是对于她女儿的确是疼爱,面对你的为难,她都没有丝毫犹豫,看到你决心来救她女儿,也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不管其人怎样,但对于她女儿的宠爱肯定是真的。”

    晏蹇台点了点头,道:“的确是这样,但也因为正是这样这件事才变得有意思,你可以继续看下去。”

    很快,黄浮与那妇人便拿着药方和冰块进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亲自拿来,似乎其他下人都没有动手,但实际上到底是不是下人拿到门口才交给了他们,也无从探索,但这份表面上的真实也足够让姜鸣改变态度了。

    对于其他东西,晏蹇台看都没有看,只是让姜鸣帮忙将那一桶冰块放置到黄淮床下,并且打开门窗通风,而自己拿着那些药方研究,原本平淡的神情也蹙起了眉头。

    晏蹇台厉声道:“这张方子是谁开的?简直就是庸医,竟然给一个少女服用这种虎狼之药,简直是有败医德。还有这张,川贝子怎么能与灵芝共服,这就是毒药啊。”

    黄浮夫妇听此面色大变,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些名医的药方竟然在晏蹇台口中变成了这样的害人之物,一时间焦灼不安,急忙问道:“晏大夫,那现在怎么办?你一定要保淮儿无恙啊,要不然……”

    晏蹇台道:“我写一副方子,你们赶紧去熬药,必须完全按照我的要求实行,你们自此在门外侯着,不能再踏入门半步。”

    笔走龙蛇之后,黄浮夫妇急忙拿着药方去熬药,而姜鸣也成了晏蹇台的临时助手,其工作便是取东西,帮忙扶着黄淮。

    “眼睛不要乱瞥,不然我就帮你戳瞎。”

    晏蹇台冷喝一声,姜鸣顿时有些尴尬,坐在床沿上扶着这位柔若无骨的黄淮小姐,双眼不自觉地向着那纤薄的汗衫望去,白皙的肌肤似乎渗着一种淡淡的体香,其上身也是玲珑有致,虽说

    是少女但身体已是极为成熟。

    姜鸣将双眼直接转过去,苦笑道:“这次不是故意的,绝不会有下次。”

    晏蹇台却是噗嗤一笑,道:“你这反应倒是讨喜,那是正常男人的正常反应,我自然是明白,毕竟这位黄淮小姐姿色可不一般。但是你必须明白,那般猥琐行径不是你应该做的。”

    被这般批评再教育,姜鸣颇为不爽,但还是道:“其实我对夷忧的很深,也很纯粹,我自然做不出另寻新欢的决定,也无法三妻四妾做个富庶庄主,最简单的便是去找她而已。”

    晏蹇台有些讶意,道:“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我对你的感情可没有什么兴趣,对你自然也不可能那么关注,我那般说只是为了那个女孩。我在几年前没有得到的,现在却极为的希冀,她与我有缘,我自然希望她能够幸福。”

    “原来如此。”姜鸣思索许久,道:“晏大夫,虽说有些唐突,但我还是想问,你如今年龄几何?”

    晏蹇台道:“应该三十五六了吧,很长时间都没有纠结过年龄这个问题了,你这般提起,是何缘故?”

    姜鸣道:“晏大夫该成婚了。”

    晏蹇台道:“你想的太多了些。”

    姜鸣苦笑道:“我自然不是说我,而是晏大夫的人生,那些让你拘囿至此的,早就应该被抛开了,人不应该永远停留在以往,即便那些东西那些人永远忘不掉,但仍然需要为自己寻找一个更好的出路。”

    晏蹇台道:“难道你觉得没有男人我就没法生活?”

    “自然不是。晏大夫从医这么多年,应该多是一个人闯荡,自己一个人自然是能够生活,但是”,姜鸣抚了抚额头,道:“但是两个人会更有希望,不是吗?”

    晏蹇台愣住了,她不由得道:“看来那姑娘改变了你很多。”

    姜鸣道:“该改变的会因为人而慢慢改变,不会改变的怎样都不会改变,晏大夫从医而刚,独立于世,已然胜过许多有名的男子,是时候该考虑考虑了。”

    晏蹇台咳了几声,道:“说得太多了,还是赶快处理黄淮的事情吧。”

    针灸之法刺探了许久,晏蹇台也满头大汗,她放下那三十六支寒针,每根针尖都挂着一点黑红血滴,那是黄淮体内的淤血,将这些淤血引导出来之后,便更方便晏蹇台治疗。

    “冰块可以降低她体内血液流动,方便我施用寒针,但是黄淮小姐这般状态太久了,这样的方法的效用微乎甚微。”

    晏蹇台将寒针扔在一边,直接拿起了一柄玉片,和那纯正的酒水,便再次对着黄淮的手臂一阵收拾,而后又见到了许多淤血。

    晏蹇台舒了一口气,道:“她现在应该就跟十日天的状态差不多了,虽然还是无法唤醒她,但至少多了一点希望。”

    姜鸣道:“晏大夫,既然你决定要救这黄淮小姐,那为何十日前不救?你可不是一个能被人逼迫的人,这般决定也应该不会因为黄家与城主府的人而改变,对吗?”

    晏蹇台沉声道:“不,我改变了主意。或者说,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打定主意,我先前便说过,黄府所有人都是罪人,但只有这黄淮小姐没有罪过。可她却是那件事的主要牵连者,若是没有她,也没有那件事。我一直在犹豫,犹豫要不要救她,直到不久前,突然想救了。”

    姜鸣暗道:“应该不是突然想救了,而是想起了什么,觉得那是一件值得的事吧!”

    就在这时,黄浮夫妇自已然熬好了药,晏蹇台端在手上,凑在鼻子上闻了闻,突然面色大变,道:“这样大的黄府,难道连一个新的药鼎都没有吗?这药中有些其他药的残渣,常人但是无碍,但是她已经躺了十多天,身体早已经脆弱不堪,你们想让她死吗?”

    药碗直接被晏蹇台摔到了地上,黄浮夫妇见此连忙出言要再去熬药,可晏蹇台道:“等一下,这份药熬出十份,同时我还要你们快些去找一下珍惜药材,这些药材大抵都是四品以上的极有灵气的药材,想要她有活下来的机会,这些东西必不可少。”

    黄浮将药方拿在手中,看了许久,道:“晏大夫,这些药的确都是四五品药材,甚至还有几个六品药材,我以前学过医术,对这些药都还是很熟悉的,但唯独对这参同薯,却是从未听说过。”

    晏蹇台冷声道:“这不是我要解决的事,参同薯是解决你女儿身体状况的关键所在,其他药材都可以替代,唯独它不可以。”

    听得晏蹇台斩钉截铁的话,黄浮夫妇只好出去再安排寻找,但是一旁的姜鸣却陷入了沉思,那参同薯他听过还见过,在卧华山军队在交趾山脉驻扎之时,他便与林寒找到过一块参同薯,但是因为没有其他用处,便一直放置在姜鸣的精神空间之中。

    姜鸣道:“晏大夫,这参同薯对于黄

    淮小姐的病情有很大作用?”

    晏蹇台道:“刚才我说的话可没有一句是虚,黄淮是因为中了瘴毒,而且积攒下来的淤血攻心,瘴毒我在研究了数日以后,也是有了一些方法,但这淤血渗入心脉,却必须要用参同薯来治理。”

    姜鸣道:“若是我没有记错,这参同薯应该是六等药材,有着治疗人精神的作用,算是很偏门的药材,又叫做地麻子,稀缺程度即便是许多七等八等药材都是不及,想要在短时间内找到参同薯,想来应该不是容易事。”

    “哦?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些?”晏蹇台顿了顿,道:“这也没有办法,全当是这黄淮小姐的命吧,若是找不到也只能怪她的命不好,当然,也算是她对一些人的救赎。”

    姜鸣叹了一口气,从空缠子中取出那个几乎被遗忘的药材,递到了晏蹇台面前,道:“我倒是对黄淮小姐的故事有了兴趣,这参同薯是我意外得来的,究竟是不是因为要救这黄淮小姐,才放到了现在,但是我想应该是有着它存在的道理。我将这药材交给你,随你处置。”

    晏蹇台颇有些呆怔,但没有拒绝这枚药材,道:“就算你将这药材给我,我也不可能给你将那罗湖的治疗费削减,因为这是你帮黄淮的,帮黄家的,与我无关。”

    姜鸣也不理会晏蹇台话中的逻辑,只道:“这些都不是关键,我只认识晏大夫。”

    随后无话,这一日,晏蹇台一直都在黄淮屋里,姜鸣也在,他们寸步不离。

    第二日仍然是治疗与各种药物,姜鸣看在眼里,即便黄家是少安城最富有的家族,但每次买药的费用至少都上了七八十万白银,想来他们也不可能是有一座金山吧!

    晚间,姜鸣消失了。

    他离开了黄淮的闺房,来到了黄府中巡视,竟然见到那府中有些一个农夫模样的男子在其中闹事,而一众护院却没有第一时间将之制服,反而是给那男子闹事。姜鸣没有贸然出手,他猜出了一些事情。

    不一会儿,只见那黄浮夫妇竟然又来到了这里。

    那男子见到黄浮破口大骂:“你这杀千刀的魔鬼,害我兄弟性命,以后定然不得好死。还有你这恶毒婆娘,我恨不得……”

    姜鸣听在耳中,除了觉得这男子的骂人天赋格外优秀,还有便是他们之间似乎有些难以化解的仇怨。

    黄浮夫妇此时面色冰冷,完全没有白天面对晏蹇台时的恭敬,黄浮冷喝道:“我劝你还是不要闹了,人已经死了,我们也已经赔偿了,那草芥一样的人渣将我女儿害成了这般模样,若不是她交代过不要为难你,我早已经让人将你扔了出去!”

    那男子冷笑道:“真是笑话,你们也不摸着良心问问自己,是我兄弟害你女儿了吗?我兄弟与黄淮小姐一见钟情,若不是你们从中作梗,怎会落得如此下场?别人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们是因为想要暗地里除掉我兄弟,所以才用出那种恶毒手段,可黄淮小姐替我兄弟承受,所以才造成了这般结果,终究是你们自己害了你们最疼爱的女儿。”

    黄浮阴沉着脸,道:“混账东西,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你兄弟本身就是卑贱出生,怎敢妄图招惹我女儿,他死成了这种模样是他活该,你要是执意找死,我也会让你生不如死。”

    男子大笑道:“好啊,我倒是想看看你黄家是怎么欺负人的,黄府上下没有一个好东西,只有黄淮小姐善良。但正是她的善良,才害死了我兄弟,有我一天的命,我便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有你们这样的父母,才是儿女的悲哀。”

    黄浮震怒,喝令下人教训男子,男子终究只是普通人,被一阵拳打脚踢之后,便没有了力气,但他仍然指着黄浮夫妇,骂道:“你们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会为我兄弟报仇的!”

    黄浮冷声道:“我倒要看你如何报仇?贱种就是贱种,怎样都无法成长!”

    男子阴狠地笑道:“你们黄府的半步九段人位武者,被人杀了!哈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还有那个狗官,也死了!这些我都知道,我做不了的事,会有人做,你们不知道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高兴!哈哈哈哈!”

    黄浮面色阴沉,亥布与周济死去的消息他们自然在第一时间就知道,甚至他们还知道那名凶手此刻就在黄淮的闺房之中,但是所有的事情都以黄淮的病为主,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

    这番闹剧戛然而止,那男子最后应该是被赶走了,黄浮似乎是有着忌惮,所以并没有下杀手,然而姜鸣却从那番对话中了解了很多东西,那件事情似乎很简单,也似乎很复杂。

    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最终会有人承受所有的罪孽,也会有人承受无数的痛苦,但是那些死去的人都没有办法活过来,因为这从来就不是一件能够弥补的事情。

    万事消磨,似乎爱情也变得极为珍稀,若是有人值得,千万抓住。

第三百五十二章

    偃月阵前,因为姜鸣的那道骂声而愤怒不安起来,尤其是罗曜华恼羞成怒,竟抄起大刀想要杀向那麻袍儿去,被几位将军拦下来,他便怒骂道:“那厮狗贼无礼至此,若是我不给他带你眼色看看,他倒是不知道阎王爷有几只眼睛了。”

    庞路喝道:“退下,阵前大将岂能如此不知分寸,有本事你也骂回去就是了。”本是一句戏言,罗曜华却万万受不得旁人激将,当阵叫骂道:“无耻贼子,无胆鼠辈,有种就与我在阵前较量!”姜鸣怒喝道:“有何不敢,难道还怕你一介莽夫?”

    “姜鸣,不要破坏计划!”梁津喝止道。姜鸣却是自信一笑道:“斗将可以鼓舞士气,就让我为大军增长些信心吧,我知道分寸!”卧华山前日里被偃月阵杀得险些全军覆没,经过了五六日的防御,倒是将全军的士气磨掉了不少,若是姜鸣能得到一场漂亮的斗将胜利,无疑可以使这场战斗更为顺利。

    林寒笑道:“让他去吧,他就算不敌那罗曜华,但依靠那占式的能力也不至于短时间内败下阵来,不会影响我们破阵的。”梁津只得听从。

    却见两方各突出一名将领,朝着那偃月阵前的空地杀去,姜鸣的马上功夫虽然比不上这些常年征战的将军,但是凭靠着夜泉那丰富的演武影像,他足以了解愈熟练太多作战技巧。初一交手,罗曜华手中的长枪就被姜鸣的方辕戟砸开,比起单方面的蛮力,罗曜华的长枪显然是完全不如方辕戟,可是罗曜华却没有半点慌张,身形顺着长枪斜挂在战马一侧,在将要掉落之时猛地一拉马鞍,他便以更为迅疾的速度向着姜鸣一枪刺去。

    好在姜鸣占式开启及时,以戟柄撑住枪尖滑至方辕戟的弯月刃上,然后横劈一戟卸开罗曜华的力量,险之又险地躲过这一招。双方战马奔走换位,调转马头之后又是猛冲过去交锋,这一次罗曜华的长枪绕过姜鸣的抵挡,枪尖对着姜鸣的脑袋作势,却被姜鸣迅速反应以方辕戟击落,而后姜鸣将方辕戟插入地,双腿凌空踢在了罗曜华的胸膛上,但因为经过罗曜华双拳卸力,那劲道只使得罗曜华身形摆了摆,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杀上。

    又是战马换位奔杀,这一次两人将战马勒住,停留在中间互相拼杀,姜鸣的戟与罗曜华的枪互相交缠,连续战斗了二十多招,姜鸣终于占式再开,将一记翦破向空中横拉,直接将罗曜华的长枪挑飞插到了十米之外的土地上。

    卧华山大军中一片欢呼,甚至连林寒与梁津都是格外兴奋,能在阵前击败一名相同武道境界的高手,即便是他们二人也不可能说做到就做到。而反观庞路军中,诸位将军已经跃跃欲试了,李正兴道:“总督,罗曜华丢失了武器,几乎没有可能战胜那姜鸣了,让我快马将他救下来吧!”庞路却挥手止住,道:“勿急,若是罗曜华将军只有这点能耐,倒是没有资格在我手下为将,他可是被皇帝陛下亲封的‘多宝将军’,长枪可并不是他擅长的武器,众将看好了。”

    姜鸣见罗曜华丢失武器,便欲乘胜追击,若是能将你击杀自然最好,若是不能也要将他刺个重伤,好让卧华山中的将军遇到之时能多些胜算。那一戟刺出,罗曜华却如庞路所想并无慌张,直接以右臂来挡,碎金断石的方辕戟竟然在被罗曜华的臂肘卡住,姜鸣顺势一拉,罗曜华的袖口寸寸裂开,露出了臂肘上数寸后的黑铁护肘。

    罗曜华嘿嘿一笑,道:“这可是皇帝陛下特别奖赏给我罗家的宝贝,由中品金属天山寒铁铸就的,即便这是排名最靠后的中品金属,但若是被你这么容易就击破,岂不是丢了作为中品金属的面子了。”

    姜鸣怒喝道:“少废话,管你什么金属,我的方辕戟可都能一击破之。”只见姜鸣左臂在戟柄上一打,方辕戟便脱离了罗曜华的束缚,姜鸣翦破式在手,不由分说便刺向罗曜华的心脏,罗曜华也是吃惊于姜鸣这一击之强大,曲臂来挡,却见由寒铁铸成的护肘竟然瞬间裂出一道细缝,那可怕的穿透之力直接伤到了他肘关节的经脉,还不待罗曜华反应,那浑黑色的长戟再次刺向了他的胸膛,这一次他竟没有躲让。

    “叮!”

    没有利刃刺入人体心脏的哗啦感触,姜鸣分明感觉到了戟尖刺入了石缝一般,竟然丝毫不能深入。罗曜华阴狠一笑,道:“我的珀蓝甲也是中品金属铸成的,这种叫做珀蓝石的材料可是比寒铁贵了不少。”

    罗曜华见姜鸣中招,暗自窃喜,将欲上前去割下姜鸣的头颅向总督请赏,却见那本应毒发无力的姜鸣突然翻过身来,拔起腰间的佩剑向着罗曜华斜刺过来,罗曜华始料未及被刺穿了右臂,但同时靠着敏锐的反应速度与姜鸣拉开距离。

    罗曜华见姜鸣全无中毒迹象,心中大惊,道:“你怎能可能躲过无耻贼子,你竟然耍诈!”姜鸣

    拿起方辕戟翻身上马,朗笑道:“就许你用你暗器,不许我将计就计?现在你右臂受伤,看你如何还能敌得过我?受死吧!”

    罗曜华更是大惊,急忙从腰间取出两颗黑色六棱状晶石砸出去,姜鸣一眼便是认了出来,那是秦王朝的墨玉金钢,在巨大碰撞时会产生爆炸,去年在黄石镇上姜鸣杀了秋通之后便是得到了几个,不过后来在几次战斗中用光了。

    姜鸣知道墨玉金钢威力巨大,急忙策马闪躲,但身旁的几个卧华山的军士却是没有来得及,那可怕的冲击力直接将三人当场炸死。而罗曜华则趁着这个空档,快马而逃。

    见罗曜华策马去挑战姜鸣,李正兴与吕刑阳朗然大笑,不得不说的是,罗曜华这总受激将的毛病也确实可爱。吕刑阳道:“我们也尽快出手吧,千万不能让他二人团结在一起,好在林寒逃出去了,不然我们对付起来还真有些吃力。不过这次,罗湖的头颅,我们可是拿定了。”

    没有方辕戟力量加持的姜鸣并未有明显的弱势,至少在那等神奇的“无戟”招式的帮助下,任何武器都能幻化作他的戟,剑出可为戟刺,刀落可为戟劈,枪扎可为戟穿,若是姜鸣能将无戟参悟到更高层次,天下兵器都可为他所用,即便手中无物亦可以身化戟,乃是器人为一之理。

    而观罗湖战斗,没有了白虎铖牙长刀在手,他的锐猛直接丢失一大半,惯用那把大刀的手拿起别的武器百般不顺,即使在低境界的武者看来并无差别,但若是让同为武学大师的对手相抗,便能立马分别出强弱。

    “混蛋,就没有一把称手点的兵器吗?”罗湖夺过一名甲士的宽刀杀了几人,便大怒地丢掉了武器,他以为若是没有合适的武器,还不如不持武器。他叹道:“真是有些后悔没有将白虎铖牙刀带上,对付这些个杂兵都这么麻烦,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杀出重围。”

    罗湖五人的兵器最为珍贵无疑是蒙阆的冷锯昆吾,是刀器中至强的存在,传闻宝钢刀器在持刀主人达到地位境界之时,宝刀也会产生一种奇妙的变化,升华至变形孕灵绝非不可能,而宝刀的主人融血于刀则可获得一定程度各方面能力加持,可谓是有着逆天的能力。

    其次便是罗湖的白虎铖牙与姜鸣的方辕戟,这两种兵器俨然是有着一定非同凡物的特点,即便他们如今都没有明显察觉,但通过细微的地方却可以发现出一些奇异,虽然他们两人平日也不大攀比。蒙阆可以无视怀璧之罪四处炫耀,但他们只爱自己的武器,不喜张扬。

    正当罗湖拼命在甲士队伍中间杀出一条道路之时,骑着战马的李正兴与吕刑阳也缓缓前来,喝退左右,高高地望着罗湖,满脸讥讽,李正兴道:“卧华山的四统领似乎将这些甲兵没有办法啊,传闻以一敌百的猛将竟也浪得虚名,这个时代不知什么才是真的?”

    罗湖不屑地吐了一口浊痰,蔑视地望着两人,道:“吕刑阳你先前不敢与我交手,现在又叫了一人,似乎两名八段人位围攻我更有把握是不是?”

    吕刑阳道:“罗湖,你已然是笼中鸟,还敢大言不惭!先前我只是去讨一件称手的兵器,现今没有白虎铖牙的你,就像是失去了獠牙的虎豹,我倒是想看看你将如何同时对付我们两人?”

    罗湖仰天大笑,神色更为蔑视,喝斥道:“能将怕死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似乎也是一种能耐,不过想要趁着我没有武器击杀我,你们却还没有这能力!”

    却见罗湖从脚掌灵巧转动,将地上两支被遗弃的长枪踢起来,朝着吕刑阳两人射去,任谁都不会想到,在这种优势俱丧的情况下还敢于主动出击,只能说明这卧华山的统领果有胆识。

    李正兴挥枪将之挡开,罗湖却趁机跃起一拳砸来,李正兴连忙收防长枪,与此同时吕刑阳挥刀迎击,将罗湖先发制人的招式克制,同时向着罗湖疯狂地劈砍。李正兴与吕刑阳两人也都是八段人位中巅峰的存在,虽然两人在都是擅长冲阵的长枪先锋,并不能与罗湖这种拥有着虎狼大力的蛮士直面战斗,但两人联手之下却是能将罗湖压制得死死的。

    罗湖虽然在一边躲避防御着两人的围攻,但精神却是极为不认真,好似是将李正兴与吕刑阳当做了普通兵卒,虽然招招致命,但他却能一一闪躲过去,而他心中所想,却只是以往的一些兄弟间行侠仗义之事。

    “这罗湖有古怪,虽然他被我们完全压制,但是我总觉得我刺出的每一枪都被他率先看破,他总能依靠某种神乎其神的感应将之躲避,而且看其样貌,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面临生死之战的凝重,更多的是一种悠然忘我的状态。”李正兴脸色铁青,全没有在斗将中占据上风一方的得意。

    “是不是他在隐藏实力?可是我们两人联手,

    按照一般逻辑来说,即便是一些初入束灵之境的武学宗师我们都能应付几招,而且这也在宗师保证使用全力的情况下,可是这罗湖似乎丢了魂一样,对战我二人如此不认真,就算被你刺伤也显出不痛不痒的神色,着实感到诡异。”吕刑阳深深皱眉,脸色也是十分不好看。

    “我们也不要再防备他是否藏有暗器虚招,直接动用杀招将他处理掉,他这种状态让我感到莫名的心悸。”李正兴建议道。吕刑阳思忖片刻,道了声是。

    一般的贵族大家都应该是修习这凡武功法的,只有那些草莽或者平民出身的武者才会面临找不到功法的窘境,凡武功法有些不可估计的价值,一般人都不会选择买卖,而能靠遗址或者宝藏甚至奇遇获得功法的例子实在太少。罗湖几人也是上天眷顾才有这些际遇,然而像那些没有修习过功法的武者其实在江湖这个大染缸内不可计数。

    李正兴与吕刑阳乃是皇帝亲赐的剿匪将军,本身各自身后都站着庞大的家族势力,只要能成为那种大势力的家族,大多都知道家族武者血液与私有凡武功法的重要性,他们家族的掌权者几乎都会选择用不可估量的代价去向皇室甚至黑道势力换取一部凡武功法,以助家族中杰出的武者跨入更高深的境界。

    李正兴与吕刑阳所习练的功法都只是烈字,但对于家族却有些独特的意义,因为在武者的层次,能达到八段人位境界的武者的实力能得到一部烈字功法已然颇为不错,而更高层次的越字、空字功法即便是地位境界的武者都趋之若鹜。

    两人同时运转功法,脑海中回忆着那功法中最强的招式,那种与功法相互配合的武技,往往能在实战过程中发挥巨大的威力。李正兴长枪左右三摆,一击“浪扑杀”迅猛刺出;吕刑阳身形微侧,斜射一招“鹰回落”。

    罗湖短刀弃下,眼中望着这两人的最强杀招,精神迅速回归,他潜意识中感觉到了一种难以抵挡的杀气,但是他却岿然不动。

    罗湖的眼中似乎出现两人攻击的路线与范围,在那形成具体影像的预兆中,他似乎不再是纯粹的武者,而更倾向于一个能预知敌人招式的巫师,罗湖却是在某些场合听说过这种能力,“占式”!

    罗湖此刻面对着李正兴与吕刑阳两人,这一瞬间终于觉得不再是全无胜算,他迎着两人的攻击冲了上去,而两人不可置信地继续冲杀,罗湖却依靠着占式的神奇能力,将身法控制在最少伤害的位点,这导致李正兴与吕刑阳的招式仿佛砸在了棉花上,徒有威力而无明显杀伤。

    吕刑阳道:“几位大人,我若是没有记错,在硫火之战还未开启之前,陛下便已经发布了加授庞路总督为北部兵马大元帅的号令,你军部也已经赶制了属于北部兵马大元帅的铠甲、剑械、兵符、令牌、旗招等物,但为何没有定期送至?”

    孙姓高官道:“为什么?庞路在交趾城肆意杀害百姓,导致我秦王朝在百姓间的威望大大下降,他有何面目担任兵马大元帅?每一名兵马大元帅都是能够镇压一方的存在,庞路往日已老,今日已死,我们没有必要让北部兵马大元帅的称号在一介罪臣头上受污。”

    四周兵士眼看就要动弹,吕刑阳袖袍以挥,道:“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便强行给我设计一个罪名吗?我想要问几位大人,这秦王朝是陛下的王朝,还是几位大人的王朝;这秦王朝是陛下做主,还是几位大人做主?”

    几位高官脸色难看,面对吕刑阳这般逼迫,他们也已经没有丝毫办法,威逼利诱对于吕刑阳毫不管用,孙姓高官道:“自然是陛下的命令为重,我等自当遵从陛下的意志,统领军部,整备战事。”

    吕刑阳喝道:“那为何陛下发布了诏令,命令你们制作北部兵马大元帅之物,你们却延而不发?庞路总督有罪在后,有功在前,陛下都没有亲令收回诏令,那庞路总督便仍然是北部兵马大元帅,还不将所有物件取出,还与北部大元帅!”

    铮铮冷语,无人不胆寒。

    几名高官面色铁青,俱不敢言。

    孙姓高官上前道:“可是庞路已死,那些东西要怎么给?”

    吕刑阳冷声道:“主将既死,遗体当着铠甲,令剑同入棺埻,旗招置于棺前,令牌由守灵者持之,你们难道不知?”

    几名高官唯唯诺诺,此刻再没有半点脾气,乖乖地找来了属于北部兵马大元帅的所有物品,差遣手下一一放置好,这时吕刑阳的脸色才稍有缓和。

    那孙姓高官道:“既然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那北部兵马大元帅的遗体是否能由我军部收敛?往后等待陛下圣裁之后,便再行处理。”

    吕刑阳点了点头,遥望着那天际,暗暗道:“总督,你的荣耀我帮你要回来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宁栖梧桐,不入黄淮

    在一月之前,少安城梨膏巷内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事,在这城中公认的穷民窟中,尊贵如黄家最宠爱的千金黄淮小姐,竟然来到这里,寻找一名没有任何特点的平民。

    “宁桐,我来找你了。”

    黄淮那绝美的面容,不论是放在哪里都会引起震动,此刻出现在这里自然是成为了焦点,在那万众瞩目的旧屋前,她表现得有些慌乱,身为未出阁的女子,能够抛开世俗观点来到这里,已然是抱着极大的勇气。

    身着朴素的青年神情忧郁,他虽然容貌尚可,但比之这位光彩照人的黄淮小姐,他无疑是要黯淡太多了,最关键的是,他们的身份宛如云泥之别,若是在平日,即便是她的目光都不会看向他,可是此刻她却为了寻他,走了好远来到了这里。

    宁桐背过身去,道:“黄淮小姐,你还是回去吧,这里是贫民区,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此刻有好多人看着你,留在这里只会让他们像是看珍稀动物一样,穷人世界里的富人,与富人眼中的穷人一样,都是不能被接受的。”

    黄淮轻撩长发,眼神瞥过周围那些或张胆或隐晦的目光,淡淡的娥眉皱起,但仍然望向面前的青年,道;“我不是要故意瞒你的,我不在乎这些人的目光,我的心意就摆在那里,你看得见。我想,这些东西从来就不会影响到我们,我的父亲母亲都极为宠爱我,我提出的要求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宁桐面容悲苦,即便黄淮已然在言语上作出了这般的让步,但落在他的耳中,更多的却只是讽刺,可她毕竟与这位落落大方的贵家小姐有着一定的了解,她的善良与纯真他都看在眼中,他又怎会去责怪她,他唯一可以责怪的,只有他如此卑贱的身份。

    他不禁有些烦躁,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这般悲苦的神情,仍然是不敢转身,他道:“黄淮小姐,你还是离开这里吧,我始终只是一介穷士,身份地位的差异从来就不是一两句话能够填补的,若是黄淮小姐还有何疑问,我们再次约定个地方,然后再单独见面吧,这里并不适合说这些。”

    黄淮似有不愿,但是见到周围有着更多的人聚集,料想这样下去肯定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便道:“好,宁桐,那我们预约定在后天,在那古树街口的树林前见面,你觉得可以吗?我一定会去,希望你也能够不要毁约。”

    一对年轻男女便定下这般约定,外人不知,旁人不知,只有他们两人心事消磨,但是心底的担忧却始终都没有放下。

    宁桐与其兄长相依为命,他的兄长却不是血亲的兄长,只是有着一些血缘关系,在很小的时候宁桐便由宁遇抚养,但是在宁桐稍大一些之后,宁遇便不思进取开始了自己的浪荡一生,而宁桐也肩负起自己的生活,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将自己培养出了一些超越这个阶级的志趣。

    他第一次与那个宛如天仙一样的女子见面,便是在那古树街的树林里,那个时候别的地区都在经历寒冬,但因为少安城的独特处地,这片树林一种叫做青华树的树种已经抽出了青叶。

    和煦的春光倾洒下来,有着这片树林作为屏障,外围的寒风也进不来,这里俨然成为了一处温暖的景地,但似乎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地方,正好给他营造了一个学习的机会,在那贫民区中太过喧嚣,这里则刚刚好。

    “异景志……这琉璃狂狮的狮心琉璃获取方法有些苛刻啊,成年的琉璃狂狮都是地位境界的层次,如何能够取走它们宛如生命的东西?还有这隐蝠,怎么还要吸血的……”

    凭靠外物来提升自己的眼界,这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方法,毕竟他的.asxs.太低,若是无法将自己变得独特一些,他便会被淹没在众多平凡的尘埃之中,他不想与贫民窟中的人一样,只是为了生计而生活,人应该是有着一些独特的追求。

    就在他沉浸在异景志的风景的时候,忽然感到背后有着轻微的呼吸声,他急忙回头,却发现有一名少女正盯着他的书看,他这一回头,将那少女也是吓得退后了数步。

    “你做什么?”宁桐警惕地盯着那少女,像是被人窥探了某种**一样。

    少女面色微微煞白,蹙着眉头道:“抱歉公子,我只是看到在这青华林中有人在,便没有忍住来看了一眼,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宁桐见这少女礼节颇为大方,便心知其定然不是一般人家,但也因为对方那一声“公子”,感到如沐春风,毕竟作为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平民这声“公子”已然脱离了他原有的阶级。

    宁桐微微思忖,道:“没事。”

    只是短短的两个字,他便不知道再多说什么,他若是多说话,定然会暴露自己的身份,有着这层平民的身份,他天生的卑微感不允许自己做出脱离自己身份的事情,更多时候只能选择接受着其中的差异。

    少女却没有想要离开,她再次凑近

    宁桐,道:“你看的是什么书,好像挺有意思的。”

    宁桐微微犹豫,对于这名容貌绝色的少女实在提不起什么恶感,便道:“异景志,专门记载九野之内各种奇异的种族与传说,还有着不少可以开阔眼界的事物。”

    少女笑着道:“公子,这本书我想借来看几天,可以吗?我家里都是一些关于礼仪与诗词的书籍,没有这些有意思的书,看那些早就已经烦了,你这书我也找不到,若是……”

    宁桐道:“ 这书吗?想来用钱买能买到一堆吧?不过那个卖旧东西的市场很脏,你们这些大户人家应该不会去吧?给你,记得还我。”

    对于宁桐而言,这本书虽然价格不是太贵,但却是他的精神食粮,想要这么轻易地交出去,也是抱着极大的决心,但是面对这名少女,他实在说不出拒绝。

    此后数日,宁桐仍然在青华林中看书,但是少有人至的树林之中,总是有那名少女的存在,她捧着他借给她的书,看上去饶有兴趣地在阅览着,甚至比自己看书时都更为入迷。

    他看着那少女,也不敢故意接近,因为知道他们身份悬殊,更是没有多少相同的话题可以交谈,最好的交集便是与远远地观望,但是在这种观望之中,他发现这名少女真的好美,美得让人窒息,美得让人动容。

    “为什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子?是不是大方之家的女子都这般温婉美丽?她会叫什么名字呢?若我也生在富贵之家力,有一个与她相近的身份,应该便有幸能与结识吧?”

    宁桐再也没有心思去看书,转而去看这名魅美丽的少女,一连数日他都留恋得离不开眼睛,终于在几日的时间之后,他决定了要上前要与她说话。

    “你很喜欢这本书吗?”

    这是他想到唯一一句不是太过唐突的话,但是话语说出,他却有些脸红,这是他第一次独自面对如此美丽的女子,青年时期那种难以捉摸的感情都在这短暂的话语中尽皆展露。

    少女转过头来,也似乎是注意到了宁桐的尴尬面容,很是大方地伸出了手。

    “我叫黄淮,多多指教。”

    黄淮,那是一个有着诗意的名字。

    “黄淮小姐你好,我叫宁桐。”

    宁桐刚说完话,便觉得自己无礼,对方似乎并没有请教自己的名字,人家或许只是为了表现自己的礼节,才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但他那卑贱的名字,又有几人愿意知晓?

    “宁桐?宁桐……你的名字很好听。”

    少女盘铃般的笑声极为清脆,似乎要将宁桐感染。

    宁桐却道:“小姐的名字也很好听,我在一段古文之中见到过,说是有一只候鸟会冬季之时向南方迁徙,但是却有着不少的怪癖,其中最有趣的便是那句‘宁栖梧桐,不入黄淮’……”

    话语戛然而止,宁桐却才突然明白,在那古文之中,原本就有着这样一段话,“宁栖梧桐,不入黄淮”,将两人的名字都刻在了那段文字之中,似乎冥冥之中早有缘分。

    少女微微诧异,道:“你刚才说的可是真?‘宁栖梧桐,不入黄淮’,我们两个的名字都在里面了,这倒是有趣,不知道是哪本书里的?”

    宁桐连忙道:“是幽王别册之中的,这本书算是一本奇书,只是其中大多数都是幽王自志,虽然文采非凡,但是太过冗杂。”

    少女道:“幽王别册?这本书我倒是没有听说过,公子是看过吗,能否借我阅览两日?”

    宁桐道:“可惜现在是看不到了,我将那本书藏在家里,却被不认识是什么的兄长燃了火了。我看这本书已然有好几年了,不够其中的内容都记得。”

    少女道:“公子真是才学渊博,我很想知道候鸟的那个故事,公子可否给我细讲一番?”

    宁桐略有诧异,道:“这些在大方之家看来都是闲书,故意城中阅览名目也没有收纳,我在想小姐身份尊贵,我说这般乡野故事,倒是有些不好。”

    少女道:“当然不会了,我其实很喜欢这些故事,也很明白许多真正的文学作品都是出自民间,只是爹爹不允,所以才来到这里偷着看书。算是我的请求,若是公子方便,不妨将那个故事讲给我听,可以吗?”

    此后,宁桐便与黄淮有着许多的话题,在一起谈天说地,自然是欢笑其中,宁桐因为坚信读书的作用,在数年之间收集了许多的旧书,这个时候刚好可以作为两人谈话的介质,几日下来,互相熟稔了,宁桐便愈发觉得这个少女极为迷人。

    在那个黄昏,他表露了自己的心意,他说,她很美,希望往后能够经常见到她。

    虽然话说的很是隐晦,但是其中的意思已然很明了了。

    黄淮俏脸涨得通红,转过去道:“你到底因为什么喜欢我?”

    宁桐不明所以,道:“我也不知道,

    我一见到你便觉得心跳加速,其实在之前几天,我都一直在偷偷看你,我觉得你是我见到最美最美的女子,虽然这些都是我的奢想,但是我已然因为你的出现茶饭不思了几日,所以我想要知道结果,即便你狠狠地羞辱我一番也好,好让我断了念想。”

    黄淮道:“你觉得我会拒绝你吗?”

    宁桐苦笑道:“这是没有疑问的事情,但是我却想听你亲口说出来。我知道我的身份是没有可能配得上你的,我虽然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小姐,但是有这般谈吐,定然不是我一介平民能够沾染的,我只是希望,希望听到小姐你的答案。”

    他昂起了头,他望着黄淮,痴痴然。

    黄淮看着他这般神情,道:“宁桐公子,其实我很佩服你,能够拥有自己想要的自由,出生贵族也并没有多少好处,我在那府门之中被拘束了十多年了,如今总算是取得了父母的同意,能够出来了,你可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朋友?”宁桐不由得有些欣喜,但同时也有些失望,对他而言,这样的答案可能算是一种委婉的拒绝,毕竟按照黄淮这般性子,应该做不出多么羞辱的话,但他仍然有些惘然,这般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宁桐道:“黄淮小姐,其实我……”

    却见黄淮双指按住了他的嘴唇,淡淡笑着,像是初开的花蕊一样,她道:“我可以叫你宁桐吗?”

    “嗯?”宁桐有些不明所以。

    黄淮的脸色愈发红透了,她嗔怒道:“我愿意,我愿意与这样的你一直相处下去,就像你讲的,候鸟的故事一样。”

    那个故事,宁栖梧桐,不入黄淮。

    而后,宁桐在知道了黄淮是黄家的小姐之后,顿时有了许多的畏惧,毕竟是少安城中最大的家族势力,而且在秋绝打来的时候,率先选择了投降,所以原有的势力都被保留了下来,说起来这般大的权势,已然能够城主府搭上线,他只是一个平民,终究是太弱了些。

    在又一次的约定之后,他们吐露心声,彼此也是愈发了解,但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道巨大的沟壑,却从来没有消失过。

    但是黄淮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 她的父母很疼爱她,无论有什么要求,他们都会满足她,身份什么的在他们眼中并不是很重要,只要他是一个好人,事情将会变得极为顺林。

    但事实上,她所见到的只是这个世界的良善,他的父母只有对待她无所不应,但真正能够将家族做得这么大,又怎会是痴心没有想法的普通父母?

    姜鸣听着这其中的故事,不由得蹙起眉头,如他所想,身份地位的差异太过巨大,总是会引起一些事情的。

    “然后呢?晏大夫,那黄浮夫妇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晏蹇台道:“之后的事情,便没有丝毫疑问了,黄浮夫妇白手起家,建立这样的基业,将一整个家族变成上流人士,自然是不会再次与那些底层人士结亲,这是他们的底线。”

    姜鸣道:“这是自然,但是黄浮夫妇已经答应了黄淮,他们又将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晏蹇台道:“先前的事情其实你已经知道了许多,黄浮夫妇表面上答应了黄淮,但其实暗地里运用瘴毒手段企图毒杀那宁桐,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疼爱的女儿也在那个时候去寻找平民情郎了。”

    “结果便是,这一对刚刚燃起情种的青年已然死在了那最初的甜蜜之中,男的自然无人管顾,已然是死得不能再死了。但是这位黄淮小姐,却因为自己的善良与纯真,而付出了最大的代价,她不止失去了一个爱她的人,也见到了父母的真正面目。”

    “虽然这件事已然经过了城主府的掩饰,但是还是有着不少人知道,那些贫民窟的人自然也都是其中人,当然还是有那宁桐的表兄宁遇,因为宁桐的离世,他也失去了所有的经济来源,所以才在这些时候一直争吵。”

    姜鸣哀叹一声,道:“本来应该是一场广为称赞的爱情故事,但是因为这些事情,都变成了悲剧。”

    晏蹇台道:“所有人都会因为那些世俗的观点而付出代价,黄浮夫妇在暗地里已然做了许多不可说明的事情,那些肮脏的事情不需要任何解释,便足以说明他们的丑恶。”

    姜鸣道:“这也就是晏大夫你前时一直难为黄浮夫妇的原因?”

    晏蹇台道:“只不过是咽不下那口气而已,死去的人永远没有呼告的机会,但是这些活着的人,却能永远享受不该有的富贵,好多人都希望打破这些规则。”

    姜鸣似有所思,道:“应该会有的,至于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所有的生灵都在等待乱世的清洗,就像是秋绝做到的那样,将一切事物都推翻重新开始,我在走着。”

    这般话就像是一种魔咒,催促着人们前行,直至那看不见的远方。

第三百五十四章 大梦初醒

    “我本来不打算救她,但是在犹豫了这么多天之后,也算是了解许多东西了,医者存于世,真正的作用不是择人而救,而是许多人你都不下去救,但是必须去救。”

    晏蹇台看着那形容枯槁的少女,眼神中透露出丝丝不忍。

    姜鸣一一看在眼中,晏蹇台平时态度冷漠一些,但却是真正的医者,她对于那些值得去救的人,即便是遭受如此的逼迫也会去救,她这般举止已然比许多医师更配得上这个职业了。

    晏蹇台道:“接下来你出去吧,去外面守着,各种药材都已经齐全了,我便能够动用所有手段来唤醒她,只是这个过程不能让任何人靠近,你出去吧,同时告诉黄浮夫妇,若是在这个过程中有人靠近,那他们女儿的性命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姜鸣点了点头,似乎也是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便转身离去,霸气地将外面所有的侍者全部驱散,黄浮夫妇似乎还有疑问,但是姜鸣却没有解释第二遍,直接将方辕戟插在了地上,顿时那青石地板碎裂开来。

    “你们既然选择了相信,便相信到底,在这个过程之中晏大夫早已经说明白,不容许任何人在进入打扰,这关系到黄淮小姐的性命,且不说你们能否通过我的这道屏障,但是打扰之后的后果,请自负。”

    姜鸣冷声铿锵,一众下人尽皆噤声,黄浮夫妇也是面色凝重。

    对于姜鸣的身份,他们再清楚不过,黄府虽然只是个家族势力,但是在消息收集这方面却一点也不逊色,他们派遣出去的半步九段人位高手亥布,已然死在了此人手中,还有着不少善于战斗的好手,都折损在那晏蹇台的别院之中,那些下人不知,但是他们却格外的清楚。

    黄浮上前道:“这位少侠,其他人其他人不允许进入我们都能理解,但是我们是她的父母,能够见到她苏醒过来这是我们的职责,若是不能盯着她,我们会不安心的。”

    姜鸣冷声喝道:“这不是我的要求,而是晏大夫的要求,若是你们违背了,恐怕晏大夫就没有治疗黄淮小姐。何况,你们当初害她的时候,可丝毫没有手软,这个时候表现得这么关切与爱护,是否有些太殷勤了?”

    黄浮夫妇男面色大变,他们仿佛被戳中了软肋,顿时打消了想要硬闯进去的冲动,彼此在耳边私语了几声,便退了出去。

    姜鸣看见这一幕,心中不由得升起了某种疑问,但是因为不知因何而起,便也没有多加质疑。

    在那黄淮的闺房之中,晏蹇台缓缓站起身来,双眼似乎放射出青黄色的光芒,目力透过窗户,直接能够看到周围所有景物,姜鸣的举动,以及黄浮夫妇的动作她都看在眼中。

    晏蹇台缓缓收回目光,自语道:“他们果然不是很安分,不过我以这种要求要挟他们,还有实力能够力敌九段人位的姜鸣拦堵,他们因为是进不来了。”

    只见晏蹇台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片,然后不知用手指刻画了什么印记,那枚玉片顿时光芒大振,从中竟是投射出一道人影,人影渐渐实化,慢慢地成为一名青年。

    晏蹇台道:“宁桐,醒来吧,你求我的事情我已经快要做好了。”

    那青年缓缓睁开双眼,朝着晏蹇台躬身而拜:“晏大夫,多谢了。”

    晏蹇台道:“多余的话就不用说了,既然答应了帮你,我定然会将这一切都做好,你在祷玉里的这段时间,黄淮一直都在昏迷状态,不过在之前我保住了她的心脉,这十多日的昏迷与她的性命无碍,我此刻已然做好了一切准备,只待最后一步将她唤醒了。”

    那名青年神情激动,缓缓走过去坐在床前,看着那形容枯槁的女子,竟是眼中含泪,他转过身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了好几个响头,道:“晏大夫,此等大恩,我宁桐无以为报,还请将她唤醒吧!”

    晏蹇台低叹一口气,使用寒针在黄淮的头部的多个穴位灸摩,约莫数分钟之后,晏蹇台站起来身,转过身去道:“时间尽量短一些,我还要刻画阵法。”

    宁桐慌忙来到床前,亲眼看着那个面容清癯的女子慢慢睁开双眼,呆怔,感动,痛哭,相拥,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这紧紧的拥抱之中宣泄。

    晏蹇台眼神斜瞥过两人,竟有一丝羡慕,她的冷漠尽数藏在那遥远的记忆之中,而不是在这里。

    她终究是因为自己,动容了。

    在宁桐当初被毒杀的时候,她碰巧见到,并且出手将之救下,甚至为了掩饰这其中的真相,将宁桐伪装成一幅已死状态,但是她没有办法左右瘴毒的蔓延,致使黄淮也成了这般模样,幸好她能够左右其中迷局,才使得这两人的命运不至于太过凄惨。

    只是这其中的事情,她不愿意同任何人说。

    许久之后,宁桐扶着身体虚弱的黄淮坐起,宁桐道:“晏大夫,多亏你这般手段,不然我二人便真的只能够在黄

    泉相见了。”

    晏蹇台道:“不必谢我,我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善良,只是因为的某些思想,我才决定要救你们,当然也幸好你们一有着足够的意志力,不然也活不到这个时候。”

    宁桐与黄淮对视一眼,柔情如水也如火

    晏蹇台道:“黄淮,我问你,你现在打算怎么做?我说的是,怎么面对你的父母?”

    黄淮神情惘然,低声道:“即便他们欺骗了我,即便他们想要杀了他,我也没有办法怪罪他们,亲情之名我还是心软了一些。”

    宁桐道:“没事,你怎样决定都好,没有人会为难你的。”

    晏蹇台长叹一声道:“他们欺骗了你,想要将你爱的人杀死,你不恨他们,因为他们是你的父母,这我能够理解。但我却要告诉你一个事实,若是他们不是你的父母,或者说他们不仅仅是你的父母,你又将如何?”

    黄淮面容疑惑,道:“晏大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晏蹇台道:“难道你就没有疑惑过吗?凭什么秋绝横扫秦王朝,却要独独保留少安城的家族势力?而你黄家权势甚至能够与城主府相提并论,但却并不施展手段打压?”

    宁桐思忖道:“是不是因为秋绝殿下想要保留以前的统治来笼络人心?想要统治一座城池,不能以血腥手段实施,最好便是运用软手段徐徐控制所有要职。至于黄家,可能也是与秋绝达成了一定的交易吧!”

    晏蹇台道:“软硬兼施?秋绝何等人物,攻破寒武关一气呵成,横扫秦王朝血流漂橹,他会在乎区区一座城池?黄家虽然在这少安城还算有些底蕴,但是在秦王朝数百座城池之中,连前五十都排不进去,你觉得秋绝会在乎?”

    黄淮道:“晏大夫若是知道一些隐晦的事情,便直白些告诉我们吧,我知道晏大夫对我们没有什么恶意,何况我们的性命都是晏大夫你一人救下,自然不会生出别样的心思。”

    晏蹇台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要说了,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六道宗?”

    “六道宗?”

    见到宁桐与黄淮这般疑惑神情,晏蹇台已然知晓了答案,便继续道:“这是朱天野的秘辛,六道宗是一个让无数人忌惮的名字,曾经只是小施手段便让朱天野大乱,甚至在十数年前的那场战斗中第七幕与修行盟死亡了数十名地位修者,普通人更是身亡近百万,六道宗一度让朱天野的各大仙门感到恐惧。”

    “那一次战争,牵动了大半个朱天野的地位强者的力量,第七幕与修行盟,甚至是那神秘的裁决司都参与了进去,同时凡俗界的势力相互配合,才能迅速将之镇压。但是,六道宗却从来没有在那场战争之中湮灭。”

    “六道二字始终是让人感到忌惮的两个字,虽然在那南海之地有着六道宗的基本,而且修行盟也已经确定他们的大本营,但却没有决定能够将之摧毁,在这十数年的发展之中,六道宗仿佛再次消失在了朱天野之中,但是它却无所不在。甚至在这里,六道宗再次出现。”

    宁桐道:“晏大夫,这六道宗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晏蹇台道:“你难道不觉得黄家很独特吗?明明只是商业起家的势力,却能子啊短短十数年间成为一座城池赫赫有名的大势力,并且豢养这么多的府兵,其中还包括一名实力达到半步九段人位的武者,这在一般的势力看来简直是没法理解的事情。”

    黄淮道:“这的确是一件十分蹊跷的事情,亥布先生一直在为黄家尽职尽责,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与爹娘的关系,也从来没有知道,但是他却完全听命爹爹,难道这其中有着一些问题?”

    晏蹇台冷哼一声,道:“你父母是六道宗的人,而那亥布,也是六道宗的人。”

    此话一出,石破惊天。

    六道宗在凡俗界留下了许多的代理人,用来在适合的时候引动四方,并且暗中派遣武者帮助,黄浮夫妇与那亥布的关系便是如此,既是同为工具,也是身为主仆表象,而根本的原因出在,他们都是六道宗的人。

    却见那七八名面相凶恶的武者撞门而进,拥护着一个中年人与一个丫头,为首的武者更是将前去拦挡的药童拎了起来,直接提了进来,这些武者在门口一站,俨然是让人心中升起了一道阴霾。

    “晏蹇台大夫是哪一个?”为首的中年人向前迈出一步,语气颇为倨傲地道。

    晏蹇台紧蹙眉头,目光瞥向那被抓着不放的药童,神情冷淡道:“我就是晏蹇台,能不能先将我的药童放下,有什么事与一个小孩子没有关系。”

    那名中年人咧嘴一笑,示意手下武者将那药童放开,旋即拱了拱手,道:“不好意思,手下人都是些没有礼节的莽夫,晏大夫请勿见谅。”

    药童慌张地逃到了晏蹇台身后,虽然药童已然差不多在她的肩头高,但年龄却并不大,

    终究只是少年心性,遇到这般景象,哪能不慌乱无措?

    晏蹇台低声道:“没事吧?”

    药童躲在晏蹇台身后,眼角挂着泪珠,道:“你说过不医他们,我就想把他们撵走,谁知道他们蛮横不讲理,直接撞门进来了。我倒是没有什么事,就是有些被吓到了。”

    晏蹇台拍了拍药童的胳膊,道:“没事,接下来就让我处理吧。”

    那中年人道:“晏大夫,我们是家主派来请你的,我们的黄淮小姐病重,全城的名医都已经诊断过了,那种病也只有晏大夫才能够治好了。先前家主已经派人来过很多次了,都没有能够请得动晏大夫,这次希望晏大夫能够移驾黄府,若是小姐病愈,家主定然重礼以报。”

    晏蹇台道:“原来是黄家的人,真是好气派,我不治病,便带着武者上门威逼,若是我现在说声不字,你们是不是就打算将处死?”

    中年人道:“晏大夫见谅,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黄淮小姐每日病重,现今已然十多天没有醒来了,家主与夫人已然憔悴得没了模样,晏大夫有着顶尖医师的傲气,我们自然明白,但是小姐的病情真的不能耽搁了啊。”

    晏蹇台道:“这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恕我直言,数日前我就说过,你们黄淮小姐的病,并不是想救就能救的,我医术平庸,救不了。”

    中年人眉头紧皱,道:“晏大夫,这城中所有医师都诊断不出小姐的病情,只有你仅仅望闻问切间就能知道小姐的症状,我们没有理由不相信你。或许你是觉得风险很高,或者是我们给出的报酬太少,但是正值花季的黄淮小姐性命垂危,若是你不出手相救,她可能就要香消玉殒了。家主说了,若是你能救好小姐,黄家愿意给出五百万两白银作为报酬。”

    “真是好大的手笔,能够一次性出资五百万两白银,就算是这城中最富有的商贾,可能都算是大半家财了吧。这黄家家主为了女儿倒是舍得,不过似乎晏蹇台大夫没有这么容易改变主意。”姜鸣在一旁暗暗思索,因为现在只算是晏蹇台四人的事情,所以他并没有打算参与进去。

    晏蹇台也为这个数字微微惊讶,道:“看来你们黄家主是打算用重财收买我了?”

    中年人道:“晏大夫言误了,爱财并不是什么劣行,能够凭靠自己的才能赚钱,这种人当是被所有人羡慕的。我们查到晏大夫先前在寒武关开医馆,但是生意不景气,所以迁来了这里,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晏大夫也没有接下多少生意,仅仅是这里的房租都让大夫你费尽心思。若是晏大夫愿意治疗这我家小姐,有了这笔巨款,到时候不止是钱财,还有名医声名也会远播千里,对于晏大夫有着莫大的好处。”

    晏蹇台淡淡一笑,道:“听上去确实很吸引人,不过……不过你当真以为我会为了这五百万两白银放弃自己的决定?”

    晏蹇台面色冷淡,道:“我没有希望谁不治身亡,但是我也没有那么悲天悯人,谁死谁生与我无关,这三垣九野每天都有无数人死去,我只能管我想要管的病人。”

    在少安城换主之时,东部兵马大元帅邓兴便手持令牌来到城中,周济不可能认错,但这尊贵的元帅金令为何会出现在一名不知身份的青年手中?

    姜鸣微微吃惊,此刻他才知道这通关令牌的真正作用,竟然是代表着兵马大元帅的身份,怪不得一路上那些城主都对自己尊敬有礼,他还以为只是秋绝留下的一些威慑,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代表。

    “看来秋绝还是有其他的安排,不知他给我这道令牌,究竟是意欲何为?”

    姜鸣沉思间,那周济却是面色煞白,恐慌道:“元帅,下臣不知元帅尊容,冒犯之处……”

    姜鸣笑道:“没事,没事,你闭上眼睛就是了!”

    方辕戟挥动,一颗人头飞了出去,那周济圆睁的双眼,至死也没有闭上。

    姜鸣横戟,将令牌向外公示,浑声道:“我杀了你们城主,现在你们想要报仇吗?尽管来,我今天还不过瘾。”

    那剩下的甲兵与武者面面相觑,最后都心中惶恐,缓缓跪倒,大呼道:“拜见元帅!”

    姜鸣冷哼一声,道:“看来也都是受了秋绝新政的影响,既然如此,你们其中也定然有领队的,回去之后禀告给上级,让秦王朝那些人知道,是我姜鸣杀了这混账东西,让他们重新换个城主。”

    当然,后面姜鸣还是要让这些人将院落收拾干净,毕竟晏蹇台那种目光让他头皮发麻。

    “你这是炫耀吗?秦王朝的兵马元帅,的确地位不低,原来你是有备而来。”晏蹇台面露讥讽,让姜鸣心中咯噔一响。

    姜鸣苦笑道:“对付恶人就要用最直接的方法,我可不会让这种人留在世上,既然惹到我了,那就正好可以泄愤。当然,这院落还是要清理干净的。”

第三百五十五章 全勇之胆

    自送亲队伍旁走过,姜鸣斜瞥过一旁的山坡,在直射的日光下,一道银光闪动,那尖锐的光芒竟让他睁不开眼睛,他心中升起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山坡上有箭兵埋伏!

    “不好,快走!”姜鸣拉起申夷忧,便往着远处奔跑,而不知情况的申夷忧瞪大眼球,分明看到那山坡之上有近百箭矢纷飞,迎亲队伍的护卫一一倒下,血溅方丈之地。

    “杀!”

    山坡上突然冲下百名山匪,将送亲队伍剩下的所有人包围了起来,姜鸣与申夷忧因为相距不远,也受了无妄之灾,被围堵在其中。

    但见那山匪之中走出一男子,身型健硕匀称,面貌坚毅俊朗,眉如卧蚕,目如丹凤,鼻如鹰隼,全不是山匪流氓气概。

    男子走进那喜轿,缓缓揭开轿帘,将一身红装的新娘轻轻牵出,缓缓将之按入了怀中。

    新娘终于没有再沉默,低低的啜泣声渐渐传出,声音愈来愈大,然后变成悲戚的嚎哭,在男子怀中,泪水汹涌。

    这支山匪队伍并未按照一般的劫掠流程,扫荡路人的钱财或者杀人害命,除了那名男子与披着红盖头的新娘相拥,余下的匪徒都立在原地,木讷地监管着人质。

    姜鸣横戟,桀骜不训的目光扫过所有人,身形左右斜走,凡与长戟交锋者,瞬间被掀飞数十米,超越常人的八铅之力,远胜虎豹,岂是凡夫武者可挡?

    那喜轿旁的男子也望着姜鸣,姜鸣冷面直对,全不惧在场百人行伍,男儿气概,张狂至此!

    “住手!”男子低声对新娘说了几句话,便向着姜鸣的小战场走来,他呵斥道:“岳之延,你竟敢犯我铁令,私向百姓出手,该当何罪!”

    岳之延连忙俯身解释道:“并非属下犯令,而是此人故意挑衅,我不得已才出言呵斥,却被他偷袭在前,成了这般狼狈模样,四统领,还请为属下做主!”

    男子轻蔑一笑,似乎并不相信岳之延的陈词,双眼朝向姜鸣,紧盯着那柄浑黑长戟,眉头微皱,道:“这位兄弟,你有什么解释的吗?”

    姜鸣道:“你若信他,我也没什么说的,凭你处置便是。”

    听到山匪说出那般概论,姜鸣其实心底已然相信他们是卧华山的人无疑,方欲道谢请辞,却被男子挥手止住。

    男子道:“阁下这便要走?是看不起罗某吗?”

    “罗某?”姜鸣重复着这两个字,内心充满了期待。

    男子道:“我叫罗湖,想来你听过我的名字。”

    姜鸣淡笑道:“其实并没有听过。”失龄峰中,百鬼夜行,千坟葬冢,他曾听到过这个名字。

    男子仍旧一笑,道:“林寒眼光不错。”

    姜鸣只道:“他是我兄弟。”

    男子道:“今日,我要与你打一架,你可愿意?”

    姜鸣道:“求之不得。”

    男子缓缓后退几步,挥手屏退围合过来的手下,接过一柄白虎铖牙长刀,随意挥舞了几式,咧嘴一笑,道:“初次见面,我代表诸位兄弟问礼了!”

    罗湖没有了白虎铖牙长刀在手,他的锐猛直接丢失一大半,惯用那把大刀的手拿起别的武器百般不顺,即使在低境界的武者看来并无差别,但若是让同为武学大师的对手相抗,便能立马分别出强弱。

    “混蛋,就没有一把称手点的兵器吗?”罗湖夺过一名甲士的宽刀杀了几人,便大怒地丢掉了武器,他以为若是没有合适的武器,还不如不持武器。他叹道:“真是有些后悔没有将白虎铖牙刀带上,对付这些个杂兵都这么麻烦,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杀出重围。”

    罗湖五人的兵器最为珍贵无疑是蒙阆的冷锯昆吾,是刀器中至强的存在,传闻宝钢刀器在持刀主人达到地位境界之时,宝刀也会产生一种奇妙的变化,升华至变形孕灵绝非不可能,而宝刀的主人融血于刀则可获得一定程度各方面能力加持,可谓是有着逆天的能力。

    其次便是罗湖的白虎铖牙与姜鸣的方辕戟,这两种兵器俨然是有着一定非同凡物的特点,即便他们如今都没有明显察觉,但通过细微的地方却可以发现出一些奇异,虽然他们两人平日也不大攀比。蒙阆可以无视怀璧之罪四处炫耀,但他们只爱自己的武器,不喜张扬。

    正当罗湖拼命在甲士队伍中间杀出一条道路之时,骑着战马的李正兴与吕刑阳也缓缓前来,喝退左右,高高地望着罗湖,满脸讥讽,李正兴道:“卧华山的四统领似乎将这些甲兵没有办法啊,传闻以一敌百的猛将竟也浪得虚名,这个时代不知什么才是真的?”

    罗湖不屑地吐了一口浊痰,蔑视地望着两人,道:“吕刑阳你先前不敢与我交手,现在又叫了一人,似乎两名八段人位围攻我更有把握是不是?”

    吕刑阳道:“罗湖,你已然是笼中鸟,还敢大言不惭!先前我只

    是去讨一件称手的兵器,现今没有白虎铖牙的你,就像是失去了獠牙的虎豹,我倒是想看看你将如何同时对付我们两人?”

    罗湖仰天大笑,神色更为蔑视,喝斥道:“能将怕死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似乎也是一种能耐,不过想要趁着我没有武器击杀我,你们却还没有这能力!”

    却见罗湖从脚掌灵巧转动,将地上两支被遗弃的长枪踢起来,朝着吕刑阳两人射去,任谁都不会想到,在这种优势俱丧的情况下还敢于主动出击,只能说明这卧华山的统领果有胆识。

    李正兴挥枪将之挡开,罗湖却趁机跃起一拳砸来,李正兴连忙收防长枪,与此同时吕刑阳挥刀迎击,将罗湖先发制人的招式克制,同时向着罗湖疯狂地劈砍。李正兴与吕刑阳两人也都是八段人位中巅峰的存在,虽然两人在都是擅长冲阵的长枪先锋,并不能与罗湖这种拥有着虎狼大力的蛮士直面战斗,但两人联手之下却是能将罗湖压制得死死的。

    罗湖随手拾起一柄长刀与之相抗,但奈何力不从心,有刀却仿佛无刀,虽说狠话说了一大堆,但真正与这两人同时缠斗起来,却是占不得半点优势,这让罗湖无比苦恼,只得一边坚持着维持体力的少量消耗,一边祈祷着其他人能将他的武器给他送过来。

    熊熊烈火之中,两道人影从长达三十多米的距离中穿过,而后一头栽倒在了土地中,大火前,大明窟众兵士望着这一幕,惊惶不已。

    丘闻貂注意到众兵士的变化,若是在平时只怕会抢着涌上前去,因为互相之间的监视在督促着他们,但是此刻都因为这两人而产生了质疑,似乎再对他们出手便是在亵渎神灵一般。

    丘闻貂面色惶然,他自然不能忍受两个即将死去的**乱军心,毅然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向着林寒与姜鸣走去,二话不说便挥剑砍去,他只有在众目睽睽之下,证明这两个人不是神,这些兵士才会重新找回自己的信仰,才会听从他的命令。

    “乓!”

    众人只见那铁剑高高飞起而后坠下山崖,而一柄大刀横插入地,丘闻貂像是见鬼了一般盯着眼前的人影,竟然没有做出任何防备,便被人一脚踢了出去。

    “罗湖!”

    丘闻貂突然大喝一声,他虽然知道丧虎口外罗湖一直在往里攻打,但是他安排着超过五千人的兵士阻挡,按照他的估算,罗湖的根本没有可能在这短暂的时间内攻破,可是罗湖的出现意味着他留下的人乱了。

    罗湖蹲下身,看了看姜鸣与林寒,他们现在都陷入了昏迷之中,浑身被烧伤无数,探其气息微弱,料想已经受伤极重,经不起这般长时间的搁置,必须尽快救治。

    “给我围杀此人,取其人头者,赏万两白银。”

    丘闻貂此话一出,兵士仿佛回魂了一般,立即挥舞着手中刀刃冲杀而去他们所忌惮的只是那两个从火焰中逃出来的人,而不是一个这个卧华山的山匪。当然这只是因为他们不知道罗湖的身份,如果他们知道这也是一名武学大师,自然不会有这种胆气。

    “喝!”

    罗湖大喊一声,白虎铖牙刀猛然劈出,却并没有劈砍到人,他咧嘴一笑,道:“丘闻貂,你当真以为就我一人闯入这丧虎口吗?你布在外围的兵士都已经败退,你莫非以为我的甲兵还没有到来吗?”

    刚出丧虎口,罗湖便命令兵士给传出消息,透着吩咐的临阵经验,自然不会认为大明窟这样就算了,他们从开始谋算削弱卧华山力量的时候开始,便不会对卧华山的人手下留情。毒龙子俯瞰战局,现在的情况他自然也是极为清楚的,林寒与姜鸣都重伤不行,正是大明窟大举进攻的好时机。

    罗湖按照先前定下来的道路前行,一路上吩咐手下赶紧给林寒与姜鸣两人灌水,来保证身体的湿润,那避风珠虽然能够将大部分的火焰规避,但是在那接近三十米长的火焰之中,哪怕只是待上十几秒都足以致命,但是他们两人却从中冲了过来,而且都还保留着一点生机,这便能称之为奇迹了。

    罗湖的眼神中有一些复杂,他开始看不懂姜鸣的思想,姜鸣即便是孤身一人也要追寻自己的道路,虽然没有任何道理,却阴差阳错地走对了路。而他尽管算对了一切正常情况下的可能,好像却是没有料想道林寒的选择,若不是先行前往黄龙洞耽误了时间,估计姜鸣与林寒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搏命。

    林寒在当初曾经不顾理由地将姜鸣视为必须结交的人,面对他们的质疑,林寒似乎也并没有任何的道理,认可与选择似乎本就很简单,当默契到能够完全相信一个人的时候,并不需要那些言语上的东西,身与力行,便是最好的选择。

    罗湖低叹道:“寒子啊,看来你们这种默契我是看不懂了,不过这次我却差点害了你,还好有姜鸣在。对啊,还好有他在,你们才能有活下去的机会。可是,我该怎么向姜鸣请罪啊,这次我发了不得了的脾气,说了极为过分的话,想来即便是你,也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住所,罗湖裸身忍痛坐着,蝶立在一旁拿着药罐往罗湖身上擦药,突然一名兵士在门外道:“统领,九统领回城了。”

    罗湖急忙站起身来,问道:“他现在何处?”

    兵士道:“刚刚去了城墙上,见了二统领应该是汇报了四海城的情况,这会儿回到住所休息了。”

    “好,去将荆条拿来,我去找姜鸣谢罪!”

    罗湖的身材极为健硕,比之梁津也是不遑多让,他的白虎铖牙刀属于霸力之器,必须要有足够的力量来承载,若是之论蛮力,罗湖在卧华山的几位统领之中只怕都比不过他。

    蝶拦住罗湖的胳膊,面容凄苦,道:“罗湖大哥,可是你的伤还没有好……”

    罗湖淡淡一笑,道:“没事,我的身体还承受得住这种强度,只是几根荆条而已,并无大碍。”说完他便将兵士递来的十几根荆条背在身上,荆条上的倒刺立刻将他的背部刺出了许多伤口,罗湖却一声不吭。

    蝶再次将罗湖挽住,道:“罗湖大哥,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得罪了姜鸣公子,但是姜鸣公子为人宽善,定然不会寻罪于你的,我的意思是,不必这样做……”

    “宽善?”罗湖听到这个词语稍感意外,虽然蝶只是与姜鸣相处过几日,但却有了这种见解,姜鸣确实对自己很宽善,就像是楚泓待人和气,他待人以礼一样,姜鸣对待那些他认为的自己人确实足够宽善,甚至是只要帮助他,他便可以十倍以报。自从他加入卧华山以来,帮了他们很多事情,这些经历他们自己也数不清。

    可是,他却不是一个宽善的人。因为自己的怒火便能直接将下染城的一个老兵杀死,因为与呼延伍的仇怨便不惜搅动整个卧华山来报复,这些事情即便他不说,但是仍然有着许多的眼线与证据可以证明。他人生的污点也不外如是,他的性格却是不能与林寒等人相提并论。

    罗湖道:“在交趾山脉,我曾经对姜鸣说过,若是他选择不听我的话,我便选择与他恩断义绝,他却是与我背道而驰,但是他却是对的。或许从那时候起,他便是将我放在他的圈子之外,这个错我必须是要赎的。”

    在城墙上以及在墙围巡逻监察的兵士便看见了这样一幕,卧华山四统领裸着上身背着荆条慢走在行道上,他壮硕的虎背有着数不清的疤痕,现在被荆条刺破了许多伤口,还在缓缓地淌着鲜血,在阳光下那种殷红格外夺人眼目。

    罗湖的伤还没有好,甚至可以说,他只是恢复了一些行动能力而已。毒龙子出手极重,将他与蒙阆伤得体无完肤,事情才过去十几天,罗湖能恢复到这种样子已经很是不错,当然所有人都不能与姜鸣的自愈能力相比。

    他走得很慢,平常只需要几分钟就能走到的距离,但是现在他却必须要用三四倍的时间去执行。他走得很累,尽管只是背着十几根荆条,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无疑背着几百斤的石头,很艰难地挪动双脚,每一步都能做到脚踏实地。

    冯庆眉头紧皱,道:“统领,歇一会儿再走吧,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可能吃不消啊!”

    罗湖头也不转,道:“不要挡我的路。”

    “统领 !”冯庆在罗湖当作是自己真正的统领,自然不愿他这么折磨自己,便跪在道路上,道:“统领,歇一会儿吧!稍微歇息一下,并不妨碍请罪的诚意,再说九统领也不是不懂事理的人,统领的失误……”

    “别说了冯庆。”罗湖推开他,正色道:“你不必做这种事,我请罪是因为我确实有罪,差点儿将姜鸣与寒子害死,这本来就是我的错,我罗湖堂堂八尺男儿,认错也必须堂堂正正。快起来吧,现在不在军营之中,你不必守这种虚礼,男人若不事君王,便只能给父母下跪。”

    冯庆缓缓站起身来,道:“统领,可是你的身体……唉!统领请许我跟随。”

    他挥手之间,之间兵士也递上了一捆荆条,他选择要与统领同患难。其他两名新晋副将以及几个校尉也是准备索要荆条,却被罗湖挥手止住。

    “你们难道想要忤逆我的命令?”

    众将不语,但是仍然打算背上荆条。

    罗湖怒斥道:“你们想要干什么?这是我犯的错,我自然是要想姜鸣请罪,但与你们何干?你们若是这样做了,我负荆请罪还有什么意义?难道你们想要别人嘲笑我罗湖连请罪的胆气都没有吗?”

    罗湖望见姜鸣,便向前猛踏几步,瞬间跪倒在地,朗声道:“姜鸣,我罗湖在交趾山脉的战争之中,没有相信你的话,导致我的军队没有及时支援,你与寒子差些在丧虎口遇难,这是我不可掩饰的罪行。前日因为我重伤在身,不能动弹,今日我便负荆而来,亲自向你请罪,希望你能够谅解!”

    罗湖颔首,虽不是磕头,这礼却太重了,即便是面对山主宗坤,他至多也不过单膝下跪。毋容置疑的是,对于这样一个傲气的人来说,能做到这一步,已然颇为不易。

第三百五十六章 杳无音信

    黄淮思索许久,道:“这不太可能吧,晏大夫,我的父母是六道宗的人,这应该没有可能吧?从小到大我都是他们抚养长大的,虽然我不是很聪明,但是总不至于看不出他们是不是商人吧?”

    宁桐也道:“晏大夫,虽然我对她的父母想要杀死我的事情耿耿于怀,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将他们放置在这样的位置,我可以恨他们,但是他们却始终都是她的父母,千错万错都斩不断血脉的纠葛,况且他们平日里待她也是很好……”

    晏蹇台厉声道:“你们看得太肤浅了,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善什么是恶,杀人者为了可以以血脉与亲情为教条束缚,这在某种层面是哪个已经超越了原有的道德伦理,何况他们不是简单的父母,而是六道宗那种野心势力,培养出来的用来利用的棋子,在需要的时候,他们会毫不留情地将一片地域作为他们的领地,这样的事情在十多年前便发生过一次。”

    晏蹇台从一旁抽出一根寒针,将抓住黄淮的胳膊,不由分说便是朝着右臂的一个穴位刺去,同时又在其他不部位的穴位刺探,动作极为粗鲁,全然没有顾忌黄淮的疼痛。

    宁桐急忙道:“晏大夫,你这是……”

    “我只是想让你们看清楚一些真相”,晏蹇台轻喝一声,在黄淮手腕上划出一道口子,只见她雪白的手臂流出一抹血红之色,三四秒之后血滴竟然掺杂了一丝青绿之色,再过了七八秒,她的血液竟然变成了黄绿色。

    “晏大夫,我的血……”黄淮面色惊恐,所有人的常识都是人血为红色,但是这般颜色的血液,足以表明她不是人类,起码不是普通的人类。

    晏蹇台找了个绷带,重新给黄淮包扎住,慢慢道:“你的血液表面看来也都是红色的,但是一些对人体有着独特了解的医者便会看出一些端倪来,毕竟血液的流速与经脉的跳动是无法轻易改变的,一旦改变便会有一系列的问题。”

    宁桐与黄淮没有再怀疑什么,那黄绿的血液让他们感到恐惧。

    晏蹇台继续道:“这种血液是一种独特的人造血液,但是却能够代替真正的血液完成身体机能,为了能够隐藏这种血液的存在,他们都隐藏在你的许多穴道之中,经过特殊的法门才能够将之找到。”

    “我在十多年前曾经接触过这种法门,更是这种血液最早的研究者,在这朱天野中,只有一方势力能够拥有这种能力,将改造血液封存在活人体中,那便是我先前提过的六道宗,甚至连修行盟与第七幕也不能,当然不排除这种方法被禁用的缘故。”

    “你是一个炉鼎,是一个承载血液的器皿,我若是没有猜错,你应该便是阴历阴时生人,也只有这种情况,将那种改造血液打入你的身体之中滋养才有价值,待得血液吸收人气成熟之后,你便会成为那些人的食物,这在朱天野禁法目录中称之为‘养涵仙子’。”

    “忘了告诉你们,只有让这炉鼎保证最好的待遇,才能让血液成长地更好,相信你的父母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在这方面亏待过你吧?当然,他们会阻止与你宁桐交往,原因也不是身份地位的差异,而是他们你们害怕你因此丢了处子之身,破坏了炉鼎的计划。”

    听完这番言语,宁桐与黄淮一言不发,而后黄淮无声啜泣起来,仿佛自己就是一个工具一样,被当做家禽一样饲养着,等到合适的时候,便让她主动奉献自己的血液,这已然超越了所有的伦理,更像是恶魔的入侵一般。

    晏蹇台低叹一声,道:“这些事情是你在小的时候被改变的,已经深深植入了你的身体,就像是你的命运一般,无法更改也无法更变,所能做得便是做好现在的事。”

    黄淮啜泣道:“晏大夫,我想要去问一下他们,我想要他们亲口告诉我,我为什么是个炉鼎?难道他们对我都是假的吗?我希望知道真相,我想要知道……”

    晏蹇台冷喝道:“然后呢?让他们亲口说出,让你死心,让你失去活着的希望,然后给他们机会,将你再一次变成他们笼中雀?你教这个人怎么办?他们已经让他死了一次,你想让他再死一次吗?”

    黄淮泪流满面地看着宁桐,终于扑倒在了他的怀里,宁桐在这个时候没有说话,只是在等待着她的选择。

    晏蹇台冷声道:“我现在已经让人将你的父母都驱散了,这是唯一的机会,唯一能够让你选择的机会,抓紧时间。”

    黄淮在宁桐怀中啜泣,低声道:“我们离开这里吧!”

    这句话让宁桐身躯一震,他或许一横等待这句话太久了。

    “好!”

    晏蹇台终于舒了一口气,道:“放心,我会帮你们到底的,我早已经构造了法阵,能够将你们传送出去,从此以后你们便抛弃了现有的生活,任何经历都可能发生,若是你们愿意,便点头就是了。”

    黄淮道:“晏大夫,我们走了之后,我爹娘见我不在了, 你有该怎么脱身?”

    晏蹇台道:“这些便不用你们担心了,这是我能够帮你们

    的最后一点事情。我只需要你们回答我,是否愿意?”

    黄淮盯着宁桐,道:“我今后只有你了。”

    宁桐也盯着黄淮道:“今后,便只有你。”

    这日,虚光射牛斗,黄浮夫妇来到黄淮闺房,黄淮已然醒来。

    只是,她不语。

    晏蹇台离去。

    三日之后,传出黄家小姐黄淮暴毙的消息。

    黄浮夫妇才反应过来,想要寻找晏蹇台,但是晏蹇台已然不知所踪。

    有人自造傀儡,换了真身;有人远遁,不知所踪。

    其中一场生死之情,尽付与远方。

    交趾城的百姓虽然习惯了卧华山山匪的存在,但这是基于这些山匪不强闯街道住户的条件,像今日这般十几名黑甲兵将持着森冷的兵器在街道上穿过,不管怎样都会引起百姓的恐慌,一路上行人躲闪不及,一些脾气不好的闲散人士便欲张口就骂,但当注意到是卧华山的人,憋在喉间的话也不由得哽咽住了。

    林寒出声道:“老津,这样似乎太过惊扰百姓了。”

    梁津仍然冷着脸,一路向前走着,他道:“若是羊塔风与庞路有染,不止交趾城会遭殃,而且我们也将丢失最后的倚靠之所,此事不得不急,若是惊扰了这些百姓,隔日再公开致歉便好了,反正他们也不支持我们。

    只见那里有一队手持枪戟的甲兵向着这边奔来,妇人张目远望时,正看到人群正乱作一团,似乎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四处逃乱着。

    “那是卧华山的人?”妇人脑海中冒出这样的心思,便连忙将女儿招到一边,只见那些游人也开始往边上躲避。

    就在这时,另一边一匹马车似乎失去了控制,上面的车夫一路喊着:“快让开,马发疯了!快让开!”

    马车的狂奔,黑甲兵士的行进,两边慌乱的源头似乎要碰到一起,待人群四散开来,那辆马车便向着梁津一众冲去。

    “快让开!快让开!”车夫控制不住那匹马,竟是被直接甩了下来,而那马车之中似乎还有着哪家的小姐,也在一路叫喊。

    梁津、林寒、姜鸣望见这一幕,并没有像行人一样躲避,梁津更是挺身向前,站在了马车的行进道路上,他在此时像是一个战胜,在马匹冲过来的一瞬间,他猛地冲出去,站在了马匹的侧边,反手保住了马头,一声凄厉的马嘶,梁津连退数步,便将这狂奔中的马匹制服住。

    那些急于闪躲的行人望见这一幕,皆是面露震惊,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天生神力的战神一般。

    “寒子,快!”

    林寒急忙冲到那马车侧边,冲着车窗道:“小姐,将你的手伸出来,我拉你出来。”

    马车中的人虽然被马车颠簸得七荤八素,但还是在意识清醒之际听到了这句救命的话,趁着马车平稳的瞬间,便将手伸了出去,林寒立即用力,左手一拳击碎车窗,右手便将那车内的女子拉了出来。

    就在此刻,那匹发疯的马匹似乎还在梁津的控制下折腾,竟然是极有灵性地朝着梁津踢出了前蹄,梁津反应力敏锐,立即躲开了这样一击,同时怒然运转八铅之力,将整个马匹向着一旁甩去。

    这样的行为只是自发性的,梁津也没有看到,在他掷出马车的方向,还有着许多的人躲在旁边,随着这匹马与这辆马车一齐甩出,顿时将一众行人惊退,但是那马车还在梁津的劲力之下向着远处砸去,人群渐渐散开,便露出了背后那处买卖抄手的摊位,而躲在背后的妇人与女孩,似乎也是没有想到,即便躲这么远也会受到殃及。

    抄手摊位被瞬间砸翻,连同数张桌椅以及上面的碗筷,顿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破碎声,但妇人还来不及痛心自己的摊位被砸,便见到那道黑影向着己砸来,而她抱着女儿似乎并没有这么快的反应时间,莫非此次损失得不仅仅是这些碗筷,还有她们母女二人的性命。

    就在那飞来的马车渐渐靠近的时候,妇人惊恐的双眼中顿时出现了一道人影,那个并不魁梧的没有甲衣的卧华山山匪,竟然双手用力便止住了那辆马车。

    地面上还有着马车与那匹马拖出来的痕迹,但是姜鸣站在原地巍然不动,他抖了抖自己的手腕,似乎对梁津为何要用这么大力气感到气愤,但幸好并没有人受伤。

    “是那为大哥哥?”女孩第一次这样叫,在那煞白的脸蛋上洋溢着一种自然的欢悦,声音清脆悦耳。

    姜鸣回过头,这时才注意到身后的母女正是交趾城中与他有着一面之缘的平凡人,他的眼神中微微闪过一缕讶异,咧嘴笑道:“你们没事吧?”

    妇人呆滞地看着姜鸣,过了好久才回答道:“谢谢救命之恩,玲儿,还不跪下给恩人磕头!”

    交趾城中有着四十万定居百姓,在那硫火弹的恐怖威势下不知死伤了多少人,但是这里却起码有着十万百姓,多是灰头土脸满面忧愁,还有着不少带着随身包袱,将老人小孩护在

    里中,生怕这恐慌之时会出现什么“化匪”之事。

    姜鸣向找个地方歇息,并且找个医师帮助治疗一下妇人的腿伤,但是绕着建筑群走了许久,都没有见到医师的出现,沿路靠在墙壁上的人露出不安的神色,小女孩与妇人也是眼底积藏着恐惧,只是因为姜鸣在这里,所以一切都显得没有那么危险。

    却听那一旁堆在一窝的几个中年人在谈论着什么,姜鸣佯装休息,渐渐放慢了脚步。

    “交趾城不会是真的要亡了吧?方才那些炮弹几乎就是想要屠城,想不到有着羊塔风城主在,都有人敢攻打交趾城!”

    “听说攻城的不是山匪,也不是卧华山的人,是秦皇陛下亲封的剿匪大军总督庞路,有着十几万兵马陈列在交趾城外,羊塔风城主怎么挡得住?”

    “庞路总督?那不是秦王朝的大将吗?我们可是秦王朝的百姓,他为何要攻打我们交趾城?”

    “你们还不知道吧?我们的羊塔风城主与卧华山暗中有了交易,还得罪了裁决司的灭妖师,卧华山可是山匪窝,秦王朝的官员怎能亲近?裁决司可是朱天野的大势力,秦王朝怎么得罪得起?羊塔风城主这是犯了忌讳了啊!”

    “就是因为这些,庞路便率兵马前来屠城?与卧华山有所交集交趾城的百姓自然也难逃罪责,但那卧华山前些日子占据 城主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城主有心想要不通过战争来让卧华山离开,必然是要与山匪有所交集,这算什么罪?”

    “羊塔风城主待我们可不薄,实行新政,打压霸主家族,建立公用医馆,并收容难民,这都是在为我们普通百姓谋福祉,就算他真的与卧华山有所交集,那也是为了百姓。山匪不会吃人,但是恶人会吃人,卧华山进驻交趾城这么久,也从来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这一点他们便比那些吃干饭的秦兵秦将强。”

    “呦呦,小声点!你这可是鼓动人心,要坐大牢的。就算我们相信羊塔风城主无罪,但是秦王朝的那些高官判定城主有罪,我们能有什么办法?与山匪纠结,对抗裁决司,这些都是大罪,肯定会殃及整个交趾城。”

    “我相信羊塔风城主,不管他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会拥护,卧华山怎样,裁决司又怎样,我们在交趾城饿得头晕眼花,受尽三大家族欺凌的时候他们在哪里?若是那庞路敢屠城,那我们活下来的百姓就都是叛军,我一定会向庞路冲杀去!”

    趁着那些百姓散开,姜鸣带着妇人与小女孩绕过了人群,暗中跟了上去,走近一个宅子之中,一旁守卫的兵士似是早有安排,并没有阻拦便放姜鸣进入。

    姜鸣走进堂内,羊塔风正与几个亲卫在分食两三个白饼,羊塔风不露声色,但有一名亲卫却面色呆怔,痴痴然道:“玲儿……你……你们怎么来这里来了?”

    那名羊塔风的亲卫便是这妇人的丈夫,这小女孩的父亲。

    小女孩连忙扑了过去,竟是哭喊起来,哽咽着道:“爹,我和娘一直都在等你,我们的房子没有了……”

    那名亲卫也是满眼泪花,瞥见姜鸣背上的妇人,但见她的双腿已然有着深红血迹,便走近去,心疼、怜惜、悲苦,竟是让这个身着甲衣的中年男子嚎啕起来。

    姜鸣连忙将妇人放下,还是持着礼节避免触碰妇人的身体,放着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妇人双眼通红,怔怔望着丈夫,愣了许久,才捂面道:“总算找到你了,我和玲儿都以为你死了……那些炮火把我们的房子都毁了,我与女儿被压在废墟之中……要不是这位公子……”

    那名亲卫满脸激动,紧紧抱住了受伤的妻子,女儿也是被他揽入怀中,一家三口在这堂中皆嚎啕不止。

    经历了灾难,能够从中存活下来,见到这世上的依靠,多少艰辛与悲痛都在那泪水中宣泄。

    姜鸣没有打扰这一家人,缓缓离开,走到了羊塔风身边,羊塔风看见这一幕,也是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一城之主在外面慷慨言辞,在这里竟然泪垂如女子,仅仅只是感伤,就让人欲罢不能。

    身为平凡,这名羊塔风的亲卫,妇人的丈夫,小女孩的父亲,卑微而可怜,自私而悲切。

    那名亲卫紧接着转向了姜鸣,呼喊道:“多谢公子救我妻儿,大恩难以报答,往后小人做牛做马容公子差遣!”

    同样是连磕响头,但姜鸣却承受不住,连忙将之托起来,道:“不用这样,以后好好待你妻儿便好,你们都不容易,若是能够在此战中活下去,也算是一桩好事。还有,方才为了救你妻子,多有得罪失礼之处,你若是气不过,只管朝我说便是,可不要背后在暗中责骂你妻子!”

    听见此话,众人皆是面露调侃之色,比起生死大事,那些细枝末节的礼仪却是一文不值,姜鸣能将这些礼节避讳做到这种地步,也算是一个极有分寸与规矩的人。

    那妇人听闻此话,也是掩嘴破泣而笑起来,那名亲卫也是苦笑不得,只道:“恩公说笑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银发垂落,黄尘飘飞()

    罗湖自从离开四海城,便已有三个月没有回来过了,他遥遥望着那座城池,一时间百感交集,竟不知所言。

    林寒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走吧,这四海城可是我们一手从疫病之中解救出来的,算是我们的基地了,蝶姑娘应该也是等你好长时间了,快些回去见她吧!”

    罗湖低叹了一口气,缓缓伸出双手,透过天空那一抹微光,隐隐能够看到他手中经络线条,似乎这一路也再不是先前那般平稳。

    他看向姜鸣与林寒二人,道:“此次被第七幕暗害,身化傀儡为人牵丝,差点沦为了只知杀戮的野兽,所幸有你们相救,不过饶是如此,我也丢失了再修武道的能力,在这三垣九野之中,我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

    姜鸣道:“你是在悔恨?或者是在怨懑?这可不是当初白虎惊落千丈风波的罗湖了,即便你现在已然没有了那一身凡武修为,但伤好之后凭借普通的拳脚,六段人位以下的武者也是奈何你不得,防身足以,令人叹惋的只是你再也无法踏入那个境界了。”

    罗湖苦笑一声,道;“我还以为能够追逐你们的脚步,没有想到最后连这种竞争的资格都没有,身为兄弟,貌似日后只有适应平凡的能力。”

    林寒道:“现在这种情况已然是最好,第七幕那样的庞然大物,若是长久被困在其中,怕是连骨头都剩不下。我们现今还是太弱了,无法对第七幕造成损害,不过这次的事情,我们都不会忘记,只要有机会,自然是要让他们还回来的。”

    罗湖摇了摇头,他知道第七幕的强大,也知道这条道路很远,他虽然经过了晏蹇台的解救慢慢恢复了正常状态,但事实上他也在这个过程中丢失了许多东西,不过能够捡回这条命已是天大的恩赐,他又有什么责怨?

    罗湖望着那处城池,得知心仪的女子正在城中等待着他,他便觉得生存并不是现实中只为生存而生存,在那触手可及的时间里,他能够找到一些非凡的意义。

    四海城,本来只能算作是一座影响力微小的城池,在秦王朝上百座城池的映衬下没有任何突出成绩,寻常的处地,寻常的经济实力,寻常的官员能力,所有人都没有注意过这座城池,仿佛这西南边塞只有交趾城那样的大城,再然后便是四方城那样的中上等城池。

    但当隔绝八年的疫病再次来到这片地域,因为卧华山与大明窟的两方严密防御,这次的疫病已然后力疲软,但四海城首当其冲,因为城主官员被莫名刺杀的缘故,致使城内无人组织防卫疫病,这座城池一度成为人间炼狱。

    所幸卧华山的诸位统领强行插手四海城病患,并且派遣了大量的医师与救援人员,毫不畏死地选择与四海城居民共同面对,经过了许久的防御之后,四海城终于战胜了那无药可医的疫病,自此卧华山的名声也传向秦王朝全域。

    在这之后,交趾城经历硫火之战,千年基业尽付之于战火,数十万人在那场战争中殒命,交趾城成为秦王朝的历史,而邻城四方城与四海城则开始大力发展起来。而后秋绝大军横扫全域,攻毁卧华山,占领四海城,并且大力扶持这座城池,俨然有将它变为新交趾城的想法。

    姜鸣三人方方进城,便便见一城热闹景况,已与前时交趾繁华无两,这令得三人极为惊讶,仅仅只是数月时间,便能将四海城从头到尾地改造一番,甚至在经济方面直追以往的交趾城,秋绝的改革与新政应是有着极大的功劳。

    姜鸣道:“听说这秦王朝 几乎所有城池的新政都经过了秋绝的亲力修改,可谓是极为适应各方城池,这人在智谋方面千秋绝代,没有想到对于政治也是极为通达,我竟有一些嫉妒。”

    林寒道:“看来你现在的情绪很是复杂,秋绝此人非敌非友,以往你对此人抱着杀意,如今你却说出称赞之言,可见你对于这其中事情也有了许多感悟,不得不说,我们都经历了许多。”

    姜鸣道:“或许吧,只是……”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甲衣的将领带着两名甲兵来到,躬身道:“末将乃是四海城现任驻军统领,因收到消息兵马元帅莅临,特来拜见!”

    姜鸣三人打量着这名统领,其臂膀遒劲远非一般武者能比,虽未出手展现实力,但姜鸣与林寒已然能够猜测个大概,这名姜鸣起码都是八段人位武学大师。要知道这种级别的武者在以往都应该是秦王朝的军用直属力量,又怎会舍得将这样的人才派遣地方?

    姜鸣在进城之前为了取得驻军的帮助,特地将秋绝赠给他的令牌拿了出来,先前秋绝亲率大军横扫秦王朝诸城,兵马大元帅孟降炎与邓兴全力征伐,对于兵马大元帅的令牌,这些臣服的城池将领无人不知。

    姜鸣道:“为何是驻军统领,而不是城主?四海城城主何在?”

    那驻军统领道:“回禀元帅,殿下指点四海城经营,取消城主官职,命三方功曹与三名驻军统领合力掌管,既为牵制又为协作。”

    姜鸣三人颇为震惊,能够因地适宜地开创全新的制度,秋绝的魄力不可不谓不大。姜鸣私问道:“你既然在此驻军,可知道我们的身份?”

    驻军将领淡然道:“自然知道,前卧华山的四统领罗湖、六统领林寒以及九统领姜鸣,在硫火之战开启后秦王朝已然无人不知。”

    姜鸣试问道:“你既然知道,也应该知道卧华山与秦王朝敌对了许多年,而且卧华山主部便是被秋绝所灭,难道不怕我们复仇吗?”

    那名统领道:“末将只知,殿下将这兵马元帅之位任命于谁,我便听谁号令。”

    姜鸣三人再次震惊,片刻之后,姜鸣道:“这位统领,其实我有事想要找你帮助,你可否……”

    那名统领道:“元帅大人,你们是否要寻找四海城的故友?殿下曾经传信给末将,若是有人持着元帅令牌来寻找人,便让我亲自带往。”

    姜鸣稍稍惊讶,但是没有太过纠结,正要让那名统领带路去寻找蝶姑娘,可街道另一边又走来一名将领,大跨步地来到三人面前,二话不说便跪在了他们面前,道:“拜见三位统领!”

    视其面目,却赫然是当初梁津的副将杜衡与。

    罗湖道:“杜衡与,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这身甲衣……”

    这是秦王朝的火抑红甲。

    还不待杜衡与回应,一旁的将领便道:“大人,杜衡与将军也是现在四海城的驻军统领第一,他的实力在八段人位,算得上是能够独当一方的人才,上面也多是器重。”

    杜衡与面色一变,生恐三位统领因为他投靠了秦王朝而责怪于他,但是却又不知如何去争辩这无法辩驳的事实,只得更低下头。

    林寒却将之搀扶了起来,拍着杜衡与的肩膀,笑道:“杜衡与你厉害啊,好长时间没见,竟然在秦王朝军队中都混出些名堂了,可以啊!”

    罗湖道:“真不愧是老津培养出来的人才,这种在大局面前取舍的本能倒是令人羡慕,也多亏你这般选择,若是照着你以往的脾气与秦王朝的大军抗衡,恐怕也没有好的结局。”

    杜衡与起初以为林寒与罗湖会怪罪他,甚至好好地嘲讽他一次,让他内心不得安宁,但是他们这番言语,却让杜衡与觉得他们是支持自己的决定的,自己总算是没有给第二营丢脸。

    林寒笑道:“时代更替这是没有办法阻止的,秋绝之才能早已经超越了这个王朝,任何挡在他面前的人都会灭亡,若是不自量力螳臂当车,恐怕会落得个尸骨不存的下场。我们以往虽然是将属,但是一直以来都算是朋友兄弟,我们怎样都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

    罗湖道:“你这般决定就好,如今卧华山也没有了,我们也没有了当初那个可以震慑人的身份,你现在谋了个官职,也算是给我们有了个靠山,今后定然是能够帮我们许多。”

    杜衡与听闻此话,面色激动,道:“多谢统领!”

    罗湖道:“现在也别忙着感激了吧,你知道蝶现在在哪里吗?快带我去!”

    一旁的那名驻军统领朝着几人微微拱了拱手,旋即笑着悄悄离开。

    杜衡与道:“四统领,其实末将之所以答应在这四海城为将,便是打着给蝶姑娘一个好的安身之处,在几位统领离开之后,二统领也被军师请到了战场上,这城中便只有我一人能够护卫蝶姑娘安全。但是蝶姑娘已然打定了主意要等你,所以也不肯离开四海城,我只能做出这种决定。”

    罗湖道:“辛苦你了,她现在还好吗?”

    杜衡与叹了一口气,道:“蝶姑娘她……恕我没有办法说,一切都需要统领见了蝶姑娘才明白。”

    杜衡与向来都是一个直来直去颇为豪爽的人,但此刻却显得有些支吾,这让罗湖的心也有着不安起来。

    当初罗湖失踪,梁津派遣了大量的人手搜寻,从起初罗湖可能有其他任务的猜想,到后来他失踪的消息凿实,这其中的事情无人可知,但是身在四海城的蝶却一清二楚。

    她曾经将自己完全托付给了这个让他柳暗花明的人,奈何他却不知所踪,她余生又有什么期待?

    蝶被杜衡与安置在一个僻静的小巷子中,接着官职的方便,杜衡与租下了一整套院落,同时派遣了几个便衣武者暗中保护,只是这些却显得多余,因为在很长的时间里,蝶都没有踏出过院落一步。

    当杜衡与带着三人来到门口,那扇木门却忽然开了,罗湖站在最前面,看着那满头银发的女子,不知所言。

    短暂的沉默,泪水与呼喊便如同山崩海啸一样开始,那名女子扑在了罗湖怀里,这是素来腼腆羞涩的她第一次在有外人的情况下与罗湖作出这般亲密举动。

    但是,她终究是感性的 。

    “罗湖大哥,你总算回来了!”

    这一句话,足以让罗湖这魁梧的寒子柔情无限。

    随后,罗湖抱着蝶走进了院子,姜鸣

    、林寒与杜衡与也知道这种久别重逢最是不易,便没有打扰他们,悄悄地退了出去。

    第二日日上三竿,罗湖才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蝶竟然挽起了发髻,显然已经是身为人妻了。

    只是,她那一头银发太过显眼,只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妙龄女子,却因为相思憔悴白头将衰,其中悲戚言之不尽。

    林寒笑道:“罗湖,挑个日子,将婚事办了吧,你们这场婚事,我们等了太久了。”

    是有些久了,久到能够让一个王朝颠覆,久到能够让一名女子白头。

    罗湖望着身畔的蝶,手掌抚着那缕缕银丝,更是觉得心疼。

    尽管昨夜已然将该说的事情都说了,但是蝶的等待却太过凄苦,这个苦命的女子,似乎这半生都在飘零之中,但是罗湖却没有给她想要的安稳。

    蝶似乎也是注意到了罗湖的目光,柔和地笑道:“罗湖大哥,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罗湖坚定地道:“以后我哪里也不去了,如今没有了武道的修行基础,我便守在你身边,弥补你。”

    蝶喜极而泣,但是注意到林寒几人都在,便转过身去暗暗拭泪。

    五日之后,四海城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礼,也许在这些百姓看来新郎新娘都是没有名气的人,但是知道些事情的人却明白,能够借用驻军守卫作婚队,同时组织如此浩大的场面,一般人可做不到。

    也许四海城的百姓在硫火之战后都已然忘记了,当初四海城的疫病是何人参与解决的,因为秋绝的横扫太够霸道,让所有人都不敢抗拒。但是,仍然有着许多人记得,是卧华山救了他们。

    “快看,那新郎是前卧华山的四统领罗湖!”

    “卧华山?那不是叛匪吗?”

    “也许卧华山在其他地域是叛匪,但是在四海城,他们便是神灵。”

    蝶终于迎来了她这一生之中最为重要的时刻,她以往已然幻想过无数次这个场景,嫁衣鲜红,可她发丝银白。

    她坐在床榻前,抚摸着身上的嫁衣,指尖又滑过几缕银发,微微蹙着眉头,道:“罗湖大哥,我这样是不是很丑?”

    罗湖从背后拥住蝶,道:“不,你仍然是那个让我一见倾心的蝶。”

    蝶反手抓住罗湖粗壮的臂膀,道:“可是,你也受了很多苦。”

    罗湖道:“没事,我皮糙肉厚的,那些折磨对我没有什么用,从今以后,我还是能够保护你。”

    灯灭。

    **苦短。

    姜鸣与林寒凑了许多的钱财,都留给了罗湖与蝶,如今罗湖不再为战,他们已经打定主意隐居,往后夫妻自然也是你侬我侬,至少在这一阶段,他们能够过安稳的生活,在这乱世的秦王朝,这是永远也期望不到的。

    “你们不打算多待几天吗?”蝶挽着罗湖送到城郊,后者道。

    姜鸣笑道:“我还有着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已经用了很多时间了,我不能再耽误了,你们夫妻如今也办了婚事,我也算是见证者了,心愿也是圆满了。”

    罗湖道:“姜鸣,我知道你志不在此,先前种种,我们兄弟情深,不必多言,一路保重!”

    蝶也道:“姜鸣公子,希望你早日找到夷忧姐姐,到时候我与罗湖大哥也是要吃你们的喜酒的,以往多谢照料了。”

    “言重了”,姜鸣脸色微变,想起夷忧,心中却又多了许多情绪,他也有着对美好的追求,甚至比之罗湖更加钟情,他坚定地道:“会的。”

    林寒笑着叹气,道:“只是,长子、老津、蒙子都不在,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我们今日一别,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相见。这次,可是天涯期。”

    罗湖也有些怅然,道:“据杜衡与说,自从那日蒙子与寒子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传出过消息,也不知道去往了何处。而老津在秦王朝都城大战之前便消失了踪迹,估计是害怕他的身份敏感,影响到四海城的安定,干脆便前往了别处,日后随缘相遇,终究是太难了一些。想不到,我们几人连分散都这么随意,不过也多是悲戚。”

    姜鸣长叹一声,道:“既然如此,便作天涯客,刚好,可以做个十年期,说不定十年之后我们什么都变化了。对了林寒,你不打算跟我一路吗?”

    林寒笑道:“你要向西,我要向东,自然走不到一起。不过也好,跟你走在一起,让我的进步显得太过微小,只有这样我才能够真正超越你,说不定下次见面,我就可以完胜你了。”

    姜鸣白眼道:“这算是对我的不满吗?哪来的这么多的攀比心,算了就这样吧!”

    “那就再喝这最后一次酒吧!”

    酒过肝胆,五脏俱热。

    “我们一直都是兄弟。”

    酒坛坠地,酒水浸灌入土,骏马奔驰,黄尘飞起。

    自此,向远方。

    (兄弟篇结束,开始主角光环时间)

第三百五十八章 神秘梅恒

    穿越交趾地域,眼前的地貌风景有了明显差异,西边的气候相对温润,与朱天野大部地域明显不同,西边连接的则是广布森林的幽天野。

    虽然时下并没有追兵敌人,但姜鸣还是选择了在山林之中徐行,他在羊皮卷上看到了下一个荨岩可能出现的地点,根据与现在的地域地图对比之后,他可以肯定那个地点在朱天野与幽天野的交界之地。

    “白塔,这传说中的荨岩去的地方都不一般啊,已然在这里耽误了这么久,在白塔的历史上也发生过许多大事,不知道这一次会见到什么。”

    二月微冷,但是这西部城池已然没有前段时间那么寒风刺骨了,他换上了往日的麻袍,虽然有点单薄,但感觉行动都快速了许多。

    “还是这件衣服舒服一些,束缚少一点。看这里的地域,应该快到江城了吧,我还是不要去了吧,那种事情一次也就够了,给别人添麻烦不是我的责任。”

    当初被江城梅雨柒所救,继而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虽然很多事情他在一开始便已有解释,但终究还是因为他的出现,才让那个青涩的女子泪落成河。

    他不想再重蹈覆辙,即使是被动原因也不想,他已有深爱的人,这种程度的钟情他理应是要做到的,凡俗没有规律,但是他自己有自己的底线。

    正打算绕开那座城池的时候,姜鸣却听到匆忙的脚步声,他连忙躲在了一旁的草丛之中,几分钟之后便有数十名持刀的山匪追着三个身手矫捷的武者路过。

    虽然三人都算是好手,但面对十多人的围攻,很快便再也没有逃走的余地,连连交手数招,其中的两人便被当场斩杀,剩下的一人也被砍掉了一条胳膊。

    那名武者冷声道:“你们这样屠杀五大家的人,难道不怕我们的报复吗?”

    为首者道:“我们三元山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有卓朝嵩大王带领,哪一次江城五大家不是被我们压着打?如今大王已经发布了命令,江城之人一个不留。”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声音幽幽飘来:“好大的口气,卓朝嵩如今已经被我打得不敢露面,你们这些小喽啰倒是叫嚣得厉害!”

    那名断臂的武者大喜过望,惊呼道:“梅恒大公子,我是赵家的人,望大公子施以援手相救。”

    那十几名山匪惊慌失措,听到梅恒的名号让他们极为震惊,或许很多人都不知道梅恒当年几乎平定三元山,但是却都知道在前不久梅恒建立了一支悍勇之军,名叫做“一川黑甲”。

    而梅恒出现便有些九段人位的武道实力,在与三元山大军第一次对峙之中便大胜而归,并且将三元山新任的二大王斩杀,带领着江城人马所向披靡。

    后来才有人知道,这梅恒便是当年的梅宽之子,当年的事情仿佛蒙上了一层迷雾,万箭穿心而死的梅恒死而复生,大败三元山后似乎有荡平山匪的趋势。

    早知道秋绝大军横扫秦王朝,却独独剩下了紧贴着九府联盟寒武关的江城,那喧宾夺主没有朝政命令的江城再次维系了原有的政治,而江城外的三元山也仿佛也因此得到了豁免,几乎能够算是秦王朝唯一幸存的山匪了。

    “他是梅恒?怎么可能?”

    “梅恒是谁?梅家的人?”

    “你个蠢货,梅恒你都不知道是谁,上次的战争中大王就是落败在了梅恒手里。”

    “上一次不是五大家的组织人手反击的吗?莫非是大王故意隐藏了消息?”

    “应该是吧?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手下的人不乱,我们也被蒙蔽了。”

    “那这梅恒看上去只有二十几岁的样子,我们的首领可是八段人位巅峰境界的武学大师,他难道比大王还要厉害?”

    “此人何止厉害,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九段人位武学宗师,而且心智成熟甚至连卓朝嵩大王都是自叹不如,在统兵方面也是颇有妙法,前日里将我们三元山大军杀退的那一川黑甲,便是那梅恒训练出来的。”

    “那我们……”

    那十几名三元山的刀客纷纷向后退去,已然生出畏惧之心,原本想着只是杀几个江城的武者,好向上面换取功绩,但去也没有想到竟然遇到了一名武学宗师,这让他们顿时惊恐难安。

    梅恒笑道:“慌什么?我又没有说要说你们,真正的罪恶者是卓朝嵩,你们只是被他胁迫出来讨生计,本来也没有什么错误。不过若是你们想跑,应该就算是坐实了罪名吧?想来你们应该也不会自负到认为能够在一名武学宗师手里逃出去吧?”

    十几名刀客顿时立住脚步,这番话让他们背生冷汗,但是他们却清楚这句话有着何等的威力,武学宗师即便是整个秦王朝都没有几个,若是武学宗师真正动了怒,别说这十几个武者,即便是上百人他一人也能在数分钟之内杀尽。

    为首的一名刀客跪在了地上,道:“大人,小人不长眼,竟然冒犯了,三元山虽然与江城有着仇怨,但我却从来没有参与过战争,在不久前我才被胁迫加入了,也没有做过什么恶事,希望大人能饶我一命。”

    三元山毕竟不是大明

    窟,有了第一个下跪求饶的人,其他人也纷纷效仿,跪在了梅恒周围,磕头叩首以求饶命。

    这般强烈的反转让那断壁的赵家武者大喜过望,他此刻作为一个胜者开始检阅求饶者的姿态,在几分钟前他还在担忧自己的性命,没想到现在却能控制这十几条三元山山匪。

    而这都是梅恒造成的,仅仅只是一人,还未出手便让这么多人齐齐求饶,这份霸气在江城没有第二个人有。

    他来到梅恒面前,不顾断臂之痛,大笑道:“梅恒大公子,多谢出手相救,我定然禀告家主……”

    “咻!”

    一道剑光划过,只见那断臂武者武者颈部,想要阻止更多的鲜血流血,但他的头颅却已然与下身分离,他至死都不明白,那人为何要杀他。

    梅恒看都没看那人一眼,冷目扫向这十多人,道:“看来都是觉得我是个善人了吧?不过可惜,我不是!”

    惨叫声顿时在树林之中此起彼伏,那些三元山的刀客还想分散逃窜,却被那道黑影惊人的速度追击,多出来的只是几刀,这片树林便只有他一人站立。

    “出来吧,在暗处窥探的行为可不好,你还必须为自己的大胆想法负责。”梅恒纵声喊道。

    藏在草丛中的姜鸣低叹一声,虽然无心牵涉这些事,但是没有想到这人竟然能够透过一些细微动静觉察到他的存在,其灵识感知在地位之下应该也是能够排得上好的。

    姜鸣跃身出去,没有丝毫避讳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旋即道:“你是梅恒?我看着怎么不太像?”

    梅恒摆了摆手,看了看自己的衣袍,笑道:“你应该没有见过我吧?但是你怎么说的你知道真相一样,好像我就成了一个冒牌货。”

    姜鸣道:“没见过,但总觉得你不是。”

    梅恒笑了笑,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深入下去,道:“阁下有何目的?”

    姜鸣冷声道:“没有什么目的。”

    梅恒道:“你是三元山的人?不对,三元山应该没有你这样强的武者,那你是秦王朝的人?”

    姜鸣道:“都不是。”

    梅恒道:“那就巧了,既然你都不是,那我就必须将你拿下了,毕竟这里的十几条人命,还有江城赵家的武者都是你杀的,我若是不将你拿下,赵士真恐怕会怀恨在心。”

    姜鸣道:“你会在乎这些?”

    梅恒道:“自然不在乎,不过总要找个理由留下你,刚好你又看到我杀了人,我自然是要倒打一耙了。”

    这番话说的极为轻松,仿佛没有丝毫犹豫。

    姜鸣冷哼一声道:“我想要知道一件事,你是不是想去寻找卓朝嵩?”

    梅恒微微一愣,旋即收敛脸色,道:“我没有理由告诉你我的行踪,出手吧,这江城地域我没有一个对手,今日好不容易碰到了,自然是要过两招。”

    姜鸣深吸一口气,道:“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却清楚一件事,梅恒已经死了。”

    姜鸣飞身出去,一拳轰出,却见那梅恒冷冷一笑,身法骤转,轻松便闪避了开了姜鸣的攻势,与此同时梅恒反手成爪,一把抓在了姜鸣的麻袍上,姜鸣无戟之式积攒在腿上,连续踢出七八脚,梅恒则拳脚并用挡了七八招,才被其上毁灭的劲力击飞。

    梅恒抖了抖身上的尘土,道:“好特殊的劲力,明明只是八铅之力,但却有种要将我的手臂折断的力量,而且能够将这招招式变化为普通的拳脚使出,威力不容小觑,这也应该是你能够以武学大师的武道境界,硬撼九段人位武学宗师的原因。”

    姜鸣不置可否地哼声道:“不过我看你就差太多了,九段人位而已,我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你若是没有其他手段,我可就要离开了。”

    正在姜鸣作势转身的时候,梅恒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阴恻恻地说道:“你倒是有些小看我了,我要是只有这些实力,可没有办法在这江城站稳脚跟。”

    姜鸣抬掌接住梅恒一拳,闷哼一声道:“看来你是承认了,你是个冒牌货!”

    梅恒不再言语,顿时速度提升,疯狂地向着姜鸣拳脚击打,但是其中却多是杀招,姜鸣则是艰难地对招。这梅恒的力道虽然不是霸力,但却极为均衡,无论是速度还是招式,或是力量都达到了一种极为平衡的状态,这一点与姜鸣的武法颇为相似。

    但是这梅恒如今的实力是九段人位,在姜鸣初步判断来看,他现在的实力已然不太逊色那站在地位门槛上的俞空桑,或者与当初在交趾城出现灭妖师彷境实力差不多,虽然难以保证这梅恒是否还有底牌。

    “在正西方有一名地位修者靠近!”

    心魂之中传出夜泉的提醒,姜鸣大喝一声,道:“我不陪你玩了,后悔有期!”

    只见姜鸣心念一动,方辕戟顿时出现在手中,翦破之式挥出,梅恒见此阵势,立即向后闪躲,姜鸣却并没有完全挥出那一戟,竟是转身奔去。

    “可恶,这家伙手段可真不少。”

    梅恒怒哼一声,还不待反应过来,却感觉到身后有人出

    现,急忙转身之时,顿时察觉到一只大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而他的身体却无法再动弹。

    “小子,能帮我一个忙吗?”

    梅恒心下震惊,这种完全能够压制他的力量,除了地位之上的强者无人能够做到,但是在这种荒僻的地方怎么会出现一名地位修者。

    他看向那名地位修者,那人已然显得十分苍老了,但是面容却十分矍铄,他的身材十分端正高挑,即便梅恒已然算是身高八尺余,但却仍然差着这老者一个头。

    梅恒道:“前辈……”

    老者道:“我没有想要探究你秘密的想法,只是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件事,同时我会给你一些报仇,肯定能弥补你的时间。”

    梅恒苦笑道:“我能拒绝吗?”

    老者道:“你是个聪明人,你不会拒绝。”

    梅恒这才明白,这下是要被这个地位修者辖制住了,他没有想过反抗,自己的力量在地位力量看来十分渺小,老者只需要轻轻动动手指头便能将他镇压,他只有做这件事。

    “前辈,需要多长时间?”

    “三天,三天就够了。”

    几年前,梅宽之子梅恒,一代年轻杰士武者,年仅弱冠便已总揽半城兵马,陈列枪械于泷江,拒山匪近万尤掌帷幄,若不是才子早夭,三元山匪患早已扫平,还哪有先后两次三元之祸?

    当年梅恒着一身银色盔甲,领一川黑甲,曾大破三元山匪寇,银盔将军与黑甲军的名声极为明亮。

    梅雨柒永远也忘记不了那一日,哥哥梅恒为江城将领,已经与三元山征战了接近两个月,这日本来像以往一样,着那一身银色盔甲,站于风中,英姿飒爽。

    “小七,看我这身银色盔甲帅不帅。”梅恒牵着梅雨柒的手,在城防边漫步。梅雨柒笑着露出两颗虎牙:“哥哥真是自恋,每次都要这样问。”

    梅恒没有笑,他抬眼望着江城周围的防备,道:“小七,你知道吗,哥哥现在可是八段人位武学大师呀,而我今年才二十六岁。”

    梅雨柒道:“我知道啊,哥哥大我十三岁,我今年都十三岁了。”

    梅恒道:“二十六岁的武学大师,估计会被很多人认为是天才吧,估计已经有不少人盯上我了。”

    梅雨柒嘻嘻笑道:“盯着哥哥干什么,难道是图谋哥哥的美色?”梅恒道:“现在连哥哥都调笑呀!真是个精灵怪。算了,今天就不打你了,就闲聊一些事情。”

    梅雨柒道:“闲聊什么,回去再聊吧,现在都有些饿了。”

    梅恒没有在意她的话,自顾自地道:“我总领一川黑甲,带领着江城五大家族与数十万百姓,反抗三元山的侵略与秦王朝官员的无良苛待,他们所忌惮我的,除了我这一身八段人位巅峰的武道实力,还有领兵列阵的计谋。女孩子习武总归是不太优雅,但梅家总归是要人守护的,若是你以后江城觉得不太安全了,就多学点城防建设与排兵布阵的技能,以后哥哥不在身边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父亲。”

    听着话中的某些语气,即便梅雨柒年龄尚小,但仍旧能感知某些异样:“哥,你要去哪里?难道你要丢下小七?我不想离开哥哥。”

    梅恒将只有自己齐腰高的妹妹揽进怀里,微笑道:“怎么会呢?我梅恒,可是要守护小七,守护梅家,守护江城一辈子的啊。”

    他的银色盔甲在刺眼的阳光下光辉耀眼,他的白色披风在劲风中猎猎作响。

    梅雨柒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哥哥梅恒会一去不回。

    那日,三元山运来诸国禁用的火石武器硫火弹,对着江城狂轰乱炸,火光肆虐,毒气漫延,江城遭到了数百年来最大的打击,仅仅开战半个时辰,江城军士以及百姓死亡人数升到了七千人。

    那日,三元山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援手,总计一万多人攻打江城,梅恒带着八千黑甲军拼死抵御,以极度的惨烈守卫了五天有余。而后三元山大王卓朝嵩以江城人质百人为要挟,威逼梅恒在城外决战,梅恒做好江城城防之后带领骑兵解救人质,结果遭到一支不知名的军队围攻,在逃亡过程中落入三元山山匪的圈套,受万箭穿心而死。

    当梅宽又重谈起这段往事,旁站的梅雨柒热泪暗落,女子毕竟是情绪多了些,已是止不住地宣告:“那帮畜生还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还说是江城背后的倚仗,秦王朝的三皇子秋通与三元山勾结,泄军中密谋导致兵败营破,还驱动硫火弹来对付我们,若不是爹爹事先有准备,那时可能便已然没有了梅家……”

    梅宽又道:“硫火弹乃是朱天野诛国的禁用火石武器,如果不是秦王朝的背后推动,三元山怎么可能拥有?这都是我江城势力把握军马大权,引起了王朝的觊觎与愤怒才引起的惨案。”

    至于那场战争的结果,姜鸣也从旁人口中听闻,江城百姓眼中的青年英雄梅恒,中了三元山山匪的毒计,遭万箭穿心而死。想到这些,姜鸣亦是有些悲怆,对于英雄末路的感慨与悲怜在心底蔓延。

第三百五十九章 旧事

    江城,这个秦王朝的边关小城,虽不如夜泱城繁华大气,却有一种小家碧玉的温柔感觉,进城来便有一种素朴善意的风尚。

    三元山有三名八段人位高手,其中的领头者卓朝嵩,传闻更是半只脚踏入束灵之境,而我江城没有八段人位武者,算上在峎不甚手下逃走的岳之延,也仅仅只有七位七段人位武者而已。

    派人去查探三元山动向,发现卓朝嵩与江陵郡郡守有勾结,他的兵马也在蠢蠢欲动,这已然证实了峎不甚所言不假,七日后,泷江河水断流,若是三元山趁机攻打江城,江城将无可战之兵。

    姜鸣心有所动,所谓善恶,乃是察士识人的办法,却不能作为一个既成的规定,对于梅恒的惨死他深有哀叹,但却也不能成为沾惹是非的理由。

    他曾经为了很多人而拼命,竹马深情的木青岚,从小相依为生的小高、仲海,相处不久但却颇得信任的葵姒,对饮闲谈许多日的林寒,还有不知情起何处的申夷忧,那些他认为重要的人,那些他认同值得去守护的人,他从来都不会犹豫。

    但是眼前的少女的请求,值得去应允吗?相识不过几日,一场旧场景的英雄救美剧情,可能在许久的交往之后能被称作朋友,在姜鸣眼中这两个字并没有那么廉价,要达到他舍生帮助的地位更不是普通的朋友能要求的。

    他很自私,他不相信绝对的正义和善良,也不尊崇万物以仁的思想,而且与大义为公截然相反的,经历了黄石镇钟家父子的捕杀,他比任何人都要惜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冒这么大的风险,并不是他的作风。

    他冷声说道:“我身上的麻烦很多,远比一个三元山的威胁大,我也有朋友,不能因为我的一己之私而牵连他们。抱歉,我去收拾东西,明日我便离开。”

    姜鸣面色冷漠地离开,这番绝情断义的言辞终于使得梅雨柒心中的倚仗崩塌,梨花带雨间颗颗珍珠砸落。

    梅宽叹息,虽然这般结局在意料之中,但他不免为梅家与家人的未来担忧重重,头上白发又多生了几根。

    姜鸣回到梅家为他预留下的房间,心中不由得开始烦躁起来,饮茶不得其味,甚至连坐着都显得不安。

    “难道真的绝情了些?”

    他躺在床榻上,睁着浑圆的眼球,似要自视眼瞳之黑。

    “不,我仅仅是因为梅恒的死略有惋然,仅仅对梅雨柒那副凄凉神态稍有可怜而已。”

    姜鸣开始质疑自己最原始的思想,但那些思想是没错的,他坚信。唯一有错的,只是那个女子。

    “咚咚咚!”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姜鸣还以为是那梅宽又来央求他,烦躁之中声调不由得升高:“要进便进!”

    进门的却是梅雨柒。

    梅雨柒换了一身银白色的舒适劲装,贴身的衣袍紧紧勾勒出玲珑的曲线,比之先前更显女子青春风貌。不过她的眼睛仍旧发红,发丝也有些凌乱,难以掩盖先前的悲伤苦态。

    “打扰公子了,先前提出的要求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料知手下人没有备酒,我便提了坛‘江滩清饮‘来,希望公子喜欢。”

    梅雨柒礼貌地洗酒、斟酒,宛如一个侍者操手着招待客人的动作,姜鸣此刻却是忸怩了起来,毕竟对方是大家小姐,哪能干这些下人的活?

    “梅小姐,你其实不必这样的,我那般态度也只是回应先前几位家主对我的霸道姿态而已,你毕竟是救过我性命的。”

    “可是,这恩情你也已然还了,而且救的是车队五十多个人。爹爹他不能修武,自兄长去世后,整个梅家再没有强力的倚仗,他只能在很多时候示弱,来维护整个家族的兴荣。我也明白,如果是为了梅家,真的牺牲我一个人,我也将是心甘情愿的。”梅雨柒面露决绝。

    姜鸣执起酒杯,一饮而尽,似有苦涩:“难道,你的人生就没有单独的意义,活着只是为了家族而存在?”

    “我并不知道人生有多重要,但如果梅家破败,我也无法让自己过好。”梅雨柒的黛眉一皱再皱,忧苦已然难以掩饰。

    姜鸣似有话相告,却不能倾吐,便拿起梅雨柒拿来的酒坛,仰天猛猛地灌入口中,他望向梅雨柒,似有愤怒:“梅雨柒,帮我找个人,她应该是和我一样,或许能在渊流的江滩边找找。只要你帮我找到,梅家这个忙,我就立马帮你,但我可要说清楚,我没有绝对的信心打赢三元山!”

    “什么?”梅雨柒神情一怔,接近枯涸的心房瞬间被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塞满,她捂住自己的嘴巴,似乎还在质疑着什么,但是因为那句应诺,眼眶中不禁又充盈了泪水。

    姜鸣将一副自制的画像塞到梅雨柒手中,强迫自己避开梅雨柒的眼睛,道:“我不需要金银钱财,也不需要你为奴为婢,既然相识,没有敌对,那就算是朋友吧。这个人是我很重要的人,你帮我找人,我帮你守城,这样

    也算是还清了。”

    被责怒似地推出房门,一脸痴懵地看着禁闭的房门,梅雨柒突然破泣而笑,这一刻,她的心真正地颤动了。

    “这要怎么还得清……”

    梅雨柒那颗陷落黑暗的心,终于可以看见光亮了。

    夜晚,月凉如冰,毕竟只是二月春华,即便整个朱天野气候偏暖,但在渊流边的江城仍然时有冷风刺骨。

    清冷的月光宛如淡黄色的纱幔,铺就着一川楼阁,人影孤寂而立,衣袍会风卷起。

    姜鸣握着手中的方辕戟,仿佛身旁站着一位多年未见的挚友,心情澎湃,精神清明,这时的他,一如往年不会修武的农工,孤独而寂寥。

    忽然起戟,直刺天穹,身随戟动,御风而落,横劈竖砍,前刺后挡,一招一式,连贯如流风,不绝似江海。

    缓缓停下,姜鸣将长戟立到一旁,长舒一口气,坐于石凳上,道:“既然来了,便进来吧。”

    来人正是梅雨柒,她依旧穿着银白色劲装,与姜鸣衣物的颜色极为搭配。她端着酒壶杯盏的盘子,盈盈然笑着,也不客气地坐在姜鸣对面。

    “刚才那套戟法有些奇特,姜公子的师父应该不是无名之人吧?”她斟酒两杯,奉一杯在前。

    “这你就猜错了,我没有师父,这戟法是我糅合百家之长自创的。”姜鸣先饮一杯,抢夺过酒壶自斟。

    “我才不信,如果没有师父,哪能二十出头便成为武学大师?”梅雨柒调笑道。

    “不信算了,我也都有些不可置信。”姜鸣低声咕哝了几句,看着梅雨柒的衣装,总觉得有些不适:“这衣服,你是故意的吧?”

    梅雨柒咯咯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发现不了?这几天下人都谈开了,你才发现。不过也别多想,我这样是让你的身份更加正规些,免得其他四家的将领给你下绊子。”

    姜鸣苦笑:“这样就能让他们服气了?如果里面有喜欢你的,还不变身刺头儿,把我扎死?”

    梅雨柒道:“怎么可能,他们至少也都是知道江城的处境,不服气可能会有,但如果真的做了什么事,那才是会真正成为江城诸多势力的眼中钉呢!那逃走的岳之延便是知道这些,所以直接没敢回江城。”

    姜鸣不可否认地耸了耸肩,又狠狠灌了一口酒:“不过,有一件事就很让我开心了,你这江滩清饮很有味道,多亏这几天一直是你亲自给我送酒来,不然可要把我馋死。”

    “才二十多岁的人怎么就这么大的酒瘾,以后娶不到媳妇可别怪我。”梅雨柒嗔怒道。

    “不知怎么了,自从喝了酒,便再也放不下,当然酗酒的事再也不干了,把朋友都丢了,下次还不知道丢什么。”

    两人时不时地聊聊天,聊一些不关风月的俗事,也是言辞由人褒贬,倒是聊得高兴舒畅。姜鸣将更大精力放在饮酒上,喝不得多,便慢慢品,也是脸色微醺,看来醉酒并非酒醉,也可为江湖,也可为草木。

    梅雨柒就浅笑而坐,像一朵初绽的海棠,纯白而优雅。

    她在想,如果岁月就这样宁静多好。面前的男子不必出征,她也不必回忆往日的苦,多好。

    春夏之际,长河断流,盘亘在江城外的泷江也裸露出干裂的河中腹地,像是龟甲上横斜交错的纹路,透射出一种深深的被动。

    这日,三元山庄淳海领千人众围兵于城外,叫嚣斗将,时有侮辱之词涉及五大家族,赵家七段人位武者赵式仁不忍其辱,带人杀出,被庄淳海温酒之间砸落马下,幸有偏将急忙相救,几人退回城中。

    “褚叔叔,你觉得三元山人马意欲何为?兵临城下却不攻城,以激将之法令人斗将,获胜之后也不乘胜追击,反而就地驻扎,似有长期围城的准备。”姜鸣也代表梅家为将,站于城头,弥望着宽阔的平原,似有所叹。

    这个八段人位武学大师的年轻人对自己的称谓让褚一杨很是高兴,他并未以自己的实力压人,对于梅家的曲肱之臣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尊重。

    褚一杨笑道:“姜公子所虑也是我所忧虑,攻城掠地,兵力必十倍于城人,因为护城河干涸的问题,江城已无天险可守,但三元山要攻下城池也需有五倍兵力。此时他们退而不战,并非是围城消耗,那样的话三元山的粮草可消耗不起。根据前几日我们在城外山谷中见到的宽深车辙判断,他们可能是在等待大型攻城器械,一旦有了撞车、云梯、重弩等器械,双方便真正将会迎来大决战。”

    撞车?云梯?姜鸣没有经历过真实的战事,自然没有见识过这类器械,即使在寒武关之时,也因为所处军营不同地域而无缘一见。但姜鸣却是能清楚得感觉到褚一杨话中的急迫,他道:“三元山既是山匪,哪里来的大型攻城器械?我们既然知道他们的动作,为何不提前阻止?”

    褚一杨道:

    “攻城器械应该是林全峰提供的,他们的会晤似乎无意掩饰,我们的人早早便发现了两方的猫腻。林全峰是江陵郡郡守,背后站的是整个秦王朝,一旦他们开始支持三元山,弄来攻城器械并不难。但因为庄淳海在外围城,我江城兵马哪能突围而出,想要阻止颇为艰难。而且一旦出去,要面对的可能是数千人的围攻,别说是阻挡他们运送器械,就算是转悠一圈也危机四伏。”

    姜鸣皱眉,略有沉吟:“但若是攻城器械一到,江城的优势将不复存在,再加上三元山的三位大王,都是八段人位武学大师的境界,我们将会极为被动。这种被动来自于斗将层次,斗将不占优势,两军对垒更是难有半点赢面,即便他们短期攻城不下,但我们的危机仍然无法破解。”

    褚一杨道:“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

    姜鸣转过头,道:“褚叔叔,我有个建议,派遣一支骑兵出城,赶在三元山的攻城器械到达之前,极力将之摧毁。”

    褚一杨道:“这样的话,派出去的人就相当于死士了,而且此计艰险,要是稍有不慎就会招致骑兵覆亡,这会使得我们的有生力量大大削减,不得不说存在着极大的风险,参与决策的几个主事人恐怕不会同意。”

    姜鸣道:“哪里管得了这么多,赶紧召集其他四家开展作战会议,只要陈明利弊肯定会有人赞同,一定要鼓动他们派出一名七段人位的武者,我与他带人一起突围,我们的计划成功率也能上升一些。”

    随后褚一杨与四家将领在城主阁中商议,并言明存在的危机,赵家赵式仁、肖括,宋家的宋元信,韩家韩浦,田家田冒伽,纷纷表示个人意见,最终少数服从多数,田冒伽请缨同姜鸣突围而出。这场关于死士的突围并没有多么悲壮,在大局将崩的情况下,所有人都迫切地希望有光的方向。

    梅雨柒看着姜鸣身上的白色盔甲,看着那上阵杀敌无所畏惧的长戟,看着那一夫当关杀人如麻却冷漠如常的神色,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动起来。

    “明明都快要绝望了,却又跑回来,真是个笨蛋,这么多人怎么挡得住……”眼中含着悬而未落的泪滴,她竟然痴笑起来,因为那个人,像极了当年横贯八方的银盔上将的兄长,那般坚定而深邃的眼睛昭示着,他将再一次力挽狂澜。

    林全峰见那城门已开,却将众兵士挡在门外的青年男子,不由得眉头紧皱:“这人是谁?这般武艺与胆识应不是常人,命令部下不要伤其性命,尽量将其活捉,交给皇子殿下处置。”手下将士领命去了。

    姜鸣的顽强程度远超这些兵士的预料,一人执戟,虽千万人不可过矣。每一次挥戟,都将有一颗人头抛出,在这并不宽阔的城门处,转眼间便是堆积了近百人的尸体,姜鸣的身上亦是被刺伤数处。

    武学之道,起于人力,以一敌百犹且艰难,更何况,他今日是要以一挡千。

    银色盔甲上早已沾满了鲜血,梅雨柒看在眼中,心如刀绞般地疼,她不知不觉已然会为这个相识不过数日的男子而神色动容,她嘶哑地喊道:“姜公子,撑不住就弃了吧,不要枉费性命。”

    姜鸣抬头望见梨花带雨的梅雨柒,淡然一笑,便又挥出一戟,与攻城者厮杀起来,这一战没有公平,只有输赢。尽管他已力竭,却不能放弃守住这座城池,这是他最初与最后的信念。

    “吼~”忽然号角声响起,震耳的战鼓擂动,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江城人马回来了”,林全峰的兵马开始陷入慌乱,自相践踏者无数。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梅雨柒看见林全峰大军背后的滚滚烟尘,便知道今日是江城胜了半筹,她飞快地跑下城楼,她想告诉那个浴血奋战的男子,他是英雄!

    林全峰听到消息,不甘心地望了一眼城门,道:“全军撤退!即使我们没有攻破南门,但四皇子那边一定成功了,五大家主一定会再请我进去的。”

    随着林全峰大军的后撤,浑身都是血迹的姜鸣终于送了一口气,疲软瞬间覆盖了全身,脚下一个趔趄,便觉得失去了平衡,就在他倒下的一瞬间,梅雨柒流着泪抱住了他。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嘛?你救了我们,你救了江城,我就知道我的眼光没错……”

    而姜鸣似乎已然麻木,头脑也听不进去任何一句话,只觉得似乎脑袋放在很柔软的地方,很让人舒心,极为温馨。

    江城与三元山的争斗终以后者的败退落下帷幕,称霸多时的山匪不仅折损了八段人位的武学大师庄淳海,而且在江城人马的突袭之下,近千人死于乱刀之中,加上各种攻城器械的损毁,卓朝嵩再也无法稳定军心,便直接下令退回三元山,想要东山再起,几年内已无可能。

    而获胜一方的江城势力,却并没有获得什么好处,在大军尽出之际,被秦王朝的军队趁机攻取了半座城池,超过万人的秦王朝军队进入江城,与五大家族对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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