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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战垣野全文阅读

作者:曲十三朽     龙战垣野txt下载     龙战垣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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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苍阳白途

    不信君看弈棋者,输赢需待局终头。

    他不知该如何抉择未来的道路,安生活命地做这黄石镇的一名拙劣技艺的木匠,亦或是浅浅淡淡地寻一人相伴简单终老,大多数人是这样,而他姜鸣,曾被湮没在一色的海天之中几近窒息,似乎这样的路才称得上生来活之。

    可,天命有无的凡俗律令能让他低头吗?生而有执必不废于途,他不想成为普通的沙石随流左右,最后沉落于海底,他胸中有沟壑,不是经纶一国的雄才,也不是纵横百代的战勇,只是为自身存在而检证的胆识。

    “总有一日,我要千万人为我颔首。”

    落日的霞光悄然倾洒,如同嫣红色的纱衣一般笼盖四野,迷蒙中裹着一种寂静的悲凉,有孤鸦哀啼过境,令四人惘然而立。

    “前路如何?我们杀了七名钟家护院,这黄石怎容得下我们?”

    “他们持刀相逼,本就想将我们除之后快,难道你以为我们束手求饶,他们便会放过我们吗?”

    “这是掠夺生命的游戏,即便我们跪求苟活,也不可能再如以往生活安逸,与其将尊严与生命交付给那等人渣吩咐,还不如拼掷一切来搏个自由。”

    “姜鸣!”

    他站在东山崖边,背后是绝壁,眼前是鲜血染红的大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掺着山风迎面扑来,他的额前黑发荡起柳丝般的姿态。

    本可退步容忍,他做了极端的反抗,是心境有着不平的波纹,还是沉默积攒下的爆发,他不必明了。当作为黄石镇霸主的钟家欺压到那名女孩的身上,所有的怒火都不再迟疑。

    “青岚,不必在意,这些都由我来处理吧。”

    那名不过十九岁的女孩脸色是那么苍白,残酷的生存之道在前一时刻逼仄甚紧,她在死亡的血腥中目睹着数条生命的丧失,却又不得不担忧自身的苟安与否,与之以往的平静安好全然不同,她的心中充满着极度的怖惧。

    “姜鸣!”

    她无力

    地抓住他的破碎的衣角,想多说些什么,但看见他胸口那道宽长的血色伤口,竟哽咽得难以呼吸。他承受突兀的伤痛,在高崖上品味血腥的风,却不能容她体会。

    姜鸣轻轻拍拍木青岚的手背,宠溺地温和地笑着,而后转过头,嘴角掀起一丝决断,表情立刻凝换成无色。

    “仲海,小高,你们与我自幼相识甘苦同尝,此谊深淳。但在这件事情上,我不会有半点的让步,我们杀了钟家七名护院,钟家也激怒并触犯我所不能忍受,以后这黄石,要么我们逃离或者埋骨乡里,要么驱逐钟家,或者钟铁峰与钟身死势灭,是与我共同为战,还是自己另辟蹊径,自己决断。”

    木青岚的父亲在一旁手握着染血的大砍刀,沉默的唇角翘起一丝不忍,却又不得不惊讶姜鸣的果决态度,料不得平日最是寡言温和的青年,竟能杀人与处事都如此恃理明断不留缝隙。

    “一定要抓紧他的绳索”,木父明白,毕竟他口中的“这件事”是关于女儿的生命的,即便自己不用低头索求活路,但她需要。

    先人大儒尝言:“欢欣生于平,平生于道。”

    自木父厌倦于江湖争怨索居于黄石,与女儿木青岚相依生计,去除开始的那份生疏与麻烦,随之获得了邻里的和善照料,称得上是生活的庆事。而后即便霸主钟家掌控黄石经济,狂沙封锁镇内天地,他们父女仍未陷入生计难题,即便木青岚有极利于招惹蜂螫的红颜美貌,但在忧患多次的低调后,他们竟发觉钟家那个纨绔少爷与一干随从竟无这等侵犯,反而言语举止中有着刻意的尊重。

    不知为何会有这种区别,但在父女俩听闻镇上某女妙龄受那钟的污辱自尽身亡,心中除了莫大的愤慨与惋惜,还有一丝丝免脱于罪的庆幸。

    “什么,损阴补阳?”而当两日前木父在钟家花圃外理草时,听到钟家父子谈论的秘辛,心仍是咯噔一下跌落黑暗,钟家对木家父女的尊重来源于一道人的衷戒,那道人看重完整未受污损的处子之身,尤其

    是点名要木青岚的纯阴之体,钟家一系为遵从甚至讨好道人的要求,对待木家父女方无针对。

    “原来这段时间的平静是由于女儿日后的牺牲!”木父好似一瞬白了头,望着自己手下打理的大片花圃,望着骄阳浓烈的湛湛青天,内心在挣扎绞痛着。如果将女儿交给了恶魔般的妖道,他这个做父亲的还不若死了!于是他带着木青岚北走东山,姜鸣为护,阻敌于崖前,并极力诛杀钟家护院七人。

    这是前事,而之间小高与仲海受钟殴打险些丧命,这又是另外的不平屈辱。但他们又能怎样呢?即便他们能一时逃过追杀,在这个被黄沙封闭的山镇里,能藏身的地方少之又少,钟家势力贯穿全镇脉络,此次破釜沉舟斩杀敌人更是将双方矛盾推向真正的不可调和的地步,想到这些,几人额头上的阴霾更浓重了些。

    东山山崖本是绝地,有心者链一铁索桥以便能躲避猛兽,姜鸣几人仗此险塞一夫当关,方以零损失的战局赢得这场攻防战。

    当时情况之惊险可能太过惊心动魄,作为抛却生死而奋力反击的先锋领导者,姜鸣在几名熊狼大力的敌人手下无能还手,那一道劈在胸口明明挨得实实的,却不料他倒在血泊中不过短短几分钟,便又霍然暴起,以近乎为妖的速度斩杀敌人,从而解救众人于覆灭,所用时间不过鸦飞叶落而已。

    “纵将领万军也会痛哀一卒。几位鼠目不足与谋,姜先生不若与小女子商榷事宜,如何?”一名红裙女子忽然从山崖对面款步走来,举止优雅高贵,容颜更是倾城如天人,前时不食烟火,此时竟放得下身段来此说话,其心不可测。

    “你...”仲海隐隐有恼羞之意,意欲驳辩,但当看见来人身份,唇边嗫嚅了半句,便咽了一口口水,默不作声。

    “葵姒。”姜鸣皱眉着,又回忆起前几日这名红裙女子的冷傲面孔,与面临他的请求时那抹浅笑,以及那句“你若是拿得起这柄剑,我便保你不死”,将引起作为平民的姜鸣特殊的回响。

第二章 梦于涅槃

    在那一刻,他清楚地看到死神的墨黑色的镰刀飞舞而来,在空中短暂停留后划出一道精彩的弧度,狠狠地劈到了胸膛之上,正如意料一般,刀锋撕扯出喷涌的鲜血,就像殷红色的绸带,倏然冲出而又猛地落下,染透了这一片荒瘠的大地与布满青苔的山石。

    别无其他结局,他的瞳孔紧紧收缩,他的双手无力的垂落,因受大力冲击他的身躯被砸出去三四米,那种硬生生地坠倒在地上的厚重声响浑浊不堪,反而是胸膛伤口撕裂血液漫出的汩汩声显得清脆,可他听到了嘶哑的几乎要将喉咙挣开的哭喊,比山崖惊走的老鸦的哀啼要动人的多。

    我是死了吗?或者说是真的死了吗?一个生命的凋零并不值得惋惜,但一个还未绽放便将衰死的生命就太过伤痛了。他怀揣着对新生活无限的憧憬,仰望似海一般无垠的天空,无数次感叹生之艰辛与命之平凡,他好像就是一只在危墙上蠕动的小虫,朝不虑夕而岁无饱露,在这座浩瀚的大千世界,无论生死都激不起半点涟漪,他被淹没在平凡的领域中,享受着挣扎着。

    可能数十年后会有人为我焚香奠酒的。他想。

    “轰隆隆!”一声闷雷突响,似要震破人的耳膜,那一缕身死后的精神尚未消散,在模糊之间被这雷动又轰入躯体,姜鸣的脸庞尽管沾着几道未干的血迹,但不难看出那一抹渐渐回复的红润。

    耳畔继续传来雷动之声,那雷声愈加频繁,渐渐地连接成仿佛人音的闷哼声,然后声音越发清晰,竟真是宛如洪钟的人声。

    只听得其声道:“公无渡河兮,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兮,其奈公何!”

    “嗯?这应该是地狱了吧?”姜鸣只剩下一缕精神听到这浩茫的人声,竟有种失神与震动的感觉,而这感觉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他真的死了吗?

    “若是说你没死,你会信吗?”

    “谁?”他分明听到有这样的声音在

    回应他思想里的疑问,这又怎么可能,即便是鬼魂,也没有这种能力吧。

    “哈哈,你甘心就这样死去吗?你愿意背弃挚交和志向吗?”

    “在历史长河中,每天都有生灵化成尘埃,湮灭于平凡中,圣人仙神,帝皇猛将,谁又能看得清生死,轮回之路上不会缺少谁的往来,只有它,不必经历这些。”

    姜鸣此时又觉得自己已经死去,但总对那无名声音中的特殊事物或者生灵充满好奇,如果没有生死,又将是怎样的天地?

    那道声音又道:“没有生死又如何?如果为了永生而失去爱的人,那么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如果为了永生而将自己变成无痛无感的干尸,那么存在又有什么道理?”

    “南有木,葛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南有木,葛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

    南有木,葛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终究是一场梦,一场醒时尽为飞花的梦。可是,可是我愿意为此付出所有,生便同依,死也同冢。”

    这道声音在慷慨激愤过后,久久的沉默,姜鸣也不再有何多言,他甚至也感到那种生死尽灭的绝望了,绝望是由于不能相随,而苍天不曾饶恕谁。

    “我现在给你重生的机会,你愿意重走苦行路吗?”这是隔了很长时间后的声响,仿佛声音的主人想通了什么,语调间竟是除了冷漠还有一丝希望。

    重生便是活过来,去面对未尽的战局,去继续自己惨淡的人生,去迎接未知的将来。姜鸣原以为自己在慷慨抵抗欺凌时便无活着的机会,命运将生死切割成两半,而他此刻便是身处其边缘,“生之可贵,可以安身。死之可惧,也如倾覆”,他是否能重新操守当初的志愿大步而行?或是在以往难解的纠结与不甘中缩守平凡?之所以太多的人不敢面对这个问题,便是在于人命浅淡而岁月深重。

    以往他也只是安守本命地过着平凡的生活,在这个渺小的封闭的山镇里日出而作,他并非技艺巧妙的木匠,仅仅只是做些修理木制家具和制作桌椅来谋生,比起那些经纶山河的治国者与神通盖世的江湖前辈,便是蝼蚁般的存在。他向往那种峥嵘而有意义的生活,他不应该只是为了自身的饮食而劳碌,而更应该做出能对其他人有帮助的事。他时常有流入江河的慨叹,他偶尔会憎恶自己普通而无半点长处,于是他拼命寻找邻家看不懂的古籍来扩展视野,努力地锻炼身体以致强壮,他用汗水与忙碌来抵抗平凡,为了证明他不向规矩的命运低头!

    现在,仿佛一切都没有变,生死何惧乎天命!他走的每一步都有痕迹,当他握起抵抗的刀,便从没有后悔挥动,若是还能站在敌人面前做他们的敌人,他必然会喊一句“苍阳白涂,吾必寻之”。

    姜鸣恍惚入了梦,醒来时不过是几分钟后,钟家几名护院将木青岚四人逼至绝壁边上,胜局仿佛已定了。

    当姜鸣在众人的目光中再次站起身来,惊恐与幸喜依次滑过几人脸庞,似乎绝望末路不再是末路。当然,不会有人知道姜鸣经历了何种恐惧,也不会有人猜的到,杀人几命,比割稻草还要简单。

    姜鸣临风站在高崖边上,望着高远的天空沉默不语,他的内心会因为感情而震动,于是他不平静。

    能让他涅而生的神通施予者必不平凡,当他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宛如记忆碎片的画面,他的眼角终于含满了泪水,那不是他的故事,但“恻恻一字,痛人心血”,旁观者又怎能体会当局者之痛之十一?

    姜鸣轻轻按在自己左胸膛上,心脏在有规律地搏动,他已是恢复了平常人的身体特征,但他却对生死看得更淡了一分,不为杀伐,不为风月,只因为看到了身体中隐藏的那个人。

    他的名字叫夜泉。

第三章 梦于黄石

    古时候称世界为“庐”,认为天方四野,地圆八荒,人们所居之地乃是一个倒扣着的盂盆,日月环天地而转,昼夜得以交替,岁月得以轮回。

    上古有大能者,本有超脱自然的神力,但不甘心为物质本身所束缚,乃剑斩九天星河,毁灭三十二支神道真器,于是星辰坠落映照诸土,生灵孕育而造化塑型,乃成众星拱月般的三垣九野大陆。

    三垣者,紫微、天市、太微,天之北极,星辰罗列,形如墙垣,正对着南方二十八星宿,是故三垣之域能包纳百川,能收容四海,以开阳摇光,列象苍穹。而九野乃星宿化身,古籍中有“**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之辞,意指九野即九州,后有野史一句“九野者,天下之中央八方也”道破其名难测,乃以均、苍、变、玄、幽、颢、朱、炎、阳命之。

    三垣九野汇作一方,但随沧海桑田,十二块陆地竟相互碰撞连接在一起,山峰与丘陵棱起,沧海与湖溪陷落,若非不是上古大能镇剑于紫微垣天都山,若非不是大能缔造千万生灵,这片陆地可能仍是一片废墟。

    我想要走出黄石,走出九府联盟国,走向真正的三垣九野。

    当姜鸣说出这话,即便是见过大世面的大方子弟葵姒也有些错愕,一叶浮萍归大海,他走进这片大陆不过蝼蚁般大小,这便不仅仅是志向了,更是乖张狂妄。

    “如果你连想都不敢想,即便就在眼前,你就确定你能走的到?”

    此处是黄石镇东面的一所民宅,房屋虽破旧但摆设干净整洁,颇有“陋室虽陋,其德也美”之风。当然葵姒带姜鸣一众来此并非简单的容身,而是更有大事商榷。

    “西镇那边钟家已然全盘控制,估计你们刚回来那里就会被监视,我暂时不能对钟家出手,所以如果你们即使被钟家所困,我也会袖手旁观。”葵姒轻展蛾眉,平静地说道:“现在经可靠消息,朱天野九府联盟派遣百名黑衣

    捕牙精锐已至黄石镇,他们此行是为清除钟家这个毒瘤,并将这里的黄石矿源送往前方战场,因此黑衣捕牙可能是你们活命最大的助力。”

    木父几人相视舒了一口气,毕竟他们身处九府联盟境内,受九府联盟军队保护,前些年虽然黄沙将镇子封闭,出入不得,但总归等到能清除霸主钟家的时机,他们甚至完全可以作壁上观了。

    葵姒又道:“钟家的背后有一尊大人物在掌控,此人身份十分神秘,所吩咐的指令都是他的徒弟冷席转达的,我派出的人也没有什么消息,只知道他的名号焚松道人。另外不知是谁放出消息,黄石藏着不出世的宝贝,于是朱天野许多大家族与门派也来凑热闹,据可靠消息,他们已经穿过黄沙,微服藏身在这黄石镇两千人口中。”

    姜鸣微微皱眉,他一听这些消息便觉得颇为复杂,时事就如同一条浑水河,已经被愈来愈多的来人搅得天翻地覆。他说道:“钟家不足畏惧,只要钟家背后的人物肯保住钟家父子,即便家堂毁灭也会死而不僵,我想黑衣捕牙所忌惮者也是出于此处。葵姒姑娘提醒我外来者增多的意思,是在推测这些人群中的不可预料,原因可能是那焚松道人可能就隐藏在暗处,寻找坐收渔翁之利之机会,或者便是朱天野的其它高手打算掺和此事,并且有着媲美葵姒姑娘所在势力的能力。你说,我猜测的这些对吗?”

    听着眼前这名不过弱冠的平凡青年竟能瞬间找到问题所在,不由得感慨此人蕴藏之深,便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略显担忧地道:“没错,因为这些人的涌入,我已经很难伸出手来大胆争夺了,这也是我找公子商榷的主要原因。”

    “他们都是谁?”姜鸣神情冷漠而严肃。

    “金水宗少主金柝,百年世家项家项明,以及秦王朝三皇子秋通。”

    “他们都是奔着那只铜鼎来的?”姜鸣再次发问,眼神却仍然冷淡。

    “你怎么知道

    ?”葵姒深吸一口气,但看到眼前青年随意的神色,便不再隐藏什么,这件宝贝也只是只有廖廖几人知晓,况且这本就是秘辛中的秘辛,一个昔日名不见经传的木匠竟也知晓?她却不知,姜鸣在平凡中挣扎,在宛如江河的人流中搏击,能做的有限,但却不会放弃做事,察微便是事事小心谨慎,从钟家对那尊铜鼎的重视程度便足以看出端倪。

    姜鸣轻吸一口气,将满腹猜测也都压下,看着容颜姣好的葵姒,翘起坚定的嘴角,说道:“我帮你取得铜鼎,你给我避风珠,如何?”

    几年前,一场黄沙妖异吹袭而来,沙石横空,遮天蔽日,人们本以为是间接性的气候与灾害缘故,却未想到,这场风沙一吹就是三年。三年以来黄石镇与外界封锁,曾有人冒险强行穿过黄沙地带,但却不料黄沙吹血肉化白骨,吹石壁为碎砾,好在黄沙并未蔓延入黄石镇,只是在原有的区域继续卷动。至于那个人,也该是连白骨也化了。

    无人出入的绝境,黄石镇民自给自足,虽少了很多新鲜玩意儿丰富眼球,但至少是和平清净的,直到钟家一伙人穿过黄沙而来,成为一镇霸主,廉价雇佣百姓开采黄石矿,而后作威作福欺凌百姓,黄石镇变了又一番光景。至于走出黄石的愿望,很多人都想过,却不知怎么能躲避黄沙,唯一知晓其中秘辛的钟家人也碱口不谈,仍旧派遣亲信将黄石矿押送出镇然后赚取大量的钱财。

    姜鸣窥览大量邻居家视为废纸的古籍,终于了解到有一种宝物能抵挡黄沙,只是一直苦于无从得到,现在有了葵姒的援助,他确实可以提要求了。他也像平常人一样平凡,但却是非同一般的人,如果只是这镇子里的其它居民,几乎不可能知道避风珠是什么。

    葵姒魅意一笑,心中觉得这个胸怀大志的青年陡然神秘起来,也令得她有种探索奥秘的趣味了。

    “似乎与他交好,远比得到那只铜鼎更重要。”

第四章 黑衣捕牙

    清晨的第一抹余晖随意得播洒下来,映在清冷的层叠的树叶上,照在对生活充满希望的人的脸庞上,这一幕可以延续得很久,即使明天乌云密布,即使未来惶惑无依。

    姜鸣五人暂时就在这处旧宅住下,因为镇子另一头钟家的手臂伸得很长,这里恰好就是那种草木衰落的无人问津之地,不得不说葵姒在这件事情的安排上十分合人心意,给无居的浪子安全的住宅,比更多的安慰的空话更能笼络人心。

    晨光熹微,甚至还裹着一层凉意,姜鸣站在遍生青苔的木门前,一言不语,周遭也无半点声响,虫鸟不鸣,甚至连一些农家的鸡犬也不叫唤,仿佛此时的天地便是他的,伸手便能令日落月升,这种几乎要融入自然万物的感觉没有半点勉强,就像一条河流顺从着河道缓缓流动,就像一片枯黄的树叶飘飘而落,生动而自由。

    “你还要去做什么吗?”一道温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能感受到的只是语气中的担忧与惶恐,从那时这个男子无所畏惧地挡在她面前,为她遮蔽来自乱流与危机的一切不稳定因素开始,这种情绪便没有消减过,可能延续很多年,生死离别,也或许是这样。

    姜鸣似乎是在睡眠中清醒,但他却感到自己再一次与先前不同了,就宛如一只饮水的蝉,会因为秋华露浓而格外精神。他此时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有些温暖的感觉,他与小高仲海自幼无亲无念,全凭着自身辛苦长大成人,自然是尝不到谁的等候与关切。他愧疚地苦笑,暗想:还不知道这个丫头等了多久?

    姜鸣转过身,将自己穿的短衫脱下来给坐在一旁的木青岚披上,如同平常一样笑着说道:“这都快秋天了,天气转冷了,你的左脚还疼吗?”

    木青岚也不拒绝,好多年熟识,即便称为青梅竹马也不过分,自然不会在意这些默默的关切。她轻轻摇了摇头,也不说什么多余的话,又问道:“你要去干什么嘛?”

    姜鸣一愣,应道:“我们几人在黄石镇便存在危机,钟家的针对,或者即使铲除了钟家父子仍有朱天野其它势力的插手,只有离开这里,我们才能摆脱。”

    “可是葵姒姑娘说,黑衣捕牙介入这件事了,钟家肯定逃不掉了。”木青岚皱了皱眉,嘴唇紧咬,神情中有着那一抹不忍。

    “围城之局,死则破,活则逃。若是有聪明的指挥者,黑衣捕牙能欲擒故纵,放出一丝生计然后得以成功;若是围而歼之,便可能适得其反,不得成功。我所怀疑的更是他们的实力,我不放心将所有希望寄托给陌生人。”姜鸣道。

    “那你想干什么?他们那个层面已经不是我们能接触了。”木青岚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钟家的护院有七八十名,葵姒背后代表着一个庞大的武学宗派,而黑衣捕牙是朱天野五大强国之一九府联盟的直接侍卫队,她,姜鸣,却只是普通的平民而已。

    姜鸣沉默片刻,紧紧握住了拳头,声音低沉地说道:“你想知道我为何而改变,我只知道我会往我的道路走,实力达到一定地步,就可以无视这些。”

    她看向他的目光,突然很陌生,她明明一开始就明白姜鸣与其他人疏离的个性,他胸中是有着浩瀚志向的,他即便身受挫折不会有半点退缩,他尽管在沉默里平凡的生活,但却是独特的平凡人。而有朝一日,看到他将成为他希望的人,她却有些惘然。

    目光所见,从不是一个人的选择,却是一个人的路。

    自古有“九层之台,起于累土”的说法,而一座高塔筑建需画地为牢,圈百米方圆为基,然后运巨石嵌之,层层累之,所耗人力物力不可谓不大。三年前,钟家及其家眷下人迁移到此,为笼络镇里管事,兴起名为“镇殃塔,保社稷”的活动,以大花费来呼吁村民来修建一座高四十五尺的高塔,立在镇子西面入口处,曾被当是镇中三老称赞连连。而今此塔在黄沙边缘,无人敢近,荒废已是在所难免,然而钟家却是在霸主黄石的路上走得颇为稳当。

    “前方便是黄石镇入口,所有黑衣捕牙

    率队有序进入,不得扰民。”

    “我们的目标是钟家,与黄石矿脉,不得单独行动,另行他事。”

    约莫百人的整齐队伍缓缓向前奔走,他们清一色的雕月弯刀与黑衣装扮,威武而肃,这支九府联盟最强的队伍,每一人都是百里挑一,拥有极强的身体素质与服从命令的意识,他们人数并不多,但往往能发挥超越万人军队的作用。

    “信探,告诉我,前方有一座高塔,这是干什么的?”此次行动的队长任降英,他年龄不过二十有二,但已成为黑衣捕牙三统五领中的四领队,乃是军中公认的翘楚才俊。

    上前一名削瘦的男子,拳握行礼,道:“禀领队,此塔乃三年前钟家组织出财修建,本来为祭祀鬼神镇压气运,但后来钟家暴行不断,兼之黄沙蔓延此处,村民于是废除祭祀,此塔已然荒废三年了。”

    任降英微微皱眉,英俊的面庞翘起一抹担忧,他从怀中取出一支十字铁架,正对着前方高塔插入黄沙地中。只见十字铁架竟自动转动起来,约莫数分钟终于停下来,长的一端又指向西方。

    “西方红赤,主白虎,白虎凶戾,必染血气,此塔中有凶煞屠命的存在。”任降英大惊失色,他明白这把有着灵性的器物绝对不会出错,当下调转队伍,以纵为横,持器慢行,缓缓向高塔围合。

    此时的黄沙仍在肆意地飞旋,但却未有半点风渗入队伍之中,若是慧眼之人便能看见队伍周围那一层宛如薄膜般的淡淡光华,这便是一种能避风的中品金属避风珠。

    “吼!吼吼!”突然那塔中接连响起声震山林的狮吼,仿佛能将人的耳膜震破一般,任降英一众只感到一阵恍惚怔神,才清醒过来,便见那塔尖处一头接着一头的红眼雄狮奔冲下来,其势如同山崩,令人怖惧非常。

    “长剑防御!”任降英大吼一声,身形急速后退,那百名身影也向一个方向撤退,却不是溃散,这样的突然危机他们早已经历了千百次,但这次的敌人却是狮群。

    雄狮约有二三十头,统统都双目血红,身躯比平常狮子高大一倍,所谓“禽有序,兽有领”,雄狮群的领头姗姗来迟,却带着霸主的姿态傲然而立,它的身型更加高大,好似一座小山一般。黑衣捕牙一众都骇然恐惧,若是挨这雄狮一爪,人类必将断为两截。

    任降英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高大雄狮,一抹惊骇与难解的恐惧闪现眼球,齿间缓缓吐露出几个字:“琉璃狂狮!”

    钟宅周围有一圈三年前栽植的未央柳,这种柳树春来发芽,夏至长叶,秋分生根,冬季壮枝,与寻常柳树大不相同的是未央柳自生到死从不落叶,当叶子绿到了极致便会自发的腐烂,在枝头一寸寸的衰败,却没有变黄变枯以及凋落的过程。这种柳树曾被喻为门庭兴盛的产物,钟家门前的十数株未央柳却是镇中三老默许相赠的,原来它们植在一处古老的寺庙前,因钟家主持修塔建功德,所以才有这般缘由。

    不得不说因为这十数株未央柳,钟家这几年的府宅愈发兴隆繁盛,几座巨大宽阔的集群建筑矗立在中央,远远望之,就如玄武出海十分恢宏。

    “父亲,那座破塔里有什么?”钟站着为其父钟铁锋奉上一杯茶,面容颇有些谄媚之气,让不知的人看来,还真以为他是个执守孝道的好青年呢。

    作为父亲的钟铁锋哪能不知道儿子的这脾性,由是娇惯宠溺不加责备,平时也就在家业大事上严肃一些。他呵斥道:“你这逆子整日拈花惹草,自然不知道家中秘辛。那座高塔是那位大人授意让我建的,三年前确实没有什么,但如今却是我钟家生之倚仗,只要那座塔中的东西不死,我们便永远是黄石镇的霸主,就算你把这镇上的年轻女子欺负遍,我也不训你。”

    “真的?”钟面色惊喜,可谓是将色性演绎极致了,微微一想,才觉得这事有关“那位大人”,可不得不严肃。他又迎着笑道:“我钟家势大,背后还有那位大人相助,谅他什么风波也吹不起来。”

    钟铁锋面色一紧,斥道:

    “混账东西,你还不知道现在黄石的处境是吧?不知谁传出去的消息,九府联盟已经知道我们独吞黄石矿源的事了,现已经排除黑衣捕牙前来查捕,还有朱天野许多实力世家也听闻我钟家有宝贝,都纷纷前来喝一碗粥,若是没有那位大人的支持与指令,老子早就跑了!”

    “啊?”钟顿时脸色都吓白了,却也不忘奉承阿谀,皱起眉毛笑着说:“只要父亲在这黄石一天,我就出不了问题,什么‘大人’不过也是为我钟家服务而已。”

    听闻此话,钟铁锋不由感叹儿子不知天高地厚,但想钟的母亲去世早,自然缺些疼爱与教导,也便不多责怪,反而迎着这话说道:“你说得倒也对,这黄石那家姑娘你都可以调戏,除了那个逃走的木家女子,出什么事我都给你担着。但你要明白,这段时间要低调做人,等过了这场风波,我就乘机摆脱那‘焚松道人’的控制,到时候整个黄石都是你我父子的天下了。”

    “哈哈哈哈!”父子俩相视大笑起来,在这宽豁的大堂,充斥着地主嚣张的言语,却不知道此时那年兽屋檐正有一道黑色的眼睛细细监视着,如同毒蛇一般。

    “禀告四领队,我已经派出弟兄求援了!”

    任降英手里紧紧握着一把黑铁剑,眼中的战意已然凝聚一点,若不是为了大局考虑,恐怕他早出手杀了过去。他的部下列着严整的阵型与一头头雄狮拼搏,雄狮虽然暴戾,几乎能随便一爪拍死一条人命,但黑衣捕牙的官兵都经过严格训练,且默契程度极高,三四人对付一头,凭借丰富的战斗经验与矫捷的身手,在狮子狂猛的进攻下毫不慌乱。战局在拖延,虽已有好几名官兵葬身,但也有几头雄狮都围杀,至于那头雄狮头领高傲睥睨地看着这些,看着同样没有动作的人类头领,沉默而冷血。

    任降英霍地举起剑,面色冷漠,铿锵喊道:“琉璃狂狮,我知道你能听得懂我的话,我仅说明我的来意,我乃朱天野行雨州九府联盟**下黑衣捕牙任降英,来此为查捕黄石镇钟家父子罪行,你若执意被人利用挡箭,可要想清楚是否承受得住九府联盟的怒火?”

    琉璃狂狮,双目赤红而身躯高大,獠牙凶长极善斗争,自幼年到成年需十二岁,后通灵智,与人谋而不输,胸前鬃毛处生长出琉璃狮心,堪比人类地位境界高手。

    令人惊讶的是,那头琉璃狂狮沉寂片刻,竟真的张开了血口,长长的獠牙不加遮掩地露出来,令人望而生畏,只听狂狮一吼,风沙作止,百兽颤首,那道浑厚深沉的声音缓缓发出:“人类,我不惧你什么联盟,我承诺一人在此等待,莫要扰我休息,这块地方由我管辖。”

    “我只问你,让不让路?速速退去,还有你一条生路。”任降英也是极为霸道,毕竟他的身后站着整个九府联盟,底蕴与实力都摆在那里,而且他既然是联盟的代言人,便不能让整个国家的尊严丧失。满腔的战意似火燃烧,尽管他清楚地知道成年的琉璃狂狮有多么难缠,但一个军人,一个年轻的军人,从不会有半点退缩。

    “愚蠢的人类,既然不肯退去,便准备埋骨黄沙吧!”巨大的狮身像是一座山丘,它凶猛地冲奔而过,有几名黑衣捕牙的官兵来不及反应被一爪拍死,这更加激起任降英的怒火,巅峰之战就此展开。

    (人言:无位便无常。生之大事乃位之定格,人事不可量,凡武学修行,通洞毛皮到自成宗师,深浅九段,可依强弱而论,本无明确限定,可被称为“人位”;上古有言:人法不足补于天地,而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盖补损相磨也。能通灵术可被称为“地位”,至于天位手段,通天彻地,变化无相,便又是不同的光景。)

    任降英左握一柄半尺短刃,右持三尺长剑,墨黑色的长袍垂垂及地,风沙却掀不起有着淡淡光华包裹的袍角。这一幕被记忆得极为悲重,这个一心热血的青年男子,一往无前地冲向前去,可能很多年后也将如此,从不知道回头与反悔。可能他便是他名字里的模样,强如雄主,降为英名!

第五章 夜之诗泉

    夜色漫漫,月光灿灿,当一日的黑幕将这片朱红色的天穹笼盖,花草鸟木都随着这无止境的寂静而陷入沉默,可能是风吹枝叶乱了心,可能是虫鸣八月困了神,一行人都奄奄睡去,只有他醒着。

    他原本平凡,却因为一次无所畏惧地挺身而出而生死无知,盘桓于鬼狱而重生于恍惚,这得益于他求生的坚定执念,也取决于那个未知的声音。

    “夜泉前辈!你在嘛?”他没有大声呼喊,他知道传说中能以精神传讯的无上神通,他推测这名隐藏着的神灵既然能在一刹那挽救他的生命,那么必然能听到他的召唤。可是良久过去,黑梭梭的夜还是一如既往的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为什么没有回应?”姜鸣也不言语,一脸的执着更加深聚,他陡然抽出一把小刀,抹着自己的左手擦过去,顿时血色灌满了手掌。他知疼痛,不知所以,如果他的疼痛能唤醒那个人的拯救,血流成注也值得。

    “这些都不是虚假的。我清楚地记得你的声音,记得你说的每一句话,你既然肯救我一次,为何不助我脱离死局?”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前辈你必然有一个深爱的人,你为之守护和挣扎的人,如果分离能让执念死亡,如果生死能让拥有湮灭,那么你也不会如此失望的存在。”

    “如果这世界上有事物永生,那么奔向它,追逐它,我们无惧尽垣野的冷雨狂风,甚至可以拼却一切只此轮回。”

    “轰隆隆!”一声雷动,震响全身经脉,姜鸣忽觉一阵麻木,而后眼眸一黑,便陷入深沉的空间。他的眼中是一幅幅流动的画面,彼此连接,俨然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如果你看不懂深情,他便就此沉沦。

    “哇哇!哇哇!”婴孩在父亲怀里啼叫着,在众星拱月般的包围中被传递到在场的每个人的手里,仿佛婴孩是身有福祉的宝物一般。

    “老爷,这孩子生在灾难之中,该起一个和平的名字。”婴孩的母亲仍旧躺在床榻上,用着虚弱的力气说道。

    “老爷,方才贵公子出生之时,天有云涡,光照彩虹,雷裂白日,此乃大吉之兆,古语有云‘见雷虹则龙象生’,公子实乃族之圣人气运,日后定当乘龙而翔。”相师这样说道。

    “我夜氏古族已荒落百年,人才凋零,如今这般乱象,即便是圣人也难插手。不过,我儿有福,做父亲的必当竭力让他和平的生活下去。”婴孩的父亲虽知相师乃奉承之姿,但亦是十分高兴,他大笑着抚须道:“古人认为山乃止境,泉乃行境,行止绵延。我儿虽受灾难,但承受得住这个字,你以为便叫做,夜泉。”

    满屋子的人都是婴孩父亲的亲信与诚戚,他们一一注视这那婴孩的模样,

    寄托着最诚挚的祝愿。

    “少爷,主公率军与叛贼大战于板池,叛贼狡诈设毒阵而战,主公与两万多人无一生还!”

    一名忠心的侍卫长跪在一个七八岁的孩子面前,满面热泪,悲哀已然止收不住。

    “乖侄儿,我是你爹爹的堂兄,你以后可以在这夜阳城继续称王,不过,你要的东西都要经过我的手。”一名笑容灿烂的微胖男人蹲在孩子面前,一手轻拍着孩子的头,充满宠溺之意。

    “我要习武,叔叔!”孩童不辨波澜的神情让人呆怔,但却是那么坚定,像一块万古不朽的顽石一般。

    “主公,二王虽然已经战死,但留他的骨肉在身边,始终是祸害,要知道,如果当初我们肯与二王合围叛贼,二王也不会……”

    “你知道什么,这夜泉乃天佑之人,习武天赋极高,我们如果把这只棋子把握的好,便足以灭杀猖狂多年的叛贼,了我心中忌惮。”

    “你是叫夜泉是吧?如果你能陪我喝杯茶,我便帮你去刺杀樊无恭。”女子顽皮地笑着,像一只活泼的蜻蜓。

    “如果我请你喝茶,你是不是愿意答应我一个要求。”方过弱冠的他背着一把剑,一身儒气,却笑得极为纯粹。

    “好啊,我愿意。”女子一笑倾城,惊艳了半个山河。

    他枪挑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就这样在众多持剑侍卫的注视下走进院落,随意一甩,将半凝固的血汁洒了一地。

    “放了她,我带着樊无恭的人头来换。”

    “泉儿,干的好,如此一来,我夜家基业便真正地稳定了。”

    “叔叔,我请求你放了她,我爱她。”

    “混账,你可知道那个魔女是什么人?混元魔教的人,他们蚀人血肉,有如荒族生灵。”

    “魔人杀人还能光明正大地出手,但多少自诩君子的正派人士,一辈子都在背后刺杀人,与其如你一般,我还不如做个真正的魔人。”

    “逆子,你可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话?大逆不道,当受天谴,速速跪下磕头认错。”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只见一只长枪早已刺进了谁的胸膛,睁得如同鱼目的双眼永远都不会明白,这个向来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侄子,为何会下手这么快,这么狠。

    “夜泉,我们长老七人都举荐你做新一任夜氏古族族主,以后这夜阳城所有人都可由你管辖。”

    “告诉我,她在哪里?”他冷漠地看着七名长老,手中的剑握得更加紧。

    “你莫要不听好话,那魔女已然身死,你还是安心做这族主吧。”

    “佳人已死,权势无味。”

    “三个月了,在这寒水铁牢之中纵然你钢筋铁骨,也只能弱弱等死。你若是答应做夜族族主,并且杀了这女人祭奠已死先辈,我们可以不计前嫌,支持你登大位。”

    两人都被陨铁的镣铐锁着,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虽能见到,却不能靠近。他已削瘦非常,已没有了当初的英气;她已眼色枯黄,再没有以往的清丽。

    “泉,为了我,你一定要活下去。”

    “诗儿,如果我苟且偷生,用你的命来换我的繁华,我将生不如死。”

    “如果我死了,我的灵魂一定会去那个永生的地方,那个叫做‘荨岩’的地方,只要尚有一丝灵魂,我将永远爱你。”

    即便寻遍三垣九野,我也将找到你;如果你在荨岩,我便尝尽荨毒,与你相见。

    “夜泉,那魔女为了让你死心,已经身死道消,你莫要再做糊涂事,不然再让你囚困寒水铁牢,受尽人间之苦。”

    “五长老说的是,你天赋过人,若是苦心修行,定能引领夜氏古族走上巅峰。前方是断魂崖,有能断人经脉的阴风与地潮,你若是涉入,必将天赋受创,你若仍不死心,我等将亲自出手擒你回去。”

    他望着前方那模糊不清的天空,眼中的空洞与心下的失落再次癫狂,他冷笑一声,浑身煞气破体而出,宛如鬼神般阴森的怒容霍然一吼:“啊~你们真以为我还能受你们这些老不死的控制吗?若不是你们,她怎么会选择去死!”

    一道偌大的光芒闪烁而过,宛如星辰一般耀人心目,其上恐怖的力量让得他们七人惊骇恐惧,七人刚想要凭借自身高深的罡气防蔽,却发现他们的身躯早已提不起半点力量,素来强势的七长老此时就如板上鱼肉一般,任人宰割。

    一人惊讶地发出声:“无形无相,造化强者!”而后七名长老一起遭受重击摔倒在地,而他们一身功力,已散虚无。

    而那个人没有怜悯,没有杀伐,只是不停地向着断魂崖走去,阴风与地潮阵阵袭入他的身体,严重摧残着他的灵魂与身体,但他没有停止地寻找着,寻找着,终于只剩下一缕残魂,湮没在辽阔的荒原之中。

    “这便是前辈你的故事吗?”姜鸣僵立着,但终于止不住两眼的泪水,那滚烫的伤痛令得他几近窒息。

    “如果前辈你还在追寻,但却无法再追寻,我便代替你去荨岩,为你找到她!”

    空空的虚无之中久久沉寂,之后又像波涛一样动荡起来,仿佛那黑暗之中幻化出一个人像,正半跪着面向姜鸣,这种姿态似乎是将军吟,吟罢楚江水,江湖中这是致谢的姿态!

第六章 群英荟萃

    “大哥,你说那黑衣捕牙能杀死琉璃狂狮吗?”在风沙肆虐的辽阔荒漠中,约莫有十几个贵家子弟装扮的人徐徐前行着,他们的腰间佩戴这各式的香囊与玉佩,他们的手中握着各类的刀剑与枪械,他们的身边发散着若隐若现的淡青色光华。他们是朱天野大势力世家子弟最优秀的代表,他们不惧一族甚至一国的威胁,只为寻找黄石镇所谓的宝贝。

    “黑衣捕牙任降英,乃九府联盟军队中的青年翘楚,习武天赋之高令人称赞,算起来应该有六段人位了。狂狮虽强,但如果那个人的消息没错,狂狮重伤在身,倒是跟任降英在伯仲之间了。两者相争,必有一伤,我们乘虚而入,好受渔夫之利。”这名身材魁梧的男子乃是朱天野白鹿州项家子弟,名为项明,手持一柄青龙大刀,曾入百名匪贼阵中,杀数人后悠然逃离,在众多朱天野世家子弟中有极高的威望。

    此时一名身材瘦小的子弟走上前来,面色焦虑,说道:“大哥,你若是抢了黑衣捕牙的战利品,九府联盟怕是会大怒,我项家虽然不惧,但手下势力必然缩水许多,这对我们的形式很不利。”

    项明一听,怒火中烧,呵斥道:“项均,莫要吵扰!得到狮心琉璃的好处远比想象中要多,况且此行可能遇到上品金属,这等际遇可比在那个如同死水的家族安守本分有用。”

    项均乃是项明的亲弟弟,但一向主张以和养战、韬光养晦与其兄背道而驰,他冷静得看待这场风波的起源,告知他们消息的神秘人到底有何目的不得而知,狮心琉璃那种稀有的珍宝又岂会是容易得到的?似乎这场庞大的迷局正在将参与者引领向深层次的混乱,他虽知晓,但无人听从,这才是最大的悲哀。

    “项兄勿怒,项均兄弟也是有想法,此行我们定能捞到很多好处,所以也不必在乎这些旁枝末梢了。”有一人上前劝解,也有几人纷纷附和,这时项明的脾气才消减了些,他对着项均喝斥道:“消停点,你要是想帮忙就听从我的,若是还有怨气就早些回去,勿要碍眼。”

    项均眉头紧锁地跟上队伍,却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黄昏的余晖把他的影子拉的极长,虽然在黄沙吹扬中看不清轮廓,但那影子却格外正直。

    “人类,你实力不错,但还是不够。”狂狮似乎是在嘲讽任降英,一爪将他狠狠砸开,又挥起另一只前爪佯作攻势,而巨大的狮身却已向任降英冲撞而来。

    “可恶!”任降英灵活的跳避开,却又陷入琉璃狂狮更加猛烈与迅速的暴击,他的剑尽管缓冲了一部分的冲力,但狮爪仍旧在他胸膛之上撕扯出血红的伤口,这头琉璃狂狮的灵智与作战路数完全堪比真正的人类。

    琉璃狂狮一族,在整个垣野界只存在于幽天野境内,而且族类数量极少,一般不涉其它种族之事,却不知为何在此地会有一头琉璃狂狮。狮身庞大,红目长鬃,巨力千钧,据说每一头成年的琉璃狂狮都有地位境界实力,而这种实力取决于狮心的大小,狮心能结一种朱红色的晶石,有铸器聚灵、药引收魂的奇效,人称之为“狮心琉璃”。

    “对,《奇异志》上记载,琉璃狂狮霸也狮心,亡也狮心,狮心乃一身劲力精气所凝之处,只要聚力破之,狂狮必死无疑。”任降英想到此处,总算有了战胜的希望,于是躲避之余寻机出手。

    任降英屡次躲避但却不远离雄狮的攻击,而是慢慢地贴身而战,他这般作为极为凶险,自身武器的攻击优势已渐渐消减,若是一个不甚便会被琉璃狂狮压在爪下,生死堪忧。但任降英反而有一丝兴奋,因为他发现他已经距离狮心的位置越来越近,只要一击刺出,便能真正的翻转战局。

    “就是现在!”任降英翻身一跃,猛地踩向地面借此聚力,在那一瞬间霍然暴起,剑光直指琉璃狂狮的腹上半尺的位置,可是意料之中的鲜血狂涌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反而是手中短剑被吸住了一般,任凭任降英怎么拉扯就是短剑就是纹丝不动。“不好!”当任降英就欲退后,却见一只巨爪猛地拍打过来,只感到半身骨头断裂的疼痛感淹没神经,他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出,又如绑了石头的雨伞一样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噗!”

    “队长!”

    任降英一口

    鲜血喷吐而出,染红了胸膛,他尚有一丝力气撕开上衣,却见内甲之上一道深深的利爪印痕,不断有红色渗出。几名黑衣捕牙迅速围上来,查看任降英的伤势,同为军中手足,军人对战友的深情巍峨如山。

    “人类,你太过异想天开了,所有人都知道狮心是我的死穴,难道我就不会早做防御吗?”琉璃狂狮一声大吼,仿佛就要冲奔过来,将一干人类撕成碎片。

    “败了嘛?似乎还败的比较惨?”任降英惨然一笑,这次的打击对于他来说着实不小,世界上有太多尝试,不是能让一向成功的人更进一步,而是让素来顺利的人一败涂地,而有时候,这失败的代价将是生命。

    “你们快走!让我来挡住这头妖兽!活着就是对黑衣捕牙最好的负责。”任降英撑起巨痛的身体,手中的短剑一横,已将手下一众挡在身后。“队长,黑衣捕牙之中就没有逃兵,只有烈士!”一众部下齐齐喊出这句话,令得现场的氛围极为悲壮。

    “你们……”任降英刚要训斥部下的不听命令,却见面前不知何时多出一道身影,那是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青年,瘦削的面庞平凡普通,甚至一身衣着都是个农夫模样。但那人左右各握着一把长刀,正一步步地走向狮群,坚定而无所畏惧。

    “那人……”黑衣捕牙一众都不禁咽了咽口水,能将自己的队长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妖兽有多强,他们了解不到,但能迎着这样一个强敌还敢冲上前去,只凭这份胆识便超得过在场许多人。

    那人看着那格外高大的琉璃狂狮,眼中充满了无限的战意,他迫切得想要熟悉自己的能力,与这种涅而具备的能力的极限。他淡然一笑,喊道:“我帮你们杀掉这头狮子,你们帮我灭杀钟家父子,怎样?”

    无论是站在木青岚与小高他们面前,还是如今站在这任降英面前,能为身后值得的人遮风挡雨,这本身就是一种自足的感觉,至于能不能守护成功,便无伤大雅了。

    姜鸣身形欲动,背后几十名黑衣捕牙也跟随过来,有一人领头说道:“队长说这琉璃狂狮不好对付,让我们来帮助一下先生。”姜鸣一笑,却也对任降英多了些好感,只紧了紧手中的利器,应道:“不要让那些普通狮子掺和我的战局,谢了。”

    身化疾风,狂暴而行。姜鸣此时冲向狂狮的身影就宛如杀戮机器,迅速而不留余力的刀刃劈在琉璃狂狮左爪上,虽未一击见效,但另一柄长刀也于此时挥动起来,直逼得狂狮身形暴退。而姜鸣却没有半点得意之势,凶猛地发起又一轮攻击。

    刀是舔血的刀,人是将要嗜血的人。姜鸣脑海中不停地演映着无数武学宗师习武的场景,由巨入微,能察纹理,这相当于自己在脑海中苦练武功七八年的成就,他的每一招式都能极为精准地打出最大杀伤,他的每一次挪移脚步都能尽可能地规避防御。若是等他真正熟悉了脑海中万人演武的精髓,他的实力将又是另一番境地。

    “人类,你不该趟这趟浑水,速速退去尚有生计!”琉璃狂狮咆哮着,它被敌人的紧逼打得缩手缩脚,紧张与恐惧之外,它毫不怀疑下一刀便是它的葬身时刻。

    “嘿嘿,你也不该趟这浑水,但是你非要做我的障碍,我便只能由着这刀,杀了你。”姜鸣道。

    如果一名武者不懂得杀人,那么他的刀便是无用的玩具;如果一名武者不能控制手中的刀,那么他便是武器的傀儡,根本说不得有人性。所谓杀道有道,武道无距,人道无穷,尽在此处!

    “找到了!”姜鸣一个俯冲旋杀卷起无数飞石,刀刃直指向狮心,手起而刀落,血崩而石飞,那巨大的身影轰然倒地,琉璃狂狮在黄石飞沙中葬身。

    七十三回合,不足十分钟的战斗,姜鸣以强横的战斗姿态迅速击杀狂狮,一众黑衣捕牙的欢呼声淹没这片偏僻的荒地,任降英自是喜悦,心中早已有了招揽的打算。

    黄沙一把,狂风一道,姜鸣站在琉璃狂狮庞大的身躯前,挺直如一棵寒柏,他清晰得感觉到自己的强大,这种深入筋骨的强化令得他十分兴奋。另外葵姒所给的避风珠极为有用,周身五米之内风止沙歇,其效堪称御风之神器。

    “这位先生,多谢救我黑衣捕牙之局,大恩不言谢,可否告知

    先生姓名?”任降英看着剩余的雄狮溃散而逃,原本混乱的黄沙战场,现在只剩下自己的手下一众,与几头身死的狮尸,想来也算是立了大功。

    姜鸣刚想要回应,却被一声狂妄的狞笑声打断,他望着从四面八方而来的数十道人影,神情也变得极为凝重。

    “哈哈,能捡到狮心琉璃这种宝贝,真是多谢诸位馈赠了。”

    “放什么臭屁,老子都在这里,狮心琉璃可不是你金水宗的!”

    两支人马都不足黑衣捕牙多,各自五六十人缓缓围合过来,倒将黑衣捕牙及姜鸣数人困在正中,当然还有那具琉璃狂狮的尸体,及尸体中的稀有宝物。

    姜鸣与任降英自然可以看得出来人并非泛泛之辈,两人对视片刻皆皱起眉头。前者不愿掺入几大势力相争的乱局,后者却是因为受伤心有余而力不足。但作为军人,一切以国家利益为重,任降英仍旧撑起虚弱的身体,将武器握在手中,说道:“我乃朱天野九府联盟黑衣捕牙任降英,两位虽各有势力,但若不想招致黑衣捕牙的追杀,还请速速退去。”

    古话说是“宁杀一窝贼,不惹半个兵”,话到结尾便是以威慑为主要的谈判方式,能以一国之力相压,黑衣捕牙在九府联盟中的地位必然不凡。

    但来者却嗤之以鼻,一人笑着说道:“不知你听没听说过金水宗?”另一人也说道:“我项家与你九府联盟相距千里,你的手有多长?”

    别人不清楚这句话的威慑力,但任降英明白其中厉害,金水宗是朱天野一大宗门,富比一国,强胜万军,项家更是朱天野最大的世家势力之一,就算他们真的将自己斩杀在此,九府联盟出于大局考虑,也不一定会复仇。而且看目前形势,黑衣捕牙人数居多,除去被狮子击伤的,尚有战斗力的仍有八十几人。虽然金水宗只有五十几人,项家一方堪堪三十几人,但究其战斗能力,黑衣捕牙要落后许多,若是任降英没有伤势,才不用考虑这些方面。

    就在任降英犹豫是否急流勇退时,从那黄沙之中又缓缓走出数道人影,好像这战局又要增加一方争斗,那狂猛的飞沙中却传出一道沧桑的声音:

    “我黑衣捕牙的东西,我看谁能抢的去!”

    “嗯?”任降英与其手下都极为熟悉这个声音,金水宗的金柝与项家的项明则是脸色发黑,若是黑衣捕牙的援手一到,还真没他们什么事,毕竟地头蛇在自己地盘上便是真龙。

    循着那声音望去,但见一名鹤发童颜的老者悠然地走出,他一身素朴的麻袍显得极为干净,完全没有风尘的沾惹,他没有武器,他甚至没有半点压迫人的威势,但是他的出现给众人一种严肃的格调,几乎所有轻浮与纨绔都被压制了。

    “看来黑衣捕牙这些年安守国内让许多势力都小瞧了,以为我九府联盟真的就是气息奄奄了?项家的小子,还有海家、赵家、洪家、朱家的小子都来了,你们真的想要挑战我黑衣捕牙了?看来当年的平江大战你们都忘了啊!还有金水宗是吧,我是把你没办法,但囚禁你几年,再把你金水宗在九府联盟的商贩逐出去,我想以我的能力还是做得到的。你们以为呢?”

    任降英面色激动,行了武者抱拳礼,单膝跪地,庄严而隆重地道:“多谢统领援救!”其手下众人也单膝下跪,齐声和之。

    项明认得眼前老者,更是知道平江大战的缘由,那个令世家前辈闻风丧胆的人物,曾以超强的武力让几大世家溃不成军。约莫十七年前,当时的世家实力膨胀,于是互相商议联结组成世家联盟,企图向九府联盟索取更多的领地扩大自身权利,双方在平江城大战。世家联盟中有三人为将,皆是九段人位的境界,而九府联盟中因为东北之地的霍乱,只有一名实力九段人位的将领参战,这名将领便是眼前老者,黑衣捕牙二统领方秉烛。世家以军十万攻打平江,方秉烛以三万军队及三千捕牙防守,战时总共历经三十二天,世家联盟最后残余两千人逃回,而三位九段人位的世家将领被生擒,并于战终三日后死于斩首。经此一役,黑衣捕牙名盛当时,余下几国也因忌惮九府联盟势强,纷纷派遣使者交好,世家势力也盘曲本地不敢再行战事。所谓“将军一战死,战事几年休”,也应是如此。

第七章 紫袍苍伏

    园中有树,其上有蝉,蝉高居悲鸣,饮露,不知螳螂在其后也;螳螂委身曲附,欲取蝉,而不知黄雀在其傍也;黄雀延颈,欲啄螳螂,而不知弹丸在其下也。利害得失,非眼前之局,乃结尾之事。

    项明望着汹汹而来的方秉烛与约莫百人的援兵,眼中再无先前的发狠与针对,反而是低下了头,赔笑着说:“统领哪里的话,先前是小子不知体,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小子立刻带人离去。”项明的队伍中还有人不知时局倾向,又兼之他们并非完全的上司与下属关系,一旦发生分歧,自然有着反对的呼声:“项大哥,我们可都指望着你拿下狮心琉璃,分给我们好处,战斗未起便率先撤退,你不会被这二百个人唬住了吧?”

    “洪岸,你自己痴傻成性,莫要害他人趟浑水,若你还想保住洪家基业,劝你跟我们离去。”说话的竟是先前与项明驳辩的项均,这让得项明也是心底一惊,他深知前者的脾气温和不好争端,即便是劝谏自己也是点到即止,不知此时何来这种勇气驳斥洪家子弟。

    “其实,项均说得也是极有道理,只凭今日出现的金水宗金柝与百名黑衣捕牙来看,这场局就不一般,若是真有什么宝贝,可能比今日更难脱身。”项明此时看向项均的眼光也温和了一些,他虽是武夫,但也懂得及时听取他人意见,即使会让这些听服他的人削减信任程度,但好过更大的损失发生。

    洪岸,洪家内定的下一任家主继承人,有着桀骜如狼一般的品性,他虽服从项均的超凡武艺与项家的庞大势力,却不是可以忍受随意谁的狠话。他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刀,阴森地望着项均,说道:“你信不信你会死在这里?让你随行是因为你是项明的弟弟,但你冒犯了我,再用这个理由推脱可不管用。”

    “你试试!”项明第一次以护短的身份呈现在朱天野这些骄傲的贵族子弟面前,但这份藐视所有人的霸气却与平时相同无二。其他人愕然不语,项均对这句话却真正感到一种温暖,他暗暗道:若是兄长肯走,我随着便是。

    “你……”洪岸究竟是没有与项明决战的胆气,况且此时反目并没有什么好处,所以

    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此时一旁的金水宗少宗主金柝冷目道:“洪兄不必气恼,项家的名声本就掺水不少,犯不着与短浅之人计较!”

    项明也不恼怒其针对之意,向方秉烛微微颔首,便领着一干愿意追随的子弟悻悻然而去,方向是黄石镇中。洪岸则是万分气恼,自己身边只有六个拥护自己的人,与项明相比,他的呼应力差距并非一星半点。

    姜鸣见此一幕,微微震惊这名黑衣捕牙统领的震慑力,他自然不知道平江大战的典故,但从方秉烛举手投足间的怡然自若可以感知,这个人太过危险。

    “方统领,今日这狮心琉璃我金水宗是要定了,黑衣捕牙虽是地头蛇,但我金水宗若是就这么土头土脸的离去,岂不掉了我宗派名声?”金柝张狂不收,话中纨绔可见一斑。方秉烛听此,平静而威严地道:“想要好处就拿出实力,死皮赖脸地在这里厮磨,更是掉你金水宗的颜面!”

    金柝也不惧怕什么,如果真的比较武力,金水宗并不会比一座大帝国弱多少,况且金水宗能在朱天野占有一席之地,必然宗中有许多高手强者能以一敌百。他道:“既然方统领如此说了,那就别怪小辈得罪了!”话吐唇间,金柝脚底一踩,身如疾风狂奔而出,手上呈鹰爪状,似要直取方秉烛头颅。

    兵法云: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若能一胜方秉烛,便能取得战局先机,而且鼓舞士气,金柝虽出生显贵,却深知这些道理。然而他还是失算了,他以为凭借自己七段人位的实力,率先出击占尽便宜,即便抵不过方秉烛,至少能去留随意游刃有余,但仅仅接触到方秉烛的防守,他的脸色便是极为难看,手掌被紧紧锁住,仿佛扣着千斤巨石一般沉重。

    “四两拨千斤。”方秉烛轻轻一推,金柝的攻势竟然全部化为浩大的劲力转攻向他自己,胸口受创,金柝足足飞出去七八米,而后重重地跌落黄沙之中。金水宗少宗主,七岁习武,十三练剑,十八征战,二十三岁实力七段人位境界,曾徒手搏猛虎,一骑战匪患,被宗派长辈称为“修武

    天才”。今于黑衣捕牙统领方秉烛手下一招败北。

    金水宗的门人立刻一拥而上,将金柝围在正中,切齿恨恨而又锁眉惧怕地观望着一派风轻云淡的方秉烛。黑衣捕牙立刻响起了振聋发聩的呼喊声,即使是不苟言笑的任降英,对于方秉烛这一手也是啧啧称赞。

    “混蛋,竟敢趁乱夺宝!”于此时,姜鸣一声大喝,身形猛冲向琉璃狂狮尸体边的人影,挥拳便打,却见那人反应速度也不是泛泛之辈,回头就是蛟龙出海的舞剑式,一招将姜鸣逼退,同时他手中握捏着得黔青色晶石也是显露出来,这便是那传言中的狮心琉璃。

    视此人面目,正是先前与项明争辩的洪家子弟洪岸,方才趁众人注目于金柝的嚣张举动,于是心生计谋,演绎一场暗渡陈仓的好戏,不料被姜鸣所发现,但既然已将所要的东西得到,便不会有交还回去的道理。于是洪岸窃然一笑,喊道:“金兄,东西已经得到,我们回头在老地方见!”说完便不顾众人眼光,撒腿就跑,这是洪家秘传的乱妖九影步法,能在短暂的时间里达到接近地位强者的速度。

    “啊!什么老地方!”金柝刚刚缓和过来,便见洪岸冲出了众人视野,又见任降英一众可憎的目光,心下一冷,这下不仅只剩下自己孤军一支,而且还被戴上了这样的代罪帽子。

    “快说,洪岸去哪里了?”任降英带着一群黑衣捕牙迅速围过来,二百多人的军队,即便是素来自负的金柝也是面色沉重起来。

    荒漠另一边,风沙依旧狂暴地吹着,吹血肉干枯,吹人躯为骨粉。然而此时的天空,一只仙灵般的白鹤正低徊盘桓,细细看时才会发现,白鹤身上正盘坐着一名俊逸的男子,黑紫色的长袍轻展无尘,而他姿态神逸杰俊。他的手心静躺着一颗黔青色的晶石,他的嘴角洋溢着一抹戏谑的笑,而这只是一段不求悉知的故事,还有的人在哪里,紫袍男子倒是不在乎。

    白鹤缓缓向高空飞去,犹如一只生动的风筝,而那空中隐约传来一声淡漠的声音:

    “记着你主人的名字,苍伏恺!”

第八章 起于青梅

    黄石镇位于朱天野行雨州地之南极,背靠十万里绝无人迹的堪罗灵山脉,东边是与朱天野紧邻的又一片大陆玄天野域,北面在黄沙荒漠之外便有辽阔的千城平原,如果不论环境与交通问题,几大地域围合环堵的黄石镇的地理位置绝对是兵家必争之地。然,这半月形的特殊山谷曾被老辈学究认为是风水中的“谐”,能通五行阴阳之妙,并言“谐之所在,青龙据左有百年青山,黄龙据右有芜草荒原,连通一脉风水,镇殃宫中”,老辈知理者共三老曾定下“不得下筑于脉”的镇中规矩,而今细思之,实令人慨叹。

    镇东旧居地处偏僻,别说钟家的手脚一时半会找不到,即便是来过此地的人也时而在纵横的山路中迷茫。这种处地原是葵姒图谋的会议所,而葵姒看重姜鸣的潜力与神秘,于是将之转借给木父几人居住,好在这所旧居空间还算充裕,几人暂居倒是完全没有问题。

    姜鸣在镇口辞别了黑衣捕牙一众后,又到钟家大院外面隐蔽观察了一会儿,但并未发现钟家父子现身,于是就回到了旧居。旧居之所以为旧,是它的整体构造呈现复古的风格,另外墙体都有些风雨腐蚀的迹象,屋内简单的桌椅摆设更是有着浓厚的历史的味道。然而这是姜鸣一行人的新居,在穷困之时最后的安身之地。

    屋内只有小高一个人。那崖间一战中,几人都有伤势,姜鸣本应该在一刀之下丧命,然而却以死求生获得神奇的治愈,那胸前的撕裂的伤口也快速恢复着,已并不妨碍他任何生命活动;木父因为早年走过镖头,对武功略有习练,因此只是伤了背部几处不大要紧的地方;而仲海伤了胳膊,小高伤了右腿,后者便只能在屋前屋后休息,走不得远处。

    小高道:“木青岚说是要在山中取她母亲的遗物,木叔本来是要陪她一起去的,但黄石镇的大商贾沈芫通过葵姒姑娘找到这里,说是要请你商量事宜,因为无法推脱又事情紧急,木叔便和仲海去赴约了,我的腿也走不了路,木青岚便执意一个人去了。”

    姜鸣微微皱眉,眼中却阴郁起来,沈芫能找到他们,难保其他人不会找到他们?沈芫这人的故事在黄石镇很响亮,一代穷士,白手起家,然后走南闯北,商通几州,最后赚得大量钱财回到黄石,经常接济乡里与赈灾扶贫,可谓是黄石镇真正的善人地主。但沈芫素来不与他们几人有任何接触,这种空穴来风的邀请岂不充满疑虑?更令姜鸣担忧的是木青岚,据小高所知她去的是山羊坳,距这里差不多一个小时路程,但她离开这里已经六个小时时间,不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大致向小高说明了现在时局趋势,并且阐述了黑衣捕牙的行动进程,姜鸣便一刻不敢耽误往山羊坳方向走去。目前是特殊时期,可能到处都有未知的危害,即便不是钟家的喽,也可能会有隐藏的人物威胁。

    “千万不要有事啊!”

    山羊坳是群山中的一个地形特殊的坳口,他仿佛就像是一个密闭的山谷一般,若没有熟人指引几乎很难走得出去。自小黄石镇长大的姜鸣自然是熟知这里的一树一草,但不可否定的是,在这片绿郁的树林中想要找到一个人,没有极好的运气便不会容易。

    一路草木飞速地向后倒退,姜鸣在山路上狂奔着,这种上山与越野的气力,即便是两米的壮汉都是不具有,但瘦削的他仿佛身上有使不完的力量,汗水是有些,但并不是很累。

    “这便是木叔挖的地窖吧?”姜鸣在一个隐秘的巨大岩石下面胡乱地掏挖,终于是尝试着找到了这个地窖的入口,据他所知木父来自远方,那里就有“寻岩筑窖,藏酒窖香”的习俗,在黄石之后木父便凿了这个地窖,用于储藏他们备用的财物。“看来木叔的来历还真是有些神秘啊!”姜鸣看到地窖里面各色水晶装饰的墙壁,以及超过百坛的密封酒坛,便知这其中可能隐藏着非同一般的事物。

    “看来青岚取走的东西很珍贵!”姜鸣在窖中发现一个角有被翻挖过的痕迹,翻起来的土壤都有些湿润,知道木青岚离开不久,便不再耽搁,重新将地窖盖好,沿着附近的小路寻找。这交通的乡间阡陌横七竖八,完全无法判别木青岚选择的哪条路,姜鸣原地考虑了很久,突然看见不远处一棵被折断的小树,上面还挂着一个制作精致的香囊,这让得他的心再次紧绷起来。再细细观察了一下这条路上的脚印,发现脚印是散乱并且深浅不一的,只有更多体型不同的人才能留下这样的脚印,莫非木青岚被人跟踪了?

    “这个女人真水灵,要不,兄弟我先尝尝味道?”

    “混账东西,这女人是送

    给皇子殿下的,你还想不想要你的脑袋了!”

    “那是,那是,真是不知道这荒僻地方怎么还有这种美人,要是我能有这福气一亲芳泽,啧啧……”

    “这女的醒了。”

    逼仄的山洞之中,两名魁梧的大汉略有玩味的注视着醒来的少女,一人面带淫邪的笑容,一人则显得冷漠了些,两人只是武夫,自然难以掩饰内心的波动。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抓我?”木青岚并未被捆绑,但她不会认为这便是她能从两名彪悍大汉手中逃走的条件,她记得她在昏倒之前将贴身的香囊扔下,希望能有人看见来救她。“姜鸣!”她希望此时来的人是他,这个名字似乎已在心中烙印太深。

    冷漠的大汉说道:“你既然落到了我们的手里,便不要想逃走了,乖乖听我们的,以后一身富贵,得到的更多,免得惹得我们不高兴,直接把你身子夺了好。”

    木青岚顿时被吓得脸色苍白,警惕地看着两人,选择了沉默,她知道只有她现在安全才有逃生的机会。她心中只能期望能有人发现她的失踪,并且快点找到她。

    “等一个时辰,天色应该就暗下来了,我们便能躲开其它势力的耳目回到集合点了。”冷漠大汉道。

    山羊坳不大,但是阡陌纵横,山洞极多,寻人如捞沙。没有人能有通灵的嗅觉,没有人有一片山野的眼目,可能迟一步便是遗憾,可能遇见只是差一步。

    夜幕,如同一张覆盖严密的大网,将世间万物的轮廓颜色尽数遮掩,从白到黑是昼夜的交替,从明到暗是岁月的更迭,而人在其中,能看得清的仅仅是表面而已,因何为何倒变成旁枝末节了。

    姜鸣在此一路,将拥有的朋友看做是守护,他那么努力地抵抗危险的刀刃,甚至差些葬身在那山崖前,为了几个值得付出的人而奔前走后,他知道他在经历什么,即便是一点点的偏差,可能都将埋骨在大势力的碾压之下,但,他不会改悔。这是他存在的意义,也是他在见到了夜泉的故事后更深层的追寻。

    “青岚,总算找到你了。”

    这一道崖深不见底,浓重的雾气似乎在把路人往崖底推,再兼之这里阴风时常袭来,更是将这种诡谲阴冷描绘完全,但越过这里,便是真正的堪罗灵山脉。

    “沿着这道崖口走,有雾气遮挡,应该很难发现我们的踪迹了。”

    两名大汉点着火把,一人在前照明探路,一人在后管押木青岚,走着一条极为荒僻的小路,眼看越走越远,木青岚的担忧与惶恐愈发隐藏不住。

    “两位大哥,我的脚好像受伤了,能停一会儿再走嘛?”木青岚楚楚可怜的面孔几乎都要挤出眼泪,她以假为真希望能借此扩大自己获救的可能。

    一名大汉也不拒绝,立刻就停下脚步,双眼精光跃动,笑起来满脸横肉都在抖动:“美人受伤了啊,若是不介意就让我来帮你治治吧!”木青岚只觉得十分恶心,心头又蒙上许多恐惧,连忙辞谢,身子也是下意识的退让开。

    “哼,女人,我劝你还是老实点,若是我们回不去,今晚你可得陪这粗汉过了。”另一名大汉漠然说道。

    妇珍名节,士重廉隅,饿死事小,失节体大。如果那样,我倒不如死了算了!一旦这个心思打定,木青岚的眼球中便只剩下无畏的坚定,她豆蔻年华便幻想着一个美好的梦,岁月青涩的少女渴望朦胧的爱情,她保全不了自己便要保全自己的年华。

    “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如愿。”木青岚当机立断,飞快地向着深崖跑去,回头看了一眼两名大汉凶狞的嘴脸,身体一跃便朝着崖下飞出,两名大汉始料未及,欲要解救为时已晚,齐齐大骂起来。

    令得两人震惊的是,那道不知道从何处奔出来的人影,正牢牢地将木青岚紧紧锁在怀中,在那猛风怒吼的崖边,两人的身影极为的清冷。

    “没事了,我来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段魔咒,能将人的心灵包裹住,慰籍寒冷的伤口。

    “姜鸣!”

    温柔地喊出这两个字,木青岚已经没有力气了,女人会在孤单的时候自我战斗,当守护她的人出现,她便能放下所有的负担。也许女人要的就是这么一场适逢其会的解救,不会太迟,不必太早。

    “姜鸣!姜鸣!姜鸣……呜呜呜......”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姜鸣也有些心酸与自责,如果再来迟一些,可能真的

    会发生让自己这辈子都遗憾的事,所幸……

    两名大汉见到这一幕,自然是想不到更多的东西,只是对自己的战利品的好与损有所波动,他们狞笑着,活像一只阴翳的蝙蝠:“小子,你最好交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然我们会以为你是我们的老对手。”

    姜鸣全当未闻,任由木青岚宣泄恐惧与伤痛,她对于他更像是一个宠溺的妹妹,他既然在,便不能让妹妹受委屈,如果她受了委屈,那便真正激起了他的杀心。无力事恩仇则常怀之,有力试德怨则亲为之。

    “小子,你是在找死。”一名大汉叫嚣着,左手举着拳头直面砸过来,右手紧握着腰间的弯刀似要出鞘。“砰!”没有谁被打倒,那粗壮的手臂僵硬不动,反而是那道瘦弱的人影极为坚定地半蹲着,右掌包裹住来者之拳,没有半点动弹。大汉抽出弯刀,直取姜鸣头颅,但弯刀尚未挥到,便有一只诡幻莫测的手击打过他的手臂,本有擎举千斤的力量,此时却无力的松开,弯刀也缓缓落到地上。

    “你是世家子弟?还是黑衣捕牙?或是宗派中人?”两名大汉深深震惊,这样一名不可貌相的青年竟能一招击退这名实力堪比五段人位的皇族侍卫,若他不是这些大势力的子弟,怎么可能有这般实力?

    “你们,今日都会死!”冷冷的声音仿佛要结成冰棱,让的两名大汉魁梧的身型也是猛地一颤。

    “我们现在就离开,不再牵扯阁下的事。”一名大汉咽了一口口水,说道。可那道人影已经站了起来,面色阴冷地看着两人,缓缓道:“已经迟了!”便见姜鸣身形化风,绕着一道弧形奔向两名大汉,抬手便是一拳,跃起便是一脚,两名大汉防备不及,同时倒地,所用时间不过十秒有余。

    “你莫要欺人太甚,我们可是秦王朝的人。”大汉抿去嘴角的血迹,面带凶狠地道。却不料姜鸣又怎会在意这些,不待他站起身来又是一脚踢在他胸膛上,紧接着又是连续的几拳落在身上,这时他才明白,眼前这名长相并不出众的瘦弱青年下手之狠,是真的想将他打死。

    “怪就怪你们惹了不该惹的人,而我要你们用命来偿还。”姜鸣道。

    这名大汉心知不好,于是大喊道:“庞二,将那女人抓住,不然我们真的会死在这里。”

    名叫庞二的大汉也是没有迟疑,立刻奔向那名女子,却不料他的手尚未触向目标,腹部便传来一阵剧痛,顺着那只踩破天际的脚,一股巨大的劲力霍然迸发,直将庞二踏出去十几米。

    十几米外,已是深渊。

    “啊!”大汉嘶哑着叫喊,在渊谷间传出恐怖的呼声,但风愈紧,声愈小,最后淹没在深渊中的人,不可知之何处。

    姜鸣没有怜悯谁死,愣愣地看着木青岚呆滞而惊悚的眼眸,更加地感到心焦的爱怜。

    起于青梅,始于少年。

    这种复杂的感情足以让他深藏无数年华,就像是一杯酒,目及纯白无糟,暗隐峥嵘冷暖的岁月。

    “去死吧!哈哈!”背后是大汉疯狂的笑声,以及破空而来的一枚墨黑色六棱状晶体。

    墨玉金钢!与避风珠同为中品金属之一,避风珠能蔽挡外界风乱,前者则可受重力爆裂,产生巨大的冲击力,不亚于火药燃炸。

    当姜鸣心中滑过这块金属的名字,身体几乎下意识地向一旁闪跃,可是,她还在那里。姜鸣即便有着以一挑十的自负情结,但丝毫不怀疑若是挨实这墨玉金钢的爆裂,他能存活的几率不会超过五分之一。但是,他一旦离开,木青岚必死。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如果没有这段少年事,可能一切都变得简单;可是有了这个青梅少女,一切都不再有犹豫。

    姜鸣又记起小时候的事,镇上的许多痞子都乐于欺负新来的,她也好几次被推来搡去的欺负,长辈帮不了什么忙,只有那般瘦弱的姜鸣挥着拳头帮她驱赶这些搔扰,即便每次被打得鼻青眼紫,他仍能笑着对她说他的梦想。

    “我的梦想其实不远,能守护一生值得拥有的人,也就够了。”

    姜鸣一笑,脚底斜踩向地面一块凸起的石头,身体又是反弹回去,在那块墨玉金钢飞来的同时,他借助那股反弹的力量,揽起瘫软的女子,一跃落向了深渊。

    “砰!”金钢炸裂,土石飞溅,一大块崖间石受到冲击崩塌,石块坠落发出嗖嗖的破风之声,与那放肆的狞笑声相和,显得极为阴冷。

第九章 兴火铸剑

    周宅广场,黄石镇中一处宽广的聚会场所,最先是一名周姓大户修造的宅院,以数百道整齐的青石铺地,用当时稀有的墨黛砂石围墙,浴火檀香木雕的檐间怪兽,高墙宅院顶上搁着江南长条朱瓦,宽旷的七八间独立小宅,再加上能容纳百人的广场,即便是百年后的今天也是会觉得别具大家风范。然而,不知为何原来赫赫有名的周家人一日竟不知所踪,所留房屋也渐渐衰落,而今只有这如同古董般的几间危房能供人缅怀,还有这广场能容人会议。

    广场上此时灯火通明,时辰距破晓尚有几刻钟,但这里似乎积满了人,原有的几顶绘花红灯笼不够明亮,有人甚至举着熊熊的火把挥动着。

    一名两鬓苍苍的老者站在高台上,好像是在宣读着什么,台下有百名黑衣佩刀侍卫侍立,中央是百名各类打扮的百姓。只听得老者道:“今日召集镇中德高望重的诸老及主事者到此,其意有二,首为捕拿鱼肉百姓的钟家父子及其下属,次为与诸位商议解除黄沙困锁的黄石镇,以后你们不必再受人欺凌了。”

    语罢,黄石百姓纷纷欢呼起来,几名农家大汉竟是偷偷抹起眼泪,一名受人敬仰的老者也是嚎啕大哭起来,众人互相劝慰互相道贺,除恶虎之害,解封禁之难,这两件大过新婚诞子的喜事怎能不让众人疯狂?

    一名粗布麻衣的老妪哭喊道:“官兵大人,你们总算来了,你们不知道那钟家父子如何欺人,我的小女儿还不足十五岁便被那钟逼着欢好,小女不从便将她父亲腿打断,若不是沈老爷阻拦,可能我家就没有活头了。”一名身材瘦弱的汉子兴奋地道:“那钟铁锋畜牲,强行霸占我家二亩地皮说是要栽什么蓝樱树,我们不肯,他便带着护院将我们家中物什一概打烂,我七十岁的老父亲阻拦不住,被那纨绔混账钟推倒磕到了后脑,等我反应过来父亲他老人家已经没了气……”

    像这般诉说不平

    的例子竟有几十例,大到奸污少女、无故打人致死,小些的霸占田地、强收租税,镇上百姓早欲报应恶行累累的钟家父子,但无奈钟家霸主黄石不通外界,想要申辩也是无处诉罪啊!可今日不同,他们终于等来了九府联盟的官兵,这些可以解救他们、解救黄石的人。

    方秉烛对黄石百姓的热情也是感到心酸,于是大声道:“各位乡亲父老,我乃九府联盟直系部队黑衣捕牙二统领方秉烛,往日让钟家父子作威作福鱼肉乡里,是我们官兵的失责,今日我保证,一定根除钟家势力,让大家过上和平的生活。”正当百姓又掀起更高的狂热,方秉烛也不会只说空话,又道他们的三百军队已经进入黄石镇,领队任降英已率两百人将钟家院落紧紧围住,只待天明发动缉捕命令。经过方秉烛告知这般切实的缉捕计划,神情激动的百姓也是安下心来,纷纷回到家中传告乡邻。

    “既然已经警醒过镇民这日不要外出,那想来我黑衣捕牙能有充裕的精力来对付敌人了。”方秉烛淡然一笑,虽然担忧钟家背后的高人与隐藏暗处的世家、宗派势力的挑战,但所幸能在有生之年为百姓做这种福泽之事,有何等危险也无所畏惧了。

    “啾!”

    突然一声禽鸣打破方秉烛的思绪,当他抬头观望时,眼瞳迅速紧缩,仿佛看见了什么惊骇的事物。

    那是一只通体洁白的灵鹤,仿佛是飞在云端之上,白鹤身上,一名紫袍男子傲然挺立着身姿,远看犹如仙风道人,近观则是俊逸才子。

    “久等了诸位,我来迟了。“

    人未至,声先闻。只见那半空中,一名紫袍男子悠然跃下,轻点脚尖,身形便似一根羽毛飘飘落下,此时他的装扮与容颜才完全暴露在众人面前:黑如墨色的长发散披身后,深如青海的眼瞳闪着傲慢的光,紫貂绒袖大气高贵,犀皮袍角庄重华彩,其人容颜俊逸,如桂如兰,风度翩

    翩,气宇非凡,画笔江山岂是檐下之才,指点天下又怎会是池中之物?

    黑衣捕牙见人从空中落下,皆是惊骇无比,但却并未慌乱,迅速地抽出弯刀向高台围过去。方秉烛却举手示意让手下不要轻举妄动,他只是看着那紫袍,眼神无光。

    紫袍男子缓缓落地,带着衷淳的笑容说道:“大家莫要紧张,我来此为铸器一件,供大家赏观,以开眼界。对了,我的名字是,苍伏恺!”

    这一幕被众人看在眼里,黑衣捕牙因受方秉烛授意而按兵不动,还未离开的几十名百姓以为来人是黑衣捕牙的人,也是提起了兴致又围观过来,想看看这个骑鹤的仙道男子有何能耐。

    苍伏恺朗然一笑,向周围道:“童子何在?”众人在周围观望时,两名约莫十二三岁的道袍童子诡异出现,他们抬着一尊半人高的黑色大鼎遥遥奔来,模样极为滑稽,但现场没有人笑,更多的是惊讶,可能有人看出了大鼎的质地推测出了它的确切重量,可能也是讶异两名童子来之无踪。

    “砰!”大鼎三足落地,激起石尘一股,童子随之盘腿坐在大鼎左右,目似假寐。当众人猜测童子的身份时,紫袍男子一掌拍在鼎身之上,大鼎之中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燃起蓝红色的火焰,焰丝迅速吞噬了大鼎,焰光将整个广场照映得蓝红交错,显得极为阴森可怖。

    “神灵之术啊,难道这位大人是修仙者?”有人惊呼,有人骇然慌乱,有人手足无措,甚至只能留下呆滞的表情来表达内心情绪。黑衣捕牙中的许多人也是极度惊奇,都忘了在这般特殊的场合应该保证的警惕了。只有距离大鼎最近的方秉烛眼神淡然,毫不在意众人的神情,或者他已然没了神情。

    苍伏恺傲然大笑,喊道:“我乃紫袍剑魔苍伏恺,今日以三千兵落之诀为基,逆天而行兴火铸剑,贼老天你肯不肯?哈哈哈哈!”

第十章 一战即发

    生灵有三途得道,修术悟灵,修阵通元,修器衍神。地位本为仙灵之境,超脱凡俗之道,凡人千千万而奈何得其道者不足其十一?凡武炼心,登堂入室而大成,择筛一路本是大难,同修几路的强者却是千载难逢。修器一途,原本源于武器锻造大师,聚火成花,炼铁成钢,有铸器能引出器之神性者,于是触类旁通,创建一路。此途以器为武,臻至化境,万器同出,翻江倒海,移山填渊,不过举手投足。

    但修器极讲求天赋,若没有优异的铸器领悟能力,若不能完全地控制火焰强度与器的内在形态,即便再努力也是白费。这也拘束了修器者的成长,能成为修器者的人万里无一,能达到修器高位的更是寥寥可数。

    “这修器者即便放眼整个垣野界都是极为少见,没想到在这小小的黄石竟能看见一名。”有人低声说道,不知是谁。

    三十多名各种装束的百姓看着这从未见过的奇迹,好像在观摩真正的仙人一样。黑衣捕牙立在原地,也是略带好奇地注视着紫袍人的手法,虽然没有什么过于惊讶的表情,但还是止不住地集中目光。

    “方统领,你看我这锻器之术如何?”苍伏恺玩味地笑了笑,右手一伸,两块发散着朦胧光泽的晶石凭空出现,他双指直举,一团紫黑色的火焰霍然跳跃在指上,随着他一声喝令,火焰暴涌入大鼎之中,只在片刻,鼎中蓝红色火焰尽被吞噬,而那两块晶石晶石自发地朝着鼎中飞去,外人看来十分神异。而方秉烛呆滞地望着那一黑一紫的两块晶石,眼中竟是积满了恐惧,只是,他不语。

    晶石入鼎,立刻发出“嗤啦”的声音,并且外形迅速地融化成液体,苍伏恺也显得郑重了些,又取出几样物什小心翼翼地放入紫火沸腾的鼎中,有像是人参的植物,像是丹药的丸状体,可能都是极为珍贵稀有的宝物,但现场的人不识。苍伏恺双眼紧紧地盯着大鼎,他的双手在鼎前无规律地拨动,而每一次拨动鼎中火焰总会掀起一阵暴烈的火苗。

    一柱香的时辰,火焰仍在激腾,晶石已然化尽了。

    又过了半柱香,苍伏恺仍旧是那般动作,大鼎中的东西已不知去哪里了。

    两个时辰后,天色已明,又一日的破晓钟声如约响起,天空的东方泛起精致的鱼肚白,一声间或两声的鸡鸣迫不及待地催促着人们从温床里爬出来,时光的顺流者已然在收拾一天的行囊了,而苍伏恺与黑衣捕牙仍旧在这里,只是那平头百姓倒是忍不住了乏味,各自归家等待黑衣捕牙的好消息去了。

    方秉烛看着天色,又瞥过沉迷于控制鼎中火焰的苍伏恺,又一种担忧开始涌上心头。直到一名察觉到氛围诡异的黑衣捕牙上前说道:“统领,再不行动,任领队那里收不到讯息,可能会错过剿灭钟家的最好时机!”

    “砰!”还未等方秉烛有何回答,一道黑影重重地跌落地面,却正是先前说话的那名黑衣捕牙,此时他被一名蒙面持刀杀手踩在地上,气息萎靡,生死难测。

    齐齐的拔刀声瞬间响起,百名黑衣捕牙迅速向那蒙面杀手围合过来,只待统领一声令下,必将敌人碎尸万段。然而说话的却是苍伏恺:“方秉烛,管好你的手下,如果你不想他们全部死在这里的话。”

    方秉烛眼色黯淡无光,手中举起的短刀,也是缓缓地放下:“全部住手,速速退下,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多言一句!”

    “可是统领……”

    “执行命令!”

    “是!”

    望着仍有不甘但慢慢退开的黑衣捕牙,苍伏恺漠然一笑,道:“果然是统领,拿得起放得下,不过现在你们可是要沦为我铸剑的看客了。”

    方秉烛面色苍白,声音沙哑地说道:“你不怕嘛?他们在全世界地找你,为的就是那两块晶石,即便你是地位强者,也无法抵御一座上界宗派的追杀。”

    苍伏恺冷声道:“你的话太多了。”

    钟家院落,草木繁盛,屋舍俨然,然而大院里面早已是翻了天,黑衣捕牙挺进黄石欲捕拿钟家父子的消息不胫而走,不想牵扯其中的做工与下人都裹财而走,钟铁锋的身边此时只跟着几个忠心的老仆与二十几名身材魁梧的护院,所谓“树倒弥孙散”

    还是挺确切的。

    “爹,你不是说那黑衣捕牙进不来吗?现在我们被围在这里进出不得,你倒是想个活路啊!”钟哭丧着道。

    “逆子休扰,即便他官兵打来,我也不怕,我早已向大人请求了援救,再过最多两个小时大人的援兵就到了。到时候别说是黑衣捕牙,就算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都来攻打,我们也能将其击败。”钟铁锋仍是那般胜券在握的颜色,令得不知详细内情的下属也是舒了一口气。

    钟家大院外,隐藏在暗处的黑影身如鬼魅,正滴水不漏地注视着出入人员。在一株繁茂的柳树上,猛然冒出半个头,正是计划铲除钟家的任降英,他低声问道:“怎么回事?方统领怎么还没有来?我派出去的信探回来了吗?”另一边也冒出一道人影,应道:“禀告领队,黄石西部那里的人好像跟我们失联了,信探也没有回来。”

    任降英担忧地沉默一阵,说道:“可能统领那里有什么麻烦了,再过半刻钟,我们迅速攻占钟家,然后返回与统领会合。”

    “是!”一人低声应道。

    可能黄石的格局远比一人所见的要复杂,隐藏在暗处的影子并不只有黑衣,或许哪个不知名的人物正在布局,图谋更大的利益。

    “好冷啊,姜鸣,我们是不是会死在这里!”

    “不会的,只要我在,我不会允许朋友随意死去的。”

    深渊之下,不见曦月,雾气深浓,寒意刺骨,两人相拥取暖,却还是浑身冰冷,望着头顶一道缝隙里透出来的光,他们在死亡的边缘挣扎。是不是深情便是死亡?跌入绝路的深渊,断绝音信的人啊,何时能出来?

    “你后悔吗?如果你没有为了救我……”

    在深渊之中,看不到光明,不知道时间,如果说有什么能给人希望,仅仅是另一个人活着的呼吸。

    “这么高,我还以为我们会直接摔死?”木青岚往姜鸣的怀里钻了钻,有些犯傻地笑着。

    感受到怀里的柔软触觉,姜鸣也是觉得庆幸许多,在下落时木青岚直接晕倒过去,而他使劲地往崖边靠,最后一截路几乎是滑着崖壁落下来的,所幸这块崖壁上没有凸出来的石块,不然他们两个也不会逃得过死亡的命运。只是他的手几乎没有了知觉,因为向下缓冲摩擦力,十指指甲应该是没有了,而且好似是在流血。木青岚不知道这事,姜鸣也不会说。

    “这次怪我没注意,那人竟然有那种武器。不过,他好像是什么秦王朝的人,我记下了!”

    木青岚又问道:“我们既然活着,先前掉下来的那个人是不是也就在附近?”

    “没,他已经死了。”姜鸣道。

    “哦。”

    沉默了一阵,木青岚再次缩了缩身子,可能是冻着了,姜鸣也不说话,将她向着自己的身子拉了拉。

    少女没有亲近过哪个男人,不知道在一个男人的怀里是很温暖的感觉,她曾想象过日后所寻郎君是如何怎样,却不能真实地构思出来。她自小与姜鸣青梅竹马,有着非同一般的交流,岁至成年,她自然也是懂得了男女之事,却觉得十分羞涩,自己幻想中的人竟然在现实里与某人的身影慢慢重合。

    姜鸣靠在崖壁上,坐在一块石板上,紧紧抱着木青岚为她取暖,令他高兴的是僵硬麻木了半天的手掌终于有了知觉,只是这只手放的位置有点柔软啊。

    “咳咳,姜鸣。”木青岚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若是这是有光的话,一定能看到她的脸上布满了红霞。

    “不好意思。”姜鸣往后退了退,暗骂了自己一声“禽兽”,本想木青岚是生气了,却没想到她竟然也是向后退了退。

    “我冷。”

    姜鸣只得又紧紧贴向木青岚的身体,两人都没在说话。

    大约好几个时辰后,木青岚突然打破沉寂,说道:“你后悔吗?如果不是为了救我……”

    姜鸣道:“我如果不救,才会真正的遗憾终生。我已经跟以往不同了,我会拥有守护的力量,也会拥有追寻的资格。”

    “那我对于你来说是什么人呢?是朋友吗?”

    “不,你是我的亲人,你虽然与我没有血缘关系,但

    你永远是我的亲妹妹。”

    “只是亲妹妹吗……”

    在这黑暗的深渊中,有过一段青春的旖旎,但那层薄膜是扯不破的,女孩怅然若失,男子继续描绘着自己的梦想。

    “木兄,我说的你可明白?”一名苍颜白发的老人坐于上堂之上,面色和善,但一字一句都给人一种不能违背的威严,这便是黄石最大的商户沈芫。

    木父坐在左边首位,葵姒坐在次位,右边却是夺宝铩羽而归的项明。木父道:“恕我无法答应,姜鸣是否愿意加入黑衣捕牙,并不是我一个闲散的老成人能决定的,我只是他的邻居,并非亲人。”

    “你这老头,好不识趣,沈大老爷要求你的,你没有一口答应也就算了,还这般推脱。”项明此时竟全然没有先前的桀骜,话语间不停打量沈芫的眼光。

    “姜鸣早已决定成为我雁宗的执事,不同意又怎样,你一个项家还能翻天?”葵姒一拍檀木雕椅,直接站起身来,道:“我原想黄石大商沈芫是受人敬仰的前辈,却不料做这种鸿门阴险之事,还要这等莽夫代言说辞。”

    “你,你不过雁宗的关外使者,怎敢在我面前放肆。”项明刚欲暴起,却听到身后的喝止声,只见那装束华贵的沈芫起身来,缓缓向堂外走去,并道:“这一辈倒是多了一些有能耐的年轻人。只是,先前我已是说过很多关于利益关系的话,若是姜鸣能成为黑衣捕牙一员,必能是九府联盟强大许多,而且他今后一定能进入地位境界,不管是治理一国,还是对周围友好的势力提供帮助,都会极为方便。不过若是姜鸣没有这种倾向,我也不会紧逼,只是麻烦木兄替我细细说明了。”

    “这倒没问题。”木父应道,葵姒也深知她与极有潜力的姜鸣是绑在一条船上的,利益一损俱损,又说道:“我们只负责传达沈前辈的意思,至于他同不同意,倒要看他愿不愿意了。”

    自沈家大门走出,就有葵姒布置的下属迎接,葵姒附耳接收时局消息,不禁表露出惊恐的神色,木父看在眼里,问道:“葵姒姑娘,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葵姒道:“黑衣捕牙开始围剿钟家了,但是他们的二统领方秉烛好像被困在了周宅广场,还不清楚发生了何事。而且,姜鸣与你的女儿没有了踪迹,我派出去的人几乎把山羊坳找遍了,我猜测他们可能遭遇到不测了。”

    木父因为女儿失踪而顿时阴云忧郁,他所为所言尽是想要木青岚能有好的生活,若是她身遇不测,他一个知命年龄的男人还有什么活头?“葵姒姑娘,请你一定多派人手寻找小女和姜鸣,木某感激不尽。”

    作为父亲,他对女儿的深情岂止千万?葵姒也是颇为同情感动,她又何尝不是在急切地寻找姜鸣,现在钟家已将倾覆,那铜鼎不知将落到谁的手里,若只凭她五段人位实力,恐怕许多隐藏高手还看不上眼。

    “姜鸣啊,你一定要安全回来啊,若是得不到那铜鼎,我也就完了。”

    钟家大院,不成比例地两军对峙,一边是清一色的黑衣服饰的官兵,一边是二十几名麻布衫着装的钟家护院,强弱之势可见一斑。

    钟铁锋从护卫中走出来,神情淡然,步伐从容,他喊道:“不知九府联盟黑衣捕牙来此有何贵干?作为官兵可没有权利随意屠杀百姓。”

    任降英气宇轩昂地走出,手中接过一卷文书,道:“黄石镇钟铁锋、钟父子,奸污少女、鱼肉百姓,所犯罪大恶极,现令黑衣捕牙四领队任降英抓捕钟家父子及同党归案,如遇反抗,格杀勿论。”

    “此乃片面之词,不足以说明我犯何罪,难道堂堂黑衣捕牙竟行如此匹夫之径?”钟铁锋红脸反驳。

    “无所谓。”任降英神情冷漠,只说道:“你可以选择束手就擒,或者死于非命。”

    钟铁锋大怒,喝道:“黑衣捕牙无故欲杀害清白百姓,我作为黄石商户应挺身而出。钟家护院听令,替我杀了那官兵败类。”

    “可笑!”任降英道:“这国家就是因为你们这些蛀虫,才满是污秽,既然只能用武力来清楚,我身为黑衣捕牙领队,自当不辱使命。”

    “黑衣捕牙,杀!”

第十一章 寻生而触壁

    正当黑衣捕牙与钟家两方火拼时,被困深渊的男女二人因为一颗水滴的响声而陷入兴奋。

    “这道深渊远望堪罗灵山脉,在这石壁后面怎么可能出现水滴声?”姜鸣疑窦顿生,心怀希冀。木青岚道:“是不是在黄石镇背后穿过的那道嵩江河流?”“嵩江是在黄石后面但却在东南方转弯,流向玄天野境内,这块石壁朝北,怎么可能是嵩江流过?而且嵩江径流庞大,随便一股都足以横穿黄石,若在这道石壁后面,我们听到的就不是间断的水滴声,而是呼啸的水流了。”木青岚道:“那会不会只是雾气或者石土渗水的水滴声?”

    姜鸣微微思索片刻,道:“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你摸摸地上的土壤,摸摸这块石壁,它们在这渊底,按理说应该是极湿润的,但我们只是感到干冷,就像是九月冷冽的秋风一样,这说明这里的石土很少渗水,而石壁后面的水滴可能在一个窄而通风的空间内,才能解释为何我们听见了这水滴声。而且你记得山羊坳的那条山溪吗?”木青岚惊声说:“你是说这块石壁后面就是那条山溪?”

    “不,这后面可能是那条的山溪的发源之所,镇上有人不是找过山溪的源头吗?他们只说是在深渊旁边,他们不会相信,那条山溪就在这道深渊的最底部。”姜鸣自信地说道。木青岚一听,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这道深渊有百米之高,连阳光都照不进来,那条山溪在这个高度可流不过黄石去?”姜鸣笑道:“你难道忘了山羊坳是什么地理环境了?一个环型的高山群,这股山溪流出深渊,然后经过山羊坳,水积入山原中,那里就好像是一个天然的蓄水池,不过那水池的高度可能有点让人难以相信。”木青岚还是难以相信,说道:“这只是你的猜测?”

    姜鸣一脸严肃,道:“可能是真的。”

    石壁是挖不开的,但姜鸣却是别有妙计,一包不知名的粉末,一根三寸长的铁钉,与一包颗粒物,便是他的招数。他一边手上操作着,一边说道:“我曾在朱大叔家里的古籍中看到,曾经有个人用烧化的皂矾腐蚀了难以打理的石料来修建房屋,我就想试验一下有没有这效果,但是平常烧火很难把皂矾融化,而且也没有坚硬的容器来装盛,直到我发现了一种能产生高温的金属,我叫它绿岩粉,至于其它两种东西就是普通的助燃物。”姜鸣将颗粒物都在粉末中滚了滚,然后找准石壁上的夹隙将之放了进去,从怀中又取出一条细长的条状物,拿铁钉一摩擦,条状物便发出白色的光,并快速燃烧起来,姜鸣一刻也不迟疑,便将条状物对着那塞满颗粒物的石壁伸了过去,那颗粒物表面粉末竟迅速升温,连带着颗粒物慢慢融化成液体,而液体碰到石壁便发出“嘶嘶”的声音,这时石壁受到腐蚀开始慢慢破碎,渐渐地一点点亮光透过来,最后形成了一个脑袋大的洞。

    “有亮光,有亮光,你看。”木青岚顿时雀跃起来,她低下头甚至都看见了那边正在滴落的水滴,她不可置信的道:“真的是泉眼,还有一条小流,莫非这里真是那条山溪的发源地吗?”

    姜鸣也不说话,对着已经不再扩大的石壁狠狠一脚踢出,那石壁顿时碎落一地石块,而眼前的路也一览无遗:一个外形仿若溶洞的空间,顶上悬挂着许多小水滴,但都缓缓凝聚滑动向中央一块尖尖的乳石上,好像三四分钟才会落下一滴,但水滴落下的地方已然聚集了一个颇为不小的水池,水清而冽,有寒气,能倒影,水潭一面缓缓通出一条指头粗的小流,曲折如蛇形般流向山洞之外。

    “这个山洞大概开辟有几千年了,只有几千年的积累才能聚集这么大的泉潭。真是神奇,自然鬼斧神工,竟在这绝地还能有这般境地!”姜鸣啧啧称叹,感慨不已。

    他们通过破壁来到山洞,都为眼前的壮景着迷,但因其境过清不敢久居,便欲离去,木青岚却返回去重新用碎石将破壁堵住,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缝隙。这时姜鸣便问此举为,木青岚笑道:“这般自然境地可遇不可求,若是为人毁坏岂不可惜?但若还有人在此受困,却能借此缝隙逃出生天,岂不美哉?”

    之后两人循着洞口的光亮,洞穴深约五十米,但因自那深处水潭溶洞出来,隔几米的距离洞顶上便有石隙间射过来的光,所以溶洞与道路都不是很暗,足以照明,足以抚慰少女的惊扰的心。

    “姜鸣”,木青岚突然拉住对方的衣袖,面相悲苦起来,忸怩着道:“好像这样我们就可能出去了吧?不过,刚才我倒是不想再出去了,那,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是想说那个。”姜鸣一愣,转面是敦厚的笑,说道:“青岚,我要走我自己的路,不希望现在受到什么牵绊,现在感到我有力量去走这条路了,便不会停留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木青岚好像受到了莫大的羞笑,但仍觉得眼前的男子应该说些什么,于是问道:“我知道你现在不同以往了,那我能不能知道你发生了什么?让我明白你在经受什么?”姜鸣看向木青岚,发觉她的眼睛已然通红,甚至才恍然觉察方才她说话时的颤抖,但他心下一横,仿佛已然与外物决绝,他道:“不能。”

    两人相对而立,沉默良久,他看向她有着一丝怜爱,她看向他充满了不解与怨,但是有太多东西是说不清的道理,有太多人是想不懂的思绪。事后很多年,姜鸣在回忆里看到这一幕,总是黯然神伤,甚至落泪几何,当然这是后话。

    “走吧,爹爹肯定都着急了,我们快些出去吧。”木青岚说完便朝着洞头走出去,像是一朵受伤的玫瑰。

    “等等。”姜鸣半路突然停住,望向一侧的洞壁,低头细细观察起来,木青岚也凑过来,抬眼看时,却是一块巴掌大的石碑被姜鸣抠了出来,石碑并非普通的石板,而是真正的载有文字,这并不像是原始人居住过的旧址,更好似有古人预谋好的记载。

    “有碑铺道,这是,无碑……无碑触壁,大眼洞前,什么,这是‘始知’,始知朝圣王座。朝圣王座?这是什么?”姜鸣一边抹除石碑上的积土,一边尝试看懂碑上文字,显得极为认真。木青岚惊讶道:“这怕是古代的柳型文字吧?这你都能看得懂?”姜鸣一笑,应道:“闲的时候多学了些东西,没想到还能派得上用场。”

    木青岚默默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的故事陡然变得神秘起来。能在死地复活,能用超凡武力以一敌数,能通晓许多狭隘的知识,好像他与她才认识,好像她根本不了解他。

    记得他曾说过,他要天下人为他颔首。一语成罪。

    “看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姜鸣举起石碑,将之砸到了那洞壁上,那洞壁竟然没有将石碑反弹开,而是犹如一张嘴缓缓将之吸收了进去。

    见此,姜鸣与木青岚大惊失色。

    石壁上出现的奇异景象实在骇人听闻,若是人碰到这样的洞壁,是否也会被吸噬进去。姜鸣二人思想到此,不觉暗生冷汗。

    “这好像是一扇门?”姜鸣示意木青岚远远退后,而他缓缓走向洞壁,面色复杂。木青岚慌乱地道:“要不,不要在这里待了,我觉得这个山洞到处都透着诡异。”姜鸣面色严肃地道:“我想进去看看,这里面或许有神奇的东西。”

    “不,不要”,木青岚走过来,拉住他的袖口,带着乞求的目光,说道:“不要去了,我们回去吧。”姜鸣眼中闪过不忍,却又转而变为自信地坚定神色,说道:“我如果发现危险,便会立刻出来,乖乖等我。”

    鬼使神差地,姜鸣想要走进那片洞壁,好像是没有迟疑的决定。只是木青岚以为他们之间已然沟壑暗生、芥蒂重重,才导致此时的姜鸣如此冷漠。“真的是我太强求了吗?”没有谁能回答!

    手刚刚接触洞壁,姜鸣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拉入了洞壁,宛如大变活人般,姜鸣消失在了眼前。

    “姜鸣!”木青岚想要跟随他,但却只是立在洞壁前一动不动,他没有多余的怨愤,没有痛彻的悔恨,只是一心地放脱。她的脑海里呆呆地闪过这句话:千秋一身化,放尔生自由。

    受到吸力被摄入洞壁中的姜鸣警备地望着周围事物,这里不再是那大眼洞的潮湿与荒凉,这里也不如外界那般鼎沸与俗华,这里有坚固的四根雕着飞龙的粗壮石柱,还有朱红色石板铺成的道路,道路两边是栩栩如生的七八个泥人,甚至连神情间的慌乱都格外分明。石道一路,乱置着十几件刀剑钩叉的兵器,还有一堆堆森然的白骨,他们好像是活着的生灵,正在用力地向着一个方向爬去那条石道的终点,一位身着破烂的金丝华袍的白骨坐在宝石镶嵌的王座上,仿佛能俯瞰座下众生。

    “这是……”姜鸣惊讶地望着眼前朝圣白骨王座的道路,内心被一种极为苍凉与壮烈的情绪所包裹,但却语噎到唇间不知所言。但此时两字的停顿刚刚出口,那道路两旁的泥人便迅速化为尘土,一寸寸地飘散开来。

    “不好!此地十分妖异,不能久留。”这种想法溢出大脑,姜鸣便欲向着出口奔去,但不经意地转头,恰恰瞥到那王座

    上的仍旧倨傲的白骨,他竟情不自禁地向着朱红色道路走去,面色僵直苍白,每走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精力,若是一直这样走下去,不出十步他大概便会失力倒地。

    “哼!”一声闷然的震响自姜鸣心中扩散开来,自内而外,甚至连整个山洞都是轰然震动。姜鸣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是被摄了魂,全赖心底那一声闷哼才将他唤醒,不容猜测,这是他身体中的那道前辈的残魂在帮助他,只是他已经不敢再多停留,却鬼使神差地捡起地上的一杆长戟,径直奔逃出去。

    “哗!”姜鸣闪身而出,却见木青岚正在洞壁前呆呆地看着他,他心中也是更加心酸,直拉起她的手向着山洞外跑去,等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一个山崖的半山腰,远望之时却欣喜起来,这正是那来时的山羊坳,正是那高耸姿态呼之欲出的山群。

    木青岚问道:“你到底见到什么了?”姜鸣痴痴地看着她呆滞的面容,轻轻拨开她散乱的发丝,叹气道:“没什么,这个地方太过妖异,我觉得不能再深入了,或许这就是黄石镇老一辈认为的‘镇殃宫中’,真正地育活黄石的山溪的发源地。”他知道该说什么,知道更多的隐秘不能多说,他不想身边的人卷入这种妖异之事。

    木青岚却淡然一笑,道:“这杆长戟让人看着可怕。”

    姜鸣听后,目光再次紧锁起来。

    在崖壁间披荆斩棘寻找道路,约莫半小时后,姜鸣与木青岚再次回到了山羊坳的一条小径上,然而两人都沉默。他们不再为幸存而庆幸,因为有比死亡更折磨的痛苦;不再为存在而存在,因为世间存在太多的死亡,就如那些泥人一般,瞬间崩溃成土。

    钟家大院,即便钟家父子的下属反抗再激烈,在百名训练有素的黑衣捕牙的攻势下,只能成为先后步入地狱的刀下鬼。

    “苍天啊,你莫非真要我钟家灭亡?子孙钟铁锋秉承先祖百年基业,虽经商数年有所建树,但不足以兴盛家业,若这般便让我钟家断子绝孙,你们也会不甘心吧!”钟铁锋不甘地长啸一声,眼中的残忍嗜血尤为可怖,他竟未想到黑衣捕牙比之自己的护院侍卫竟强大这么多,若不是任降英不想产生让钟家之人逃走的风险而慢慢逼近,说不定他们父子早已死在了黑衣捕牙森冷的刀刃下。

    “爹,你看,星月长袍,那是焚松大人的手下,他来救我们了,他来救我们了。”钟望向那树桠间站着的人影,惊喜非常。钟铁锋如此一看,也是颇为兴奋,没想到能在这种家业倾覆之际能等到援兵,立刻变得大气起来,说道:“这位大人,您是焚松大人派来的吧?钟某保证,若是大人能助我钟家度过此难,以后我可以每月给你们百两元银。”

    垣野中只流通唯一的货币,便是金银,下等为白银,中等为元银,上等为元金,能有千两元银,在这贫穷的黄石镇已是天文数字,即便是围剿过来的黑衣捕牙也是迟疑了下,仅仅赞论钟铁锋的胆气,便不是一般的土豪地主能比。

    任降英看着那身着星月长袍的人影,没有轻动,也不敢轻动,前辈方秉烛早就交代过他这段时间内黄石的复杂局势,万万不能轻易与一方势力成为死局,朱天野世家也好,还是金水宗也罢,留有余地,方可进退自如。

    “咻!”仅仅几秒,那星月长袍人便闪行到钟家父子面前,看不见其踪影。钟铁锋微微惊鄂,迎上谄媚的笑容:“这位大人,感谢您不辞劳苦来救我,来日……呃!”

    却见一把金色匕首已然插穿了钟铁锋的胸膛,他不可置信地向着那匕首摸去,不甘地缓缓倒下。只听得星月长袍人冷冷一笑,道:“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大人手下不留你这种废物。”可怜钟铁锋以为援兵到,至死方知是死神临,被自己所仰仗的期望所杀死,这是莫大的讽刺啊!

    “大人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什么坏事都是这老家伙逼我做的,留我一条贱命,我为你当牛做马……”钟急忙跪在地上,向着长袍人磕下一个又一个响头,以求苟活。

    然而,一刀斩落,不问其可!长袍人看都不想看这两父子的尸体,直直地向着钟家中堂走去,任降英与黑衣捕牙众人尽被忽略。

    “阁下,请……”

    “不该招惹的事便少惹,我不介意多取几条性命。”

    血腥与凶残充斥着整个院落,死亡包裹着活人的眼球,尽管来人已是太多,但仍掩饰不住这种肃杀与悲凉。

第十二章 夺鼎生杀

    山羊坳口直通向黄石镇东西民居,而有一条不大的山溪自这山羊坳发源,然后横贯过村镇,在黄沙肆虐的旱地前悠然流淌,因为山溪出自石缝,所以无人知其水从何来。

    姜鸣道:“都说是‘水逐流于天,湮覆大地’,这条山溪济活整个黄石,也算是功德之事,不可不谓自然造化。”木青岚也只是默默然应和他的慨叹,对否都已然不再入她的心了,只是这般承认却太过冷漠。

    “有人!”姜鸣心念一动,却见一人自那山路冲撞而出,而后尘土激扬,又有三人奔踪而来,常人只觉是仇报,但姜鸣却有种预感,此事他绝对无法逃脱。

    追来的三人将前面的星月长袍人呈三足之状围住,其中一人道:“如果这样都能让你带着东西逃走,我秦王朝三皇子的脸面可要丢尽了。”那长袍人道:“你们莫要逼我,秦王朝三皇子秋通,金水宗少宗主金柝,九野天罡门的二级杀手,就凭你们三个小辈,就像从我手里夺走这铜鼎?哼,痴人说梦!”

    秋通乃是一副风华正茂的翩翩贵公子模样,他腰系纯种墨绿帝王玉,身着锦绣五彩四爪蟒袍,抚扇山河水墨丹青,脚踩镶玉金边靴,令人远望则觉人中龙凤、马中豪骏。秋通以扇为刀,自以为局中点墨皆在胸中,自信是他最显然的神情,他朗笑道:“根据我的手下所查,你虽是焚松道人的人,但综合实力也不过七段人位,我们三人今在此围杀你,已是给你莫大的尊严了,速速交出铜鼎而后自刎谢罪,这才是你应该做的。”

    “哈哈,皇子而已,口气竟然这般大,难不成你已然觉得你是秦王朝的储君或者真正的皇帝了?九野何其大,像你秦王朝这般的国家千千万万,你所有的疆域、权利又有几何?在老夫面前炫耀这些,也不怕让人笑掉大牙!”星月长袍人冷笑道。

    “你这老匹夫……”秋通恼羞成怒,想要立即动手,却被金柝拦住,他们三人因为要合力对付长袍人,所以暂时结为联盟,金柝自然想要胜券稳握,于是道:“秋兄莫急,此时他已是瓮中之鳖,可不要被激将之法所诱。”秋通微微一怔,缓了缓心绪,道:“没想到金兄见识广远,在这种时候还有这般心性,本皇子也只能佩服了。”

    “听说金公子早便是与黑衣捕牙的方秉烛交过手了,莫非是被人家打清醒了?”长袍人不想与几人交手,只能设法打散三人的联盟,心不齐,围必溃也。金柝阴翳一笑道:“方秉烛乃是差至一线进入地位的强者,在这片地域不知道纵横了多少年,在我看来他不过是即将老死的狮虎,以后他还会是我的对手吗?”金柝本是金水宗被寄予远大前程的人才,成长一路如鹤立鸡群,在同辈之中文武全盛,无人可与比肩,但与方秉烛一战,在率先出手的情况下一招败北,不可不谓屈辱,他本在那般劣势下逃身已是万幸,却看不清那仇恨。

    长袍人大笑道:“你们两人也算是臭味相投,我也不再离间什么,只是这位来自九野有名的杀手组织天罡门的先生,为了这件鸡肋般的物品,你确定要涉入这场生死不知的局吗?”那名杀手没有丝毫表情,专注地盯着长袍人,冷冷地说道:“上品金属,即便是三垣宗派也是趋之若鹜,如果能得到,即便是最低等的上品金属也算不得鸡肋。”

    “好吧,那就一定要与我相杀了?你们这些小辈可真不惜命!”星月长袍人轻舒了一口气,眼神中的杀意渐渐弥漫开来。

    就在这时,一阵轻松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地传来,尽管很细微,但对于武学都有高低造诣的四人来说,却是清晰非常。

    “你们这些权势子弟,为了一块长得奇形怪状的石头争得不知死活,我是说你们天生愚钝,还是不自量力?”

    众人看时,只见那人迈着轻慢的步伐缓缓走来,他身着随意的麻布长衫,他的长相普通混在人堆里便无人注视,但是五官端正,眉宇之间透着一抹浑厚的坚毅,他的眼瞳是深色的黑,仿佛能将人的打量的目光尽数吸食。若是这般装扮表现得干净体统倒也罢了,他的衣裳却偏偏粘着脏重的泥渍与尘土,他的十指却全都在指尖处烂裂,指甲零落了大半,通红的血肉上隐隐还有没凝固的血液,这让在场四人深深怀疑他的经历。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杆长戟,戟身黝黑,没有多余的雕饰与点缀,却显得极为沉重与肃冷,戟刃尖锐,左似惨白的弯月,右如直耸的山峰,戟锋所向万军靡灭,令人望而生畏。

    “煞气好重的长戟!”

    “这是前日在黄沙中诛杀琉璃狂狮的青年?”金柝恍然一笑,却笑出一丝讥讽,他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黑衣捕牙的喽,就凭你也想要分一杯羹吗?”听见金柝知晓此人,秋通与杀手也都松了一口气,他们生怕是星月长袍人的援手前来,但却不害怕更多的无名姓、无实力的杂牌人氏搅局,以他们庞大的势力与尊贵的身份自然有着傲视平凡的资格。

    姜鸣抬眼依次在四人身上扫过,便向天长啸一声,举戟俯冲过去。“开始吧,记得这杆戟的名字,方辕!”

    四人不知姜鸣是在向谁宣战,但他的长戟横斩下来,饶是以秋通出众的武力都是只能退后数步,姜鸣并不只是与一人为战,而是刚刚压制一人,便又向另一人冲杀过去,本以为这不可貌相的青年实力顶多与他们其中一人相仿,但谁能知晓他竟能以绝对的速度以一敌三不落下风?星月长袍人见此情景,便欲趁机溜走

    ,却被一杆黑色的长戟挡住,连续交手两式,他便生出退缩感,对手不仅神力惊人,而且速度、感知、对战经验远远胜过自身。

    以一敌四?姜鸣的狂傲骇人听闻,然而令得众人感到无力地是他们四人竟然隐隐落于下风,星月长袍人想要脱离战局,却几次被挡下来,如此战局,四人便被圈在一个方圆范围里挨打,想要打破僵局却不能,简直可以说窝囊至极。

    这小子怎么可能这么厉害?金柝大惊之下喊道:“三位,此人图谋甚大,想要将我四人都吃下,若是还不联结起来,别说夺取宝物,能不能在此人凌厉的戟法之中活下来都是问题。”那名天罡门的杀手却是谩骂起来:“你这混账,这就是你说的黑衣捕牙的喽?这般实力怕都是八段人位了。”

    “别吵了,先联手除掉此人,我们再行争夺!”秋通闷哼一声,内心有着极大的不甘与不服气,作为高贵的皇子,竟然比不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平常人?其余三人都是默然点头,表示随后的联盟与合作。

    “这是要联合起来了吗?愚蠢的合作!”姜鸣冷笑一声,便身形暴起,猛地向一旁防御实力最弱的天罡门杀手冲去,他的嘴角跃上一丝不屑的讥诮,低低地道:“太迟了。”

    长戟穿过三人的防御,一戟刺进天罡门杀手的胸膛,这一突然的攻击毒辣之极,于乱战之中看清敌人的防御漏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夺人姓名,令得其它三人胆寒震惊。

    “你竟敢杀我,我可是天罡……”杀手的呻吟在长戟的再一次深入时彻底断绝,他软软地倒下,早已没了生机,让得其它三人有了兔死狐悲之感。

    “我不惧你是什么人,挡着我,杀了你,这是必然。”姜鸣望着身体道,给了其余三人极大的震慑。秋通冷声道:“你知道你杀的是谁吗?今后你可能要受天罡门无尽的追杀了!”姜鸣应道:“你是秦王朝的人是吧?我日后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今日你必死!”

    权贵左右,有些人生来傲视生命,一人一命,如同草芥,他们自恃优越的地位与权势,无畏平常百姓拮抗的怒容,他们嗤笑其力不自量,讥讽其争不过免冠徒跣以头抢地耳,遂蔑视凡灵如覆蝼蚁。

    然而,秦王朝三皇子秋通,显赫贵重至极的身份,大夫逢迎,百官躬身,素日受尽尊崇,如今竟在一山野民夫口中成了待屠鱼肉,怎能不怒?天子一怒可伏尸百万,皇子之愤却也足以填尸千百。

    “匹夫,你以为你胜我武艺半式,便能定人生死?我乃秦王朝三皇子,早被敕封为东海王,总辖疆域两百万,本皇子弹指便能令铁骑踏平这黄石镇,你区区山野农夫,不过小有武艺,何敢挑衅我大秦之威?”三皇子秋通盛气凛然,丝毫不为姜鸣诛杀天罡门杀手所造成的震慑而动容,这般恃强不惧的胆气实在威风,但在姜鸣眼里却是厌恶至极。

    那星月长袍人立住不动,金水宗少主金柝也不敢轻举妄言,他们清楚眼前这个山野青年的实力已足以碾压他们几人联手,反应敏捷足以洞察他们是否逃走,而在几人注视下敢昭昭然击杀同样背后势力庞大的天罡门杀手,这表现着他也不会惧怕金水宗甚至秦王朝的威胁,秋通的行径倒是颇为不智了。

    姜鸣缓缓向秋通走去,手中的长戟煞气沉厚,戟之所向,金甲尽破,又怎会因为一个人的血肉之躯停顿?姜鸣仰天大笑起来,一副深仇满负的神情,道:“王侯生而有种?生为血肉,死化白骨,百姓一也。我并不是挑战天命,而是直面**的权术,平凡谁也没有错,错的是你们这些作威作福,将人命看作废土的权贵者。我敢与王侯争不朽,他凭纱帽我凭这颗不屈平凡的心。”昔有古楚才人投江以证清白,以卫艰难百姓,今有黄石农夫持戟大骂权贵,挑翻王侯之名。

    “此话认真?”金柝再也没想要去与姜鸣为战,如果他出手,可能会与这位三皇子一个下场,因为他面对的不仅是一个强大的武夫,而且是一个自负的疯子。他们的交情还没有这么深!金柝当即道:“姜鸣先生,前番多有得罪,我保证不再插手你的事,可否让我离去?”

    姜鸣似是知晓金柝的心思,眼光不转地挥了挥手,示意让他离开,那种桀骜的态度,是绝对的自信。

    三皇子秋通见此情景,立刻慌乱起来,喊道:“金兄你舍得那块上品金属吗?如果你肯帮我,日后我定当以我皇子之位,倾力助你坐上金水宗宗主之位。”金柝冷笑一声,道:“我没有自信能在姜鸣先生面前抢东西,我败给黑衣捕牙统领是我不自量力,不知老一辈强者的厉害,才会那般丢人。但今日败给我们的同龄人姜鸣先生,我才知道人外有人,犯险获得一件并不紧要的宝贝,我还没有这么大的魄力。而且,我奉劝秋兄你一句,暗地里推动你我前来争夺上品金属的人已经到黄石了,不知还有多大的风浪要激荡,好自为之。”金柝转身离去,此次他是真正地离去,他已打算好回宗之后重修武艺。

    “混账,胆小怕事的东西。”秋通谩骂一声,自知无力击败姜鸣,便向前猛地撒出七八颗墨黑色六棱状晶体,身形急速倒退,向着黄石镇中奔去,那里有他的百名下属,即使这个疯子侥幸不死,他也能命令下属将之剿杀。

    然而姜鸣一早就预料到三皇子的后手,其手下都能随身携带的暗器,主人又怎么可能没有后备的来防身?七八颗六棱状晶体一起炸开,那等

    威力将凡人躯体炸成人渣,但姜鸣何等机警,长戟是他极为合手的武器,猛挥间产生巨大的风力,竟将晶体尽数弹。墨玉金钢乃是中品金属中极有特点的存在,七八颗互相碰撞之下,凭空产生巨大的爆裂力量,秋通虽是逃得足够快,仍不免被火浪波及,锦绣华袍也是烧掉了一块。

    秋通大惊,顾不得腿部的灼痛,再次提升速度飞奔而走,却不料一道细碎的声音缓缓传入耳中,他的瞳孔迅速紧缩成一点,手中可杀人与无形的铁扇猛地向身后挥去,防御、反击俱在一体,若在战场,这记回马枪足以反杀对手。

    “该还账了!”姜鸣却是大喝一声,提起方辕长戟猛力劈下,完全没有因为对手的动作而犹豫。戟落,扇毁,人亡。可怜三皇子秋通,完全不知道为何招得姜鸣怨恨,便为惹事生非的手下赎了命,可悲,可悲!

    沉寂良久的星月长袍人轻轻鼓起掌来,道:“以绝对实力压制四大七段人位高手,斩杀两人,惊退一人,你的名声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朱天野了。”姜鸣无所谓地耸耸肩,将秋通的尸体搜了搜,最后寻到了四颗墨玉金钢晶体,苦笑着向着长袍人走来。

    长袍人也是被这般行为惹笑了,又说道:“你若是想成为真正的强者,可以跟我去一个地方,保证你可以不惧秦王朝那些势力。”姜鸣问道:“怎么样才算是强者?”

    “人修武道,乃寻求自我超脱之旅,而行武者之事,全可赖君子知命、索运、搏天之力也。人者,精武道,立身躯之能,得霸者之凡式;地者,引灵气,御驾生物,可行修者之基,诡谲多变;天者,敢造化凝道,摄取天地为已用,仙神可当。人位境界其实与人无异,即便你成为一代武学宗师,位列人位巅峰,也不过是一介武夫,只有真正地踏入地位境界,沟通天地间的灵,人才能服气辟谷,行仙神之修途。”长袍人道。

    “你跟的是焚松道人吗?他能让你进入地位境界?”

    “能。道人法力参天,若你能拜在道人部下,以你的资质与天赋,必能得到巨大的裨益,到时候鱼龙翻身,莫说是一个小小的秦王朝,即便是整个朱天野,甚至三垣之地,你也能有着一席之地。”

    “你这是在拉我入伙吗?怎么听着有种宣传教会的感觉。”

    “你尝试过信仰吗?当你眼中的一个人强大到仙神的地步,那么他就是完美无缺的存在,他的光芒会普照你的周身,你的行为将被神灵所庇佑。”

    “真是狂热的教徒”,姜鸣烦躁地猛摇了摇头,说道:“可惜我不能加入你的信仰,我认定的路只有我自己,我便是我的神。把我要的东西交出来离开吧,我与你没有多大的仇。”

    星月长袍人哀叹一声,惋惜道:“可惜了,你不再考虑下吗?好吧,算我多言了。不过你真的打算放我走了吗?那你那缓慢变换战斗姿态的步法是怎么回事?想要偷袭我嘛?”姜鸣一惊,他确实在暗暗准备出手,因为他明白想要“以阴补阳”的是焚松道人,他不知道焚松道人有多强大,但是放虎归山纵敌强大的事他却不能做。只是,眼前的星月长袍人令他看不懂,似乎他并不止先前交战时的实力。这般防备被对手一眼看破,姜鸣并没有恼羞成怒,而是顶着脸皮无所谓地举起了长戟,道:“你似乎很危险,我并不想放过隐患。”

    星月长袍人哈哈大笑起来,道:“你这般出色的洞察力真是令人叹服,即使是坛中那名天才也是比不上。只是,天才总归是要陨落的,既然你不考虑下我的提议,那我只能再行杀孽了。”但见长袍人下颚微张,似乎是将什么东西咽了下去,仅仅片刻,长袍人的眼神瞬间明亮地刺人眼球,一身精力似乎在身体中迸发出的巨大劲力舒张之时,得到升华一般地恢复。

    “什么?我怎么感觉他可能触碰到地位境界了!”姜鸣大惊,心中不能迟疑,必要先发制人。当下身动,一步化三步,疾风卷动,长戟斩落,泛着阴冷白光的利刃对着长袍人的项颈而去,若是劈中,长袍人必然尸首相离。然而,姜鸣还是低估了这长袍人猛增的实力,长袍人身带的双刀斜挥,将长戟上的劲力尽数卸去,然后刀卷旋螺,一手攻守兼备的招式向姜鸣反攻而来,姜鸣大惊失色,双腿猛然低压,身体倾斜弹起,形成一个弧度刁钻的剪刀状攻势,以叶落水中的巨力踩在刀面之上,得以借助反弹之力避开一击。姜鸣侥幸躲过攻势,同时拉开距离,将长戟的优势再次发挥出来,即便双刀依旧迅猛,却未再像方才完全压制姜鸣。

    “不错呀,我的禁法展开,至少都是半步地位境界,远超普通的人位强者。你竟然能倚仗兵器的强势与身法的高超,与我战有十招余,果然是难以预料的天姿之才。”长袍人再次挥动双刀攻来,姜鸣越是天姿卓著,他越是不能留下隐患。他的刀,利能削毛发,快能掩飞尘,猛能断金石,姜鸣借助长兵器得到的优势防御瞬间被击溃,然后刀刃泛射寒光,直向姜鸣胸膛。

    姜鸣自得到体内夜泉前辈的帮助,以雷动之音唤醒将死之魂,然后活性命于忽微,塑体魄而重生,观演前辈武学精髓,在自然沉寂中顿悟武之要处,于是有如今八段人位境界的武才姜鸣。能以一敌四,长戟震慑权贵才子,杀两人而惊退一人,虽已是小半个出世的高手,但如今单挑惨败,性命攸关,又是另一种挫败。却不知他的长戟被击飞后,生命又将向何处驶去?

第十三章 羿玄

    长戟用长,姜鸣充分利用长兵善于压制急攻的特点,防守时拉开交手距离,使得双刀刀虽快却不能欺敌之身,双刀虽利却不能割裂防御,双刀虽猛却在长戟的挥动下无可尽力而为。姜鸣屡次与长袍人交手,即使尽落下风,但依旧以专注的精神。来察辨对手招式中的漏洞,并且用尽心思来躲避长袍人的疯狂进攻,每一步挪移都险之又险,每一次挥戟都极尽巧妙,姜鸣没有察觉到,他的戟法用招在这般磨合下,渐渐融合圆润,每一招式都在化腐朽为神奇,他曾经见到过的演武画面在不经意间成为自己的经验。

    作为对手的星月长袍人却是更加恼怒,他能清楚察觉到姜鸣的招式没有先前的生涩,甚至在交手之中获得经验使得他的武法更加完善,从一开始的完全被动,但如今已是能堪堪接住他的一次次进攻。这怎能不令他讶异?在战斗中成长,等同于这位不可貌相的青年拥有着极限反杀的潜质,说不定长袍人将成为强者路上第一块磨刀石。“不能再任由他琢磨招式完善武法了”,长袍人冷哼一声,向后猛退三,蓄力在脚尖上,在一秒钟不到的时间中再次爆发起来,他的刀不再横劈竖砍,而是平行于地面旋转起来,身随刀动,宛如一股飓风,席卷风沙欲将对手一击击杀。

    姜鸣的神情再次凝重起来,当他将要再次挥戟时,却发现自己身边立着一个人,不,是三个人,他警备的心竟然顿时安定下来。一人站在姜鸣面前,和煦的目光扫过姜鸣,随口说道:“小子,你很不错啊。”但见那人的剑出鞘,然后入鞘,姜鸣看不清其手法,只觉得一股杀伐的风压扑面而来,令得他无法直视,然后等他再次凝聚注意力时,已然风止。而那双刀长袍人竟已是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将他差点逼入死局的敌人在眼前男子的一剑之下身死道消,姜鸣惊骇地退后两步,却被一只细腻的手掌拍在肩头,嘻哈的调笑声悠悠传来:“了不起的家伙,不过你要是再退,就要踩我脚了。”

    姜鸣歉疚地向着边上让了让步,这是才细细打量起这神秘三人:一人怀抱着三尺碧青色长剑,面相温和,但眉宇间却未掩饰那抹桀骜,举止文雅有礼却不能隐藏他步履开阖时的浩然正气,再配上一副英俊的白皙面庞,简直可以认为是文人中的高尚士。当然,在见证了那样恐怖的一剑之后,姜鸣无法将他归结为高尚士一类。一人面相调皮可爱,身形娇小婀娜,是个实实在在的萝莉身段,方才说话的也是此女,活泼稚嫩的动作,以及清脆如银铃的嗓音,她虽显得语气生硬蛮横了些,却让人难以生厌。

    当姜鸣转头看向最后一人时,眼眸瞬间怔住了,他心底一遍遍地提醒自己淡定,却不由得停下目光打量,不,是欣赏起来。

    女子一身青衣,丝带束纤腰一握,长发披拂雅致,身姿结合燕肥环瘦的恰到好处,立于风中,宛如汀上白莲,不妖不躁,更多的是体统到自然的婉约。女子蒙纱,却遮不住绝色轮廓,端正而灵动的五官勾勒姣好容颜,鼻挺玉宫,耳坠桂树,目通洛水,由一面轻纱掩之,时有美玉将藏欲盖弥彰之趣。

    多年后,姜鸣仍旧念着若如初见的小诗,因为一见倾心,所以无缘倾情。

    “喂喂,看呆了吧,师姐是美得不可方物,但你也得先感谢下救命恩人吧?”怀抱青剑的男子苦恼地皱眉,夹着笑意道。姜鸣此时才反应过来,对着蒙纱女子歉意一笑,并依次抱拳致谢,礼节可谓是做到了极致,身份姿态也是放得极低。但那娇小女子却是不领情地撇撇嘴,怨地道:“就说男人每一个好东西,看见师姐都没魂儿了,还这么虚伪。”

    听见此话,姜鸣也是略显尴尬,只得转移话题:“三位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可否留下姓名,日后……”“别了,就凭你这实力什么时候能帮上我的忙,你还是进入地位境界了再说这话吧。”娇小女子不放过丝毫挖苦姜鸣的机会,不过话语之中却没有半点恶意,听者还是能听出来。

    “玲珑师妹就是这么心直口快的人,但是本意不坏,小兄弟可不要记仇。我叫司徒,她是宫玲珑,这位是我们的师姐,她姓扈。”男子温和地笑笑,礼节举止体统多了。“姓扈?还是不愿说出全名吗?”姜鸣在心中这般想着,不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那名蒙纱女子,却发现蒙纱女子也在看他,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打量。姜鸣觉得心下慌乱,欲要开口说话缓解尴尬,却见没有言语的扈姓女子向自己走过来了。

    没有别的举动,

    女子纤直的双指直指姜鸣额头,一点晶白色的光猛地闪烁起来,说着女子指尖,似乎直接钻进了姜鸣额头中。

    “这是……”姜鸣竟未有丝毫反抗的举动,仿佛他对于未知事物的防备警觉都化为了惊奇,只是他的身体并未有什么不适,约莫两三分钟,女子收回了手指,转身便迈开步履,并用温善的语音道:“以后莫要让其他人查探你的身体与经脉,若是你能在四年内达到地位境界,可以来太微垣羿玄宗,你将有不同的境遇。”

    “羿玄宗?太微垣?三垣之一的太微垣?他们是这个宗派的人嘛?”姜鸣暗想,当即便决定了以后的道路。名为司徒的男子笑道:“小子,以后努力变强吧,垣野无尽,强者多的离谱,若是一辈子等着别人来救,只能沦为强者的猎物。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有能让我们刮目相待的实力。”姜鸣颔首受教,道:“多谢师姐师兄指教。”

    “这小子,还真懂眼力!”司徒哈哈大笑起来,一旁的娇小女子宫玲珑不屑地摆了摆手,讽刺道:“这是见风使舵好吧!”扈姓女子指着镇中变换乌云的天空,顿声说道:“走吧,那边的东西终于出来了。”

    “是。”司徒与宫玲珑齐齐应声,也不回看,与扈姓女子身法轻动,便是消失在了眼前,这等骇人听闻的移形换影之法,令得姜鸣眼光再次火热起来。

    一块黑色的物块飞来,姜明抬手接时,其上迅猛的劲力之推得他擦地十多米方才停下,举目看时一块黑色令牌静躺在手掌中间,触感温凉,其上隐隐露着嵌金红漆的小字:羿玄宗。此时一道飘渺的声音悠悠传来,姜鸣知道那是青剑男子司徒的声音:“记着,这东西能在关键时候保你性命,千万不能丢了。”姜鸣望着远去无踪的人影,再次抱拳颔首。

    此时山羊坳口风烟俱净,姜鸣摸着自己的心口,嘴上却痴痴念叨:那名女子……

    姜鸣将星月长袍人身上的铜鼎取出,并将三具尸体处理后,开始向着镇东面葵姒留下的小屋走去。他现在拿到了铜鼎,也算完成了与葵姒的交易,无论局势怎样,他都可以随时与伙伴们逃离黄石了。

    然而他在半路上就遇到了葵姒带着十几名下属前来,木青岚也在其中。姜鸣立刻问木青岚道:“不是让你先回去了吗?”

    原来木青岚为防止还有危险发生,便绕小路前往镇东,却遇到正在寻找两人的葵姒,于是在她的引领下在此处相遇。葵姒道:“还以为你带着这女孩私奔了呢,钟家覆灭这种大事你都不来,害得我白白丧失争夺宝物的机会。不过也没什么,总好过丢了性命,此次隐藏的暗手强,甚至连朱天野的杀手组织天罡门都出动了,连我也不知道那件宝物到了谁的手里。哎!”

    看着葵姒那般哀叹惋惜的模样,姜鸣却是极为抱歉,但葵姒没有因为宝物没到手而责怪他,这至少看出葵姒是将他看成了朋友,而不仅仅是交易伙伴。姜鸣苦笑道:“这你都能忍啊?不是说你们这些大势力的子弟都是以利为重吗,你这些天帮了我这么多,不仅为我们安置居处,而且在我走后尽心尽力地保护木叔他们,这种恩情你要我怎么还啊。”

    葵姒妖媚地伸了伸懒腰,对着姜鸣递过去一个不可言说的眼神,极有风致地抿着红唇笑道:“我想清楚了,既然是宝物,我得不到只能说明我没有拥有它的资格,若是让你帮我得到了它,说不定还不知道怎么挡住别人的红眼呢?而且,本小姐发现了一件事,有你做朋友,可比一件发着金光的死物强的多了。”

    葵姒最后一句话是贴到姜鸣耳边说的,姿势本来就极为暧昧,话语却更加有隐秘难懂的意思,令得姜鸣十分尴尬。而且木青岚也在旁边,因为不想打扰他们二人,所以乖乖站在距离约五米的地方等候着,却不料回头时看见这一幕,瞬间她的小脸通红成一片,好像是燃起了火烧云一般,心下也是极为委屈,背过身去生起闷气来。

    木青岚的小女儿姿态自然是被姜鸣与葵姒收在眼中,姜鸣大感困苦,而葵姒则像是得胜的母猫一样玩味地笑着,笑容极为生趣妖娆。姜鸣所知称得上绝色的无非几人,木青岚是纯真美好,葵姒是妖娆有姿,但见过那名蒙纱女子之后,便觉得容颜可以超过容人指摘的水平,婉约如水是没有形态的,步步生莲是迷惑人眸的,至于这笑容,倒是无可比较了。

    姜鸣取出包袱中的铜鼎,苦笑着道:“你就别埋汰我了,这次就欠你一个人情,我会还给

    你这个朋友的。另外,这铜鼎我给你找回来了,保管好了,因为这东西我都杀了好几条人命了。”葵姒听见这话,激动地连忙接过铜鼎,拿在手中专注地打量起来,完全没有了平日里成熟妖娆的模样。她不可思议地问道:“怎么可能?真的是铜鼎?真的是钟家的那只啊,这里面是货真价实的洛水青铜,你怎么做到的?”

    “我后来碰到的那帮人,就在争抢这铜鼎,我害怕有所闪失,就让青岚先行离开,然后我就给一网打尽了。”姜鸣说道。

    “怎么可能?你从谁的手里抢过来的?参与的人可都是狠角色,你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我想想,他们有四个人,秦王朝三皇子死了,天罡门的杀手也死了,只有那金水宗的金柝活下来了,是我让他离开的。”姜鸣没有隐瞒他所为,因为他开始信任这个胸有志向的聪明的女人,但也并不想将羿玄宗的出现抖露出去,这倒是他的私人心思了。

    葵姒听罢大惊失色,他开始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青年,尽管他已是用极大的猜测来估计他的实力,但仍是低估了,憋了半天,她才怒道:“那你为什么不把那金柝也杀了,万一以后把你的事抖出去,你将遭受的是秦王朝与天罡门无尽的追杀。”

    姜鸣一愣,旋即释然一笑,他当时所为意在缓解自身压力,况且那金柝并非真正触犯他,他自然不想由着性子杀戮。他道:“没有什么大碍,期间另有变故,即使杀掉金柝,也逃避不了。”

    “你这人,平时都还挺聪明的,做得这事怎么就这么蠢呢?”葵姒是个聪明的女子,姜鸣不主动说起发生的事,她也不会没有眼色地追问,于是她转移话题道:“不过昨日还发生了一件事,黄石镇的大商沈芫向你抛出了橄榄枝。”

    “哦?代表他自己吗?我可没有经商的天赋。”姜鸣调笑道。

    “不,是代表黑衣捕牙。那世家项明似乎很维护沈芫的决定,当然也不能否认,加入黑衣捕牙你确实能得到极大的好处。”

    “我想知道你什么看法?”

    “我能有什么看法?我就是给代表谈判的木父护镖,决策还能看你自己。”

    “我不都是要加入雁宗了吗?哪有时间理会他们?”姜鸣轻笑,不过心下对于加入黑衣捕牙有着不小的狂热,毕竟在战乱之年能从戎征战沙场,是无数男子都想要达成的梦想,但是他现下却不能这般抉择,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追寻的承诺。

    葵姒蛾眉怒翘,讽嘲道:“我雁宗哪有这种魅力,能让你这尊大神屈身?况且就算你真的加入雁宗,也可以同时进入黑衣捕牙,两者本就没有多大的冲突。”

    姜鸣对葵姒这个相识不久的朋友十分感激,不仅是她的细腻的情绪,而且是她能正大光明地向他表示图谋与交好,姜鸣却不得不辜负这番好心了:“我现在不想加入任何势力,你会明白的。”

    葵姒的目光立即黯淡了一些,转瞬却又释然地与姜鸣交代起钟家覆灭的事。当姜鸣听到黑衣捕牙围捕钟家父子,两人却被一神秘长袍人所杀时,眼中的激愤与痛快聚之将出,称霸黄石三年有余的恶终于被拔出,只是遗憾他未能赶上亲自将钟家父子手刃。可以说,如今的姜鸣都是钟家父子逼出来的,若不是钟铁锋、钟勾结焚松道人欲要加害木青岚,他也不会不顾生死的挺身而出;若不是他们派人来追杀,姜鸣也不会在生死之际获得夜泉前辈的帮助,重生之恩与传授武学之德姜鸣今生将受用不尽。冥冥之中,命运与时局将人推至风口浪尖,可辗转变化又岂是人心能揣测?姜鸣冷笑一声:“这般下场也算是为你们欺凌过的百姓赎罪了!”

    “看,那边的天空!”木青岚惊叫。

    但见那镇子中部的地方,天空上乌云迅速在凝聚,那仿佛是结合了数千朵乌云的云团,甚至将太阳都渐渐地遮蔽起来。突然,那云团之中一道闪电直劈下来,镇中方向响起炸裂般的巨响,又一道闪电又落下,再一道闪电劈落,在约莫几分钟的时间里总共有超过五十道闪电奔泻,而令人更加惊骇地是那云团之中渐渐出现的一抹抹赤色红霞,没有任何征兆的,一道紫黑色的光柱自那赤色红霞聚集之处缓缓落下,似要笼罩那片大地。

    “祸之欲起,天生异象。”

    姜鸣面色凝重地又举起那杆方辕长戟,似是壮士割腕般仰天长啸,这一刻他不再束缚他的热血。

第十四章 轩截,杀劫

    周宅广场中心,两名道袍童子盘坐在大鼎左右,苍伏恺闭眼站立,鼎中紫黑色的火焰随他的手势变化强弱,似乎他能通过对天地气流的细微操纵来达到控制火焰的目的,这样一站,便是一天一夜过去。苍伏恺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冷漠之中是心无旁骛的专注,但广场周围人群却是越来越庞大,除去原来的百名黑衣捕牙与三十几名普通百姓,更多了约有六十人的身着华贵的富家子弟,还有百名不知身份的外来者。

    突然,那鼎中火焰如同沸水一般滚动起来,不断有蓝红色的液体自发地从火焰中剥离出来,在火焰上方无规则地流动着,渐渐汇聚便有一个人头大小的液团。苍伏恺的双眼猛然一睁,仿佛目光所及能洞察所有,顿时天空之上乌云迅速凝聚起来,雷电奔腾如百十条光蛇,玄武出海妖蟒下山,雷电一道道落下,似乎要将地上的生灵劈成焦炭,众人的对危机的恐慌迅速蔓延开来,但出人意料的是,雷电似有目标地向着大鼎方向落下,却紧紧是将大鼎击打得轰轰直响。

    方秉烛漠然看着这雷电,干裂的嘴角嗫嚅着道:“天生异象,毁世雷劫,炼器之巅峰,神形之器……”

    雷电奔腾中,百道雷蛇无一落空地击在大鼎之上,大鼎没有什么变化,但每一次挨受雷电后,苍伏恺面色渐渐地苍白一分,直到百道雷电后,他喉间一甜,喷出一大口鲜血,血入鼎中火焰,紫黑色火焰似乎将要自鼎中爬出来一般,极为狰狞可怖。

    却听苍伏恺冷哼一声,徒手抹去嘴角的血迹,双手十指变化,迅速结成各种奇异的手印,随着他指握成拳猛烈地砸在地上,大地似乎震动了一番,却不是简单地震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破土而出。众人惶惶然看向自己脚下,那道道复杂地刻有怪异符文的紫黑色弧线正慢慢浮出地面,随着苍伏恺仰天一声大喝,这些弧线仿佛从了指令疯狂地运动起来,拆解、重组、汇聚、整合,整个周宅广场几乎全部在弧线范围内,远望便可看出这是一个六角星阵法。

    “修阵?修器之外还能有这般高超的阵法修为?”能达到操纵天地灵气的地步,即算是达到了地位境界,地位境分三类,修术、修器、修阵三途虽志力得道相似,但修行方式与施予法则迥异,能通一脉已是费尽心力,极少有人能真正地同修几道,若能同修并有成就,此人则为圣人之资。“圣人之资……”方秉烛牢牢盯住苍伏恺,却只能从那对黑色眸子中看到漆黑的深邃与无穷,这令他无力,他完全看不懂这神秘男子的实力。

    六角星大阵展开,阵辐方圆一千八百米,人物鸟兽尽被围合其中,如困囹圄。有人顶不住这种妖异的氛围,大喊道:“是人是鬼,你要是神,就放了我。”这般胡话也就在这群乱了心神的平常人中扩散,如墨在水中,迅速成为一团恐慌。嚎叫,嘶喊,斥骂,彼此传递,同时急剧增。

    苍伏恺伸手在虚空中一扯,一柄杏黄色大旗顿时显现,当空挥动,气流被猛地搅动,掀起一股庞大的风波,仅仅一瞬间便将场中百人扰乱的人尽数掀翻,不论敌我。他平静地吐出一口浊气,大喊道:“将这些人看管好,若有异样,就地格杀。”话一落地,从四面八方窜出百名黑衣蒙面持刀客,将场面完全控制起来,有一人拼命叫喊试图引起所有人的愤怒从而乘机逃走,却被一刀砍掉了头颅。顿时鸦雀无声,无人敢喧哗。

    苍伏恺不再注视这些,他的目光紧紧锁定这大鼎中经过雷劫淬炼后更加纯粹夺目的液团,内心的悸动更加狂热,他大旗一挥,大鼎如化轻羽竟向空中飞起,鼎中火焰再次喷发,这次那一缕紫黑色火焰跃上百米天空,仿佛要与那盖顶的乌云相撞。苍伏恺冷哼一声,聚气于胸,挥旗、舞旗连贯一身,六角星阵光芒猛然暴涨,衍生出数十道黑色线刃,都仿佛受了招引,向着大旗飘去,他喊道:“成败在此,蚀阳幡,风憾雷劫。”一股庞大的飓风席卷而出,裹挟着漫天沙石,向着天空的云层狠狠撞去,一方是自然造化黑云雷劫,一方是人力摄灵百丈风卷,两相触碰,天昏地暗,顿时黄沙的颜色淹没了太阳的光芒。

    这一幕,犹如神迹一般深深地刻在每个人脑海中,那名身着紫袍的男子,举旗傲立,似乎能将这天地踏碎。

    过了一阵,风沙散尽,天空复尔云开,阳光一如往昔照射下来,而那鼎中火焰也是兴盛到了极致,轰然间一道七彩光柱自天空往下落入大鼎,其中的液团欢跃着跳动起来。神形之器铸成有天光招引,使得器具真正的通灵孕神。

    苍伏恺见状,从手下手中接过一个黑色包裹,打开后正是前日几方势力争斗不歇的宝物狮心琉璃,它的黔青色光泽极为舒人明目,平常人只知此物珍贵,却不知珍贵在何,作为高等修器者的苍伏恺,他能将狮心琉璃化为铸器的化模之物,并最大程度地发挥其淬灵化神的特殊属性。只见苍伏恺双手捧着狮心琉璃不知念着什么咒语,手掌猛地相对一压,这块晶石已是化为了粉末,手掌对着那鼎中液团一曲,自手心出迸发一股强横的风力,将液团吸了过来。液团与狮心琉璃的粉末接触便迅速掺和交融,随着苍伏恺双手一张,一把紫黑色的长剑便是浮在掌间,但见其:剑长三尺七,宽二寸四,剑身有三十三道游丝成纹,剑柄方正有旁牙,剑脊尖锐能削铁,剑格上刻有“轩截”二字,古朴庄重,沉厚有锋。

    苍伏恺缓缓抚摸过剑身,肆意地笑起来:“轩截,真是能配得上我的

    剑。”人道是“将以骏为雄,士以剑为杰”,苍伏恺一朝得剑,风云顿起,不知这垣野又将掀起何种风波!

    “剑是好剑,以极品金属焚莲隐龙石与极血殃赤玉铸造,足以是惊动垣野的神器,但你可能走不出这里了。”说话的是黑衣捕牙二统领方秉烛,沉默此多时间,漠视谁死谁生,他认同的大局可以一顾。

    苍伏恺嘴角翘起不屑的弧度,笑道:“总算敢于站出来了吗?你所等候的援手难道就是这些杂鱼?倒是让我失望了。”话语刚落,一道黑影忽然闪现在苍伏恺面前,迎着苍伏恺的照面刺出一剑,苍伏恺随手一剑挡开,却感到背部凉风袭来,仍旧淡定地单手运剑相挡,身前又有两人持刀攻来,他却不慌忙地一侧身,剑身挥起一个刁钻的弧度,将来犯之器打退。剑光火石之剑,主动进袭者有六,交手愈十,他傲立当前,脚步未有分毫移动。

    此时那道道黑影缓缓现身与方秉烛身前,一字而立,或大刀怒扛,或短剑背后,或利枪横持,总共十二人,各有风姿样貌,非是平常人也。

    出手无利,十二人皆露出凝重的表情,方秉烛举手命令属下黑衣捕牙集结身后,宣告道:“此人为幽天野、玄天野、朱天野最高势力追缉之人,曾于两月前潜入玄天野大周帝国,杀死帝国国主及亲侍贵族一百三十八人,并抢走镇国之物焚莲隐龙石;后于幽天野五大世族执掌的月隋塔上,击杀五族武学天才十三人,强行夺走塔上神物极血殃赤玉;此人罪犯滔天,现在九府联盟已联合三野各大势力强者发出追捕令,强者已至,敌寇束手。”

    这些广场上的世家子弟与黄石百姓、黑衣捕牙才恍然大悟,但在那般阴暗氛围中能获得解脱,给了他们更好的解决仇恨的机会。他们杂声喊道:“清剿敌寇,还我太平!”

    此时受苍伏恺命令的黑衣蒙面刀客未再轻举妄动,而是极有眼力地退到了苍伏恺身后,两名童子随之。世家子弟许多人都是为探查消息而来此地,不料被人发现,一脚踢入了人群中,做了怕硬欺软的笼中牢犯,此时双方对峙,他们不仅未像那些凑热闹的黄石百姓慌忙离去,而是企图站在黑衣捕牙背后以报私仇。

    苍伏恺看着迅速分出阵容的人群,不可觉察地笑笑,说道:“方秉烛,你的谋策与心性确实可敬,然而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你所倚仗的这些弱者都将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那十二人本是这三野之地有名实力的魁首,平日便是以高手自居,怎受得了这般蔑视?其中一人长髯大汉,怒喝道:“你这厮好不识趣,我十二人皆是地位境界,能放下面子杀你一人,已是对你极大的尊重,劝你早早束手,莫做口舌之利。”又一名长袍中年男子将手中大剑扛在肩上,横目骂道:“我道是谁?一个只会在凡人面前蹦哒的小子,还自称什么紫袍剑魔?可笑可笑!”

    苍伏恺一笑,道:“你们既然要取我性命,为何只是暗中动手,这就是你们操守的正义吗?现在都现身了,那就来吧,莫非是不敢吗?”有一人为剃发僧人,原是幽天野常净寺的得道高僧,因受相关势力的人邀请前来除魔,他沉道:“施主也不要用这种拙劣的激将,这些人都是三野各大势力结盟主力,他们对你的性命与你获得极品金属志在必得,激怒他们也只是让你陷入更大的危机。”

    苍伏恺轻笑一声,讽道:“那我该如何?站在原地让你们杀剐吗?血和尚,你本不该掺和这事,得到那东西对于你一个出家人并没有多大用处。”和尚双手合十,虔诚一拜,道:“善哉,我名冯坤,却不能走出前人的道,心存静而不能常净,于是我甘愿做个血屠手,来此不为宝物,只求一死。”旁有一人,持一双手大斧,不耐烦地吼道:“魔头,莫要在冯坤大师面前争辩,今日你必死!”

    苍伏恺深深叹息一声,怀着对于所有生灵的无奈,举起了自己的剑,那一刻,他杀意凛然。

    “我将走通这条路。”

    紫袍剑魔,今以一人一剑,战三野强者十二人于周宅广场,风吹枯叶,尘掀袍裙,肃杀之至。

    双方出手,幻影变化,刀剑相交,凡俗之目不能察明,只有谁的尸体落地,观者才能知道优劣胜败。

    中年长袍男子,持一口血刃大剑,为幽天野一世家族主,战至七招,被苍伏恺一剑砍腰击杀。

    削瘦如猴的男子,执蛇形双匕,主刺杀之道,为朱天野眸宗派副宗主,战至十三合,死于颈断。

    双斧大汉,力大无双,战至十五合,受打穴断筋之法断裂四肢,死于乱剑。

    长髯大汉,施展灵术“血月之罡”,击碎周宅旧屋顶柱,战至三十合,被苍伏恺抓住漏洞,一剑刺入心脏。

    ……

    妖枪董横,枪行无踪,为朱天野一代枪侠袁芝尾死前关门弟子,年仅而立,武法高超,战至一百零七合,被苍伏恺挑穿手筋,拳击气海,倒在一旁不知死活。

    随着董横的倒下,十二位三野高手除了浑身血痕的常净寺冯坤和尚仍能直立对抗,十人皆死于苍伏恺的狠辣剑招中。曾为祸三野的紫袍剑魔苍伏恺,实力所示为天下人胆寒,剑之利曾劈断他们的大斧,武之强曾洞破他们的联手杀招而一拳击杀招式施发者,这种强悍的人物即使是放在三垣战场上都是排在前列,苍伏之名是将传闻于垣野街巷。

    大战暂止,

    苍伏恺手滑过滴血不占的“轩截”剑刃,面无表情地瞥过一地的尸体与鲜血,最后眼眸停留在和尚身上,冷冷地道:“你觉得什么是道?仙人骑鹤开山破障,凡人种石生莲,九霄天符殿莫云举两指杀造化,天宗慕容桀青衫长剑战三千龙甲,血屠是罪,修善是德,那圣人也不都是浮屠修士,我苍伏恺取我所需,杀我所挡,有何不妥?”

    和尚双手合十,道:“草木成灰,白骨腐朽,生为道,死亦为道,几位前辈以人生为道,破而立,立而为,为救族扶危之伟事,事必先,先必利,乃垣野存亡之要。冯坤不敢以此为证,我惧杀鸡见血,我恐蝼蚁折肢,但不能济世悬壶,反而时逞爪牙之凶,方丈师兄言我困于生死,但天下人又何尝不困之?”

    苍伏恺将剑立下,刃入青石三寸,他道:“生死在乎天命,志力人伦,若不能济世,反以杀世为念,岂不可笑?”和尚道:“施主虽犯杀戒,但心静脑明,此等顿悟乃我不能解之疑。我行此道,不出无奈,出于造化,与施主所为无关。”

    苍伏恺玩味一笑,道:“莫非你认为我所行之事没有错?”和尚道:“极品金属本就不是大宗大派的私有物,尚为无主,取之有道。施主杀人并非妄杀与嗜杀,而是有着目的,有着节度,董横兄弟尚有一气可活之,吾明之。”

    “哦?那你今日是一定要死?”

    “是的,有劳施主了。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一个问题。”

    “你问。”

    “施主天姿卓越,纵天越地,精通三道,古今无几,不知武之极致何处?”

    “紫薇星顶,三垣通外,元虚零子,界随灵动。”

    和尚稽首,再拜,道:“施主,和尚冯坤执意求死,还望成全。”苍伏恺仰天一笑,面容变得极为难看,呢喃道:“莫非定要这般死去才肯证辨那些事吗?”

    剑落不返,剑光如一道凄美艳丽的赤练,与滚烫的鲜血交融,最后没入尘土当中。和尚冯坤,曾被幽天野称赞的圣寺高僧,曾解得桃花十九禅的志才,今死于魔手。

    十二人,皆是为人尊崇可称仙人的盖世高手,被这名紫袍男子一一斩杀,场中百人惊惧难禁,哀饶苦命。

    方秉烛站在苍伏恺面前,仍如先前那般平静,缓缓抽中腰间的铁剑,在这边众生绝望的时候指向对手,用所能支持的年迈的力气撑起瘦弱的腰杆,吸入一口雄浑气,喊道:“黑衣捕牙,你们的使命是什么?你们的荣耀是什么?”其身后百名黑衣部下嘴唇无力地嗫嚅着,却在这般不可能战胜的强敌震慑之下哑然无声,只有着几个耿耿忠心的还在嘶扯这嗓子回应,在拥挤的行伍间如同蚊飞蝇鸣:“守卫国土!捍卫百姓!为国战死!”

    方秉烛再次喊道:“你们的使命是什么?你们的荣耀是什么?”黑衣捕牙众人皆仰起了头,但只有寥寥几人在重复之前的答语。方秉烛怒眉一横,大喊道:“你们的使命,你们的荣耀是什么?”肃冷的天地仿佛只剩下这道苍老的声音,似乎在颂唱战场上遥远的战歌一般,三次呼告,百名黑衣捕牙顿时挺直了身子,这一次没有一个人无声:“守卫国土!捍卫百姓!为国战死!”雄赳赳的军号适时响起,方秉烛站在队伍最前端,以一柄短剑直指苍伏恺,面色无悔。

    “若今日身死,我愿为国家百姓付出最后的鲜血。”方秉烛大喊,部下紧随呼喊。

    “举剑,歃血,鸣号,诵歌。”

    谁见过只有百人的军队?谁知道他们举剑以自己的血染红剑刃是在举行就义的致辞?谁能料到那首威赫天下的战歌会在此处奏起?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兮击鸣鼓。

    天时坠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苍伏恺不语,他似乎也在为他们的悲壮而哀痛,只是,他已不能收手杀伐。他命令身后之人退出去,低声对黑衣捕牙众人道:“来吧,为了表示我对你们的尊重,我用全力。”

    “大家一起出手啊,不然让这魔头胜了黑衣捕牙,我们也没有活路。”喊话的是朱天野一世家子弟,因寻宝至此,不料卷入这等杀局,为求活命呼喊其他人的加盟。这句话顿时在其它看客的耳中炸响,众人并如同黄蜂一般迅速向战场中心冲来,这是地位修士面对数百凡人之战,是黑衣捕牙死战之战,是为活命而挺身的挣扎之战。

    苍伏恺面色复杂,暗暗叹了一口气,低低喊道:“九陨决,贯杀式。”只见一道紫黑色实形剑刃横劈过来,只见无数道黑影瞬移而至,无数惨叫之声在一瞬间高昂扬起,无穷血腥之味刹那间弥漫了整个周宅广场,这等惊天的地位灵术一经施展,便必有生灵绝灭。

    苍伏恺背过身去,不知是不忍,还是无情,他只是愣愣地做着屠杀之事,像一部杀戮傀儡一般。

    “周宅广场杀案,死者一生不得偿,罪者一生不得还!”

第十五章 某地而行身

    当姜鸣来到,看见这流血漂橹的杀地广场,呼吸本能地急促起来,他似乎是被死亡所震撼了,他曾想生命是何种的珍贵,人们千方百计地寻找生存,然而当死亡笼罩在头顶,挣扎才是多么的无力。

    “嘶……”木青岚与葵姒见到这血腥的修罗战场,恐惧地退到姜鸣身后,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又何尝不会为这一幕而动容。葵姒轻咬红唇,低眉道:“我竟止不住害怕,这其中还有我派来探查情况的几名部下……他们都是被他所杀吗?”

    “是,我一人杀了他们。”苍伏恺在百米之外望着三人,神情之中除了坚决的冷漠别无其他。葵姒死死地盯着他,从齿间一字一句地吐出回答:“我会杀了你。”

    苍伏恺道:“这么多人都想要做的事,他们都没办成,你觉得你可以吗?”

    “死去的一人是我的叔叔,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会做到的。”葵姒红着眼睛,随手捡起一柄长剑,慢慢向着苍伏恺走去。

    “别动”,姜鸣拦住她,示意她照顾木青岚,而手中的长戟已然紧握,表明他的战意鼎盛,他道:“此人很危险,他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的。让我帮你吧,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此人与我必将有此一战。”

    葵姒摇头拒绝,苦涩地道:“你已经帮我够多了,而今应该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这是我作为你的朋友最好的劝诫。”

    姜鸣道:“既然你已经称我是朋友,那么此事我便责无旁贷。我知道,你跟我接触原本是有利所图,而今却不一样了。”

    但见姜鸣站在两女身前,大戟横举,一步一步向着苍伏恺走去,甚至不知道为何而战,但却非战不可。

    苍伏恺眼中掠过一抹讶异,以他的眼光看来,那只煞气浓厚的长戟不是凡品,那个长相普通的男子似乎身体中有着非同一般的东西。他傲慢挺胸,气宇轩昂地问道:“你是何人?虽然见你如此想要与我一战,但我的敌人却不是你。”

    姜鸣正为此话疑惑时,从西面八方霍然涌入几十道人影,多是黑衣短刀装束的黑衣捕牙,还有几人却是令得他眼眸呆滞。

    “羿玄宗……”

    这个从未听闻过的宗派,似乎很是强大,比葵姒的雁宗更神秘,比金柝的金水宗更为强横,他们有着目空一切的骄傲,既是来自于自身强大的实力,也是在于身后无形而有力的背景,他们神行无踪,他们让人生畏,他们之中一人让得他神魂迷乱,不得自禁。

    “小子,你怎么总是挑战你赢不了的敌人?年轻就是不惜命啊。”依旧是含着笑意的温和的声音,那个怀抱青剑的青年,正缓缓向着广场中央走来,身后是当日的娇小女子宫玲珑与蒙纱女子扈姓师姐,还有一名藏青色长袍的白眉老人与两名未曾谋面的青年跟着。

    姜鸣目光暗暗瞥过容颜惊世的蒙纱女子,转而面对司徒,先行抱拳礼节,然后露出了憨淳而显狡黠的笑,戏谑道:“难道各位师兄师姐的目的是专程为了救我?”听了这种嬉笑的话,司徒只是嘴角微微上扬,不出意料地是那银铃般的嘟囔声,来自于那个身姿娇小但并不少风华的女子宫玲珑:“你架子倒是挺大,我们是专程为你身前的这人来的,你要真顶上去,被人家秒杀了,司徒师兄这伯乐可就白当了。别给你点面子,你就想上天画彩霞了。哼!”

    “嘿嘿。”姜鸣也不反驳什么,似是感到话中并无恶意,只是嘻嘻一笑将尴尬消掉了。

    “好了,你应该要离开这里了吧?快些走吧,这个人很不简单,我们对付也是极为棘手,你千万不要插手了。”司徒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不容得姜鸣拒绝,已是挥手示意他离开这广场。姜鸣自知在这群真正的强者面前,他太弱小了,弱者是没有话语权的,只是他又看到与司徒等人一齐进入广场的黑衣捕牙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前日围杀琉璃狂狮的领队任降英,他揽着沾满血迹的方秉烛身躯,声鸣悲壮,似在责怪天道不公一般。却也仅仅是一眼,姜鸣便撇开目光,拉着木青岚远去。

    这一去,便是另外一片天地。

    “司徒师兄,你为什么对那家伙那么好,对我都没那么细心体贴,你不会是有那什么龙阳之好吧?”宫玲珑狡黠地笑笑,两颗水灵灵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司徒。

    司徒则是哭笑不得地摇头道:“你还真是我亲师妹啊,这机会都不放过吗?只是,你们没有察觉到那小子身上的特别之处吗?”

    “特别的地方?能在这种穷乡僻壤之地没人指导,武学达到人位宗师的水平,确实算得上是个天才。”说话的是除了之前司徒三人之外的一人,他名为温衍朗,也是这一代羿玄宗青年中的翘楚之一。

    “不,你说的是天赋,不过比起他看似不凡的表面,还有一件可以称为奇迹的内在。”那名老者面色凝重,他名古默,乃羿玄宗地位尊崇的司掌之一。

    司徒点头,应道:“古默师叔说得对,这件奇迹之物乃是上古七大不朽神物之一的镇压洪荒万古的荒源鼎的碎片,一年前荒族袭杀九霄天符殿,曾动用这件神物企图击杀殿主莫云举,却遭到一股不明来源的神力打断,本就器魂将尽的荒源鼎碎裂成十七块,散落各地不知所踪。那姜鸣身体内应该便是有一块,受神物碎片神力熏陶,方使得他能有如此天赋。”

    “那我们为何不将之取出?那等神物,即便是器魂将尽,也蕴含有难以估摸的价值,得之究其纹理,探其神源,无论

    是谁都能挖掘出巨大的潜力,远远胜过一个未到地位的小子啊。”宫玲珑急忙插嘴,表明自己的立场。

    此时那沉默寡言的蒙纱女子却是打断了众人谈论:“想要在活人体内取出寄宿完全的神物,必会伤其经脉,甚至直接要了他的命,若是用这般掠夺强行之道,我羿玄宗与邪魔何异?司徒这般行径是我授意的,若是宗内长老怪我放走神物,我欣然受罚,我扈江离为守护泱泱苍生,对得起自己的心。”

    众人沉默,长者古默沉吟片刻道:“她做得没错,她是我羿玄宗百年来最优秀的弟子,能悟道心,日后自然能晋入凝道之境,区区一片荒源鼎碎片不值一提。”

    “既然该走的人都走了,那我们该把眼下的麻烦解决了吧!”众人齐齐望向那百米外的紫袍剑魔,目光陡然凝重严肃起来。

    “我以为你们是将我忘了呢?羿玄宗的人,想必那位名与貌皆传遍太微垣的天才女子也在吧,这名号可是有点响亮,我都被你们震慑住了。”紫袍男子不喜不怒,不急不躁,就这样端庄地站立着,像是一尊巍峨的雕像。

    司徒几人皆将目光投向师姐,眼中虽有战意,但知体统不可罔顾,除了长者古默,便是她的实力最强,这种奉寄托于强者的习惯,是所有武者最火热的希望。

    蒙纱女子莲步轻移,缓缓走上前去,随着指尖戒指白光一闪,一柄纯白色的晶石长剑已然握于纤纤素手之中。“苍伏恺,极品金属乃是上界宗派的禁忌,他们一宗或许只有一种金属镇压气运,但你接连夺得焚莲隐龙石与极血殃赤玉,已是让得那一批资本深厚的势力者眼红不已,这个理由足以大批强者来取你性命。”

    紫袍男子不表喜怒,问道:“我取走无主之物,并未有何不妥,众人看不惯地只是他人的得利,看不惯地是他们的贪婪心胸。你,与羿玄宗是否也是为了极品金属来的呢?”

    “宝物虽好,也需缘分得到。我得到密意,如果你愿意相信羿玄宗,我们会在关键时候帮你一把,毕竟这天地劫难能多得一个人守护;如果你执意这样招恨与直面他们,我们没办法多插手,而且作为表面的试探者,今日这一战在所难免。”扈江离道。

    “那便不必客气,紫袍成魔,本就应该,我的这柄轩截剑,今日初铸,饮血二百四十八,现已初孕煞气,若他们想要金属,来战我便是,这天地就是因为这些贪婪无知的人头精怪,才变得肮脏难忍。”苍伏恺愤慨,一吐不快。

    白晶长剑在空中静立,蒙纱女子手中一握,将一块不知名的物什扔向那紫袍男子,眉目之间除了无奈,竟表现不得其它情绪。

    “今日一战,无论谁输谁赢,都将是上界宗派执法者对我苍伏恺追杀的开端,我早已知晓这条路的艰难,但我紫袍长剑,狂傲成魔,任谁阻挡都将化为尘土。我苍伏恺要做千古间无人敢做的事,收集九种极品金属,煅铸天下最强的神器,然后扫除荒族,清灭寰宇。”

    后人曾道:“寻心无所以,紫袍狂此行!”究竟是谁对谁错,终究是不可知晓,但来者去人,都在无所畏惧地走着!

    离去,总归是难以启齿的纠缠。

    即便早已打定主意,但等收拾好行囊,看着这故旧的屋舍与乡陌,那条济活黄石的山溪依然潺潺流过,青山与草木都给离人一种苦涩的情绪,因为离别,所以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珍贵。姜鸣、小高、仲海三人自幼生活在这片贫苦的土地,不知多少次忍饥挨饿才至成年有糊口的能力,然而岁正青年,却要背井离乡,他们都不愿说,与同样对黄石镇有着深厚感情的木家父女呆呆站了很久,终于是不能再停留了。

    “如今的黄石危机四伏,焚松道人还未现身,朱天野世家子弟的混入,更不知是否又将出现新的钟铁锋,我们只有在风口浪尖处敢于舍弃,才有机会活下去。”姜鸣担忧地看着周宅广场的方向,似乎有种莫名的不安在心底酝酿。

    “嗯。”木青岚惘然应声,却又不忘问一句:“葵姒小姐怎么没有跟我们一起走?”姜鸣面色一怔,答道:“她与任降英早便认识,黑衣捕牙有了那等变故,她害怕任降英失疯找那人拼命,而且任降英作为将那个宗派的强者引进黄石的人,本就逃不掉最后的战争,她只说是该陪他一遭。”

    从逃生到离去,仅仅不到十日时间,一行五人站在荒漠边,暗暗瞥过这座故乡小镇,而后背起大包行李,向着黄沙肆虐的漠地走去,他们周身隐隐有淡青色光芒闪烁,风沙却停止吹向他们,最后五人消失在了漫天的黄沙中,好像是去向了更遥远的城池。

    周宅广场,这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地展开,蒙纱女子扈江离作为羿玄宗年轻一代最具潜力的武道天才,挑战曾杀戮无数的剑魔苍伏恺,交战自是超凡入圣,能有幸见到这般战斗的也只有那寥寥几人而已。

    战斗没有输赢,紫袍男子带人离去,有着自己海阔天空的目的。而羿玄宗的众人也没有阻拦,很快将回到三垣之地,承担更重大的责任。

    这个世界上,正值武道繁衍至巅峰的时代,没有一朝贫贱的凡士,更多的是鱼龙翻身的志才,他们迎着原野中狂躁的风霜,双目炳若晨星地注视着遥远浩瀚的天际,无时无刻不在强大自身的路上攀援。

    姜鸣沟通过身体中的神秘残魂前辈,问他到底要去往何处?前辈却不知,他未见过那里,只是从些许古典中发现过那个名字,或许那个名字并不止代表一个地域,更是

    某个人的姓名。

    “荨岩者,不知何?人见之山野,如逢山市,山崖似飞,青碧极致,好似翩翩公子也。然,终见不清楚,只道山市。”

    “荨草,天生绝毒,触者无相无生,七日后化为铜水,无药可治,故又名“七情子“。荨草虽毒,却非凡有,只仙地荨岩广植,盛时连为花海,奇香千里,色引万类蜂蝶,如在大千身享逍遥。”

    “古有士入洪荒,路遇一老者,自称荨岩,士见之震惊,暴毙而亡。”

    ……

    “恕我直言,夜泉前辈,这荨岩不知是人是物,是否真的存在?您的爱人是否真的找到那里了吗?而且即便我们找到了荨岩,前辈你又将如何?”

    那暗色虚空之中发出虚弱的哀叹声,隐隐有雷动,暗暗有人声:“我原以为那是一个传说,当我遇到了你,便开始相信它的存在。你体内有一道神物碎片,我如果没有眼拙,应该是上古神物荒源鼎的一块,我在其上感受到了浩瀚的力量,这种力量不是垣野界的人族能具有的,我推演天机却被一股庞大的神力阻拦,只有这传说中的神物才足以毁坏上古神物并留下浓厚的印记。”

    姜鸣的胸前缓缓浮现一块暗青色的铜块,其上闪烁着沉厚的金属光泽,更有蝌蚪状的数颗远古文字,人看之仿佛要将灵魂都涉入其中一般。

    “这就是荒源鼎碎片吗?传说中的神物?”

    虚空之中神秘残魂道:“若是你能将碎片收集完全,重铸荒源鼎,虽比不得以往荣光,但绝对是武道途中极大的助力。”

    姜鸣颔首应是,随着心念一动,碎片便又隐藏入他的身体,以残余的神力温养着他的灵魂。

    “那我该去往哪里寻找?”

    “此事不急在一时,神物总是有缘者得之,随心而行,你会见到它的。而那时,我将找到她,与她白骨依。”

    “切记关于我的一切不能向外人抖露,不然杀祸无数,恐现在的你尚不能承受。我神力散尽,能助你之力少之又少,现遗下一个锦囊,一颗灵丹,与一把玉如意,希望你能有用。此番沉睡,我不会再与你相见,或是寻得荨岩,或是百年之后,我将重新醒来。感激之处,致歉之处,在下谨拜。只可惜,她又将等我无数岁月了。”

    姜鸣哀叹一声,精神退出了虚无空间,双手痴痴地按在自己心口上,低低呢喃道:“问情深深深几许?万事心空残灯里。”如果没有深浓入骨的情感,又怎么能忍受百年的痴待?

    姜鸣一行人除了黄石,便在最近的驿站买了一匹马车与两匹骏马,载着五人奔向既定的目的地秦王朝与九府联盟国的交界,夜泱城。

    ……

    太微垣羿玄宗宗门隐于巍峨的紫尺迹山脉之中,自成一界而五脏俱全,若非本宗之人难以觅其方位,乃是三垣上界宗派中最为隐秘的势力,素有“万山囊日月,星辰出羿玄”的美颂。

    此刻一处殿上,周围却是众多长老与司掌,蒙纱女子盘坐在下位,面容姣好神情恬淡,一年前她因资质优异且行事极得宗主赞赏,被破例许可为主事会议的资格,并领准千机殿司掌一席,地位与诸位长者并齐。

    蒙纱女子回宗自然要将任务进程汇报一番,接着各位长老司掌参与评辞,在这种盛大决定的场合,按理说她是没有什么争辩的权利,但此次她却在某位长老讲话后表现得极为愤然。

    “夏楚尊长老,江离不才,敢为您口中的邪魔苍伏恺说一句话,难道天下所有正义都是要铲除异己,从而为自己利益谋福吗?现今荒族大举入侵垣野界,界内人族死伤百万,哪一个人能免于遭受战祸,一年前荒族皇子攻袭九霄天符殿,若不是殿主莫云举大人以一敌四,拼死守护那紫微垣,若令得荒族打开戊土荒链锁,到那时三垣地域又将遭受如何的屠杀?苍伏恺乃我人族,他立志寻得九大极品金属,铸器来消灭荒族,言虽狂妄,却不难掩饰其对荒族的滔天恨意,若我们能拉拢苍伏恺作为援手,在乱世之中我们将有更大的力量对付未知的恐惧,而如今为恪守所谓的正不容邪,却要耗半宗之力诛杀一个苍伏恺,难道您是要垣野人族在内斗中灭亡吗?”

    众皆震惊,诸位长者面面相觑,虽然有不少人赞同蒙纱女子的言辞,但这种弟子驳辩长老的事却难以评判,毕竟一方是年轻一辈最优秀的弟子,一方是地位尊崇的长老,无论倒向谁,都将得罪另外一方。

    “你这小娃娃,老夫只是要抹除祸患,与护族大计何干?什么时候这长老主事会,要让你这个准司掌决定了?”那名夏楚尊长老恼羞成怒,一拍玉几,声势骇人。

    “是嘛?长老是嫉妒您的乖巧的孙子没有在幽天野一战夺到极血殃赤玉,还是您驱狼逐虎暗令天罡门下手却被苍伏恺一概斩杀?我确实没什么见地,但知君子怀情,小人怀恨,长老可是过激了。”蒙纱女子冷笑,难得露出针对的讥讽。

    “你……你莫非真要护一个邪魔奸贼?”

    蒙纱女子站起身来,娇弱的姿态显得十分恬美与干脆,她深吸一口气,强做笑意:“我只是言人能言,辨人可辨,若是长老没有私心,何必管顾这些?我今已入九重地位,明日离宗感知万物,两年内叩境天位。”

    言毕,蒙纱女子离去,清影似一弯新月。

    上界有女倾城,敢以横言斥百岁长老,二十七名长老司掌无敢做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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