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奇怪的短信
虚空之中，笛声响起。
从黑暗中浮起更黑之物，当它显出形体，群星的光线也黯淡了。
“你要来了吗，你要来了吗？”，一个疯狂的声音在虚空中回响着。
“可是还没准备好，可是还没准备好！”，疯狂的声音显得焦急万分。
无法分辨，无法理解的鼓声响彻宇宙，那物伸出无数肢体，所经之处星云失去颜色，它掠过巨蛇座，巨大的创生之柱烟消云散，它掠过船底座，恒星的火焰也熄灭了。
它们卷向了那颗蓝色的行星。
《无名之梦》
白旭觉得自己最近过不太顺心。
自从政府为了减少金融泡沫接二连三开始发布金融管制措施，他买的股票就一跌再跌，连带他的心情也一落千丈。
作为一个急于暴富的投资新手，他犯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错误，不仅投入了自己的所有积蓄，还通过信用卡套现预支了一大笔钱扔了进去。
现在他和大部分股民一样，遇上亏损开始不知所措，眼睁睁看着账户市值每天不停缩水。于是这几天他一直板着脸皱着眉，开会也心不在焉，每隔几分钟就忍不住拿出手机看股票走势，导致他遗漏了好几封急需处理的客户邮件。今天客户的投诉直接发到了公司副总经理的邮箱，接着又被转发到了他所在的售后维护部部长老李身上。
老李本名李方宏，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因为是工程师出身，所以没有官僚架子，和部门下属的关系极好。“白旭啊，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不行请假处理一下，不然客户再投诉就很不好看了。”，他看完邮件后，走到白旭的工位后面，按着他的肩膀说道。
听到李方宏这么说，白旭忽然觉得有些愧疚。他毕业后就来了这家公司，在这个部门干了四年多。老李对他和其他同事非常不错，节假日带他们烧烤唱歌，中午和他们一起抽烟吹牛，遇上难缠客户和他们一起加班骂街，闯了祸也都是老李罩着，这次又替他挡了下来。
“老大，我最近有点事，我现在就去把这些邮件处理掉。”，白旭闷闷的回答。
看白旭不愿意说，老李只好用力拍了一下他肩膀，留下白旭蒙头工作。
当白旭处理完积压的客户邮件抬起头，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同事们都已经去了底楼食堂，办公室空空荡荡的，白旭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股票行情，不出所料一片绿色。
他暗骂了一句，忍住了把手机扔出去的冲动，在座位上呆了半天，然后抓起一盒烟向外走去。
虽然很饿，但是白旭没什么胃口吃饭，他从消防通道上到办公楼顶层，打开楼梯间的防火门走到了天台上。顶层基本是公司主要管理人员的办公室，所以同事们一般不会跑上天台。只有他喜欢偶尔在中午溜过来吹风。
白旭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狠狠吸了一口，顺着轻风慢慢把烟吐向空中。这片区域周围都是工业厂房和几个科技园里三四层高的办公楼，公司的七层办公楼在这一小片属于最高的建筑，视野极好。在这南方晴朗的天气里，能将几百米外写字楼上的户外广告屏内容看的一清二楚。
“每天一大杯，欢乐一整天？又是奈普的破橙汁广告。”，他撇着嘴笑了笑，接着又开始头疼起他股票账户里不断缩水的市值，几年的积蓄加上信用卡的烂账，原来准备放手一搏赌出半套房子，现在看来搞不好要被银行告上法庭。
这时候，“叮”的一声，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了收到短信的声音，他掏出来扫了一眼，“恭喜您获得《幸运者的游戏九大王国欢乐大冒险》的选手资格，请记住您的玩家编号77926553。游戏即将开始，欢乐人生运营组祝你好运！”，短信发送方显示为【欢乐人生有限公司】，发送方号码却是一片空白。
“新类型骚扰短信？竟然看不到来电号码，最近的伪基站越来越厉害了。”，他郁闷的想着，随手把这条垃圾短信删掉，接着用力踩灭烟头。“先把股票的事放一边，认真工作别再捅娄子了”，他在脑子里对自己说。
下楼的时候，白旭看了一眼远处的广告屏，嘀咕了一句：“这也欢乐，那也欢乐，欢乐你个蔡国庆啊！”
就像每个刚踏入投机市场新手的常态，大幅亏损的第一天是宇宙末日，第二天是世界终结，第三天是人生尽头，第四天....第四天他就亏习惯了。白旭一周后就接受了账户折半的现实，不再时时刻刻想着打开软件看行情，开始把注意力放到手头的工作上。只是他发现自己晚上的睡眠越来越差，经常感到抑郁和烦躁。于是他更频繁的在深夜刷新各大论坛和qq群，靠不停获取信息来缓解自己的莫名焦虑。
在网上，他发现自己收到的那条骚扰短信引起了极大的注意，开始两天只有极少人在网上抱怨几句收到奇了怪的骚扰短信，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宣称当时也收到这条短信的人数开始缓慢上升，几周后迎来了爆发。经过一些技术高手用爬虫对论坛发言进行统计过滤，证实全球理论有上千万人在同一时刻收到了同样形式的短信而且每个人的所谓玩家编号可能都不相同。
于是这条神秘的骚扰短信成了新的网络热点，引起了全世界范围的讨论。技术痴迷者们试图分析这条短信背后隐藏的技术，对他们来说，在隐藏自己本身号码的前提下，同时发送上千万条不同内容的短信到世界各地不同操作系统的手机，这几乎就是黑客技术中的神迹。阴谋论者认为这是政府进行的大型社会实验，背后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过因为他们的论点往往太过离奇，反而相信的人不多。这条短信还引起了一些小范围的亚文化现象，有些人开始用所谓玩家编号互相称呼，也有人开始炫耀自己收到的例如48484848、18181818之类特殊排列的编号。
白旭每天下班回到租住的房子就不停的刷新这些信息直到深夜，偶尔参与其中的讨论，碎片化的信息冲刷着他的脑子，能转移他的注意力，减少他不知所以的焦虑。他最近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异常：持续的心情低落、焦虑、暴躁、白天没有精神、晚上入睡却很难，经常躺在床上脑子无法停止思考，几个小时无法睡着。
“不会股票亏的得了抑郁症吧。”，白旭点了根烟吸了一口，活动着脖子，看着烟雾飘向天花板。这时候他的手机又“叮”的响了起来，亮起的屏幕显示着一条未读短信，发信方赫然是【欢乐人生有限公司】。他赶忙点开，新的短信内容映入他的眼睛：“恭喜玩家编号35562977获得幸运骰！他被幸运地分配到偏执狂之国格鲁夫，无限欢乐的人生即将开始！”
“这都什么玩意。”，白旭将这奇怪的内容看了两三遍，还没等他想出个头绪，又一条短信发了过来，“玩家编号35562977掷出幸运骰，前进8！当前玩家进入格鲁夫的首都拉奇德，他发现了杰克芙兰博士的手术室！唯偏执狂方能生存，当前玩家获得奇物王国议会！幸运骰对当前玩家失效，将被当前玩家保留至下个幸运儿出现！“
白旭愣了几秒，心里想着：“还有模有样的，这黑客真这么闲吗？”，他刚想上网看看别人是否收到同样的短信，紧接着手机又是“叮”的一声，一条新的短信显示出来：“玩家编号35562977使用王国议会【动议：定向**法案】已经通过！决策效果将在5分钟内生效！”
这条短信过后网上仿佛炸开了锅，到处有人爆料自己又收到了短信，短短几分钟内，白旭正在看的版块就刷新了五六页帖子。
直到凌晨3点，几个热门帖子基本再没有人回复了，白旭才关灯睡去。
自从这个帖子过后，一个多月过去了，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白旭的股票没有什么起色，他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没有炒股天分的事实，心情也开始慢慢恢复，除了偶尔在网上发泄一下压力，生活又回到了原来单调的轨迹。
这一天下午，他把手机扔在办公桌上，跑到楼下草坪上和几个同事抽烟吹牛，正当他们为了公司新来的前台有没有男朋友这事展开激烈讨论的时候，办公楼里传来一阵喧哗，惊诧的喊声此起彼伏。
白旭和同事面面相窥，把烟头往垃圾桶一扔就往自己部门办公室跑，刚进门就发现不少人围在李方宏的电脑前。“怎么啦？看什么呢？”，他拍了拍前面一个小伙子的肩膀，“白旭哥，股市疯了！”，这小伙子是去年的毕业生，白旭还带过他一段时间。
“疯了？”，白旭疑惑的重复了一次，然后探头向经理位上的电脑屏幕看去。
“what the fxxk!”，在他眼前，股市行情软件上所有股票价格飞速的变化，价格在涨停板与跌停板之间跳来跳去，大盘走势已经被来回的折线涂成了压紧的弹簧形状。
白旭愣了一分钟，然后反应过来，几步走回到座位，拿起手机准备看看自己账户，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新的短信：“玩家编号35562977使用王国议会【动议：初级金融分配法案】已经通过！决策效果将在5分钟内生效！”。他来不及细想，一遍遍试图登录自己的证券账户，却发现始终无法登录，系统总是返回一条诡异的信息：“您的账户正在参与分配计划，请稍后再试。”
白旭徒劳的尝试了无数次，直到开始想起短信的内容，他的手紧张得抖了起来，“难道那条短信说的是真的？”，他打开电脑，网上已经一片哗然，整个世界都发现股票市场失去了控制。美国、英国、日本、俄罗斯、即使隔着几个时区，很多国家还没进入交易时间，服务器却全部自行启动，所有股票开始剧烈的价格波动，交易账户也全都无法进入。
有很多人开始将股市的异常与那条神奇的短信联系起来，许多人认为这是一个超级黑客组织的恶作剧，也有人认为这是各国展开了金融战争，国际金价开始不停暴涨，一时间人心惶惶，无数谣言出现在网络上。到了下午三点，网上忽然开始大规模删帖，很多相关新闻下面也开始无法评论，白旭知道，这是国家开始稳定舆论情绪了，他关上浏览器，忽然觉得有点期待。
这一天直到下班，所有人都无心工作，办公室里不时响起争论的声音，白旭在座位上看着天色渐渐变暗，什么也不想做。
一个小时前他的手机上又收到一条消息，一条让他呆滞到现在都不敢相信的消息。这条消息不是来自那个所谓的幸运者游戏，而是来自银行，上面每个字符都让心脏发紧，全身无力。
短信上只有一行字：“您尾号2366卡3月22日16:11恒信银行收入（银证）132，011，500元，余额132，031，593.15元”
当白旭紧攥着手机，再一次打开确认那条短信内容，这时一只手在后面重重的拍了他一下，他吓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看到站在他身后同样被吓了一跳的老李。
“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想什么呢？你是不是也炒股啊。”，李方宏问道。
“没，没炒，我就是想今天的事，被你一拍吓的。”，白旭把手机悄悄藏在身后，呼吸急促的回答道。
“没事就好，都下班了，我就先走了，你记得关灯锁门。”，老李拿着公文包和衣服一边说一边走到门口。即将出门的时候，他回头又说了一句：“别想股市的事情了，再怎么样日子照过。”，说完没等白旭回答就走了。
白旭看着周围，他发呆的太久，早已过了下班时间，办公室里已经空无一人，太阳也快要下山。他关上灯，把办公室门锁好，失魂落魄的走出公司，慢慢向着地铁站走去。
快到家时，银行的自助营业厅还亮着灯，他走进去，反锁好取款机隔间的门，塞入银行卡，输入密码然后慎重的点下查询按钮。屏幕上闪亮的数字132，031，593.15让他再一次差点晕倒，他死盯着这几个数字，偶尔神经质一样猛地回头，确认没人在后面偷看。
走出夜间银行，他把银行卡塞到最深的口袋，装作的镇定的向着租住的房子走去。一路上，他的脑子在飞快的转动，不停的问着自己一个个问题。
“这笔钱如何处理？”，“先放着，有完整交易记录的话有可能会被追回。不，先部分存定期，部分转入买短期保本理财，即使被追讨也不怕。”
“如果没人来问？”，“在这里给北方小城市工作的父母买套房子，剩下的钱一部分给父母，一部分买保本理财吃利息”
“如果，如果没办法追溯交易完整路径，警察要求退还怎么办。”，“死撑，就说是自己炒股挣的。”
他咬着牙，在脑子里回答完自己最后一个问题，回到自己的小屋以后他胡乱给自己冲了一碗泡面，坐着开始用手机查看网上的消息。
他首先尝试登录自己股票账户，仍然是无法登录，但是返回的信息变成了“您的账户已经进入保护状态，请稍后再试。”
接着他开始在网络上查询是否有人和他一样账户中出现从证券账户转出的巨款。他控制着自己，小心翼翼只搜索今天股票市场异常的相关信息，避开了一切账户、转账、巨款、无法登录之类的关键词，生怕留下会招致怀疑的痕迹。
直到半夜11点，他才在微博上看到一个新注册账号发出的求助信息：
“今天有谁的银证转账不正常吗？”
过了5分钟，他刷新页面想看看有谁回复了这条微博时，这条微博已经被删除了。
白旭推开键盘，把头埋在手里，接着他拔掉电脑电源，将手机关机，和衣往床上一躺，这一天他入睡的很快，却做了一夜的噩梦。
第二章 咖啡与猫
第二天早上7：30，白旭被手机的定时闹钟吵醒，发现自己浑身都汗，衣服已经浸透了，汗味混合着衣服上的烟味，发出难闻的气味。他在床边坐起身拿起手机，发现没有新的消息，那条巨额转账信息还在，提醒着他昨天并不是一场梦。他打开常去的论坛，发现版主发送了一份通知，大意是禁止讨论疑似黑客攻击导致的股票市场异常，今日股市休市，等待国家调查结果。他又打开新闻app，发现新闻内容也和论坛通知大同小异，新闻评论也被禁止了。最后他又尝试了一下登录自己的交易账号，不出意料的失败了。
白旭定了定神，打电话向公司请了一天假，然后进浴室打开了热水，温热的水流让他舒服的哼出了声，他在脑中快速的把昨天拟定的计划回溯了一遍，接着匆匆洗漱完毕，神清气爽的出门，准备搭乘公交车前往最近的恒信银行。
当他从公交车上下来走到银行门口，发现银行还没开门，于是他找了一家似乎是河南口味的早餐铺子坐下，要了两个煎饼和一份胡辣汤吃了起来。过了一会，两个看上去像是白领上班族的年轻人在隔壁桌坐下，一边吃一边大声聊天起来，聊的正是昨天股市的异常。
“昨天全球股市崩了你知道吗？”
“谁不知道，昨天下午我们隔壁证券公司的客户快把楼层给吵翻了，我和你说，有几个融资上杠杆的，那个样子心脏病都快犯了。哈哈，钱多了扔股市，这下响都听不着了。”
“听说是黑客组织攻击，把股市的钱全转移走了。”
“别听他们扯淡，这么多钱能藏哪里去，你账户里多出那么多钱国家不知道啊？”
“要是分我十分之一，不，千分之一，这班我就不上了，全世界爽去。”
“你做梦把，快吃，要迟到了。”
白旭看着两个年轻人吃完离开，继续等了一会，看着银行里陆续有人开始办理业务，才付了钱，离开早餐铺子，向银行走去。
“我要开通手机银行。”，白旭将银行卡和身份证递给银行柜员，他没有选择在柜面处理账户里的这笔巨款，只是简单的要求开通手机银行。开通成功后，他找到大堂经理，在大堂经理的指导下下载了手机银行软件，并成功登录，之后他拒绝了大堂经理帮助他操作购买理财的建议，收起手机走出了银行。
在附近的商业区有一个小广场，白旭在广场上找了一条长椅坐下，掏出手机打开手机银行，他想了一下，用七千万分别购买了从30天到180天的四种理财，接着将剩下的六千多万分成两部分，一半买了一年期的结构性存款，一半买了几只货币基金。最后剩下两百多万在活期账户上。做完这些操作，他感到这辈子的紧张都被用光了一样，长长呼了一口气，接着椅背上一靠，整个人总算放松了下来。“接下来就看老天了。”，白旭自言自语道。
他就这样在长椅上靠了两三个小时，温暖的阳光晒的白旭脸颊发热，看着来来往往急匆匆的人们，忽然觉得如果能过上这样每天闲散几个小时的日子，真是太好了。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感到自己需要一点喝点东西。
绕着广场走了一圈，没有找到超市，看上去这里全被小资情调的各类网红奶茶铺、甜品店和西餐店占领了。他在几家店铺门前犹豫不决，最后走进一家小小的，招牌上带着猫形状图案的咖啡馆，他喜欢猫，也喜欢透过玻璃门看到的，穿着白色衬衫在吧台后站着的漂亮姑娘。
“您好，请问要喝点什么？”，门上挂着一串风铃，推开门时响起清脆的铃声，和姑娘的嗓音一样好听。咖啡店里面有点狭窄，白色吧台和吧台前的五个高脚凳就占据了这小小空间的一半，剩下的地方只够摆放两套桌椅。吧台上摆放着咖啡机和磨豆机，后面的架子上放慢了咖啡杯、咖啡壶和各种咖啡用具。店内几个角落摆放着未开的石竹和兰花，整个店空荡荡的，只有姑娘一个人在吧台后面，墙角的音箱播放着没听过的英文歌，看来这个时间出来喝咖啡的人不多。
“有，有什么可以喝的吗？”，白旭结结巴巴的说。
“你要加牛奶还是不加牛奶的，加牛奶的有拿铁、卡布，不加的有美式和espresso。”，姑娘微笑着回答。
“那这个是什么？”，白旭好奇指着桌上几个装着褐色咖啡豆的罐子问道。对咖啡，他除了星巴克的拿铁，其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是单一产地咖啡豆，用来手工冲泡，可以体现咖啡本来的风味，你看里面的纸上写着豆子的产区和风味。”，姑娘耐心的解释着。
“还是先要一杯拿铁吧，再倒杯水。”，白旭本能的选择了听上去最便宜的选项，带着手工二字的东西在他概念里就是奢侈品的代名词。“不过我暂时也算有钱人了，点贵一点咖啡说不定还能多搭两句话。”，他忽然想起来账户里的钱，感到有点小小懊恼。
他就这么看着吧台后忙着做咖啡的姑娘那优美的侧脸，微翘的嘴唇与小巧的鼻子带来娇憨的感觉，细长的眉毛与清秀的眼睛又让人感到姑娘的天真，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在吧台边找个位置准备坐下。然后听到凄厉的“喵呜”一声，屁股上感觉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吓得他赶忙站了起来，只看见一道黄白相间的影子窜入了吧台。
“二毛，你又跑凳子上睡觉了啊。”，姑娘关上了磨豆机，抱起一只橘色白色斑纹夹杂的猫，对着白旭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吓到你了，二毛喜欢在凳子上睡觉，你要是不喜欢猫，我把它先放到外面晒太阳。”
“不用，我也喜欢猫。”，白旭重新坐下，“我能摸摸它吗？”，他看着这只叫做二毛的橘猫问道。
“嗯，它很亲人的，就是有点掉毛，你要是不过敏就没事。”，姑娘伸长了胳膊把猫送出吧台，让它轻巧的蹦到白旭边上的座位上躺下。
白旭试探的把手伸向猫的头上，看它没有表现出敌意，于是挠起猫咪的脖子和下巴。二毛被挠的舒服的打了个哈欠，调整位置把自己蜷了起来，自顾自开始睡觉。
于是，小咖啡馆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音乐流淌在这里，姑娘专心拉花的样子就像一副优美的静物画，让白旭觉得时间都停止了。当姑娘把咖啡端给他时，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搭话，于是只好一边揉着二毛的背，一边看着外面的阳光与行人发呆。
过了不知道多久，白旭已经把咖啡喝完，又灌了两杯白水，正当他在纠结是再点块蛋糕还是出去吃午饭时，一个穿着深色职业西装，看上去明显像是附近cbd上班的青年推开门走了进来。
“cc，三杯拿铁，一杯摩卡，一杯热美式带走。”，年轻人好像和姑娘很熟悉的样子，他说完就站在吧台前看起了手机，姑娘也忙碌了起来。
“今天怎么你一个人来，平时和你一起来的小伙伴呢？把你抛弃了？”，姑娘一边熟练的磨粉、加压、萃取、打奶泡，一边调侃的说道。
“别提了，出大事了，昨天不是和你说股市崩了谁也登不上嘛，现在能登了，但是麻烦更大了，所有用户还不能交易，但是有客户的账已经对不上，连交易记录都没了，堵着要说法呢，行里和证券公司那边在紧急开会对账，我们今天估计要通宵加班了。”，年轻人一脸愁容的回答。
听到这句话，白旭拿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慢慢喝着水。
“听说是黑客干的，这么厉害的黑客，那我存你们银行的钱安全不安全啊。”，姑娘把装好的咖啡递给年轻人。
“银行再不安全就没地方安全了，钱从证券公司出来也得进银行，跑不掉的，我先走了。”，年轻人接过咖啡，提着走出了门。
白旭看着年轻人走出视线，掏出手机，他的手心全是汗，激动的输错了两次登录密码。交易软件打开后他看了一眼账户，余额为0；再点开当月交易记录，为空；查询年初到现在交易记录，为空；查询去年初到去年末交易记录，为空。所有交易记录和持仓记录一片空白。
白旭继续哆嗦着打开手机银行，确认着自己的总资产数字，幸福的眩晕降临到了白旭头上，他感到自己应该是转运了，兴奋的右手握拳做了一个胜利的动作，并在心里“耶”了一声。这个动作引起了姑娘的注意，“怎么啦，看到什么高兴的事了吗？”，她可爱的歪着头探过身子问道，长发轻轻从肩上滑落。
“没，没什么。”，白旭尴尬的收回手，接着站起身，“多少钱？我要走了。”，他决定出去吃点东西，好好冷静一下。
“拿铁25元，谢谢。”，姑娘微笑着挺起身，拿起ipad开始入账。
白旭掏出钱递给姑娘，然后往外面走去，推门的时候他又回头问了一句，“你们营业到几点啊？”
“早上九点到晚上八点”，听到回答后他推开门走了出去，中午的阳光有些强烈，让他眯上了眼睛。
天很蓝，万里无云，就像他的心情。
第三章 猫与人
接下来一个月，股市还是一直暂停交易，账户与交易记录清空的事件持续发酵着，因为这件事是3月22日发生的，所以大家称之为“322事件”，从网上披露的消息，很多个人游资和小型私募遭到了毁灭性打击，但是正规银行的基金和金融产品神奇的逃过一劫。无数猜想在网络上出现，但是很少有人承认自己像白旭一样得到了天降横财，网上的言论太多，反而让事实掩藏进了更深迷雾中。
幸运者游戏的短信之后又出现了两次，几乎没有人把短信和“322事件”联系起来，都认为是低劣的恶作剧，这两条短信显示有两位所谓的玩家获得了幸运骰，并获得了物品，他们是：
“断剑已折，心仍不屈。玩家编号34457824，从勇士之国巴伦海姆的白银峭壁拔出职具折剑燕尾旗，晋升为【高塔传令官】。
知识总有其代价。玩家编号11720080，从妖精之国布列塔尼的头骨之丘得到了奇物全知头骨【莫特先生】。”
但是在“322事件”的影响力下，这两条短信很快被遗忘了。
这些对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影响，日子还是照常度过。白旭还是像往常一样天天上班，只不过他的心态和以前已经完全不同，他不再为客户的不合理要求而拼命加班，也不再为无法完成预订目标而懊恼，一切都公事公办。讽刺的是，他在公司的评价反而更好了，连老李都有几次夸奖他，“会处理客户关系了。”
他的爱好也新添加了一项，那就是喝咖啡，每天下班之后，他就去那家咖啡馆喝一杯咖啡，与店主姑娘聊聊天。
慢慢的，他知道了拿铁和卡布基诺的区别，知道了罗布斯塔咖啡豆和阿拉比卡咖啡豆的区别，知道了什么是日晒处理，什么是水洗处理，知道了什么是单品咖啡豆的风味，知道了姑娘为什么被叫做cc，那是因为咖啡馆的名字是cat coffer，姑娘也慢慢的熟悉了他，称呼他为白先生。最重要的是，虽然还不好意思问姑娘的本名，但他总算知道了姑娘的电话和微信号。
这一天，他如同往常一样走过小广场，走向那小小的咖啡店，看见店主姑娘蹲在门口，看着门外的花坛草丛。
“cc，怎么蹲在外面？”，他向cc打着招呼。
“二毛不见了。”，cc边回答边翻找着广场周边的花坛。
“啊！什么时候不见的？”，白旭也帮忙一起找起来。
&www.uu234.cc叫了几声二毛，回答的声音带着焦急，“下午来了几批客人我走不开，它就跑在外面睡觉了，我看它一直没回来，就出来看，然后就找不到了。”，说到最后，cc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
他们俩一直找到了晚上，天渐渐黑了，路灯一盏盏亮了起来，两人走遍了广场周围，什么也没有找到。
&www.uu234.cc不甘心的站在咖啡店门口，眼睛红红的，好久才回头对白旭说：“你先回去吧，我也回去在家里等等看，说不定二毛会自己回家的。”
白旭手足无措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幸好他在口袋里找到一包纸巾。他把纸巾递给cc，说道：“恩，二毛一定会找回来的。”
“谢谢。”，cc接过纸巾，抽出一张擦了擦脸，再抬起头时表情稍微冷静了一点，“你路上小心。”
“你也是，到家给我个微信吧。”，白旭和cc挥挥手道别，默默向车站走去，当他离开广场时回头看去，cc还站在原地呆看着咖啡店的大门。
白旭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肚子饿的咕咕叫的他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就剩了几根火腿肠，连鸡蛋都没有了。他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开火煮了两包泡面，切了几根火腿肠扔进去，呼哧呼哧开始吃了起来。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两下，他拿起来一看，一条是cc发给他的微信，告诉他自己已经到家了，但是二毛没有回家。第二条竟然是幸运者游戏的短信，“恭喜玩家编号11596324获得幸运骰！她被幸运地分配到童话之国格林巴符特，她的欢乐人生即将开始！”
“这破游戏到底什么意思啊。”，白旭现在对这个幸运者游戏的心态就很复杂，他起初认为这就是无聊的骚扰短信，但是自从“322事件”后，他又觉得这个幸运者游戏和股市风波有联系，但是时间久了，他又对这个判断不确定起来。
这时他的手机又“叮”的一声收到了一条，“玩家编号11596324掷出幸运骰，前进6！当前玩家进入疯帽庄园，她受到了柴郡猫的注意！摸摸我，抱抱我，当前玩家获得异能通灵术：【毛绒绒的爱】！幸运骰对当前玩家失效，将被当前玩家保留至下个幸运儿出现！”
看完这条魔幻的短信，白旭对自己的判断确定性又下降了一个等级，这无论如何都更像是恶搞啊。
隔天一大早，白旭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在微信上发消息给cc，想询问二毛是否找到，顺便安慰cc。但是直到他到了公司，都没有收到cc的回复。直到下午，他才收到cc的一条消息：“你能过来帮我个忙吗，我在新瑞花园小区门口，就在咖啡店东面过条马路。”
收到消息白旭来不及多想，立刻找部长老李请假准备外出，老李看他猴急猴急样子，调侃的说：“怎么这么急，女朋友找？”。白旭支支吾吾答不上来，编了个理由落荒而逃，在他背后老李惊讶的自言自语：“不会真的是有女朋友了吧。”
白旭打车来到cc给他的地址，下车就发现树上、路边、或坐或躺的有好几只野猫，当他走向小区门口的时候，这些野猫一起回头盯着他看，这时候已经是黄昏，野猫的眼睛反射着夕阳的光芒，让白旭感觉十分的诡异。
这时cc迎了上来，她走到白旭的面前，轻轻的说：“白先生，谢谢你能过来。”
他们的距离很近，白旭感觉一低头就能闻到姑娘身上的清香，他尴尬的挠着头问道：“这里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www.uu234.cc指着小区内一栋楼房，说道：“二毛找到了，被六楼一户人家捡了，我一个人去害怕，想让你陪我一起。”
白旭跟着cc走到楼道口，却发现这里的楼道大门安装了带密码锁的远程门禁，“要按门铃吗？”，白旭问，不过他很担心别人不会让他们上楼。
“不用。”，cc想了一下，这时一只野猫从楼道上的屋檐跳了下来，从他们的脚边走过，然后cc熟练的输入了一串数字，门竟然开了。
白旭顾不得看猫，惊讶的问道：“你住这里？”
“秘密。”，cc调皮的笑了一下，接着向楼上走去。白旭被cc的笑容晃了一下神，连忙跟了上去。
在602门口，他们停了下来。“就是这里了。”，cc试着轻轻敲了敲门。
屋里没有反应，cc接着稍微加重力气又敲了几下，还是没反应。“奇怪，明明说是在屋里的啊。”，cc不安的自言自语道。
白旭伸手隔着cc重重砰砰敲了两下，屋里这才有声音传来：“谁啊谁啊，敲那么响。”
一个老太太打开门，狐疑的看着他们，“你们不是这栋楼的歪，怎么上来的，什么事啊。”
&www.uu234.cc站在门口，急切的问道：“你们是不是捡到一只黄猫，这么大，身上有白条纹的。”，他一边说一边比划。
老太太脸一板高声回答：“没有没有，我们没有捡到过猫，我们不养猫的，你们搞错了！走吧走吧。”，他挥着手要关门。
&www.uu234.cc急忙挡住门，对着屋里喊道：“二毛，二毛！”，屋里传来猫叫声和“”的关上房门的声音，接着就听不到猫的叫声了。
白旭走近了几步，伸手抵住门，冷冷的问：“不是没养猫嘛。”
老太太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个老头从屋里走了出来，叫道：“我们家买的猫要你管，快走快走，再不走报警了。”
白旭冷笑着说道，“报警正好，看看到时候猫认了主人，警察把谁抓起。cc，报警！”
这时楼上楼下开始有人打开门看热闹，老太太看赖不过去，冲着老头骂到：“让你去给孙子买一只猫，你去抓一只不知道哪里的瘟猫回来，搞的像我们没钱买一样，这种瘟猫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品种，扔掉扔掉。”
老头被她骂的板着脸，忽然冲进屋子，只听见喵呜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楼外传进来。
&www.uu234.cc忽然脸色一白，转头冲下楼去，看见老头拍着手走出来，白旭才过来原来是老头把猫丢下了楼，他感到一股火气从心头冒出来，用气的发抖的手指着老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是啊，对面是个老头，他能拿他怎么办，郁闷、憋屈、气愤，无数感觉堵到他心口，让他想放肆的发泄。
白旭一脚踹在门上，巨大的声音把老头吓了一跳，他狠狠的对着老头说：“别以为这事儿完了。”，说完转身跟了下去。
当他冲到楼下，看见cc背对着他蹲在地上，一条黄色的猫尾巴从她怀中耷拉下来，挂在她胳膊上，几只野猫不远不近的围在边上。白旭走了几步想靠近她，还没开口说话，几只野猫忽然往前走了几步，对着白旭炸了毛。
这时cc低着头抱着二毛站了起来，天色已经开始黑了，白旭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是知道她在哭。cc沉默了一会，再抬起头仿佛下定了决心，脸上显出毅然的神色。白旭看着她脸上的泪痕刚想说话，cc忽然抱着猫跑过了他身边，向着小区外跑去，远远的飘来一句：“我带二毛去找医生，你，你先回去。”
“cc！”，白旭喊着，刚想追过去，一只黑色野猫忽然跳过来挡了他一下，等他冲出小区门，已经看不到cc的人影。
这天晚上，白旭在cc的咖啡馆门前徘徊了许久。
第四章 当最害怕的事情来敲门
之后的几天里，电话和网络都联系不上cc，白旭每天总会去咖啡馆看一眼，等着他的一直暂停营业的牌子。
而在他不关心的角落，世界悄悄开始发生变化。
在一个知名金融社区里，有一个id为“疯狂的正义”的新用户，在讨论“322事件”的专门板块发一个帖子，以此为开端，风暴开始了酝酿。
帖子是这么写的：
“哭吧，喊吧，跳吧。
你们这些游资基金，不是擅长编造消息抬升股价洗盘出货吗？
现在你们的钱都是我的了，我会把它们送给需要的人，但是没你们的份。
哈哈哈哈哈哈哈。
明天你们可以正常登录你们的账户，但是你们放心，里面保证一分都不会剩下。
我就是正义，从今天开始，我要实现我的正义！”
当然这一切暂时还没有影响到白旭，但是蝴蝶既然开始煽动翅膀，没人能指望可以躲开暴风。
这天下班，白旭像往常一样散步到小广场附近，走到新瑞花园小区时，发现门口围了不少人，一辆救护车停在门口，正有人抬着担架从小区内向救护车走来。
“听说是12栋6楼的老阿爹，从楼梯上摔下来了，一下子动不了了，年纪这么大不能摔的啊，可怜啊。”，一个看上去买菜回来的老太太挎着菜篮子和另一个老太说道。
“不是啊，听说是被野猫从楼梯上撞下来的。”，另一个老太反驳道。
买菜老太惊讶的说：“野猫怎么会撞人呢，野猫么躲着人走的哇。”
“你不知道啊，前几天喏，就是这家人偷了别人猫，被别人找上门了呀。”，另一个老太炫耀的开始八卦。
“找上门了然后呢？”，另一个老太追问。
另一个老太把声音放低，故意神神秘秘的说道：“然后么他们家老头，不知道搭错哪根筋，把猫扔下楼了摔死了。今天就有野猫就来报复了呀，老发头都说，猫是很灵的呀，不能得罪的呀，从6楼扔下来不是作孽嘛。”
“是啊是啊，阿弥陀佛，不能作孽的。”，另一个老太附和道。
“不会这么巧吧。”，白旭心里又惊又喜，他看着担架抬过来，边上哭天喊地的人里面，有一个的正是那天开门的老太，再仔细一看，果然上面躺着的是那天把二毛摔下楼的老头。
白旭看着老头被抬上救护车，接着开上马路，他听着警笛声慢慢远去，心里骂了一句：“报应，活该！”。这两天白旭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也要干点买凶报复的事情，还在网上大肆搜索，这下倒是省了功夫。
这真是大块人心，真希望cc也能看到。他慢慢踱步向着小广场走去，一边心里猜测着cc和二毛到底怎么样了。
站在咖啡馆门口，他惊喜的发现门口已经不再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吧台后是熟悉的身影在忙碌。他推门进去，清脆的风铃一如既往响起，cc微笑着抬起头，对他打着招呼：“好久不见。”
“恩，好久不见。”，白旭在吧台边坐下，一个毛绒绒的身影蹭了过来。
“二毛你没事啦！”，白旭惊讶的喊道，接着顺手抱着二毛揉了起来。cc看见他想抱二毛，叫了句：“不要。”，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是受伤不能碰吗？”，白旭奇怪的问道，这时二毛被揉的舒服的翻了个身，想蜷缩在白旭怀里睡觉了。
“嗯~，不是的。”，cc缩了缩脖子发出奇怪的哼声，接着红着脸探过吧台伸手把二毛抱了回去。二毛抗拒的拨弄着cc的手，从cc手上跳下来，在吧台上对着cc不满的喵喵叫着。
&www.uu234.cc嘟着嘴，和二毛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最后好像达成了协议一样无奈的说了句：“好吧好吧，但是只有他哦。”
二毛轻声喵喵的叫着，慵懒的窜回白旭怀里，团成一团开始睡觉。
白旭一边揉着它的背，一边好奇的问道：“你带二毛找的什么医生啊，好的这么快。”
&www.uu234.cc洗着杯子回答：“一个我认识的宠物医生啊，他说还好二毛摔下来的时候四肢张开缓冲了一下，伤的不重，猫有九条命嘛。”
白旭将信将疑的低头看看二毛，确实一点都看不出受伤的痕迹，感觉毛色比之前更好了。二毛感觉他手上停止了动作，不满的打了个哈欠，伸出爪子拍了几下他的手，背部在他手下蹭了几下，直到他重新开始揉。
怎么感觉比以前更聪明了呢。
但是看见cc和二毛都没事，白旭还是很开心，刚才在新瑞花园小区遇到的事也被他咽回了肚子里，他实在不想破坏cc的心情。
他坐了一会，看着天色慢慢变黑，纠结了一阵，装作不经意的问道：“cc你晚上准备怎么吃？”
“怎么，要请我吃饭啊。”，cc撑着头笑眯眯的问。
“是啊，去吗？”，白旭装作镇定的回答。
“好啊好啊，要请我吃好吃的。”，cc不顾二毛喵喵的抗议，轻快的举着二毛在吧台里转了一圈，欢呼道：“提早打烊吃好吃的喽，二毛你晚上要在店里乖乖看店啊。”
当白旭回到住的地方，他的脑子还是晕晕乎乎的，整个晚上他都感觉在梦游，但是却有清楚的记得每个细节。他记得带了cc去了他从来没去过的高档餐厅，去了湖边看音乐喷泉，在星空下好像还牵到了cc的手。
当他坐在电脑前时，脑子里就一直在回放这些画面，他开心的坐不住，又站起来转了一圈，看着租住的一室一厅的房子，心里第一次有了想安家的感觉。
他习惯性的拿出一支烟，想起二毛和cc好像都不喜欢烟味，于是把烟扔进了垃圾桶，又把打火机和整盒子烟都扔了进去。
他兴奋的不知道该干什么，掏出手机，犹豫着拨通了一个号码。
“妈，是我。”
“爸呢，嗯，嗯，你让他别上夜班了，注意点身子，我现在攒了点钱，准备买套房子，你们退休了把你们接过来住。”
“嗯，嗯，我钱够了，我最近提成可多了。”
“好，好，我挂了啊。”
“对了，妈，告诉爸，我戒烟了。”
挂上电话，他傻笑着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星空，看了好久。
第二天，白旭乘着周末，上午跑了好几个新楼盘售楼处，还跑了两个高档小区边的中介，午饭也只是塞了个肯德基汉堡，总算心中有了初步的选择。
当他带着一袋子楼盘宣传册来到cc的咖啡馆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客人，有几个是见过不少次的熟客，看见他调侃到：“又来这里打卡上班了啊。”
“嗯嗯，等着发今天工资呢。”，白旭笑着回应。他刚坐下，二毛就喵喵的跳到了他的怀里。
“呀，二毛不是现在不让人碰了吗，怎么对你还是那么好啊？”，一个正在打手机游戏的年轻客人抬头看见这一幕，惊讶的喊。
“不让人碰了？”，白旭低头看着在他怀里蹭来蹭去找舒服位置的二毛，又用手揉了揉，“没有啊，这不好好的。”
“不信你看看。”，一个经常带自制蛋糕来给大家分着吃的大姐姐走到他身边，伸出手要揉二毛的肚子，被二毛一爪子拍开了。
正当他们一起研究二毛的时候，cc递给白旭一杯咖啡，“喝喝看，我新买的豆子。”
白旭疑惑的接过来，还没喝，刚才的大姐姐就起哄到：“哦~，cc你偏心，二毛偏心你也偏心，二毛不让我们撸，你买的比赛第一名萨尔瓦多豆子也不给我们喝，都便宜这小子了，一定有情。
“才没有啊，这是回报他请我吃好吃的。”，cc俏皮的背着手转身走开，留下白旭一个人面对大家暧昧的眼神。
“有戏有戏，二人世界烛光晚餐这个可以有，小伙子有前途。”，一个经常晚上带着孩子来喝热巧克力的大叔说道。
白旭不敢搭话，只好默默喝着咖啡，萨尔瓦多浓烈的百香果香味搭配着果汁的甜感冲击着他的味蕾，如果幸福能有味道，那就是此刻的滋味了。
接下来的时间，白旭忙碌的奔波于约见中介和看房的途中，他在离咖啡馆不远的一个小区看中了一套大三室，全新装修，带学区。查过房屋档案考虑再三后他付了定金，准备等过几天卖家把贷款付清后就付钱过户。
他和cc的关系也稳步升温，每天晚上cc都会心照不宣的等他一起吃饭，有时候吃外卖，有时候去附近的饭店，他还送了cc一条施华洛世奇的水晶手链，cc开心的收下了。吃完饭他们会一起散步回到咖啡馆，等到八点他再送cc回家。cc在散步时候会絮絮叨叨的和他说很多自己的事，告诉了他从小父亲的去世，母亲后来也走了，她就和母亲送她的二毛相依为命；告诉了他自己大学时候天天去咖啡馆打工，最后自己也开了咖啡馆；告诉了他母亲去世后她在自己身上纹了彼岸花，有一天，她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李书墨。
白旭沉默了一会，轻轻的说：“世间佳物，自是难得。”cc笑了一下，眼睛却红了，然后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那天开始，白旭回家的路上总能看到很多野猫。
转眼4月就这么过去了，白旭总算等到了卖家清了贷款，他上午请假和中介和去产权中心签了合同递交了过户申请，就等过户领房产证了。走出产权中心的时候，他舒了口气，生活从此开始不同了，他对自己说。
下午回到公司，他对着电脑上outlook里的邮件列表发起了呆，要处理的邮件已经都处理完了，剩下的都不是紧急事项。
他转动着椅子看着窗外，晚开的海棠与樱花沿着马路盛开，微风吹过，粉色与白色的花瓣洒落，“是不是要辞职去cc那里打工呢。”，他百无聊赖的想。
这时老李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也许是看他太闲了，脸色有点不好看。
“白旭啊，总经理找你，让你去总经理办公室一趟。”，老李慢慢吞吞的说。
“是不是我最近请假太多了，要找我谈心啊？”，白旭开玩笑的说道。
老李没有回答，当白旭轻快的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他看着白旭，最终只是挥了挥手。
当白旭推开总经理办公室门的时候，心一下子揪紧了，办公室里不止有总经理，还坐着四个警察。他装作镇定的敲了下门，问道：“马总，是您找我吗？”
“不是我，是这几位同志找你，你们谈，我回避下。”，被称呼为马总的中年男人拿着杯子走出了办公室，还顺手帮他们关上了门。
白旭僵在办公室内，但是警察打破了沉默，四个警察站了起来，其中一个说道：“白旭是吧，我们怀疑你和之前对股市的黑客攻击案有关，请你和我们回所里协助调查。”
“我，我怎么会和这事有关呢，是不是搞错了？”，白旭结结巴巴的辩解。
一个警察走近两步，温和的说：“是不是搞错了，你和我们回所里可以问清楚，现在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当白旭在几个警察的陪同下坐进警车，开出公司的时候，感到一阵虚弱无力，他想起老李在他走出办公室欲言又止的样子，想起同事聚集在一起看着他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的场景，想起了cc这让他心脏一阵抽紧。
“这不公平！”，他咬着牙，在心里面咆哮着。
远处，一只黑色的野猫趴在墙上看着这一切，然后跳下墙，随着飘落的花瓣消失在草丛中。
第五章 幸运游戏的幸运儿
一个多小时候后，胥城人民路公安分局的问询室外面，一个年轻一个年长两个警察正一边抽烟一边聊天。
“魏局，你怎么看？”，年轻警察深吸了一口烟，把剩下的烟屁股在边上的垃圾箱上摁灭。
“什么怎么看？”，被称为魏局的年长警察伸手从年轻警察抢过他刚掏出的烟盒抽出一根来，眼睛的余光仍通过一个小窗盯着问询室内，“我说小刘你刚结婚，少抽点，这包归我了。”
“唉，我从省厅顺来的金南京啊。”，叫做小刘的年轻警察习惯性的举起黄铜色的zippo打火机，苦笑着抱怨道。然后他给魏局点上火，“我看这线索又要断，里面那个怎么看都不像有能力做出这种事的人啊，上面连批捕都推三阻四的，还硬要我们问出个二三四五来。”
“只有这个线索了，挖地三尺也要想办法。首先，从总厅和银行对比排查出的二十七万个异常账户中，他的异常金额是最高的。其次，出事前他在网上有很多相关的抱怨，透露出类似的想法。最后，技术科从他家的电脑上已经确定了那个帖子确实是从他的电脑上发送的。最少我们能确定他和这件事有一定的关联。”
谈起案子，魏局严肃起来，一五一十的开始分析，烟也顾不上抽了。
小刘一上一下抛着打火机说道：“也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被人当作肉鸡下了木马故意陷害，把注意力引到他身上，一个超级黑客，技术科这么轻松就取到证了，这本身就有问题。我心里总觉得这事和那个幸运者游戏的短信有关系。魏局啊，你那一代人对电脑技术不熟，可能不太清楚，那个短信上面的人嘻嘻哈哈不重视，技术科可是把这个看的和322专案一样重，光几秒内发了小一亿条无重复短信，这个技术能力就需要国家级的设备了，更何况短信的发送时间和322的发生时间是有强关联的，我一直认为应该并案侦查。”
“那个短信我也收到过，神神叨叨的，这件事总厅也有同志在跟，发现有关联自然会做并案，我们现在的任务是他，无论如何，这现在是我们手里唯一的牌。”，魏局斩钉截铁的指着问询室说道。
小刘接着问道：“如果真和他无关，那他账户里的钱怎么办，1个多亿，这小子真是狗屎运啊。我看了都眼红，我和我媳妇还凑着首付呢。”
“要是他死撑着不认，最多冻结一个月，之后还是要请示上面。现在交易记录全是一片空白，除非上面出特殊措施，不然没证据没法处理他账户。”，魏局把烟头掐灭，“晾差不多了，该你上场了。”
“嗯，我唬他一下，看能不能套出来什么。”，小刘伸手去拉问询室的门。
就在他开门的时候，魏局又接着说了一句：“你房子的事别急，上面说要给自建房政策了，确定性很大，到时候按你一个二等功和一个三等功，一套小三房跑不掉的。”
“魏局您威武。”，小刘开心的一乐，接着收拾表情，努力让自己显得严肃，整了整衣服开门走进问询室。
问询室门关上的时候，一阵风吹过，外面的树枝沙沙的响起来，“起风了啊。”，魏局自言自语道。
白旭被带到警局后，已经在问询室待了好一会了，他的手机被收走，无法知道时间，只能烦躁的在问询室里转圈。问询室的空调温度调的低，他穿的又少，走了几圈感觉很冷，只好缩回椅子上。
正当他在椅子上搓着胳膊，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开了，一个看上去30岁左右，皱着眉满脸严肃的警察拿着一个公文袋走了进来。这名警察穿着藏蓝色的警服，白色衬衫，虽然白旭看不懂警衔，但是从肩章上带着星花来看，应该是一名高级警官。
看见白旭死盯着他的肩章和胸口的警号牌，被称呼为小刘的警官撇嘴笑了下，慢慢坐下，很随意把公文夹扔在桌子上，又把自己的和白旭的手机放了上去，说道：“我姓刘，今天请你过来协助调查，你应该很清楚原因了吧。”
白旭定了定神，低沉的回答：“我不太清楚。”
刘警官从文件夹里掏出一张a4打印纸，指着上面说：“这是你过去六个月转入证券账户的明细，这是3月23日到今天你的账户明细，你能解释一下这些钱的来历吗。”
“我炒股挣的。”，白旭一边绞着手，一边面无表情的回答。
“短短六个月，几十万变成一个亿，你能详细说一下吗？”，刘警官微微一笑，又从公文夹里抽出两份文件倒扣在桌上。
白旭皱了皱眉，“记不清了，交易记录22号以后全没了，我怎么可能记得清楚每一笔交易。”
“那你看看这个眼熟吗？”，刘警官从两份文件里面拿出一份递给白旭。
白旭疑惑的接过来，这是一份论坛截图的打印件，上面是那份id为“世界纠正者”在论坛上的发言内容。“世界纠正者，什么玩意？”，他感到莫莫名其妙，自言自语道。
看着他的表现，刘警官皱了皱眉毛，将剩下的一份文件翻过来往前送了一点，轻描淡写的说道：“这是你所有开户银行的账户列表，都被我们冻结了，你看看对不对。”
“什么？”，白旭一呆，紧接着感到无比的害怕和愤怒，他拍着桌子站起来，“那是我的钱！你们凭什么冻结！”
刘警官也站了起来，用更大的声音咆哮道：“因为你涉嫌黑客攻击国家金融系统，我们已经证实你手上拿着的那张论坛帖子截图，发帖人ip地址就是指向你的宽带账号，在你的电脑里也找到了这个id的登录记录，别告诉我这帖子发出来第二天的全球股市服务器失控不是你干的！”
“这不可能，这不是我干的。”，白旭展开被自己捏成一团的a4纸，想从上面看出蛛丝马迹，但是这时候他已经很难思考，愤怒过后是一阵虚弱，他慢慢坐下，拿着纸的手一直在颤抖，脑子里一片浆糊。
刘警官双手撑着桌子，不紧不慢的追击：“你刚买的那套房子也已经查封，暂停过户了，你最好仔细想想，你说不是你干的，有没有证据。”
白旭喘着粗气，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脑子里一直有个刺耳的声音不停嘲弄他：“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你的人生完了，你的人生完了。”
忽然他像中邪一样，抬起头用奇怪的嗓音对着刘警官低声说：“奈......霍......欢乐之神。”
这时，桌上白旭的手机屏幕亮了，接着震动了一下，但是刘警官没有注意，他凑近了白旭，皱着眉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门外，魏局疑惑的看着手机，上面显示了一条刚刚收到的短信：“恭喜玩家编号77926553获得幸运骰！他被幸运地分配到钢铁之国巴尔巴顿，无限欢乐的人生即将开始！”
白旭眼中的世界静止了，所有的东西都被拉长变形，渐渐旋转转变为各种颜色线条组成的漩涡，接着他向着漩涡中落下，光影从他身边掠过，仿佛一瞬间，又仿佛无限长，迟钝的大脑无法处理如此多的信息，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感到站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个被黑暗笼罩的巨大的空间，唯一的光来自脚下，他的脚下是由一块块长宽超过三米的透明地砖形成的方形区域，透过透明的地砖，可以俯瞰到一个巨大的世界，白云从脚下飘过，海洋和陆地的边界清晰分明，草原与山脉延伸至看不到尽头的远方，城市与群岛星落密布，森林中有鸟群迁徙。
光就从脚下的世界透上来，却只能照亮这块方形区域，黑暗笼罩着之外所有的地方，白旭仿佛能看到黑暗中有巨大臃肿的形体在移动，那是比黑暗更深沉的颜色，是让白旭所有感觉都感到冰冷的阴影，眼睛无法分辨，大脑却自动在勾勒它的样子，那冰冷顺着视线直刺白旭的心脏，让他感觉血管都要冻结了。
“啊哈，欢迎玩家77926553，欢迎来到我为你们创造的棋盘。”，一个尖细疯狂的声音从上空响起，黑暗之中的阴影退却了，冰冷的感觉消失无踪，白旭感觉自己又能喘上气了，他抬起头四处寻找，想找到声音的主人。
一颗奇怪形状的斜方多面骰闪烁着光芒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个声音接着响起：“快点，快点，面对你的命运，玩家77926553，掷出幸运骰，寻找你遗落在九大王国的真实。”
“你是谁？”，白旭对着黑暗喊道，“这是哪里？”
“嘻嘻嘻，我是谁，这是个好问题。”，疯狂的声音高声喊道，“他问我是谁？他问我是谁？回答他！”
无数个疯狂的声音在周围响起，“我是回声，我是无形，我是野兽，我是群星，我是大门，我是钥匙，我打扫，我清理，我存在，我消逝，我是欢笑的主宰，我是欢乐之神。”
紧接着，这些声音开始重复一句话，“快，掷出幸运骰，时间即将开始，快，掷出幸运骰，星辰已到正确的位置。”
尖利疯狂的声音组成变成嚎叫，嚎叫包围着白旭，他感觉自己脑子都快被撕裂了，不得不捂着耳朵跪倒在地面上，那枚斜方多面骰也跟着缓缓降下。
他挣扎着伸手抓住那个骰子，往前掷了出去。
当骰子落到地面的时候，一切嚎叫都消失了，只剩下骰子与地面碰撞的塔塔声，白旭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仿佛灵魂脱壳而出，明明扔出去很远，旋转的骰子却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当骰子停止旋转，他觉得自己向着骰子朝上的一面飞去，骰子在他眼前越来越大，直到朝上的一面变成巨大的门扉。
门开了，一座巨大的机械出现在门的后面，这机械如同一座山丘，无数盘旋弯曲的铅灰色轨道包裹着黄铜做成的齿轮与杠杆，白旭感觉自己飞快的向下飞去，直到他与轨道起点圆台上的一枚金属材质棋子合二为一。
“啊哈，钢铁之国巴尔巴顿，这就是你的真实吗？”，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显得没那么疯狂了，“前进38，让我看看你会去哪里！”
咔嚓嚓的声音响起，不知何处的齿轮开始转动，白旭的知觉被困在棋子中随着轨道向前移动，然后停在某个位置。
接着，一切机械、轨道、齿轮都忽然消失，棋子向着黑暗落下去，剧烈的失重感让白旭无声地尖叫起来。
他在黑暗中下落了不知多久，直到眼前出现了一道光，他向着光落去。
当他穿过那道光，黑暗消逝无踪，他发现自己正在空中自由落体，蓝色的天空充斥着他的视野，风呼呼的吹过耳旁，白云从身旁掠过，下方是一片广袤无垠的世界。
他看到深蓝色的海洋，广阔海中孤岛上盘旋着鸟群，海面浮起巨大的躯体，上面密布着上千只眼睛，接着又沉入海底，又有长着鳍和蹼的人形，从海底游过，阴影掠过海岛，仿佛巨鲸经过岩礁。
他看到青色的平原，延伸至无限的远方，星罗密布着城市与村庄，城市与村庄上飘扬着无数的旌旗，高耸的银白色峭壁屹立于平原与大海的交界。
他看见近海的群岛，大大小小船只往来穿梭，天空中缓缓飘动着金蓝色的堡垒群，拱卫着犹如神祗的巨像。
他看到闪耀的湖泊，有彩虹跨越其上，连绵的城堡围绕着湖泊而建，湖中不时浮起绚烂的彩球。
他看到苍翠的森林，不知名的巨树覆盖着大地，鹿首人身的怪物比树木还高，行走在森林之中，森林外是无际的原野，无数巨兽组成迁徙的队伍，在上面缓缓移动。
他看到是黑色与褐色的土地，钢铁的要塞林立，蓝瓦白墙的高塔密布，大地裂缝中涌动着红色的岩浆。
他看到紫色雾气笼罩着灰色的丘陵，巨蛇般的触手蠕动着，偶尔冲破雾气，向着天空挥舞，紫色的树木移动着，树根的每一次交替落下都带来大地的震颤，摆动的树枝，裂开巨嘴，互相啃食撕咬。
他看见白雪覆盖群山，雷电在山间闪烁，带起巨大的轰鸣，血色的祭坛上堆积着人的残肢，崇拜者像大象、狮子、人和蛇糅合而成的巨兽形象，保卫祭坛的畸形巨人向着天空扔出石头，上面带着黑色的血渍。
他向着黑色的地面坠去，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当快要撞上一座建筑时，他用手挡住脸，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欢迎来到约翰赫特博士的争战宝库，这里坐落于末日山脉的一角，真是幸运，博士不在这里，博士不在九大王国！让我们来看看这里有什么！”
白旭睁开眼，发现自己维持着挡着脸的姿势，站立在一个圆形平台上，他放下手四处张望，平台处于一座巨大工厂的中间，到处是大小不一的机械：钢铁的猛兽、静止的巨人、未完成的飞船、一排排架子上放着科技感十足的刀剑与枪械。
“选一个，选一个你的奖赏，这是你应得的！”，那个声音在周围的机械中响起，原本就疯狂的声音显得更加诡异。
选一个？白旭转着身体，不知所措的打量四周，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正当他想着找一个门逃出去时，他看见了它，它也看见了他。
那是一具人形的影子，由铰链与铁钩挂在一堆机械中间，当白旭看到它时，鼓声在他心中响起。嘭、嘭、嘭、嘭，那鼓声不停回响，恍惚间，白旭看到燃火的深渊之底，巨物盘踞在无数尸骸之上，它红色的眼睛闪耀，向着白旭发出震天的吼声：“吾乃争斗，吾乃毁灭，吾乃焚灭之火，吾乃抗争之种。”
另一个疯狂的声音则狂喜的叫喊着：“博士瞒着我们做了这个，博士瞒着我们做了这个，哈哈哈，被我发现了，被我找到了，你不可能瞒着我，你不可能永远瞒着我们，把他放出来，他归你了，你归他了！恭喜你，获得战斗机甲【红龙】！”
一瞬间，鼓声停止了，白旭发现自己回到了问询室，在他面前是带着疑惑神色的刘警官，正在对着他说：“再说一遍，欢乐之神什么意思，是个账号id？”
难道刚才是做了白日梦，白旭疑惑的打量四周，正想说话，忽然感到心脏位置无比的刺痛，这刺痛从胸口往身体四肢延伸，他双手抱住自己胳膊，整个身体都颤抖了起来，从喉咙口发出一阵阵嘶吼。
“你怎么了！”，刘警官扶住他，看见骇人的一幕，红色的线条从白旭的衣服内顺着皮肤延伸出来，在他的身上脸上构成几何图案，线条闪烁着橘红色光芒，仿佛里面流淌着岩浆。
疼痛让白旭失去了身体的感觉，他的感知被无限放大，向着外面延伸，他能看到问询室门外，魏局正看着手机上另一条短信：“玩家编号77926553掷出幸运骰，前进38！当前玩家进入末日山脉，他闯入了约翰赫特博士的争战宝库！迷茫的羔羊总会打开第二道门，当前玩家获得武装战争机甲【红龙】！幸运骰对当前玩家失效，将被当前玩家保留至下个幸运儿出现！”
接着，他看到cc正在警局接待室，抿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二毛趴在她的怀里。
他的感知继续向外扩张，他看到街边的人群，看到一个女孩摇着她父亲的手，指着卖棉花糖的摊子。
接着，鼓声响起，他落入黑暗，最原始的情感愤怒，喷涌而出。
第六章 异国他乡
问询室内，金色的线条围绕着白旭的身体，勾画出包裹着全身的盔甲模样，刘警官被高温逼到房间的一角，不断试图靠近白旭。
金线消失，显现出人形赤红色盔甲，盔甲犹如在燃烧般散发着高温，升腾的热量扭曲了光线，鳞片状的甲片层层叠叠，突出的裙甲随着光线的变换仿佛龙尾般晃动着，盔甲头部有着突出的角刺与狰狞的护面，眼罩内闪烁着金色的光。
赤红色的人形抬起头，震耳的吟啸响彻云霄，夜色下，云彩被一扫而空，露出漫天星斗。
盔甲头部的角刺发出耀眼的光芒，空气被压缩到一点，然后爆发。
当白旭在废墟上清醒过来，他看到的是坍塌的楼房，折断的树木，燃火的街道，断裂的电线扫过地面，产生噼啪的电火花。
人群哭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如此的不真切，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他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我干？”，他举起双手，映入双眼的是红色的护甲，上面凸起着恐怖的尖刺，仿佛恶龙的尖爪。他摸索着，用带着护甲的双手摸向自己的脸，感觉到包裹着头部的重重甲胄。
他看向远处，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界面，随着他关注的位置变化，将远处的图像和声音放大显示，他在看到之前看见的小女孩，摇着被压在路灯杆下面父亲的身体，小女孩的声音被清晰的播放出来：“爸爸起来，我乖乖的，不吃棉花糖好不好，爸爸起来，我乖乖的。”
白旭惶然的转身看着四周，他看到魏局蹲在刘警官的尸体旁，撕心的叫喊着试图唤醒他，“刘正源你他妈给我起来，你让我怎么给你老婆交代！”
碎石滑落的声音让魏局抬起头，他半边脸上都是鲜血被火焰灼烤的痕迹，警帽已经不知掉在哪里，露出黑白相间的头发。
魏局吃力的站起身，拔出手枪，指着白旭喊道：“站住，不许动！”
白旭惊慌的向后退去，跄踉中一脚踩空。摔坐在地上，他看见左手边一只橘色白色斑纹夹杂猫对着他嘶吼，“二毛？”，他疑惑的摇摇头，有重要的事什么忘记了？
接着，他看到了二毛身后从砖瓦中伸出的一只手，恍惚间，那只手的手腕上一串水晶项链映射着跳动的火光。
随着他的注视，头盔中的系统勾画出废墟中的人形轮廓，“已死亡”的提示疯狂而冷酷的重复着。
“这不是真的。”，白旭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这些都不是真的！”，他狂乱的喊着。
“逃，离开这里，是的，离开这里。”，他对着周围的空气自言自语，随着他的话语，他的背后伸出了蝙蝠般的翅膀，仿佛巨龙在阴影中展开双翼。
火焰在双翼下聚集，爆发的气流让人睁不开眼，魏局对着白旭接连打了几枪，在盔甲上擦出几点金色的火花。
轰的一声，白旭向着东面飞去，火焰在空中划出一道金红色的轨迹。
白旭一直向东飞去，恐惧在他的背后追逐，这一切的事情如同荆棘刺入他的心里，带来无穷的刺痛，这刺痛他无法思考，一心只想着逃离。
他向东飞过平原，飞过河流，飞过湖泊，飞过一座又一座城市。陆地在他下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夜色下黑沉沉的海水。
与此同时，在云层上方，由两架su35组成的巡航编队正在靠近，绘着红色五角星的机翼划过深色的天空。
“8119呼叫紫金山，8119呼叫紫金山，我已到达攻击位置，当前高度4000米，方向85，对目标的无线电呼叫无应答，请指示。”，寂静的夜空中，战机座舱内传来无线电对话的声音。
“紫金山收到，允许使用机炮威慑攻击，尽量迫使目标返航。”，几秒后另一端进行了回复。
“8119收到，威慑攻击，迫使目标返航。”，接到命令，庞大的战机穿过云层，空气被挤压震荡发出巨大轰鸣，战机俯冲向着白旭飞去，犹如鹞鹰捕食猎物，在接近他的时候两架战机分别打出一连串机炮， 30毫米炮弹在白旭前方擦过，在海面上溅起巨大水花。
但是白旭没有管这些，他麻木的向着东方飞去，只要远离这里，远离这里，心就不会那么痛了。
两架战机再次进行了一次俯冲射击，没有效果，于是他们只好重新回到原来高度。
“8119呼叫紫金山，目标没有反应。”，长机再次与塔台通讯。
“紫金山收到，雷达显示你们已经接近公海海域，允许使用导弹。”，无线电顿了一顿，“侦测到嘉手纳空军基地有3架战斗机起飞向你方靠近，必须在进入公海前将目标击落在我方海域。”
“8119收到，允许使用导弹。呼叫紫金山，如导弹无法阻止目标，请求允许本机撞击目标迫降。”，这句话让对面沉默了一会，接着发来了回复，“紫金山收到，必要时刻允许撞击，支援编队20分钟后到达，8119，指挥部祝你顺利返航。”
“8119明白，坚决完成任务！”，长机坚决的回答，接着与僚机通信道：“呼叫8533，确认任务，不惜代价阻止目标继续前进，你跟在我后面攻击。”
“8533明白，队长，我一定跟在你后面。”，僚机笑着回答。
接着，两架战机再次翻转进入攻击位置，从俯冲的战机机翼下一前一后发射了两枚rvv-sd导弹，划过留下一道淡淡的尾迹向着白旭飞去。
白旭眼前弹出一个不停闪烁的警告窗口，他笨拙的转身想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却把自己变成了现成的靶子，导弹撞击在他的胸口，剧烈的冲击让他感到胸口似乎凹陷了下去，他的脑子里响起一个声音，“警告，现实稳定指数高于休谟常数，形态无法维持，护盾即将失效。”，那声音顿了一顿，“使用者死亡概率上升至97%，机能休眠开始，远程迁跃启动。”，接着他眼前一黑，烈焰吞没了他的身影。
在太平洋的另一边，沙龟、蝎子、猫头鹰等动物趁着白昼的微光刚刚出现，忙着搜索更多的食物，一样东西从天而降，在山坡上带起红色的尘土，小动物们惊的暂时停止了动作。但是过不了多久，它们又恢复了正常，忙忙碌碌起来，将小小的坠物给遗忘了。
白旭做了一个悠长的梦，梦里他和cc一起经营着小小的咖啡店，过着惬意的小日子，日子一天天过去，每一天都永远是爽朗的晴日，一切都很美好。
每天，他迎着暖风走进咖啡店的大门，看着cc的笑脸，和cc在店里厮磨一天，从日出到日落。直到有一天，他躺在咖啡店门前广场的长凳上，头枕着cc的大腿，忽然想起什么。他问cc：“二毛呢？”
他的声音回荡在小广场上，犹如钟声不停的想着，周围的行人犹如幻影般渐渐模糊，他的思绪仿佛从深黯的水中浮出水面。
是啊，二毛呢？
他环顾四周，树木开始枯萎，冷风吹过，天空乌云密布。他听到身后有人在轻轻的叫他，他回过头，一具赤红的铠甲站在广场中央，cc在它脚下，显得灰白冰冷。
那铠甲抬起头，天穹碎裂，火焰沿着空中的裂缝燃烧。铠甲伸手摘下了面罩，那里面正是白旭自己睁大双眼的头颅。
然后他被惊醒了。
白旭睁开眼，有人背着阳光弯腰看着他，那人伸出手把他拉了起来，他站起来花了好一会才适应刺眼的阳光，然后发现把他拉起来的竟然是一个外国白人。
这人披散着褐色长发，有着很漂亮的蓝色眼睛，以亚洲人看来也很英俊的脸上，因为两撇小胡子和短须多了点玩世不恭的态度。
“嘿，老兄，你这是跑错海滩了吧，酷！”，那人指着他的胸口，吹了个口哨。
白旭低头，首先发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接着就看到了覆盖胸口的赤红色纹身，笔直的几何线条组成了一条奇异的巨龙形状，龙头在他的胸口，他扭过脖子，发现龙身从肩膀绕到他的后背上，一条龙尾缠绕着他的右臂。
他尴尬的用手护住重点部位，对着这个白人男子说道：“兄弟，你的中文说的不错，能不能借我一套衣服，或者买也行。”，他忽然想起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了，只好再解释道：“还是先借，等回头我还你。”
“什么中文，我这辈子都没说过中文，来吧，跟我来，我去车上找找有没有适合你的衣服。”，白人男子一边说话，一边往回走，“幸好我出来大号的时候看到你，要知道不是什么人都敢在荒漠里晒日光浴的，这儿的特产可是蝎子和毒蛇，小心那边，那是我刚拉的屎。”，他指着一个地方开心的比划。
“没说过中文，可是你现在说的不是”，躲过一坨大便的白旭说到一半，惊讶的发觉自己说出口的是英语，他摸着嘴巴和舌头，试图搞清楚到底自己是突然母语变成英语了，还是突然多学会了一门语言。
经过几次实验，在用中文和英语轮番说了几个单词后，他终于确认自己已经能够熟练使用英语，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他到了哪里？
白旭看着周围，红褐色的砂岩下稀疏的生长着高大的仙人掌，风吹过，有一团团干草随着风滚动，脚下的地面灼热而干燥，这是他从没在国内从没见过的景色。
他小心翼翼的问前面的白人男子：“伙计，我们现在是在哪儿？”
“我的名字是丹德里恩潘克拉，叫我丹恩就行。”，在前面领头的白人男子，也就是丹德里恩把手在自己的牛仔裤擦了一下，然后才伸出来和白旭握了一下。
“额，丹恩你好，我叫白旭，你也可以叫我怀特（white）。”，白旭握着他的手说道。
“我以前可没直呼别人姓（last name）的习惯，不过反正你们中国佬的名字都很难念。至于我们在哪儿，当然是在亚利桑那，老兄你醉的连这都忘了，难道你以为应该在加利福尼亚吗？”，丹德里恩大笑了起来，“亲爱的怀特先生，你到底是怎么光着屁股跑到这个鸟不拉屎地方的。”
亚利桑那，那不是美国吗，难道是【红龙】带我来的，这么说忽然会说英语也是机甲的作用？白旭疑惑的跟着丹德里恩往前走。
最让他头疼的是如何回答丹德里恩的问题，他该怎么解释自己的非法入境。
正当他支支吾吾说不清个所以然的时候，丹德里恩高兴的喊道：“看，我的宝贝！”
一辆老旧的红色福特suv停在路边，车子看得出年头很长了，保险杠上有不少凹痕，漆面已经暗淡无光，但是车子应该被保养的还不错，虽然老旧而且沾满了沙子，但是缝隙内没有灰尘和草叶堆积，车内也还算干净。
“怎么样？”，丹德里恩完全忘了刚才问白旭的问题，拍着车子炫耀的说道：“91年第一代老探险者，走遍全州你都找不到几辆这么好的，别人出5000美元我都不卖。”
吹嘘完他的车子，丹德里恩从车里面找出一件t恤和牛仔裤递给白旭，“这套还算干净，你和我差不多高应该能穿，内衣没有新的，我也没有多余的鞋子，你就忍忍吧。”
白旭接过衣物试了试，确实尺寸正好，穿好衣服后他感觉自在了很多。
“看着不错，来吧，上车，我送你去城里？”，丹德里恩上车启动引擎，对着白旭招手。
白旭回头看了一眼背后，旷野之中除了岩石与沙丘，就是孤零零的仙人掌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他叹了口气，坐上丹德里恩的车。
第七章 布谷鸟镇
车子一路顺着公路向西开去，只过了十几分钟白旭就觉得太阳晒的受不了了，他自言自语道：“5月就这么热了呀。”
“什么5月，今天6月14了，你晒糊涂了吧。”，丹德里恩不屑的说道、
“再说东海岸不就一直这么热吗，这里只是没有加州那些比基尼小妞。”，他一边说一边打开车子的收音机，洛杉矶电台中传来dark horse明快的节奏，丹德里恩随着音乐摇摆起来。
“哪一年？”，白旭大声问道，自己到底在荒野睡了多久？
“什么哪一年”，丹德里恩一边摇摆一般大声回应。
收音机的声音调的太大，白旭不得不凑到丹德里恩耳边大声问道：“我问今年是哪一年？”
“2100年”，丹德里恩随口说了一个数字，然后看到白旭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我开玩笑的，当然是2019年，怀特伙计，你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他把收音机调低，认真的看着白旭。
“不用，不用，我很好，就是热的难受，有点晕”，白旭摇着头，舒了一口气，还好只是睡了一个月，不过自己竟然一点都不饿，真是奇怪。
接着他又问丹德里恩：“丹恩，能不能借我用一下你的手机。”
“没问题。”，丹德里恩掏出一台厚重的手机抛进他怀里。
“诺基亚3310！你活在19世纪吗？”，白旭拿起手机惊讶的喊道，“就没有智能机？”
丹德里恩耸耸肩，一副语重心长的语气说道：“智能机是资本主义的阴谋，诱骗你每年投入几千美元花在更新换代和无聊的网络信息上。”
“这么说你是社会主义者？”，白旭反问道。
“不，我只是没钱，只能从慈善机构领到这玩意。”，丹德里恩说完发出一阵笑声。
白旭叹了口气，不死心的问道：“那你知道中国那边最近有什么新闻吗？”
“你问错人了，我可是美国人，地球上我们只关心自己。”，丹德里恩撇了撇嘴，“不过我听说第七舰队在太平洋西边捞什么东西，到现在还没捞着呢。”
他们一定是在找自己，白旭看向窗外，夕阳下，橙红色的岩山交错而过，岩山下褐色的沙漠上点缀着绿色的灌木与仙人掌。这里是美国，距离他的故乡几千公里，而他可能再也不能回去了，他想起父母，同事，还有cc，脑子里闪现出那个月夜，cc依靠在他肩膀上的画面，心中一阵刺痛。
这该死的幸运者游戏，他重重锤了一下扶手。
“嗨，伙计，有什么不开心的吗？”，注意到他动作的丹德里恩问道。
白旭摇摇头，为了转移话题，他反问道：“丹恩，你经常在路边让人搭车吗？就不会遇到抢劫什么的？”
丹德里恩掏出一包烟递给白旭，白旭摆了摆手说道：“我戒了。”
“我可当过神父”，丹德里恩为自己点了根烟，配上他的小胡子，颇有看破尘世的味道，不过他的下一句话就暴露了自己：“那句俗话怎么说来着，妓院的门应当常开，教士的门不应关着。”
“应该是医生的门应当常开，谁还没看过《悲惨世界》啊。”，白旭在心里念道，他接着问：“那为什么会变成‘前’神父”
丹德里恩耸了耸肩，“大概是因为我经常从我那扇不关的门出来，进那扇常开的门吧。”，说完他为自己的双关语笑话得意的大笑了好一阵。
白旭无言的扭头，他现在觉得这位丹德里恩实在有点逗逼，车里静了下来，只有收音机里继续播放着音乐。车窗外一片充满蛮荒色彩的风景，直到一个破旧的路牌在路边一闪而过，才带来一点文明的气息，白旭勉强能看清楚上面写着“布谷鸟镇欢迎你”。
不知道为什么丹德里恩忽然有些紧张，他不再随着音乐摇摆，而是双手抓住方向盘，对着白旭说道：“嘿，我说怀特老兄，我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对吧。”
没等白旭回答，他挥着手继续说道：“我不是问你要钱或者别的什么，公路上的旅行者要互相帮助。我帮了你，你也得帮我，如果待会有人问，就说你是从图森搭我的车去洛杉矶看总决赛，nba、湖人队、姚明，你明白吗？”
“姚明退役了，而且他是火箭队的。”，白旭指出了他的错误。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不管谁问，都是你找上了我，我好心好意带你去洛杉矶，明白吗？”，丹德里恩双手比划着反复强调。
白旭点点头，“好吧，这没问题，不过我身上可没有证件。”
丹德里恩晃着头，“没关系，又不是你在开车，我们可是受宪法第四修正案保护的自由国家，不是到处发身份证的邪恶政府。”
“是啊，你们到处发枪。”，白旭吐糟道。
丹德里恩高声辩解道，“嗨，伙计，那可是第二修正案，我们就是靠着这个赶跑了英国佬。”
“实际上你们是靠着法国人才赶跑了英国佬。”，白旭嘟囔着放弃了给一个美国人上历史课的打算，他看到前方公路的转弯处出现了一座小镇，白色与砖红色的建筑坐落在路的一侧，大部分建筑都不超过三层楼高，临着公路的建筑多少延续一点西部拓荒者的风格，有着长长的门廊与高大的拱柱，廊檐下摆放着长条靠背椅。
这时从后面传来了警笛的声音，“呕，真是倒霉。”丹德里恩哀叹了一声，车子速度慢了下来，接着靠在路边停了下来。
警车在他们身后不远停下来，通过后视镜白旭能看到一个警察右手放在后腰位置向他们走过来。
警察走到驾驶室边上，弯腰对着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的丹德里恩打了声招呼，“嗨，丹恩，下午好啊。”，沙哑沉稳的嗓音传入白旭的耳中，他打量着这位美国警察，被太阳晒得微红的，满是皱纹的脸，消瘦而严肃，鼻子下留着茂盛的标准警长胡，浓而短的眉毛几乎盖着眼睛，看起来像是时刻皱着眉，从胡子和眉毛上点点斑白来看，这位警官的年纪快接近白旭的爷爷了。
“嗨，布兰迪警长，你今天气色不错。”，丹德里恩有气无力的回应。
“托你的福。”，布兰迪警长把手肘撑在车窗位置上，“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风把你又吹回来了，我记得十天前刚刚警告过你，这镇子不欢迎你了。”
丹德里恩举起手夸张的喊道：“我只是好心送这位搭车的先生去洛杉矶，在镇上住一晚就走，我都开了好几个小时车了，再不休息可是违反联邦法律的。”
“那么这位搭车的先生又是从哪里来，要去洛杉矶干什么？”，布兰迪警长抬了抬他带着警徽的牛仔帽对白旭礼貌的示意。
丹德里恩替白旭回答道：“这位是图森的怀特先生，留学生，他去洛杉矶看总决赛，你知道的，湖人队啦，姚明啦。”
布兰迪警长打断了他的话，“丹恩，能否劳驾让这位先生自己说。”
“我朋友帮我买了总决赛的票，但是我在休息站上洗手间时候，巴士把我丢下带着我的行李开走了，这位好心的丹恩先生说可以顺路载我去洛杉矶。”，白旭灵机一动，想了个好理由，这样既能解释他搭了丹德里恩的车，又能解释他为何身上一无所有。
“好吧，下午好，怀特先生。”，布兰迪警长用下巴朝丹德里恩点了点，“这位好心的丹恩先生可带着你离开了州际公路25英里远，我要是你，会选择一个更靠得住的搭车，能不能麻烦你给我看一下证件。”
丹德里恩挡在白旭前面抗议道：“嘿，你这是要坏了布谷鸟镇好客的名声，我们是受第四修正案保护的。你看看他，中国来的可怜孩子，行李全落在灰狗巴士上了。不能因为我就怀疑我车上每个人都是罪犯，他从头到尾都是奉公守法的老实样子，不信你让他做数学题啊。”
“如果我现在要扣留或者搜查你，确实不符合第四修正案。”，布兰迪警长慢悠悠的说道，“不过假设我要求检查你们的证件或者社会安全号码，而你们又没有的话，那就不一样了，或者你可以咨询一下你的律师？”
“拜托了，警长，别这样，我们就待一晚上，明天我就带着这个可怜的年轻人去追回他的行李了。”，丹德里恩换了一副面孔，可怜巴巴的恳求道。
被丹德里恩胡搅蛮缠打断的布兰迪警长看了白旭一会，站起身对着白旭说道：“年轻人，我给你个忠告，虽然这位潘克拉先生确实是一个在州际公路上到处让人搭车，以致于被抢劫过四次的滥好人。但他同时也是一个坑蒙拐骗的神棍，除了游手好闲没干过什么正经工作的无业游民。如果我是你，到了洛杉矶就好好看你的比赛，看完就赶快回去上学，作为一个有前途的大学生，别和这样的人混在一起。”
接着他挥了挥帽子，“好了，日安，欢迎来到我的小镇。”
然后他一边转身往警车走去，一边说道：“你们今天可以在老杰森的旅馆住一晚上，但是明天早上我不希望看到你和你的车还在这里。还有，姚明已经退役了，而且他是火箭队的。”
看着布兰迪警长走远，白旭转头看向丹德里恩，丹德里恩把手一摊，高声说道：“嗨，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没有被抢劫四次，上次在阿帕奇我是自愿把钱捐给那些穷人的，那些可怜人甚至没钱买蛋黄酱。”
白旭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这位丹德里恩老兄明显脑回路和普通人不一样，自己被他捡到也算是一种幸运，他无所谓的耸了耸眉毛没有说话。
“怀特，多谢了。”，看着警车开走后，丹德里恩靠在椅背上松了口气，接着发动汽车，“走，我们先帮你买鞋，再吃点东西，你光着脚可不像话，对了，你穿多大的鞋？”
车子重新启动，向着小镇开去。
第八章 神父与鬼
丹德里恩在加油站旁的商店帮白旭买了内衣、袜子和靴子，让白旭总算不用再赤脚忍受那阳光晒得滚烫的地面。
让白旭感到惊奇的是，从收银员到加油站员工，从偶尔路过的年轻姑娘到坐在长凳上晒太阳的老人，似乎镇子上人人都认识丹德里恩。丹德里恩和商店收银姑娘打情骂俏的样子以及路过的姑娘们和丹德里恩打招呼时羞涩表情让白旭对花花公子这个词有了直观而具体的认识。
出人意料的是，这家伙也很招孩子们喜欢，骑着小小自行车路过的野孩子们看到丹德里恩就风驰电掣般冲过来，绕着他开心的叽叽喳喳，直到拿了足够的糖果和巧克力心满意足的走掉，看的出，这是他们常干的事了。
摆脱了孩子们的纠缠，丹德里恩开车沿着街道来到小镇中心的一座建筑旁边，纤巧的白色栏杆和立柱与宽大的露台组成了上下两层漂亮的维多利亚式游廊，白色格子玻璃窗被擦得一尘不染，在夕阳下充满了殖民地风情。
丹德里恩和白旭推门而入，一层是一个酒吧兼餐厅，胡桃木的吧台后摆放着琳琅满目的酒瓶，周围贴着很多老照片和明信片，吧台后有一个窗口，能看到厨房，就像白旭看过的电影里一样，在吧台一角上方挂着一台电视机正在播放着新闻。
“嗨，丹恩。”，吧台后一个壮实的白发老人向丹德里恩打着招呼，看上去一米八以上的身高显得屋顶都变矮了。
“哈，看看是谁回来了。”，一个坐着喝啤酒的中年人举起杯子向丹德里恩示意。
他对面的一个老头回过头，看到丹德里恩裂开了嘴，大声问道：“丹恩，你就这么走进镇子，警长有没有朝你屁股开枪？自从发现你搭讪他孙女，我看他早想那么干了。现在你身上可没有教士的黑袍子了。”
“说起来，新来神父可不如你那么有趣，丹德里恩你是不是考虑去做个真神父，而不是穿着偷来的袍子到处晃荡，要不是警长放你一马，你就得在监狱过一阵子了。”，一开始的那个中年人接着说道。
丹德里恩摊开手说道：“嗨，那些漂亮袍子和围巾可不是我偷来的，是我在赌桌上从一个喝的烂醉的酒鬼身上赢来的，上帝让我接过一个失足牧羊人的手杖，我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是啊是啊，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你才能被免于起诉，敬那些同情达理忙着擦屁股的主教们。”，另一桌的一个客人举起杯子，高呼道。
另一个客人举起杯子附和道：“对，敬那些对屁股情有独钟的主教们。”，引起了一片哄笑
“嗨，注意点分寸，我记得这里十年前可还是一个虔诚的教区。”，老杰森从吧台后走了出来，他扔了一把钥匙给丹德里恩，“警长和我打过招呼了，我给你和你的亚洲小朋友准备了一间房，这是钥匙。”。
“谢了，老杰森。”，丹德里恩带着白旭找了个位置坐下，“先给我们拿点吃的吧，还有小奥菲最近怎么样？”
“你还是不死心，警长和我说你今天晚上哪都别想去，我会看着你。”，老杰森用手指着丹德里恩强调着，接着他冲着厨房喊道：“亲爱的，弄点吃的给我们的丹恩先生和他朋友。”
“得了吧，老杰森，你九点就打瞌睡，睡的像曼森家的猪一样，怎么看着我。给我们拿两杯啤酒，算在警长的账上。”，丹德里恩满不在乎的说道。
“啊哈，你说的真有道理。”，老杰森竖起一根食指，“也许我是一个九点就要上床，睡的像死猪的70岁老头，不过我的迪塞尔会保证你们乖乖呆在屋子里。”
随着老杰森一声口哨，一只壮硕的斗牛犬从角落冲了出来，在丹德里恩和白旭面前盯着他们呼呼的喘着气。
“嗨，看好你的狗，它要把口水滴在我靴子上了！”，丹德里恩一动也不敢动，高声抗议道。
“迪塞尔，好孩子，先回你的窝里去。”，一个腰身是白旭两倍粗的老太太从厨房走了出来，赶跑了斗牛犬。
她把手里的盘子放在他们面前，接着拥抱了丹德里恩一下，“亲爱的小丹恩，这是中午剩下的牛排，免费的，希望你的朋友不介意，我还放了你最爱吃的洋葱圈和土豆沙拉。”
“怎么会呢，亲爱的杰森太太，我最爱吃你做的牛排了。你还是这么光彩照人，我才离开半个月不到，感觉你变的更年轻了。”，丹德里恩张口就是一连串的恭维，让白旭对语言艺术有了更高的了解，接着他低声问道：“小奥菲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小丹恩你还是这么会说话。我劝你别再拿这事去惹警长了，维达戒酒以后，你到处宣扬他们一家被魔鬼附身了，还想带走小奥菲，警长就非常不开心，这事不合镇子的规矩，而且警长最后也没追究你假冒神父的事，他对你够宽容了。”，老太太看了看他丈夫，低头悄悄说道：“他最近有新的烦心事，还记得文森特家和朱尔斯家的两个小子吗？他俩失踪了。”
“那两个整天惹事的小流氓？他们能上哪里，八成吸多了大麻晕在哪个谷仓里吧。”，丹德里恩说道。
“老太婆，回去干你活。”，老杰森打断了他们，把他太太赶回了厨房，他重重的把两杯啤酒放在桌上，然后盯着丹德里恩警告道：“别再多管镇上和小奥菲家的事了，丹恩，维达现在找了份体面的工作，没人会相信你上次的疯言疯语，幸好你没有在城里到处宣扬你的疯话，不然就凭败坏镇子的名声，我就不会招待你。警长让我看着你，今天你哪里也别去，晚上我会让迪塞尔守在你们房门口。”
“好吧，好吧，我说了只是路过。”，丹德里恩一边吃饭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晚饭意外的好吃，虽然听杰森太太说是用中午的剩牛排重新做的，但是外焦里嫩，鲜美多汁，土豆沙拉里面加了切成小块的蛋白和培根，与自制的蛋黄酱搅拌在一起，浓郁细腻的口感刺激着白旭一个月没有进食的肚子，让他把一盘食物吃了个精光。
吃完晚饭以后天色黑了下来，在老杰森的注视下，白旭和丹德里恩上楼进了房间，家庭旅馆风格的二人间收拾的很整洁，除了没有电视，卫浴和洗漱一应俱全。
白旭疲惫的坐在床上，丹德里恩却站在窗口，显得若有所思。
“怀特，你见过酗酒的人吗？”，丹德里恩沉默了一会，开口道。
“没有，实际上我看过一篇科普文章，很大一部分中国人含有的基因能够促进酒精转换成乙醛，并阻止导乙醛分解为乙酸，这导致我们酗酒率比你们要低。”，白旭回想起以前在论坛上看来的知识，发现自己能清晰的在记忆中找到这些内容，就像眼前看到一般。
不过看着丹德里恩张大嘴巴的样子，他只好接着解释：“就是说我们不容易醉，但是不会觉得酒喝下去会很舒服。”
“哦，你们还真是幸运。”，丹德里恩仿佛恍然大悟一样点着头。
“你知道吗，一个酗酒的人是不会忽然戒酒变成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的，他们会在酒瓶堆里慢慢腐烂，直到他们醉死在哪个垃圾堆上，等着被他拖累一生的家人来收拾他们那臭气熏天的尸体。”，丹德里恩忽然连珠炮一样说了一大堆话，最后用分辨不出的声音说道：“就像我父亲那个混蛋。”
接着他冷静了一点，看着白旭疑惑的目光勉强笑着说道：“没什么，一点小感慨，你要不先洗个澡，然后好好休息。”
白旭脱下衣服走进浴室，打开笼头后，激热的水流打在他的身上，让他舒服的哼出了声。热水带来的蒸汽的覆在浴室的镜子上，洗完澡的白旭看着镜中的自己，一个月没剃的邋遢胡子和头发让他像是变了个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自己的身体看起来变壮硕了，肌肉的线条比以前清晰了一些。
但是他太疲惫了，没有心思想这些，找到剃须刀后，他用最后的力气剃掉了胡子，和丹德里恩打了声招呼，躺上床就睡着了。
晚上，当白旭迷迷糊糊的时候，被丹德里恩叫醒了。他坐起身，不相信的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丹德里恩已经不是穿着朋克t恤和破烂牛仔裤，披散着长发，带着耳钉耳环的摇滚青年样子。
里面是带着罗马领的白色衬衣，外面罩着黑色圆领长袍，腰部缠绕着宽大的同色腰封，满头长发一丝不苟的梳到后脑，并扎起了马尾。两根带着十字架坠饰的银色项链反射着月光。这还是丹德里恩吗，白旭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人。
丹德里恩对着白旭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用很轻的声音说道：“穿上衣服，跟我来。”
白旭穿好衣服跟着他走到窗边，发现丹德里恩用几条床单拧了一根绳子，一头栓在窗槛上，一头挂出窗外。
白旭对着丹德里恩比划了一个下去的动作，得到丹德里恩用点头表示的肯定回复后，他用同样轻的声音的问道：“这是要闹哪样？”。
丹德里恩爬上窗沿，用口型对着白旭说道：“下来告诉你。”，接着就顺着绳子滑了下去，白旭只能无奈的跟着他下到了地面。
橙色的月光照耀着小镇，白旭在家乡从没见过这么大这么圆的月亮，整个镇子静悄悄的，镇上的居民应该都还沉睡在梦乡里。
丹德里恩看来做了不少准备，他的手边放着一个白旭没见过的黑色皮质旅行包，他提起旅行包，冲着白旭做了一个跟上的表情，向着镇子边缘走去。
夜色中，白旭一脚浅一脚深的跟上了丹德里恩，他冲着丹德里恩抱怨道：“我等着你的解释呢。”
“你相信有魔鬼和恶灵吗？”，丹德里恩用低沉的声音回答。
“你忘了我可是来自社会主义国家。”，白旭以为丹德里恩在开玩笑，没好气的回答。
“算了，看见那片长满仙人掌的沙丘没有？翻过去就是小奥菲的家。他父亲维达被恶灵附体了，我要去把小奥菲救出来。”，丹德里恩指着远处的沙丘认真的说道。
白旭打着哈欠，觉得外面的气温有点低，他抱着胳膊说道：“恶灵附体？有什么证据吗？难道他在太阳底下会被烫伤，还是在镜子里没有影子？”
丹德里恩纠正着白旭的说法：“你说的这是吸血鬼，听着，维达酗酒十几年了，半个月前他忽然把酒戒了。你相信吗，一个每天不喝两瓶就难受，晚上回去以打老婆为乐的渣滓，一夜之间变得彬彬有礼、滴酒不沾、勤劳工作，甚至还爱上了画画，这家伙从高中以后就没买过书，却在戒酒后买了两本印象派的画集。”
“就这些？”，白旭仍然表示着怀疑。
“我亲眼好吧不算亲眼，我曾经跟踪维达，通过影子看到他在自己家边上融化消失。上帝作证，我说的都是真的。”，因为白旭不相信他，丹德里恩急了。
“这就是你大半夜穿的要去教堂布道一样，拉着我用床单从二楼爬下来然后走这么远的理由？怪不得他们说你这是疯言疯语，我现在开始明白为什么这个镇子不欢迎你了。”，白旭叹了口气，他感觉这一切太儿戏了。
“嗨，当初他们还相信我是一个真正神父的时候，表现可不是这样，而且镇上的姑娘们可还是很欢迎我的。”，正说着，丹德里恩停了下来。
他们已经走过了沙丘，来到一座泥砖砌成的两层尖顶房子前，这栋房子前后都用低矮的泥墙围出了院子，后院里是一小片已经荒废的蔬菜田。建筑孤零零的矗立在小镇的边缘的荒漠，周围包围着稀疏的灌木和仙人掌，从这里勉强可以看到镇子上教堂的尖顶。丹德里恩从泥墙上翻身跳进院子，对着白旭说道，“我们到了，你来不来。”
白旭看着这孤零零的房子，虽然他并不是很相信丹德里恩，但是此时此刻的静谧的夜空下，这栋建筑还是带来了无声的压迫感，他踌躇了一会，说道：“好吧，算是回报我欠你的。”，跟着翻进了围墙。
第九章 阁楼与画
丹德里恩熟练的用一根铁丝弄开了客厅的窗户，关闭了报警器，带着白旭溜进了屋子。
白旭环顾四周，白色的家具沐浴在月光下，长长的影子落在地上，总让人觉得在慢慢移动，他小心的走在地板上，地板发出轻轻的‘支呀’声，每走一步都让他很紧张。
“接下来怎么做？”，他凑着丹德里恩的脑袋问道。
“不知道。”，丹德里恩不再保持他在外面信心十足的样子，双手抱着旅行袋，不安的东张西望。
“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光明正大的按门铃？”，白旭不满的说道。
“要是真有魔鬼，他们可不会好客的把你请进客厅，煮好咖啡烤一个苹果派然后礼貌的请你帮他们驱魔，相信我，驱魔是专业的工作，我们需要专业工具和出其不意。”，丹德里恩拍了拍他的旅行包。
“我觉得现在回去还来得及。”，白旭弯着腰，踮着脚走着，忽然脚下一滑，他及时横跨了一步站稳了身体，脚踩在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吓得丹德里恩差点跳起来。
“嗨，你轻点。”，丹德里恩惊恐的打量四周，害怕有人冲出来。
白旭看着刚才脚踩到的地方，那是一块黑绿色的污迹，有点像泥巴混合着苔藓，他用手捏了一下，感觉湿漉漉的。
“他们应该注意卫生”，丹德里恩也差点踩到一块，他们发现地上这样的痕迹很多，像是沾着污泥的物体被拖拽而成的形状，组成一道道长长的轨迹。
白旭单脚跪地，摸了摸这些污泥，大部分痕迹已经干了很久，一搓就变为尘土，只有一道痕迹是湿漉漉的，他观察着这道痕迹，看着它从楼梯口蜿蜒到后门，这诡异的痕迹让白旭有了一些让人毛骨悚然的联想。
“丹恩”，白旭回头想叫丹德里恩来看，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他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
白旭压低声音叫着丹德里恩的名字，提心吊胆的回头找人，走了几步他发现厨房里有微弱的光线，他屏住呼吸慢慢靠近，发现是丹德里恩站在打开的冰箱前，冰箱里的灯亮着，照亮了一小片厨房。
“这种时候你竟然想到找吃的？”，白旭忍着杀人的心思拍了拍丹德里恩的肩膀，丹德里恩惊慌的缩了缩肩膀，回头拉着白旭，指着冰箱慌张的说到：“冰箱是空的。”
白旭顺着他的手凑过去一看，冰箱真的空荡荡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空的怎么了？”，他好奇的问。
丹德里恩打了个冷战，关上冰箱门，左右看了看，小声说：“你还不明白？听说魔鬼不能吃人类的食物。”
丹德里恩话音刚落，一阵风从屋外刮过，带起呜呜的声音，一扇半开窗户后的百叶挂帘被风吹的啪啪作响，两个人同时闭上了嘴，小心的看着周围。
白旭感觉自己快要被吓得神经质了，他拉住丹德里恩，认真的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回去，明天白天正大光明的过来敲门。”
“白天我就得离开镇子了，警长不会让我靠近这里的，我只有今天晚上的机会。”，丹德里恩甩开白旭的手，小心的往前走。
白旭只好无奈地跟上他，压低嗓门问道：“要是真有魔鬼之类的，你确定你能对付得了吗？”
“当然，我可查了权威资料”，丹德里恩拍了拍胸口的十字架，他在楼梯边停下了脚步，白旭和他一起向上看去，黑洞洞的楼梯口不知道隐藏了什么，无声的恐吓着他们。
丹德里恩吸了口气，在胸口划了个十字，一步一步向上挪动着。
二楼静悄悄的，丹德里恩举着十字架，打开一扇又一扇房门，所有房间里都空无一人，卧室里被褥整整齐齐铺在床上，浴室里的毛巾和牙刷规整的放着，每样东西都放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却没有任何使用痕迹。
白旭注意到，二楼的地上也没有了那种黑绿色的污泥。
“你确定你找对房子了吗？还是说他们出门旅游了。”，在最后一间房间门口，白旭忍不住问道。
“小奥菲家我来过好几次了，绝对不会弄错，而且我今天还在加油站问过，维达在附近农场找了工作，他们一家哪里都没去。”，丹德里恩不安的看着四周，“这就是小奥菲的房间，我们进去看看。”
丹德里恩推开门走了进去，这是一件小小的卧室，开门后对面的角落放了一张床，床边就是正对着房门的窗户，窗户开着，风从外面吹进来，吹的窗帘轻轻飘动，晃动的影子落在窗前的小小写字桌上。
写字桌上还摊开着一本作业本，一只铅笔斜放在上面，风吹动着纸页，带动着铅笔不停摇晃。一只小熊玩偶放在桌子的一角，玩偶身上有一道曾经的破洞，被细心的用线缝了起来。
丹德里恩拿起小熊，放在手里摩挲了一会，又轻轻放回了原地。
“这是我送给奥菲的”，他轻轻说道。
白旭打量着四周，这房间让他感觉不对劲，他拿起铅笔看着，任由风吹得纸业哗啦啦翻动，可以看到每一页上用幼稚的笔触画着一些动物和建筑。
是了，白旭恍然大悟，这房间是唯一像有人在使用的，这个发现让他身上有点冷，不由自主向门口退去。
门被风吹开，走廊像是黑洞一般，仿佛随时会有东西从暗处冲过来，“丹恩”，白旭忍住逃跑的冲动，对着正在四处翻动的丹德里恩问道：“这是最后一个房间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吗？”
“一定还漏了哪里”，丹德里恩也来到走廊上，他重新查看二楼的每个房间，最后垂头丧气的走回了小奥菲房间的门口。
“走吧，我们每个房间都找过了，这里又没有第三层楼”，白旭催促着丹德里恩，眼看能离开这个鬼地方，让他心里轻松不少。
“你说三楼？”，丹德里恩看着白旭，眼睛瞪的大大的，应该是想起了什么。
“不，我没有，我没说过。”，丹德里恩这个样子让白旭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恨不得把刚才的话吃回去，忙不迭的否认着。
“哈，怀特你真聪明，我想起来了，这里确实有第三层”，丹德里恩仿佛想起什么来，他拍了拍白旭的肩膀，在走廊的尽头找寻找着，“小奥菲和我说过他们家有个阁楼，维达一喝醉他就躲上去。”
“找到了”，他好像找到了机关，那是根拉绳，丹德里恩轻轻一拽，一具折叠梯从天花板上降下来，阁楼的入口出现在他们面前。
丹德里恩探头从下面往入口看去，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怀特，你说他们不会在阁楼上吧？”，丹德里恩不安的问着白旭，看得出他也开始有点害怕和紧张了。
白旭也盯着阁楼的入口，他实在不想上去，“应该不会，要不我们走吧。”，他无力的回答。
丹德里恩紧紧握着胸口的十字架，他犹疑不定的看着梯子和走廊，半天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上去看一下吧，我一定要找到小奥菲。”
折叠梯不是很稳，踩上去摇摇晃晃的，白旭和丹德里恩沿着梯子走了上去，阁楼上并不如想象的那样漆黑一片，月光透过两个的天窗洒进来，地板上像涂了银一样。
白旭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地板上和墙壁上有很多稚拙的涂鸦，“这是小奥菲画的？”，他蹲下摸着地板上的彩色线条问道。
“是的，你看，这画的就是我”，丹德里恩也蹲了下来，他放下手中一直提着的黑色旅行包，看着这些画，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地上画着的小人穿着长袍，周围围着一圈孩子。
“这应该是他父亲维达”，丹德里恩指着另一幅画说道，这是一个满脸大胡子，满头怒火，举着酒瓶的人站在一栋屋子前面，屋子里有一个小人躲在床底下。
看着这幅画，白旭似乎明白了丹德里恩为什么一直想把小奥菲带走。
他回过身，看到丹德里恩蹲在阁楼尽头的墙边，墙上挂着一副黑灰色的帘子，似乎是窗帘。他走过去问道：“这里也没什么东西，我们是不是该下去了。”
丹德里恩没有回头，他招了招手，说道：“快过来，这里有东西。”
一部黑色手机和一个银色打火机摆在丹德里恩面前，周围空荡荡的没有图画，也没有其他杂物，月光照在上面，反射着银白的光。
白旭好奇的看着手机，这是没见过的牌子，黑色而光滑的长方形机身，机身正面四分之三的区域是屏幕，屏幕下方四分之一的区域竟然是一个精致的键盘，“都这年头了还有带键盘的手机啊，这是什么牌子的？”
“黑莓，你没见过？”，丹德里恩若有所思的拿起银色打火机，翻来覆去的看着，这应该是一个zippo打火机，机身上有骷髅头形状的雕饰。
“这打火机有什么问题吗？”，白旭弯下腰，一起看着他手中的打火机。
“看着有点眼熟。”，丹德里恩将打火机抛向空中，再接住，想想了说道：“算了，想不起来，我们还是走吧”，他把打火机放进口袋，正想伸手拿起地上的手机，忽然盯着布帘后面的墙壁，好像从缝隙中瞥见了什么。
“这后面有东西。”，他顾不上拿手机，伸手拉开布帘，月光照在墙壁上，一副覆盖整个墙壁的图画出现在面前。
“这是什么？”，丹德里恩站起身，看着墙壁，完全没注意背后的白旭已经呆滞在原地。
银色的月光照耀着墙壁，墙壁上一幅巨大的地图让白旭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他仿佛回到了从空中坠入九大王国的那一刻，整个奇异世界出现在他面前。
地图上方是青色的平原，能看到城堡和村庄，白色的峭壁分割大陆与海洋。
平原右侧是海洋，海龙与其他形状的诡异的物体浮现在海面。
平原下方是广袤的森林和一个巨大湖泊，湖泊上下有两座童话般的城堡，彩虹连接着它们。森林下方连接着草原，狮子和兽群在其中狩猎。
湖泊右侧是图画的中心，堡垒和高塔耸立在黑色的地上，巨大的山脉从最下方的群山中蜿蜒而出，口中淌血的巨人从山脉中窥探着。
在海洋的下方，血色群山之上，画面的最右侧，是一片连绵的丘陵，扭曲的枝条蜷伏其上。
白旭大口的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他凑近墙壁，仔细寻找着。如果这是小奥菲画的，那他也进入过那个世界，不管他从那个世界带回了什么，画里可能有线索。
他仔细寻找着，在墙壁的角落发现了一幅诡异的图画，惨白色绘制着人类和动物骨殖，满布在平原上，灰绿色的没有面目的人形和其他怪异的形体在其中若影若现。
在这幅画之后是另一幅画，画好像被水浸湿，并被用力擦拭过，已经变得模糊，画上有一个做梦的孩子，在用白色大圈代表的梦境里，孩子牵着父母的双手，快乐的站在房子前面。
“这画的真不错，我以前可不知道小奥菲有这个天赋。”，丹德里恩看着这幅画赞叹道，他并不知道这幅地图的代表的意义。
白旭想来想去没有头绪，他拿起手机，如果小奥菲真的和他一样被游戏选中，那应该能找到对应的短信。他按下手机侧面的开机键，屏幕亮了起来，白旭刚准备查看里面的短信，阁楼的灯突然开了。
第十章 我可看过《驱魔人》
白旭和丹德里恩惊讶的回过头，楼梯口无声无息的站着两个人。
“尊敬的丹德里恩先生，您和您的朋友在半夜闯入我的家里，是否需要我打电话给警长来处理？”，开口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酒红色格子衬衫和牛仔裤的四十岁男性，挺直袖口和领子，下巴和鬓角剃的很光滑，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他后面站着一个穿着浅色外套和白色t恤的四十岁女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维达、卡门太太，你们从哪里出来的。，吓了一跳的丹德里恩问道。白旭也抬起头，顺手把手机塞进了裤子口袋。
维达和卡门太太诡异的同时歪了歪脖子，维达开口说道：“我们在卧室睡觉，如果您不是在阁楼翻来翻去的话，我倒是很乐意继续睡下去。”
“可是，可是我们刚才看过卧室，明明没有人。”，丹德里恩挥舞着双手，刚才他们明明看过每一个房间了。
维达冷冷的看着他们，没有说话，卡门太太回答道：“您一定是搞错了。”
“那小奥菲呢，小奥菲在哪？”，丹德里恩问道，也许是因为关心，他的声音高了一点。
“这不管您的事，丹德里恩先生，如果您再继续纠缠下去，我就要叫警长过来了，现在您还能体面的离开。”，维达的脸上依然没有表情，无动于衷的说道。
这时候维达的妻子卡门在后面说道：“丹恩先生，我们一家现在过得很好，您最好离开。”
“卡门太太，我想我很快就会离开。”，丹德里恩对着维达露出一个笑容，“维达先生，我想这件事完全是一个误会，你看。”
他忽然拿起胸口的十字架，伸直手臂对着维达高声念道：“万能的主，回应我们的呼救，从毁灭与恶魔的手中拯救我们，亲爱的主，请降服这头野兽，将他囚禁于光耀庭院，用圣洁之手，将它从您仆人维达巴克尔诺的身躯中驱赶出来，阿门。”
恰巧一阵风吹来，窗帘被吹得啪啪作响，那一瞬间，抑扬顿挫的声音，配合丹德里恩大义凛然的表情，白旭觉得似乎真会发生一些什么。
然而沉默了十几秒后，维达和他太太再次诡异的同时歪了下头，维达平静的问道：“请问，我是否除了警长，还要通知凤凰城的医院，要知道镇上可没有能治疗精神问题的医生。”
“不可能啊，资料里明明记录着这个咒语很有效的。”，丹德里恩沮丧的喊道。
白旭拉了拉丹德里恩，警惕的看着维达夫妇，他心里清楚丹德里恩所谓的驱魔咒语不太可能对维达夫妇起什么作用，但是他又有些期待，万一这个幸运者游戏不是在历史上第一次出现，那世界上未必不会留下一些对应的资料。
他凑近丹德里恩问道：“丹恩，你这个咒语是什么资料里的？”
等待他的是一个让人吐血的答案，丹德里恩懊恼的大声回答：“我在《驱魔人》里找到的。”，然后他一边看着维达夫妇，一边蹲下在脚边的旅行袋里面翻找着。
有那么一瞬间白旭真想撞破窗户跳下楼算了，他知道丹德里恩在常识方面不是很靠得住，但是从来没想到丹德里恩能把电影当作常识来用。白旭捂着额头，朝天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维达翘了翘嘴角，这是他到现在为止唯一露出的表情，“我难道应该跟着说‘原谅我所犯的罪’吗？”
他的妻子卡门太太在后面接着说道：“很抱歉，丹德里恩，你再不走我们就应该报警了。”
维达往前走了几步，这让白旭感到有点紧张，他用没有表情的眼神看着丹德里恩，用缓慢而没有起伏的语调说道：“丹德里恩先生，请你和你的朋友滚出我的房子，这是我最后的警告。”
“去他妈的警告！”，丹德里恩从旅行袋中掏出一个瓶子，拧开盖子朝着维达泼过去，然后大声吼道：“离开吧，魔鬼，愿圣水与圣血洗涤你的罪恶！尝尝祈福圣水的味道！”
维达抹了一把被泼湿的脸，平静的说道：“这真是一场闹剧。”
接着他跨前一步双手拉住了丹德里恩的领子，将他提到自己面前，瞪着眼说道：“听着，我不管你想干什么，我会送你去布兰迪警长那里过夜。你会和瘾君子、小偷和妓女一起关到州监狱里，我会很高兴在法庭上为此作证的。”
接着他身子不动，脖子用一种奇怪方式的转向白旭说道：“你这位朋友也会有一样的下场。”
“这，这真的可能只是个误会。”，丹德里恩结结巴巴的解释道。
“误会？”，维达的头转回来，“就因为你想扮演一个慈爱的神父，所以就半夜闯入守法公民的家里？就像镇上那几个小流氓，因为在酒吧喝多了，就上这里扔石头？”
“小流氓？”，丹德里恩的脑子里仿佛闪电划过，他奋力挣脱了维达，整了整被扯松的衣领，恶狠狠的说道：“去啊，去报警啊！”
维达呆了一下，他偏着头看着丹德里恩，也许他以为丹德里恩疯了，直到丹德里恩举起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银色的打火机，打火机壳表面雕刻着骷髅作为装饰。
维达和他妻子的眼神瞬间阴冷了下来，死死地盯着打火机，看着他们的眼神，白旭打了个寒颤，他甚至觉得房间的温度都降低了。
“你们忘了把这个扔掉。”，丹德里恩得意洋洋的说道。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维达的说话声变得又轻又慢。
“小文森特和小朱尔斯！就是他们前两天往你这里扔石头吧，你对他们干了什么？”，丹德里恩晃着手，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我还是不太明白，这是我的打火机，请你把他还给我。”，维达和他妻子的头随着丹德里恩的手缓缓转动，他们的动作是如此一致，一致到诡异得让人害怕，白旭往前走了一步，他预感有什么将会发生。
“你的？你可以这么去和布兰迪警长还有老文森特说，看他们会不会相信。还是他们经过调查，会发现小文森特已经在他的那些朋友中炫耀过一个多月这个打火机的纯银手工雕刻外壳。”
维达沉默了下来，转头和他妻子对视着，丹德里恩拿着火机，紧张的等待着，白旭也同样如此，他胸口的纹身开始发热，但是他太紧张了而没有注意到。
漫长的几秒过去，白旭和丹德里恩屏住呼吸，寂静的阁楼里只听得到他们两个的心跳和呼吸声。
“丹德里恩先生。”，维达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寂静，他的脑袋原来向后看着妻子，这时候慢慢的向后旋转，转了270度后回到朝向丹德里恩的方向，这可怕的一幕让丹德里恩大喊了一声，后退中绊倒了自己，一屁股坐在阁楼的地板上。
白旭的心脏砰砰砰的跳的厉害，他的胸口发烫，金红色的光沿着他的纹身透射出来，在他眼里，阁楼的空间变得扭曲起来，维达和他的妻子的样子随着扭曲的空间一起变换着形状。
慢慢的，他们两人的脸在白旭眼中模糊起来，身体也渐渐变化，白旭眨了眨眼睛，下一瞬间，幻觉和现实重叠了起来，灰绿色的没有面目的人形向白旭和丹德里恩扑了过来。
“啊，我早知道你们是一群魔鬼变的！”，丹德里恩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的万能旅行袋里掏出一本带着金属封扣，包金鎏银的大书，向扑来的人形敲了上去，他一边敲，一边大喊着：“来试试这个，这可是我从瑟多娜的圣十字教堂弄来的福音书。”
维达那灰绿色一片模糊的脸在丹德里恩的敲击下渐渐变形，他和他妻子的身体也不再维持着人类的形状，而是融化蠕动着融合成一团形状不停变化的怪物，他们扑倒了不停挣扎的丹德里恩和白旭，一个融合了维达和卡门两人各一半脸孔的怪异头颅从这团物体上浮现出来，发出可怖的嘶吼。
白旭的胸口一阵刺痛，他感到左手手肘以上像被火烧一样，让他忍不住叫了起来，接着，他看到自己左手从手背到小臂上布满了金色的线条，接着，线条开始快速消退下去，赤红的鳞片从身体里生长出来。
怪物与他左手接触的地方冒出白烟，发出烙铁灼烧一样的‘撕拉’声，怪物发出恐怖的惨叫，那怪异的头颅转过来，看着白旭，发出含糊不清的吼叫：“七冠之阿巴顿，七冠之阿巴顿！”
接着，怪物如同潮水一般退去，消失在阁楼的楼梯口。
丹德里恩一边大口喘气一边从地上爬起来，他揉着脖子说道：“呼，咳，咳咳咳咳，怀特你看到了吗，圣水和福音书起作用了，和电影里看到的效果一样，我就知道这能行。”
接着他看到了白旭的左手，瞪大了眼睛划了个十字说道：“上帝啊，你的手。”
白旭撑起自己的身体，他看着自己的左手，仿佛看到噩梦重现，他曾经心存侥幸，觉得一个月前所发生的事情会从此远离自己，但是这一切又回来了，红色的鳞片如同甲胄，包裹住他的左手小臂和手掌，就如同那天一样。
他定了定神，看着丹德里恩，斟酌着语句，想着该如何解释自己身上的异常。
“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丹德里恩一边道歉，一边抓住他的左手。这道歉太奇怪以致让白旭忘记了躲闪。
“我忘了你什么防护都没有，如果我早做准备，你的手就不会被诅咒了。”，丹德里恩一边道歉一边自顾自的解释，这让白旭松了一口气，这些杨基佬在公立学校看这么多电影和电视真是谢天谢地，他撇了一眼被丹德里恩抓住的左手，发现除了看上去比较怪异，没有发生任何异常情况，这让他小小的松了口气。
“我会想办法的。”，丹德里恩还在愧疚，他把脖子挂着的十字架摘下来一个，绑在白旭的手上，仿佛认为这样可以阻止诅咒生效。
仔细绑好十字架后，他拉着白旭站了起来，拍了拍袍子对着白旭说：“我现在很担心小奥菲，想要追上去看看，你可以去镇上报警。”
接着他挠了挠头，不自信的说道：“不知道警长会不会相信你说的话。”
白旭试着捏紧左手的拳头，感受着手上的变化，还好这些鳞片和甲胄不同，仿佛是生长在他手上，他的手仍然灵活自如。
“我跟你去。”，白旭摇了摇头，“警长八成会把我当成一个说胡话的疯子，我看不想被抓起来送去精神鉴定。”
当他们从阁楼上下来，维达夫妇变成的怪物早已不见踪影，但是地板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污迹，湿漉漉泛着气泡，在月光下显出恶心的青黑颜色。
白旭蹲下用手指拈起一点，用指肚搓了一下，回头对着丹德里恩说道：“和你在楼下踩到的是一样的东西，看来这就是他们移动的痕迹，我们只要跟着就能找到他们。”
他们跟着污迹来到楼下，这些痕迹在出了前门后在屋子外转了一圈，转到房子的后院子里，消失在一个不显眼的地窖入口。
地窖的活板门被掀开，洞开的入口仿佛散发着寒气，丹德里恩和白旭互相看了一样，交换了一个‘该怎么办？’的眼神。
过了几秒，白旭活动了一下左手手指，率先走了下去，丹德里恩转头看了一圈围墙外空旷的荒野，听着风吹过传来的怪异呜咽，也急忙跟了进去。
第十一章 你将勇敢，终能面对死亡
地窖里并不是一片漆黑，砖砌的拱顶上亮着着小小昏暗的应急灯，他们顺着楼梯向下走了十几级，经过一个拐弯后到达了通道的尽头。
他们面前应该是一个老式的储藏窖，地面湿漉漉的，以前也许是用来储藏柴油或者发电机的，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油味。
地窖里面没有应急灯，通道的灯光勉强能照亮一小块区域，角落里影影绰绰什么都看不清。维达和他妻子，或者说变成维达和他妻子的怪物不见踪影，只听见轻微的咕噜声回荡着。
丹德里恩往前走了几步，踩在地上发出噗嗤的声音，他退了回来，看着鞋子上沾染的夹杂着污泥和苔藓一样的污渍，抱怨了一句：“真恶心。”
“我们最好找点照明设备，你有手电筒吗？”，白旭看着黑乎乎的地窖，看不到尽头的黑暗给人极大的压迫感，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些黑暗仿佛有形状一般蠕动着。
“我有这个。”，丹德里恩拿出在阁楼上捡到的打火机，随着打火的声音，一团火光照亮了四周。丹德里恩举起打火机四处张望着，借着火光可以看到地窖越往里积水好像越深，水里还散落着一些不知是谁的衣物。
“我们还是顺着墙壁走走看吧。”，丹德里恩看了看积水，又看了看自己的鞋子，顺着墙根一步一步挪动着。
随着他们的移动，火光照的更远，他们可以看到更多东西，除了积水，地窖里好像堆了不少油桶。
“那是什么？”，丹德里恩指着油桶边的一团影子问道。
白旭顺着他的手看去，那团影子在火光下模模糊糊的显出人的形状，“好像是人。”，他眯着眼睛回答到。
丹德里恩举着打火机想看得更清楚，忽然传来哗哗的水声，他立刻转身，用打火机照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和白旭一起紧张的看着那个方向。
水声越来越近，在火光中露出一双白生生的小脚丫。
“丹恩叔叔？”，随着一个轻轻的声音，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一个7、8岁左右光着脚的男孩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奥菲！”，丹德里恩不顾地上的积水，惊喜的迎上去，蹲下来用一只手将男孩拥到怀里，
“丹恩叔叔，我很想你。”，小奥菲抱着丹德里恩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我也很想你。”，丹德里恩松开小奥菲，一只手扶着他的胳膊，仔细看着他，开心的说：“没事了，我会带你离开这里，没事了。”
小奥菲摇摇头，他再次抱紧丹德里恩，抱了很久，然后推开了丹德里恩的手，后退了两步，任由双脚浸泡在积水里。
“丹恩叔叔，我不能离开这里，这不是我的错，那天爸爸又喝醉了，它们说能给我一个完整的家，但是它们变了，它们每天都觉得饿。”
丹德里恩疑惑的看看小奥菲，又看看白旭，他无法理解小奥菲的话，感觉自己脑子一片混乱，他伸出手，想要拉回小奥菲，“在我身边你就安全了，我会保护你。”
小奥菲又往后退了一步：“不，丹恩叔叔，我们不能离开，那天晚上它们好饿，我控制不住了，然后有人在外面扔石头砸破了玻璃，它们生气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我知道，我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我还知道它们来的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装作不知道。爸爸和妈妈已经不在了，那已经不是爸爸妈妈了，都是我的错，我只是想要个完整的家。”，说着，小奥菲哭了出来，他的眼泪在昏暗的火光下闪着珍珠般的光，慢慢滴落在水中。
丹德里恩保持着伸手的姿势，长大了嘴巴，他在努力去理解小奥菲说的话。
在小奥菲的背后，巨大的阴影蔓延着，仿佛要吞噬整个屋子，看到情景，白旭紧张的叫着丹德里恩，“丹恩！”
丹德里恩没有理他，他叫着：“小奥菲，过来。”
看到他的样子，小奥菲笑着擦了擦眼泪，他往前一步，伸手从丹德里恩手里拿过了打火机，火光的照耀下，他身后巨大的蠕动着的青绿色怪物缓缓舒展开身体。
小奥菲转过身体，看着这个怪物，他最后回头看了丹德里恩一眼，“丹恩叔叔，我想，我已经死了。”，说完他的脸和身体如同蜡烛般开始融化，扑向了那个怪物。
丹德里恩吓得坐在了地上，积水浸湿了他的裤子和袍子，他向后倒退了几步，接着反应过来，翻身伸出手，拼命的想往前爬。
“丹恩！”，白旭叫着，死命的拉住了他，在他们前面，打火机的火光在黑暗中闪动着，怪物如同沸腾一般剧烈变化着形体，发出难以理解的吼声。
小奥菲的声音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响起，回荡在地窖里：“谢谢你，丹恩叔叔，谢谢你那些日子里陪我玩，谢谢你来找我。我想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声音渐渐变小：“我不能把它们放出去，所有人都会被吃掉的。丹恩叔叔，你给我念的那些故事，那些英雄的故事，我很喜欢，我也想做个英雄。”
“我不怕疼，我会勇敢。”
接着传来油桶翻倒的声音，火焰在水面上蔓延开来。
火光照亮了整个地窖，白旭和丹德里恩看到了几具骸骨，属于小奥菲的细小骨架被拥在他父母的骨头中，静静的靠在油桶边，还有两具骸骨在地上横卧着，应该是镇上失踪的那两人。
接着火焰吞没了一切。
青色怪物的动作慢了下来，火焰点燃了更多东西，开始冒出呛人的烟，小奥菲最后的声音传来：“妈妈……”，之后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白旭拼命把哭的涕泪横流的丹德里恩拖出了浓烟滚滚的地窖，拖到了院子的矮墙边，他靠在墙上坐着，被烟呛的直咳嗽。
“这是为什么！”，丹德里恩痛苦的用手锤着地。
“那已经不是小奥菲了。”，他站在丹德里恩身边无力的安慰着他，“魔鬼还是别的什么，早就吃掉了他们。”
这时候他特别怀念随时能掏出烟的时候，他习惯性的把手伸进裤子口袋，手指碰到一个东西，他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小奥菲的手机。
按下按键，屏幕亮了起来，他翻看短信列表，找到了意料之中的两条短信：
“玩家编号59313544掷出幸运骰，前进2！恭喜你进入蠕行之国的行骸之原。”
“**与思想，你选哪一个？获得异种拟态食肉菌！幸运骰已经失效，将被保留至下个幸运儿出现！你已进入游戏第一阶段，祝你好运”，
白旭看了一会，骂了一句f**k，将手机用力往远处的沙漠扔了出去。
小奥菲和他的父母应该在收到短信的那天就被拟态食肉菌吃掉了。这些异界来的怪物模拟了他们的形态并获得了他们的记忆。不知为何，小奥菲的人格也被保留了下来，这一切通过短信推测出来的事情，白旭无法也不准备和丹德里恩解释，他会埋在自己的心里。
“反正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白旭看着自己覆盖着红色鳞片的左手，这么想着。
拿回了遗留在房子里的旅行包后，白旭和丹德里恩两个在天亮之前开车逃离了镇子。
车子一路向东，两个人沉默着，丹德里恩不时擦拭着自己眼睛。太阳终于从地平线升了起来，阳光迎面照射着他们的车子，丹德里恩转头看了看白旭，打破沉默问道：“你的手怎么样了？”
白旭看着窗外的风景，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听到丹德里恩的问题之后，他看着自己的左手，压下心中的不安，苦笑了一下，“除了有点痒，一切正常。”
丹德里恩握着方向盘，随意的问道：“接下来你要去哪？”，他的声音还带着点沙哑，不时的抽着鼻子。
“不知道，我很担心我这样子被发现，会被切片解剖。”，白旭举了举左手，避开了丹德里恩的问题，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抱歉。”，丹德里恩又瞬间沮丧了下来。
“嗨，老兄，这话你说过很多次了，比起这个，我更担心镇上的警长明天会不会通缉我们。”，为了振奋丹德里恩的心情，白旭故作开心的开着玩笑岔开了话题。
这个话题让丹德里恩从悲伤里稍微平复了一点，他耸了耸肩说道：“昨晚的事说出来没人会信的，别太担心，我了解布兰迪警长，他也许会叫上郡警、州警满世界找我们，但是不会把没干的事情载到我们头上，他是那种电影里才有的旧时代牛仔，我先带你去凤凰城躲一阵再说。”
“丹恩。”，白旭忽然想到一件事。
“嗯？”，丹德里恩开着车回应道。
“我们要去的地方有电脑吗？”，白旭转过身认真的问。
“嘿，我们可是在美国，我总能帮你搞到台电脑。”，车子迎着朝阳飞奔，地平线上出现了城市的轮廓。
丹德里恩的声音飘荡在旷野中，“嘿，怀特。”
“怎么了？”，一起回荡的还有白旭的声音，
“你不会是偷渡过来的吧？”
“......”
“好吧老兄，我会想办法的，交给我了。”
第十四、十五章
第十四章，每个人都有选择
当太阳渐渐向西边落下了一点，风吹了起来，在回旅馆路上的白旭总算感到了一丝凉爽。玩了一天的莫妮拿着水壶蹦蹦跳跳的走着，让白旭感慨小孩还真是精力旺盛。
他们就这样慢慢走回了旅馆，经过停车场的时候，一辆皮卡擦着他们不减速的开了进去，气的莫妮大叫：“看着点，你这个混蛋！”
车上下来一个带着牛仔帽的中年男人，看着他们大声朝地上吐了口吐沫，接着走向了旅馆。
顺着他的方向，白旭看到有几个穿着暴露的姑娘站在一楼的房间门口，这个男人搂着其中一个进了房间。
“这个渣滓迟早会死在妓女的肚皮上。”，莫妮悻悻的骂道。
白旭摸着她的头，教育道：“莫妮，这些词你都不该说，我们回去吧。”
这时候，卡西从他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他一间间敲着一楼的房门，每个房间里都会有人递给他一些东西。
当他回过身的时候，白旭看到他手里拿着一叠钱，他也看到了白旭和莫妮，不过只是懒洋洋的耸耸肩，顺手摸了一把站在门口姑娘的屁股，然后回了自己房间。
“卡西在干什么。”，白旭随口问道。
莫妮呸的吐了一口吐沫，“她们管这个叫做保护费，交了就保证没有混蛋和条子来烦你。”，她的情绪一下子低落起来，她拉着白旭，“你可别告诉哈莉我今天说的，她会生气的。”
“我保证。”，白旭蹲了下来，伸出小指，“我们可以拉勾。”
当白旭送莫妮回卡米拉的公寓，然后回到房间，丹德里恩已经在房间里了，他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手里拿着一罐啤酒，在他的脚边放着一个大大的皮箱。
看见白旭，他举了举手中的啤酒罐，打了声招呼：“怀特，桌上有啤酒，自己拿。”
白旭打开一罐啤酒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从喉咙进入胃部，让他舒服的打了个嗝。他随意的问道：“你去忙什么了？”
“忙这个。”，丹德里恩拍了拍脚边的皮箱，“明天陪我去44大道吧，用这个赚钱得靠你了。”
“我能帮上什么忙？”，白旭好奇的用脚碰了碰皮箱，“这里是什么东西？”
丹德里恩拉开拉链，打开皮箱，里面的东西差点闪瞎了白旭的眼睛。
“盗版dvd？”，看着满满一箱子光碟，白旭忽然有点想笑的感觉，自己有多久见过这东西了，有十年了吗？
竟然在最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又重逢了，真是让人怀念，这算不算是他乡遇故知啊。
白旭举起一张光碟，“让我去卖这个？你们这里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做网络下载吗？”，他问道。
“盗版是重罪，非法下载太容易被mpaa（美国电影协会）和riaa（美国唱片协会）调查了。只有墨西哥佬和中国佬做这个生意，我这个面孔如果在中国城附近卖这个会被盯上的，其他地方都是墨西哥人的地盘，如果我们不在他们洗衣房进货，会被宰了的。”，说到这里，丹德里恩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如果是你出面在中国城卖这个会比较安全，对了怀特你英语这么好，不会是二代移民吧，中国话你还会说吗？”
“中国的129种地方语言里面我只会1种。”，白旭决定逗逗丹德里恩。
“只会1种啊，等等你说你们国家有129种方言？”，丹德里恩瞪大了眼睛。
白旭故作认真的点点头，接着刺激他道：“而且每种之间的区别都类似法语和英语一样。”
“噢，狗屎，那你们平时怎么交流的。”，丹德里恩躺进沙发捂着脸喊道。
“用官方语言普通话”，白旭忍着笑意回答。
“怀特，你是在逗我吗？”，丹德里恩反应过来，坐直了身子嚷道。
“我又没骗你。”，白旭好奇的翻看着皮箱里的光盘，他一边挑挑拣拣一边回答，“我记得电影里的唐人街流行说一种叫粤语的方言，万一他们不会普通话还真不好交流。”
“那就只能祈祷上帝保佑了。”，丹德里恩划了一个十字，又一下躺回了沙发。
白旭在里面翻来翻去，发现一个夹层，他打开夹层的拉链，一包包装满了蜷曲状绿色草叶团的塑封袋出现在眼前，他拿起一包对着阳光看着，问道：“这是什么东西，茶叶？”
“什么茶叶。”，丹德里恩慢悠悠的喝着啤酒回过头，看见这一幕，啪的跳起，冲过来夺走了白旭手上的塑封袋，讪讪的说道：“没什么，这事你别管。”
白旭疑惑的看着丹德里恩，忽然灵光一闪，一个词出现在他脑海里，他脱口说了出来：“大麻？”
看着丹德里恩张口结舌的样子，白旭知道他猜对了，他皱着眉头说道：“丹恩，你不怕被警察发现？”
丹德里恩装作无所谓的强笑了一下，“州警对这个一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联邦政府也不会注意我这种小人物。需要担心的是墨西哥佬。”
“美国现在对毒品还真是宽松。”，白旭用嘲讽的语气说道。
丹德里恩犹如被踩到了尾巴一样喊道：“这他妈不是毒品，在很多州是合法的。”
白旭冷冷的回应：“很多？我记得只有4个吧。”
“哪又怎么样，在亚利桑那有钱人只要开个证明就他妈的能走进药店买这鬼玩意，而穷人还得靠我这样的人才能弄到。”，丹德里恩有点急了，他说话的嗓门渐渐变大。
“丹恩，不管怎么说，大麻总是诱导性毒品，想想哈莉和莫妮，你总不会希望莫妮接触这个吧，要是她们知道......”，白旭仍然想劝说丹德里恩，他甚至拿出了哈莉和莫妮做理由，但是这仿佛触怒了丹德里恩，他挥动着双手爆发了：
“你知道什么，你担心过下个月的手机费吗？你担心过晚上睡哪里吗？你像莫妮一样从小就不知道她父亲是谁吗？你见过老妈每个月为了账单发愁的脸吗，还不上就会被赶出屋子！
你从你那个东方天堂里啪的一下掉到了亚利桑那，我把光着屁股身无分文的你捡来的时候有问过一句你从哪里来，你是干什么的吗？
现在你一副义正言辞的嘴脸和我说这个，我现在就是为了哈莉和莫妮，还有他妈为了你，不干这个谁会付钱雇一个像我一样高中辍学的人吗？不干这个哈莉再还不上钱她就得去一楼像其他姑娘一样给卡西交钱接客。不干这个你他妈明天就得住到第七大道的桥洞里去。这就是我冒着华尔兹先生和他老板宰了的风险干这个的原因，这样你是不是满意了!”
敲门声打断他，他们同时回过头，卡米拉站在门口，手放在开着的房门上，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
“抱歉打扰你们男人之间的交流了，不过有三件事说完我就离开，一、声音太大了，莫妮会听到。二、哈莉不回来了，她忙完时间不够，会直接去俱乐部，我给莫妮准备了晚饭，还开了电视，你们不用管了。三、我也要去上班了，我走之后你们可以继续男人之间的交流，只要声音轻一点。”，说完卡米拉就扭头从门口消失了。
白旭和丹德里恩站着沉默了好一会，白旭率先开了口，“丹恩，你知道我，我不知道......”，他结结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丹德里恩摇摇头，“怀特，我刚才的话别放在心上，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这次就是为了哈莉，等这这一票干完我就收手了。”
这一天直到晚上，他们两个都很沉默，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丹德里恩叫了一份披萨，白旭和他吃完后，喝着剩下的啤酒，靠在走廊上看着快要下山的太阳。
“我第一次在晚上8点看夕阳。”，白旭忽然说了一句。
丹德里恩点了一根烟，眯着眼睛看着太阳，半天说道：“有机会我想去你的家乡看看。”
“你会很喜欢中国的。”，白旭拿着啤酒喝了一口，回答道。
“希望你也会喜欢亚利桑那。”，丹德里恩举起啤酒罐，“敬家乡。”
“敬家乡。”，白旭也一起举起啤酒罐。
太阳就在他们的注视下无声的沉入地平线，天黑了下来，默默的收拾完披萨包装和空罐子，他们回到了房间。
白旭洗完澡后躺在沙发上，他试图入睡却毫无睡意，这里终究不是家乡，未来的路模糊不清，他该何去何从。在别人面前他可以表现镇定，但是每当他一个人的时候，有个声音一直在他脑海里问着，“我应该去哪里？”
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他找不到答案，也无法停止思考这个问题。
他就这么躺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丹德里恩悄悄的起床，出门去接哈莉；他也听到丹德里恩和哈莉回来后在门口拥吻，这让白旭有些莫名的烦躁。丹德里恩回屋睡着之后，他在黑暗中摸索着起身，穿上衣服走出房门，靠着栏杆看着夜空中的星星。
这时楼下传来争吵的声音，夹杂着男子的喝骂和女人的尖叫，他从阳台上看见有个男人拽着一个姑娘的头发往停车场走去，另一个穿着睡裙的姑娘冲了过去，对着男人踢打着。
“卡米拉？”，借着停车场的灯光，白旭看清了穿睡衣姑娘的脸，他急忙冲了下去。
当白旭走入停车场时，卡米拉已经被那个男子推翻在地，她的睡衣肩带垂到了胳膊上，短短的裙子遮不住大腿到臀部的光滑曲线，而那个男子正在把手中抓住的姑娘往车上拽。
白旭弯腰想扶起她，卡米拉看清是白旭，抓着他的胳膊站起来，指着那个男子恳求道：“怀特，求你了，别让他把贝蒂带走。”
“把她放下。”，白旭扶起卡米拉，然后走近了那个男子，这正是下午差点撞到他和莫妮的白人牛仔和他的车，白旭眯着眼睛看着他，真巧啊。
那个男子正准备把拽在手里的姑娘塞进车子，听到白旭的声音，摇摇晃晃的回过头来，看见白旭的样子，轻蔑的笑了起来，他带着醉意大声的叫嚷着：“嘿，看谁出来主持正义了，一个该死的中国佬（ching chong），到处都是你们，为什么不滚出美国好让我清净一点。”
“再说一遍，把她放下，你这个婊子养的，我看你还是回去上你家的牛比较合适。”，白旭走近了一点，他感到自己有点愤怒，也有点害怕，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该去阻止这个混蛋，在他以往20多年的人生里，连架都没打过。但是他只知道一点，不能让这个醉鬼把姑娘带走，他不能后退。
“你以为你是谁。”，男子放开手，摇摇晃晃的朝着他走来，他摆出几个拳击姿势嬉笑着说道：“你他妈以为你是李小龙吗？”
他就这样走过来，直到和白旭能看清他的咧开的嘴里牙上黄色的烟渍，白旭感到自己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他握紧了拳头，不清楚自己是否该动手。
“嗨，别那么紧张。”，男子挥舞着手做出一个假装挥拳的动作，白旭下意识的抬起手挡住头，却发现对手只是在戏弄他。
他笨拙的动作引得对面哈哈大笑，男子指着他的背后说道：“看看，姑娘们都看着你，别让他们失望。”
白旭顺着他的手转过头，眼角瞥见一团阴影袭来，接着他脸上感到一阵刺痛，整个人倒向了地面。
偷袭得手的男子大笑着，对着他的肚子猛踢了两脚，骂道：“滚回你妈的怀里，黄皮猴子！”
白旭没有听到这些，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如果有人现在看到他的眼睛，会发现他的眼睛失去了焦距，瞳孔中有着黑红色的漩涡在旋转着。
呼呼的风声唤醒了白旭，他睁开眼，自己漂浮在一个巨大的深渊中，不，不是漂浮，而是在下坠，深渊如此庞大，永无止境的下坠带来感官错乱，让他产生了正在漂浮的错觉。
红色火与黑色的烟旋转着，组成了深渊的墙壁，也带来了深渊中不多的光，不时有巨大的人形或怪物从火与烟的墙壁中冲出，燃烧着化为灰烬，在微弱的火光下，无数白色飞灰螺旋而上，壮观而美丽，犹如迁徙的鸟群。
黑暗中，有东西穿过发出隆隆的声响，在下方擦过白旭，带来的气流让他颠簸不已，那物体如此巨大，擦过白旭的躯体仿佛无尽之长，不知过了多久才感到它的远离。
巨兽沿着火与烟之墙攀登而上，每一爪都带起四溅的岩浆，照亮了它的身躯，红色的翅膀抖开，燃烧起橙红的火焰。
“你想要力量？”，那兽扭过巨大的头颅发出吼声，仅仅与它对视就让白旭感觉燃烧般疼痛，他发出剧烈的哀嚎。
“就为了这种小事？”，那兽轻蔑的摇着头，岩浆从七个角上抖落，掉入深渊而后逝于黑暗。
巨兽缩回了头颅，发出微微的叹息，低沉的声音传入白旭的耳边，“力量只是虚妄，变得强大吧，否则注定与其他弱者一样归于这深渊！”，硫磺的气息扑面而来，充斥着鼻端，鼓声响起，深渊中的风变得更大，将白旭吹得向上升去。
“你想要拯救的是什么？你能拯救的又是什么？珍惜你的选择，在火焰吞没他们之前，在我爬出这深渊之前！”，隆隆作响的咆哮回荡着，巨兽的躯体沉入黑暗，唯有红色双眼，紧紧盯着他。
第十五章，勇者的奖品
在停车场上，踢打白旭的男子兴高采烈的走向原先被他抓着头发的姑娘，在他身后，白旭悄然无声的站了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左手快要烧起来，心脏剧烈的跳动，好像要从喉咙中蹦出来。
“我说了，把她放下！”，白旭的喉中传出模糊不清的话语，仿佛野兽的喃呢。
“什么？”，男子转身看到白旭的样子，叹了口气举起手说道：“你他妈是欠”
话没说完，他被白旭一把抓住冲向了车子，他的后背撞在车门上，发出砰地一声响。
还没等他来得及喊疼，白旭侧身踏地，做出一个后手出拳的动作，他下意识的抱着头往白旭右手的空挡扑了出去，拳头擦着他的耳朵打中了车子。
砰的一声闷响过后，他坐在地上看着摇摇晃晃的皮卡和车门上巨大的凹陷惨叫起来：“我的车！”。
男子连滚带爬的跑向皮卡的后斗，从盖着的雨布下抽出一把猎枪对着白旭，嘴里喊着：“老子干死你这个该死的怪物！”
“够了，比尔，别闹了。”，一把手枪顶在了男子的后脑勺上，卡西，那个墨西哥裔的管理员从他背后抽走了手上的猎枪。
“你是不是忘了这是谁的地盘？”，卡西恶狠狠的问道。
“卡西，这是个误会，这个婊子偷了我的钱。”，叫做比尔的男子举起双手，色厉内茬的喊道。
“如果你现在不滚，我保证明天可以在大先生的垃圾处理场里找到你身体剩下的废渣。”，卡西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接着把猎枪卸了子弹扔回了皮卡的后斗里。
比尔从地上爬起来，用力拉开变形的车门启动了汽车，他对着卡西和白旭喊道：“这事他妈没完。”，然后一溜烟的开车跑了。
看着远去的车子，卡西吐了口吐沫，说了一声：“孬种。”
他走向差点被比尔拖走的姑娘，在她身边问道：“贝蒂，你偷了多少。”
叫贝蒂的姑娘哆嗦了一下，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回答道：“500，卡西，求求你，我下次......”
“贝蒂，贝蒂，你真是让我失望。”，卡西叹了口气打断了她的话，将手枪换了一只手，猛然扇了贝蒂一耳光，将她打的差点摔倒在地上。
“你这个给我惹麻烦的bitch！”，卡西再次举起手，准备扇下去，但是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他的手被另一个人像铁箍一样抓住，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离他远一点。”，白旭抓住了卡西的手，鼓声仍在耳边回荡，他感到自己的左手又开始发痒，怒气开始慢慢聚集。
“控制住，控制住你自己。”，白旭不停想着，他感到自己需要宣泄，体内有东西透过他的身体想要出来。
“会功夫的中国佬，那一拳打的不错，但我可不是比尔那样的废物，放开你的手，这婊子破坏了规矩，就要受到惩罚。”，卡西挥着手枪，面对面盯着白旭说道。
“如果我不放呢。”，白旭也盯着卡西的，他眼中闪着危险的光。
“想当蜘蛛侠？我可听说蜘蛛侠不防弹。”，卡西举起枪顶上白旭的脑门试图威胁他。
在枪口接触到白旭的一刹那间，时间仿佛变慢了，鼓声在他脑中急剧的响起，他放开卡西的右手，用左手抓住手枪套筒和卡西握枪的手掌，拇指插入扳机护圈，将套筒向后推去。
卡西努力的扣动扳机，却发现没有子弹射出，他叫道：“你他妈的干了干什么？”
白旭没有回答，他右掌切下，击中卡西的手腕，左手一扭将手枪夺了下来，接着他后退一步拿着手枪瞄准卡西，轻声说道：“我给你时间跑。”
“你他妈在说什么？”，卡西搓揉着红肿的手腕叫道，“去你妈的，有本事你开枪啊。”
白旭将枪口慢慢下移，直到瞄准卡西的小腹，他的感到自己分裂了，灼热的冲动炙烤着他的大脑，鼓声在催促他行动，但是他的内心一片冰冷，仿佛一切情感离他远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这个疯子！”，卡西脸色苍白，双手捂着小腹，对着白旭吼道。
白旭露出一个病态的微笑，正准备扣下扳机，有人握住他拿枪的手，鼓声停止了。
温暖的感觉从手上传来，白旭迟疑的看着手的主人，卡米拉握着他的手，对他摇着头。他慢慢放下枪，左手的疼痛渐渐消退，但是他感觉自己身体又有了一些变化。
卡西走到他面前，咬牙切齿的咒骂道：“疯子，你想杀了我？来啊。”
卡米拉劝解着：“卡西，怀特救了贝蒂。”
“要不是看在他救了我的姑娘面上。”，卡西指了指红肿的手腕，“我就剁了他。”
“你的姑娘？”，白旭用讥讽的口气说道：“不仅在她身上赚钱，还揍她，你对你的姑娘还真好。”
“嚯嚯，看来我们这里来了一位上东区的大人物。”，卡西用手指点着白旭的胸，“我来教你一些保姆不会告诉你的道理。”
他对着整个汽车旅馆挥舞着手，“看着这些姑娘，这里需要有规矩，这些姑娘才能安心的赚钱，没有规矩她们就得互相压价，为了地盘大打出手，还得上街去面对瘾君子和小痞子，是谁在维护这里的规矩，是我！”
卡西伸手指向远处繁华的城市：“我把钱交给华尔兹先生，华尔兹先生把钱交给‘大’先生，而‘大’先生八成会把钱分给几个不能说名字的政府里的朋友。你宰了我，华尔兹先生可以立刻翻开电话本找上一百个跃跃欲试就等着能够取代我的混蛋，这里的姑娘接下来还得把钱交给他们，说不定交的更多。就算你把我们都宰了，政府里的那些高尚人士也随时能从街上找到足够的人渣来干这事。脏活总要有人来干，难道靠你能给这些婊子找一份正经工作，帮她们付一辈子房租？还是能给莫妮买保险，付她钱上学？醒醒吧，蜘蛛侠，连我这个墨西哥佬都知道，你我可他妈都是活在资本主义里，如果你不能改变世界，就最好走过去别看！我可是看够了你这张高尚人士的脸。”
白旭无法反驳，他控制着怒气把枪丢下，无言的转身走回旅馆。卡米拉追了上来，拉着他的手说道：“你的手受伤了，跟我来。”
白旭这才发现他的右手手背上破了几个大口子，鲜血慢慢渗了出来，一定是刚才击打车门那一拳太用力了。
“莱丽，房间借我用一下，顺便帮我从卡西那里拿个药箱过来。”，卡米拉把他拉到一个姑娘的房间门口，打了声招呼就把他拖了进去。
白旭坐在屋子里的床上，好奇的看着粉红色灯光下的屋子，竖条纹的墙纸，墙上挂着几张风景画，床边是小小的梳妆台和化妆镜，床对面的柜子上有个电视机，浴室的门开着，看得到在里面晾着的内衣。
手上感到一阵疼痛，他吸了一口凉气，发出咝咝的声音，那是卡米拉在椅子上低头给他用酒精清创。
“你竟然会怕疼。”，看着他疼的扭曲的脸，卡米拉开心笑着，像个孩子。
“你来试试，咝~，轻点。”，白旭咬着牙，手不停的想往后抽。
卡米拉抓紧他的手往胸口带了带，轻声说：“别动，很快就好了。”
白旭感觉自己的手指触碰到了软绵绵的东西，脸一下子红了，他尴尬的抬起头，装作无辜的看着天花板。
卡米拉盯着他，像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她用绷带在白旭的手掌上一圈圈缠绕着，一边说：“谢谢你救了贝蒂。”
白旭看着天花板，很想回答一句这是少先队员应该做的，但是他没有说出口，说冷笑话实在太傻了，他这么想着。
屋里安静了下来，他感到左手被轻轻放到床边，卡米拉的双手撑着他的膝盖向他靠过来，白旭低下头，正好对上了她的眼睛。
“那么我该给你什么奖赏呢？”，卡米拉凑近了对着白旭说道，温热的呼吸吹在他的脸上，白旭避开了她的目光，血一下子冲上他的头，他感觉自己脖子都红了。
卡米拉凑的越来越近，直到白旭感觉柔软的嘴唇含住他的耳垂，接着耳朵一凉，脸颊上感到了柔软的触碰，淡淡的香味钻入他的鼻子，他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东西爆炸了一样，僵着一动也不敢动。
卡米拉慢慢往后退，接着站直了身体，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说道：“好了，你看伤口包的怎么样，如果没问题，那我们就明天见了。”
白旭呆滞的重复着：“啊，伤口，伤口很好啊。”
卡米拉带着弄的眼神看着白旭，问道：“那你是对奖品还不够满意？”
白旭反应过来，从床上跳了起来，结结巴巴的回答道：“没，没有，明天见。”，说完落荒而逃。
直到第二天陪着丹德里恩来到中国城外面，白旭还有点晕呼呼的，他看着右手的绷带，摸了摸脸颊，仿佛在回味昨晚的触感。
第十六章 再见吧男孩
“怀特，你怎么了？”，丹德里恩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弱智，“怀特，看到中国城会让你这么开心吗？”
“没，没什么，我们不进去吗？”，白旭搓了搓脸，看着马路对面，跨过44大道，就是3年前被卖掉的文化中心遗址，经过漫长的法庭扯皮，这里现在已改建成了一个大露天市场。
“合法摊位需要申请，而且我的货在里面不方便出手。”，丹德里恩看了看周围，周边有很多像他一样摆着摊卖各种小东西的，他将打开的皮箱往边上的巷口挪了挪，然后对着白旭说道：“警察在这附近不会管我们，如果有中国人来问这个，就交给你应付，这些电影5美元一盘，这些是游戏，15美元一盘。如果有人要买‘茶叶’，就交给我。”
“我还是不喜欢你卖那玩意，丹恩。”，白旭抬头看了看头上的遮阳棚，幸好有这个，不然现在就被晒死了。
“我保证，这次之后我会考虑别的办法。”，丹德里恩从一个小保温箱里掏出两罐可乐，给了白旭一罐，“对了，你昨天去光顾一楼的生意了？我从来没看见一楼的姑娘对人这么热情打招呼过”。
“没有，我发誓。”，白旭笑着举起左手伸出三根手指装作发誓的样子，他现在也有点喜欢喝冰饮了，这个地方夏季平均温度是摄氏33度，少云少雨，每天都是大太阳，一瓶冰可乐比什么都管用。
看着他的手，丹德里恩露出了一点担心的神色，他指着白旭的手问道：“你的手现在怎么样了，我在想是不是带你去一次教堂试试。”
白旭将左手举高，阳光从指缝透出来，手套下的鳞片犹如身体的一部分，完全没有带来任何不适感。
“我觉得不用，现在感觉比之前好多了，说不定过几天就会恢复正常。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你的‘茶叶’。”，他敷衍着丹德里恩，岔开了话题。
出乎白旭的意料之外，整个下午来他这里挑碟片的人不少，偶尔有几个看上去像中国人的黑t恤男子严肃地盯着他这个生面孔看，白旭对他们善意的笑笑，之后他们也就不再注意这边了。
而丹德里恩不知道用了什么标记，总有一些人能一眼看出他在卖什么，他们攀谈两句就走入巷子，之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出来，分道扬镳，这些瘾君子里有不少大学生和高中生模样的青年，看的白旭眼皮一跳一跳，就担心什么时候冲出来一队警察。
幸好他想象中的这一切没有发生，到了下午，街上巡逻的警车渐渐增多，丹德里恩收拾好箱子，带着白旭离开了这里。
开着车，丹德里恩开心的将一卷皮筋捆着的小额美元丢给白旭，“看，今天的收获，这是你的份，现在的小伙子可真有钱。”
虽然不喜欢丹德里恩的地下生意，但是白旭对丹德里恩还是很感激，一路上一直是丹德里恩在帮他的忙，而这些钱本来也不用分给他。
面对自己良心的小小纠结，他有些赧然的收下钱，闷闷说了句谢谢。
看见他不太想说话的样子，丹德里恩以为他还在介意大麻的事情，他拍着白旭的肩膀说道：“嗨，别不开心，我保证这批货出完就干点别的，这些算是启动资金。”
白旭点点头，真心的笑了。
当他们回来的时候，旅馆静悄悄的，连莫妮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了。
他们舒服的坐在沙发上，安静的享受着冰凉的啤酒。
“怀特。”，良久，丹德里恩开口了。
“嗯？”，白旭懒洋洋的回答。
“你说你没光顾过一楼的姑娘？”，丹德里恩晃着啤酒罐，打了一个嗝，然后问道。
“我不是发过誓了嘛。”，说完白旭也摇了摇罐子，将最后一口啤酒喝进嘴里，一把将易拉罐捏扁，随手一扔，哐的一声正好扔进了垃圾桶。
丹德里恩摇晃着食指，接着问道：“你昨天睡那么早，是怎么知道一楼的姑娘们的？”
“噗，咳，咳咳咳咳咳。”，白旭捂着嘴，呛的差点把啤酒喷出来，他着急的辩解道：“我真的没有去过，是晚上起来看到的。”
“放轻松，别这么激动，我相信你没去过。”，丹德里恩调整了一下位置，让自己陷进沙发，慢吞吞说道。
白旭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回头问丹德里恩：“为什么又相信我了？”
“因为你身上没有钱，除非你和汤姆克鲁斯一样帅。”，说完丹德里恩大笑起来。
这时候门忽然打开了，莫妮跑了进来，她大咧咧往白旭和丹德里恩中间一坐，抢过丹德里恩手中的啤酒，小小喝了一口，然后皱着眉头抱怨道：“呸呸呸，真难喝。”
“小孩不应该喝酒。”，丹德里恩把啤酒抢了回来。
莫妮转过脸，嘟着嘴对丹德里恩说道：“丹恩，能不能给我20块钱，我想吃中国菜。”
丹德里恩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币，对着天花板展开，说道：“10块钱，随便你买什么，但是帮我带罐可乐放在冰箱里。”
莫妮一把抓过丹德里恩手里的钱，跳下沙发向门口跑去，在门口她回头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大声叫道：“小气鬼，我是不会让妈妈嫁给你的。”
白旭看着小姑娘走出门，回头看着丹德里恩说道：“丹恩，你们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莫妮的教育问题，她应该快要上学了吧。”
丹德里恩沉默了一会，一口气喝完了手中的啤酒，然后说道：“我今年准备存点钱去读个夜校，然后找一份固定收入的工作，运气好的话，可以在靠近金融区的社区租个公寓，带着哈莉离开这里，这样莫妮也能上稍微好一点的学校。”
“哈莉是个好姑娘，我觉得你会走运的。”，白旭感觉丹德里恩情绪有点低落，只能安慰着他。他想到了自己之前平静的上班族日子，现在看来，比起丹德里恩和哈莉他们，他要幸运的多。
可惜没有机会了，现在他宁愿当初放弃那笔天外横财，来换回当初的生活。
丹德里恩的情绪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他突然坐直了身体，问了白旭一句：“怀特，你还没结婚吧？”
白旭从思绪中回过神，抬起头，机械的回答：“啊？是的。”
“听说中国人结婚之前不能上床，所以你还是处男？”，丹德里恩继续问道。
白旭被问的愣了一下，干巴巴的解释道：“有些人是抱着这种想法，也有很多人不是这么想的啊。”
“所以？”，丹德里恩仿佛来了兴趣，盯着白旭问道。
“所以？”，白旭重复了一遍，他不明白丹德里恩在问什么。
“所以你确实还是个处男？”，丹德里恩看着白旭，眼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仿佛看见了什么稀有动物。
白旭捂着脸，“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啊哈”，丹德里恩兴奋了起来，他搭着白旭的肩膀，仿佛那些要带着学弟去做坏事的学长一样，眉飞色舞的说道：“那我晚上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丹德里恩带着白旭在一家汽车餐厅点了快餐，将车停在路边慢慢吃着，白旭一边吃着薯条，一边看着过往的车流，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你很快会知道的，我给你的钱你带着了把，等会有用。”，丹德里恩咬了一口汉堡，调整汽车座椅向后靠了靠。
晚风吹过，带来舒爽的凉风，白旭也往后靠了靠，把双脚架到副驾驶位的仪表台上，看看太阳慢慢沉入地平线。
当太阳完全下山后，丹德里恩将车开进一条并不繁华的街道，来到一座看上去很普通的建筑旁，硕大的霓虹灯竖在停车场上，由灯管组成的‘缪斯之夜’在轮流闪烁着。两个穿着西服，手臂和白旭大腿差不多粗的壮硕门卫站在门口，不时有人拉开门进去，露出里面变换的灯光。
丹德里恩带着白旭来到门口，很熟络的和门卫打了声招呼，递给他们两张1美元纸币，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打开，带着强烈节奏的音乐和不停变换色彩的灯光朝着白旭扑面而来。大厅内，各个方向伸出几个平台，每个平台上都有一根直通天花板的钢管，围绕着钢管有一些姑娘穿着极少的衣服在扭动着，每个平台下都坐着一些客人。
“脱衣舞俱乐部？”，白旭凑在丹德里恩的耳边问道。
丹德里恩跟着音乐摇晃着，对着白旭做了一个‘你猜对了’的表情，接着拉住一个兔女郎装扮的女招待问道：“嗨，宝贝，哈莉今晚负责哪个区？”
女招待笑着给他指了指，那是屋子里最大的一个平台，丹德里恩带着白旭在这个平台下最近的那排坐下，欣赏起台上扭动着的姑娘。
白旭看了一会就感到浑身不自在，也许是因为看他是个亚洲人，平台上的姑娘特意凑到他面前舞动着，让他感到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丹恩，你怎么带着怀特来了。”，哈莉也穿着同样的兔女郎服装走到他们身边，然后在他们面前放了两瓶啤酒。
“怀特从没看过脱衣舞，我觉得有必要给他开启人生的新篇章。”，丹德里恩在哈莉的托盘上放了30美元，然后偷偷拍了拍哈莉说道：“宝贝，再帮我们弄点够劲的。”
哈莉白了丹德里恩一眼，弯腰在怀特耳边说道：“怀特，这些姑娘可以给小费，但是别点其他的，等会卡米拉就出来了。”，说完转身走开了。
卡米拉在这里工作？白旭一时诧异了一下，接着反应了过来，和哈莉一起上班，白天休息，看见哈莉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的。
他抬起头，发现台上的姑娘还在他眼前跳着，他无助的看向丹德里恩，丹德里恩笑着拿出一张1美元，伸手塞进了台上姑娘的丝袜里，接着朝白旭示意着，让他也这么做。
白旭慌慌张张的从口袋里掏出零钱，抽了一张1美元像丹德里恩一样往前放，却不不太敢放进姑娘的丝袜。
台上的姑娘冲他们抛了个媚眼，主动靠近白旭，抓着他的手把钱塞进了衣服，肌肤的触碰让白旭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
“兄弟，别急，多看几首，找你最喜欢的来一曲膝上舞。还有，我想你说不定有机会需要用到这个，加油，童子鸡。”，丹德里恩凑近了说道，接着往他手里放了一个东西。
白旭低头看着手心，里面躺着一叠三联避孕套，白旭无奈的对丹德里恩翻了个白眼，把这东西塞进裤子口袋，接着喝了一大口啤酒，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小伙子，你说的很对，要慢慢挑才能挑到最心爱的，不过挑到了下手要快，这才不会后悔。”，丹德里恩身边的一个白发老头拿着雪茄插话道，说完他拿起酒杯朝他们示意，白旭注意到他手上缠着一根手链，上面一个镶嵌着绿宝石的银色十字架吊坠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他和丹德里恩也拿起酒瓶回敬。
几首歌后，已经换了两三个姑娘，该看的不该看的白旭都看了个遍，哈莉过来给他们送了瓶冰冻的斯米诺伏特加，第一口入喉后，粘稠的口感瞬间消失，接着凌冽与甘甜、冰冷与火热同时袭来，让他呼出一口热气。
白旭又了两口，这让他感觉自己有点飘，他不再那么紧张，彻底放松了下来，在酒精的刺激下，他已经敢往姑娘们的内衣里塞小费了。丹德里恩拍着他的肩膀，说着什么，但是白旭没有注意，音乐里似乎有种狂热的气氛，让他想放纵自己。
又过了三四首歌后，丹德里恩看上去和相邻的老头聊的很开心，白旭随着音乐微微摇晃着，好几个女孩跑来和他们聊天，试图让他和丹德里恩点一曲膝上舞，但是都被白旭沉默的摇头拒绝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是他就是对这些姑娘没有兴趣。
这时候音乐忽然风格一变，不再是强烈的节奏，而是舒缓了起来，带着一点冰冷与黑暗的曲调，让人想起月光下黑森林中的狼与白骨。
这时卡米拉走了出来，她穿着低胸紧身长裙，露出了胸口大片雪白的肌肤，腰上围着皮质束腰，眼睛上带着黑色蕾丝眼罩，显得鲜艳的嘴唇犹如沾着露水的玫瑰。
卡米拉一出场就引起一阵口哨，她摇曳着走向平台中央，应该是看见了丹德里恩和白旭，这让她小小的停了一下步伐，隔着镂空的蕾丝眼罩，白旭能感到她用带着询问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接着嘴角划出一个笑容，继续往前走。
白旭看着卡米拉慢慢起舞，把杯中的酒一口喝干，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的耳朵开始发烫，鼻端仿佛又飘来那天晚上的卡米拉身上的香气。萦绕在他身边。
他看着卡米拉扭动着躯体，在一阵充分展示身材的舞蹈后撕开下半截长裙，露出在束腰下笔直的大腿和妖娆的曲线。
他看着卡米拉的动作激烈起来，看着她在钢管上做出各种性感的动作，还看见有人将小费扔上台。
他忽然不开心起来。
“嗨。”，他举起手中所有的钱，朝着卡米拉的方向打着招呼。
卡米拉看着他，目光中有些无奈，她迈着猫步走向白旭的方向，在他面前做出一个一字马动作，凑近了说道：“怀特，你可不该来这里。”
白旭没有听，他只是看着卡米拉，在他耳边，丹德里恩狂热的吹着口哨，还有其他人喊着卡米拉，他没在意，这一刻，他遵从着自己的想法，如同一个固执的孩子。
卡米拉温柔的笑了笑，用双手解下眼罩，放入白旭的手中，轻轻的说道：“去二楼等我”，接着身体往后一仰站了起来，向台后走去。
白旭拿着眼罩懵懂的站起来，丹德里恩拿起酒瓶，又替他倒满了一杯，白旭一口灌了下去，他感觉自己的胃像烧起来一样，烧的他好难受。
丹德里恩拍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向楼梯，他边上的老头举起雪茄，做一个鼓励的动作。
正当他准备走上楼梯，有人掰住了他的肩膀，一个白人中年男子气急败坏的冲着他吼道：“这妞应该是我先要的。”
白旭疑惑的看着他，有点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于是伸出手很轻松的将这个男子推的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想继续往前走。
那名男子看着周围，仿佛感觉丢了面子，冲上来抓住了白旭的衣领，恶狠狠的说道：“我说了，这是我......”
他话还没说完，白旭一把捏住了他的喉咙，把他没说完的半句话憋回了肚子。
场内的保安走了上来，看着白旭问道：“两位先生是不是有什么问题，需要出去解决？”
白旭松开了手，举起双手表示不关自己的事，而那个男子在边上揉着喉咙，大声嚷嚷着要他好看。
“让这小伙子上去，他可没有做错什么。”，抽着雪茄的老头站了出来，指着白旭的对保安说道，他又指了指正在嚷嚷的男子，“把他扔出去，这里是文明的娱乐场所，不欢迎野人。”
“随您吩咐，格兰德先生。”，保安对着老头躬身示意，接着架起男子往外走去，一开始还能听到男子在骂骂咧咧，但是保安应该是用了一些有说服力的手段，随着几声痛哼，就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白旭摇摇头，走上了楼梯，在他身后，传来丹德里恩和老头的声音。
“没想到你是个大人物，格兰德老头。”
“我不算什么大人物，只是熟客而已。”
“你帮了我的朋友，我一定要请你喝一杯。”
“嘿嘿嘿，小子，你知道很少有人能请我喝酒的......”
“听我说，老头，我也曾经是个大人物，我可当过受人敬仰的神父，如果现在还在布谷鸟镇，说不定能有机会混到一席红袍子......”
之后他们再说了什么，白旭已经听不清了，他站在二楼的走廊上，一间屋子里传来卡米拉的声音，“进来。”
他掀开门帘走了进去，这些屋子都没有门，只是在门口有着透明度很低的门帘将光线与声音挡在门外，但还是能影影绰绰的看见外面。
有点厚的门帘后是一层珠帘，打在白旭身上又滑下来，互相碰撞发出风铃般的声音。
屋里的光线有点暗，白旭还没习惯，手就被拉住，然后被牵引着按倒在一把椅子上，接着一具火热而柔软的身体坐到了他的腿上。
他的耳边传来轻轻的喘气声，这让他喝下去的酒精仿佛进入血管燃烧了一样，他能感到自己的心跳和卡米拉的心跳一样快。
“怀特.....”，卡米拉在耳边叫着他的名字，悠长的声音宛如吟唱，“你知道，点我的私舞要多少钱吗？”
白旭茫然的摇头，他想去掏丹德里恩给他的那捆钱，但是刚举起手就被卡米拉按下去了，卡米拉拿起他手中一直捏着的眼罩，将他的双手按到椅背后面，将手腕系在一起。
“别动，这就当成你给你的真正奖品了”，卡米拉仰起身，头发如瀑布般披下，她的舞蹈开始了。
滴落的汗水，若有若无的低吟，刺激的音乐，灯光下舞蹈的躯体，这一切让白旭的仿佛身处一副超现实主义的画作，带给他前所未有的体验。
当最高点过去，音乐停止，白旭怅然若失的看着卡米拉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他伸出手想说什么，卡米拉看了他一眼，按下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走了出去。
白旭走下楼梯，台上的音乐还在继续，姑娘仍在**的舞动着，但是这些已经没法让他兴奋，丹德里恩不知道喝了多少，看上去有些醉了，拉着格兰德老头在说着什么。
“这不是我们的幸运儿吗？”，丹德里恩醉眼蒙的看着白旭。
白旭拉起丹德里恩，朝着老头抱歉的点了下头，接着拿出身上所有的钱压在酒杯下，架着丹德里恩走了出去。
格兰德举起雪茄向他们告别，对着丹德里恩喊道：“嘿，小子，多谢让我今晚让我听了个好故事。”
丹德里恩迷迷糊糊挥着手，大声回答：“这些可都是真的。”
站在停车场门口，白旭找着丹德里恩的车，这时哈莉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她换了一身便服，帮着白旭将丹德里恩扶上了车，然后开车送他们回了旅馆。
哈莉回俱乐部继续上班，白旭躺在沙发上，听着床上丹德里恩发出的鼾声，他感觉自己脑子停摆了，思绪停留在屋子中的那一刻。
就这样，在异国的夏夜，一个中国来的男孩，向着成为男人跨出了第一步。
第十七章 永远别在美国叫救护车
第二天，丹德里恩差点一觉睡到中午，他急急忙忙的起床，然后带着白旭继续去中国城卖他的‘货’。
白旭靠在墙上，看着蓝色的天空，发着呆。
“还在想卡米拉？”，蹲在地上抽着烟的丹德里恩问道，他还有点宿醉，看上去很憔悴。
“啊？没有。”，白旭把头摇的和风扇一样。
丹德里恩扶着脑袋，看来宿醉的头疼折腾的他不轻，他站起来拍拍白旭的肩膀，“你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我把钱都留在那儿了，丹恩”，白旭继续看着天空说道。
“你可真幸运”，丹德里恩把烟丢在地上，用脚踩灭，然后用面前一辆停着的轿车车窗做镜子，一边检查着自己的胡渣一边说道：“我可一直想点一首她的私舞，一直没成功过，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哈莉在看着你？”，白旭打开一罐汽水，喝了一口。
“那时候我还没认识哈莉呢，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我付不起钱，卡米拉又不肯为我免费。”，丹德里恩摸索着拔掉了一根比较长的胡子，疼的他咧了咧嘴，他接着说道：“你昨天最少省了500美元，所以，我的情圣先生，你知道自己走了多大狗屎运了吗？”
看着白旭患得患失的表情，丹德里恩把想继续说的话咽回了肚子，他用力摁了摁白旭的肩膀，拿起一罐啤酒，宿醉的头疼让皱了皱眉又把啤酒放了下去，拿起一罐汽水喝了起来。
白旭心不在焉的看着摊子，而丹德里恩则偶尔应付一下那些过来买他的‘茶叶’的客人那天白旭提过以后，他觉得‘茶叶’这个说法很酷，所以一直用此来作为他那些特殊货物的代号。
白旭在巷口无所谓的喝着汽水，听着丹德里恩和他客人的谈话，这些人力有街舞打扮扎着脏辫的黑人；也有穿着球衣踩着滑板的白人青年；有穿着正式衬衫异常紧张的白领；也有年纪轻轻老练的讨价还价的姑娘，他们往往在一两分钟内完成交易然后怀揣着东西急匆匆离开，白旭甚至闲的开始猜测起这些来买‘茶叶’的人身份，
直到一个带着眼镜，看上去明显还是初中生的瘦弱男孩犹豫着随丹德里恩走进了巷子，他开始不安了起来。
白旭跟着走进巷子，正看见男孩抖抖索索的拿出一捆钱要递给丹德里恩。
“丹恩！”，他的喊声吓了男孩一跳，丹德里恩抬起头，看见他严肃的脸。
“没事，交给我。”，丹德里恩也难得的没了笑脸，他对白旭摆摆手，弯腰撑着膝盖，盯着男孩的眼睛，认真的问道：“小子，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我给你钱，你把东西给我就行了。”，男孩低着头，不敢看丹德里恩的眼睛。
“哼”，丹德里恩冷哼了一声，伸手指向街对面，“是你想要，还是那帮混小子想要？”
白旭猛的回头，街对面有几个高大的男孩扶着自行车看着这里，看见白旭和丹德里恩看着他们，慌慌张张的骑上车跑了。
带着眼镜的男孩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低下头不敢说话。
丹德里恩单腿跪下，好让自己能看清男孩的脸，他用温柔的语调问道：“嗨，别怕，告诉我你叫什么。”
“杰米，可以叫我杰米。”，男孩用小声回答。
“那么杰米，是刚才那帮混小子逼你过来的吗？”，丹德里恩接着问。
“他们，他们说这是加入他们兄弟会的考验”，杰米的声音越来越小。
“兄弟会”，丹德里恩用不屑的语气重复了一遍，他扶着杰米的肩膀，“那么你为什么要加入这些人的兄弟会？”
“因为酷......”，杰米迟疑了一下，吞吞吐吐的回答道，他的头仍然低着。
“嗨，杰米，看着我”，丹德里恩摇晃着杰米，迫使他抬起头，“看着我，你觉得酷吗？”
杰米抬起头看着丹德里恩，映入他眼睛的是丹德里恩宿醉臃肿的眼睛，乱糟糟的头发，没光泽的脸，他摇了摇头，又害怕的点点了头。
“别怕，杰米，说真话”，丹德里恩看着他鼓励道。
杰米摇了摇头。
“嗨，听着”，丹德里恩捧着杰米的脑袋，看着他的眼睛，“以前也有个小家伙，觉得烟很酷、帮派很酷，他12岁开始去超市偷啤酒，16岁为了这些很酷的事情辍学。
猜猜他现在怎么了？他现在睡在女朋友租的汽车旅馆里，找不到正式工作，开着一辆破房车到处找零工。
猜猜他那些很酷的朋友现在怎么了？他们有些死了，有些还活着，但是和死了差不多。
我可以带你去看看，八成会看到他们像死了一样躺在破烂的废屋里。
现在你看着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很酷吗？”
杰米不停的摇着头，眼镜滑下了鼻梁。
丹德里恩帮他扶好眼镜，“杰米，你带着眼镜，应该很聪明，别因为那些看上去很酷的混小子就放弃你原有的机会。我告诉你，他们也许会因为你成绩好看不起你，会叫你怪胎，对你恶作剧，啦啦队长没有你的份，兄弟会派对也不会邀请你。但是等你从常青藤毕业，进入一家华尔街看中的公司，你猜怎么着，你他妈会有长岛的公寓，运气好还会搞到带泳池的房子、等着随你挑的性感模特、还有晚宴、香槟、保时捷。
而那些酷酷的小子们呢，你也许会在某个修理厂或者农场见到他们，看高中毕业就回家工作的他们天天摆弄老爸传下来的拖拉机。
所以，别他妈想什么很酷的事情，做好你自己。你这么聪明，仔细想想，一定会明白我的话，对吗？”
说完，丹德里恩转过杰米的身子，踢了一家他的屁股，说道：“现在你可以滚了。”杰米像上了发条一样跑出了巷子，他在巷口呆了一会，回头大声喊道：“谢谢，先生。”
丹德里恩把手拢在嘴边大声回答道：“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杰米挥了挥手，跑出了他们的视线。
“真是想不到你会说这些”，白旭摸了摸鼻子，他甚至有点感动。
丹德里恩看着巷口，掏出一只烟想递给白旭，然后又收了回来。“我忘了你戒了”，说完他给自己点上，吐出一阵烟雾。
“怀特，我有点饿了，去吃中国菜吧”，抽完烟，丹德里恩有点懒散的收拾起东西。
“没问题，不过......”，合上箱子，白旭眯着眼看着太阳说道。
丹德里恩一上一下抛着车钥匙，“不过什么？”
白旭想着父母的样子，带着点怀念语气的说道：“那玩意比我爸妈烧的菜难吃多了，比我做的都难吃。”
丹德里恩接住钥匙，惊讶的问：“你也会做菜？我们开个中餐馆吧。”
白旭认真的开动脑子，思考了一下开餐馆的可能性，摇了摇头说：“以我们的能力，最多做个流动餐车。”
丹德里恩却很开心，他认真的说道：“餐车也不错啊，我可以把车卖了买一辆餐车，我们能做成凤凰城最好吃的中式移动早餐。”
丹德里恩高兴的描绘着未来，白旭听着，脸上带着笑容。这也许是个好主意，至少白旭对自己的厨艺还有那么一点自信，刚毕业和别人合租那段时间，他可是公推的出租屋大厨。
这时，丹德里恩的手机响了，他掏出那台老旧的诺基亚，疑惑的说了一声：“是哈莉？”。
他接起电话，听了两句脸色就变了，他对着电话说道：“在哪儿？班纳医学中心，对我知道，好的，我马上来，亲爱的别急。”
丹德里恩挂上电话，对着白旭说道：“莫妮在医院急救，我们得马上过去。”，说完拉着箱子和白旭跑了起来。
一路上丹德里恩把车开的飞快，白旭看着他焦急的脸色，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在医院他们找到了哈莉和卡米拉，她们正在一间会谈室里面和一个黑人女性医生说着什么，看见开门走进来的丹德里恩，她急忙迎了上去。白旭看到卡米拉，忽然就感到莫名的心虚，他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看她。
丹德里恩和哈莉拥抱了一下，然后细心的帮她擦干脸上的泪痕，问道：“宝贝，莫妮怎么了？”
哈莉抱着肩膀，她说话还带着点哽咽，但是情绪已经恢复平静，只是语气有点疲惫，“莫妮肚子疼摔倒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卡米拉就帮我叫了救护车，医生诊断是急性阑尾炎，刚做完检查准备开始做手术。”
卡米拉在边上说：“医生说莫妮不会有事，阑尾炎是小手术，莫妮很快就能出来。”
“谢天谢地”，丹德里恩长吁了口气，但是发现哈莉的眉头任然紧皱着。
“怎么啦，宝贝”，他扶着哈莉的肩膀问道。
哈莉转过头去，看着墙壁，眼睛里又有泪光开始闪动。
卡米拉无奈的拉着丹德里恩往墙边走了几步，低声说道：“丹恩，你现在有多少钱？”
“钱？”，丹德里恩愣了一下，接着问道：“手术费用是多少？”
“账单还没出来，但是医生说最好准备20000美元。”，卡米拉咬着手指回答道。
“什么......”，丹德里恩还没听完就激动的想去与医生理论，卡米拉拽住了他，“别着急，丹恩，听我说完，现在你和哈莉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我和这位医生扎拉小姐谈过，你们都没有社会保险，也没有州医疗卡，更没有办法申报收入，所以你们最后大概会面对16000美元的账单。”
“你疯了”，丹德里恩叫道，接着他发现自己声音太大了，压低了声音：“你知道我和哈莉没有这么多钱。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第二个选择.....，医院能把这笔费用记入州里的儿童医疗保障计划，但是他们会通知社会福利署。”，卡米拉担忧的看着哈莉，“丹恩，你知道的，如果社会福利署知道哈莉还住在昆塔旅馆，并且在缪斯之夜工作，很有可能会带走莫妮。”
丹德里恩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终于下定决心，搂着哈莉走向医生，对她说道，“扎拉女士，我想我们需要时间去筹钱。”，哈莉担忧的看着丹德里恩，而丹德里恩则坚定的看着他。
女医生扎拉看着他们，点点头，用同情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你们的处境，但是住院也会产生费用，我建议你们在五天内筹齐这笔钱，或者找到可靠的担保人，不然我们只能通知社会福利署。”
接着她双手插在医生大褂里走向门口，在走出房间前她回头说道：“很抱歉，我对你们的状况无能为力，不过你们可以在这里等手术结束，我想很快你女儿就能做完手术了”。
医生走后，哈莉看着丹德里恩，眼泪慢慢流出眼眶，“丹恩，我们没办法弄来这么多钱。”，她哭着靠在丹德里恩怀里。
“丹恩，我应该可以借给你们一点，不过我没存多少钱，只有2000，你们还差多少？”，卡米拉对着丹德里恩说道。
“我和哈莉存了一点，本来是准备帮哈莉还清欠华尔兹的债的，大概有3500多，还差10000多。”，丹德里恩拍着哈莉的背，他看着地面，语气里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会想办法弄到钱的。”
“我会去问问卡西，能不能再从华尔兹那里借点钱出来，不过代价可不低，我想不到万不得已，你最好别考虑这个办法。”，卡米拉说道。
“谢谢你，卡米拉”，哈莉抬起头来，轻声对卡米拉说道。
“没什么，亲爱的，你先照顾好莫妮”，卡米拉安慰了哈莉几句，然后对白旭使了个眼色，带着白旭走出房间，随手关上了房门。
“让他们静一静，我们去喝点咖啡，等莫妮做完手术”，她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说道。
在自动咖啡机前，卡米拉买了两杯热咖啡，递给了白旭一杯，自己靠在墙上喝着。
白旭看着杯子，觉的有好多话想说，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踌躇了半天，最后鼓起勇气走向卡米拉，刚想说话，卡米拉先开口了。
“怀特，我想这不是你的真名对吧？”，卡米拉捋了捋头发看着白旭，“那天在胖子的房间里，你为之痛哭的人中，有一个女孩吗？”
“......”，白旭停住了脚步，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些回忆中的画面在他脑中闪过，cc那染血的手浮现在他眼前，他无力的点点头。
“怀特，我看得出你并不属于这里，虽然你的英语很好，但是你并不适应美国。如果昨晚的事情让你有了想对谁负责的冲动，我觉得你还是需要冷静一下。你还没做好准备走入任何人的生活，而我也没有这个打算。”，她喝了一口咖啡，对白旭露出一个的微笑，“别误会，我并不讨厌你，也不介意和你上床，不过，这和爱情是两码事，我想，你需要时间分清这一点。”
“好了，该去看看莫妮的手术怎样了”，她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将纸杯扔进垃圾桶，站起身走向手术室，留下白旭一个人在原地。
莫妮的手术很成功，但是手术让她很虚弱，哈莉陪了一会，小姑娘就沉沉睡去了。
隔着病房的玻璃，丹德里恩看着哈莉握着莫妮手的样子，一句话都不说。
最终，丹德里恩带着白旭和卡米拉先回了旅馆，哈莉在医院照顾莫妮，晚上再回去。丹德里恩把白旭丢在旅馆，开着车跑了出去。他没有说什么，但是白旭知道，丹德里恩会想尽一切办法去筹钱。
他踱步到旅馆外的一座山丘上，坐在那里看着这座城市，辽阔的平原上，平整的建筑延伸到天际线，仿佛没有尽头，他曾经以为自己拥有这繁华世界，但是却最终一无所有，直到此刻，他才慢慢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他曾以为世界围绕着自己旋转，其实却无比弱小，现在隐约知晓自己拥有着巨大的力量，但却感觉对一切无能为力。
他举起自己的左手，解下手套，阳光透过他手上的鳞片，在边缘呈现出琥珀的色泽。他慢慢握紧拳头，无论如何，他都想帮上丹德里恩。
第十八章 拳套和香水
白旭走回旅馆，他发现房门开着，丹德里恩、哈莉、卡米拉、管理员卡西和热衷于幸运者游戏的宅男黑客凯文都聚集在房间里。
丹德里恩焦躁的在窄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大声喊道：“不行，我不能让怀特去干这个。”
卡西冷笑着说道：“丹恩，这是你最好的机会了，要不是看在卡米拉的份上，我不会担这么大的风险。”
丹德里恩怒气冲冲的看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围下了重注，如果没人顶替那个吸毒过量的倒霉蛋，你就一分也赚不到了。”
“那又怎么样，既能助人为乐，又能赚钱，何乐而不为。”，卡西耸了耸肩，接着他用手指顶着丹德里恩，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如果只是为了钱，我大可当做没听说过这件事，这场比赛取消我一分都不会损失，我现在冒着风险给你这个机会，是因为我关心莫妮丫头。”
接着他又恢复到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拿了根烟咬在嘴里，一边点火一边说道：“当然，如果顺便能发点财就更好了。”
“可是怀特又不是布鲁斯李，他会死在上面的。”，丹德里恩转向卡米拉，“卡米拉，你也支持卡西？我还以为你喜欢怀特？”
“丹恩，卡西说的没错，这是你和哈莉最好的机会，除非这样，不然三天之内你上哪里搞到10000美元，你不会想把哈莉送到华尔兹手上吧？”，卡米拉抱着肩膀说道：“而且，我想你不了解你的朋友，你该问问他的意见。”
“对，如果我没看走眼，那个蜘蛛侠的动作是专业级的。你知道，我的眼光一向很好，所以我觉得这对你我都是个好机会。”，卡西吐出一个烟圈，看着丹德里恩说道。
丹德里恩似乎被说服了，他颓丧的坐倒在沙发上，声音低了下来，“你们这是异想天开，我们应该问问怀特的意见。”
“我去。”，白旭觉得自己已经听够了，他走进房间给自己倒了杯水，来到丹德里恩身边，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说吧，需要我干什么。”
卡西吹了声口哨，用戏谑说道：“看，我们的主角登场了，卡米拉你来说吧。”
卡米拉瞪了他一眼，温柔的对着白旭说道：“明天晚上有一场黑市拳赛，其中一名选手出了意外，卡西可以用他的关系换你上去，赢家可以拿到一大笔奖金。”
“有多少？”，白旭冷静的问道。
“赢家奖金18000美元，出场费2000美元。”，卡西拿着烟斜靠在墙上说道，“顺便说一句，如果你死或者残疾，你指定的受益人还可以额外拿到3000美元的善后费用。”
“多好的工作，我都想去了。”，卡西大笑了起来，但是没有人附和他，于是他只好干笑着停下闭上嘴。
“对手呢？”，白旭看着卡西问道。
“你问到重点了，一个很难缠的家伙，战绩12胜4败，7次击倒，擅长拳击和空手道，应该还会一点柔道。怎么样，蜘蛛侠，这可不是你在停车场打跑的那个孬种，你有信心吗？”
“那就这么办吧。”，白旭随意的说道，这让想看他害怕样子的卡西有些失望，他哼了一声继续抽起了烟。丹德里恩想站起来说话，但是他用力按住丹德里恩，低头看着他摇了摇头。
看着白旭坚定的眼神，丹德里恩把头埋进双手，不再企图制止他，哈莉默默走了过来，坐在他旁边搂着丹德里恩，对白旭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别急，有两个问题。”，卡米拉说道，“第一个问题，比赛不会接受无名无姓的外来人士，所以凯文会帮你伪造一些在中国的比赛履历，然后卡西会找拳馆弄一份担保书。”
凯文憨厚的笑了笑，对白旭说道：“我有的时候也会在网上看昆仑决，我会选一个youtobe上没有视频的地区级选手，在官方网站的照片替换成带有你和他共同特征的照片，这样短期内没人能发现不对，再伪造一份境外比赛合同就天衣无缝了，对了你需要把身高体重告诉我。”
“另一个问题。”卡米拉还没说完，卡西举着烟插嘴道：“另一个问题就是，比赛需要选手或者他的担保人缴纳8000的担保金额，放心，这笔钱比赛完会退给你。但是如果你失踪或者出了什么问题，就像那个吸毒过量的蠢货一样，这钱就会归筹办方了，这是大先生的生意，他可不会把钱还回来。”
“而我，既没有也不会出那么多钱。”，他用烟指着丹德里恩，“所以你们得想办法拿出8000美元来。”
“我们现在凑不出这么多钱。”，哈莉看着卡西，声音里透着一丝绝望。
丹德里恩握紧了哈莉的手，轻轻的说：“我们有。”，他对着哈莉惊讶的脸笑了笑，“我把车卖了。”，他语气轻松的仿佛卖掉了一堆不用的破烂。
当大家商议完事情，白旭走到阳台上透气，丹德里恩说起卖车时的神态不时浮现在他的眼前，他觉得有点羡慕，又有点说不清的烦躁。
吹着风，他的身后传来了卡西的声音，“小子，别让我失望”
白旭转过身，“为了你的钱？”，他冷冷的回问道。
“为了莫妮，小子。”，有一瞬间，卡西好像露出了一点认真的表情，但是随后他又恢复了无赖的笑容，“当然也是为了我的钱。”
“万一我输了呢？”，白旭赌气的问道。
卡西笑了起来，他吐出一口烟，“如果你死在八角笼里，那出场费和善后费也足够了，而且......”，他眯着眼睛看着白旭，“别以为别人是傻瓜，你知道吗，那天你打烂的那个孬种的车门，是用钢管加固过的。所以不管你是哪里来的隐姓埋名的大人物，对我来说，你就是最好的黑马，值得赌一把。”
白旭看着卡西离开，他觉得自己有点看不透这个墨西哥佬，也许是自己还是太幼稚了。
丹德里恩站到他身边，和他一起看着停车场上卡西的背影，过了一会，他开口说道：“我们不用这个方法也能凑足钱的。”
“丹恩，你信不信我一拳能打烂那辆车的车门。”，白旭没有回答他，而是指着停车场上的一辆suv问道。
丹德里恩看着白旭的脸，良久后笑了起来：“你吹牛。”
白旭抬起胳膊鼓起二头肌，装模作样的说到：“相信我，我真的可以。”
“恩，我相信你。”，丹德里恩对着远处伸了一个懒腰，然后问道：“要喝啤酒吗。”，不等白旭回答，他就移开身体，露出身后向他们走来的卡米拉，“我去买啤酒，也许你想要和卡米拉谈谈。”
看着丹德里恩逃跑一样飞快离去的背影，白旭叹了口气，自从那天和卡米拉谈过以后，他就不太敢面对卡米拉，或者说不敢面对自己，自己对卡米拉的**是什么，对cc的感情又是什么，这些想法缠绕着他，让他产生了极大的负罪感。
卡米拉靠近了他，身上的香水味窜入鼻子，这让白旭又想起那旖旎的一夜，他的脸刷的红了，扭开了头不敢看卡米拉。
看着他的样子，卡米拉眨了眨眼，故意又凑近了一点，抬头看着白旭，”怀特，很抱歉我们在讨论之前没有问你的意见。“
白旭摇了摇头，“没什么，只要能帮上丹恩，我会做任何力所能及的事情。”
“如果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和我说，我想你今晚到明天最好准备一下。”，卡米拉用认真的语气说道。
“你帮我找个拳馆之类的地方吧，我可能需要练习。”，白旭考虑着自己的情况，他需要一个地方确认自己能不能发挥出那时有时无的力量。
“这件事你应该找卡西，不过我会帮你找到的，你晚饭后来找我。”，卡米拉说完踮起脚，在白旭耳边低声说：“加油，如果你赢了，我有奖品要给你。”
白旭楞在原地，心砰砰的跳的厉害，直到丹德里恩拍拍他的胳膊递给他一罐啤酒，才回过神来，他摇摇头，发现自己连卡米拉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也许自己永远搞不清女人这种生物了，他这么想着。
丹德里恩搂着哈莉站在他身边，喝了一口啤酒趴在走廊栏杆上，微笑着说：“也许该叫你幸运小子了，她喜欢你。”
“我不知道.......”，白旭掰开啤酒的拉扣，他盯着拉扣看了一会，用力扔了出去。
“嗨，别装傻！”，丹德里恩一巴掌排在白旭背上，差点让他把喝进去的啤酒喷了出来，“拒绝一位美女可是会遭天谴的。”
“让怀特自己决定。”，哈莉推开丹德里恩，挤到他们中间，温柔的看着白旭说到：“我很久没有看到卡米拉对哪个男人这么笑过了，如果我是你，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白旭尴尬的挠着头，说不出话来。
看着他的样子，哈莉笑了出来，接着她收敛了笑容认真的看着白旭：“谢谢你，怀特，我原来以为再也没法留在莫妮身边了，谢谢你。”，没等白旭回答她又接着说道：“卡米拉和我说过你的事，我知道你很厉害，不过你的对手是职业的，你不会有危险吧”，说完他担心的看着白旭。
白旭看着哈莉，自从来到这里，其实他和哈莉见面的的时间不多，可以说只是因为丹德里恩，他们才有些许交集，但是他感到哈莉对他的安危是发自内心的担心，这让他心里注入了一股特别的情绪，心情平静了下来。
他对着哈莉点点头，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吃过晚饭以后，还没等白旭去找卡米拉，她已经拎着包带着卡西出现在白旭面前，卡西不情不愿的开着车带着他们俩来到一个拳馆，看门的是一个黑人老头，他看了白旭一眼，对着卡西问道：“巴尔加斯，这就是你找来的人？”
“是的，怎么样，这可是我的黑马。”，卡西用他那一贯的夸张语气一边说话一边迎了上去，白旭和卡米拉也跟了上去。
老黑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又仔细打量了一下白旭，转身打开了拳馆的门锁。
他一边慢吞吞的开着门，一边说道：“我的拳台不是给菜鸟用的，你是不是疯了，把这样的小家伙送到大先生的比赛上去送死”
“老费雷奇，反正你这个破地方也没人来，都快倒闭了，借给我用用又怎么样，再说你没看见过我的小伙子出拳，你看见了就会知道我为什么叫他黑马。”，卡西迫不及待的推开门，门轴转动的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拳馆里。
“这是拳台，这里是练习区，往前是更衣室，曾经有过很多一流拳击选手在这里练习，可惜现在这里过时了。”，老费雷奇摸着拳台围绳，仿佛陷入了回忆，傍晚的阳光透过高处的窗户射进来，照在他的身上，仿佛过去的胶片电影画面，过了一会他回过身对着卡西说道：“要不是看在你叔叔的份上，我是不会让你进来的”
他有对着白旭说道：“小子，你尽管用吧，这里我每天都打扫，很干净。灯的开关在大门边上，更衣室第一个柜子里有准备好的格斗拳套和衣服，浴室有热水，什么都有，甚至包括一次性牙刷。我就住在外面消防梯上去的二楼，你用完了来叫我，还有，别开空调，我快付不起电费了。”，说完他自顾自的慢吞吞向门口走去。
看着老费雷奇走出门，卡西撇了撇嘴，“该死的老家伙，这地方没人来都快倒闭了，要不是我他连房租都付不起。”
抱怨完了以后，他对着白旭说道：“这里都归你了，我已经尽可能的帮你的忙了，可别让我失望。”，接着他转向卡米拉问道：“我要我送你回去吗？”
卡米拉看了白旭一眼，摇了摇头。
“哇哦，幸运的小子。”，卡西吹了声口哨，用一种男人之间心知肚明的表情看着白旭。
“我去换衣服”，白旭丢下一句话，逃跑一样进了更衣室。
当白旭换好拳击短裤和鞋子，戴上拳套出来，卡西已经走了，只留下卡米拉一个人站在空旷的拳馆里。她转过身饶有兴致的打量白旭裸露在外的身体，这让白旭感到脸上发烫，他闷头走到沙袋前，闭上眼，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蹬步、扭胯、出拳，砰的一声，沙袋摇摇晃晃的摆动起来。
不行，力量不够，白旭摇摇头，抖了抖胳膊，他希望找到那天打烂车门的感觉。这力量还留在他的身体里，他能感觉到。
再来！白旭定了定神，蹬步、扭胯、再次出拳，还是不行。
再来，再来，白旭不停的挥拳，拳馆里回荡着嘭嘭的声音，直到他气喘吁吁的停下，汗水从他额头滴下。他弯着腰，双手撑住膝盖，到底是什么原因，这他妈该死的力量为什么用不了，他气愤的砸了一下大腿。
“就为了这种小事？”，那轻蔑的话语仿佛又回响在他耳边，白旭抬起头，周围静静的，他摇了摇头，只能靠自己，也必须靠自己了，他端起双手，一拳又一拳的往沙袋上打去，嘭嘭的声音又开始响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小时还是两个小时，白旭的肩膀已经酸痛的举不起来，他每次举起手肩膀都像针刺一样疼，右手手指也已经磨破，血顺着手套流下来，滴在地上。
卡米拉抱着胳膊，坐在靠墙的凳子上出神的看着白旭，她应该看了很长时间，却一点也感到无聊。
“这就是你看中的小子？”，老费雷奇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边上，和卡米拉一起看着不停挥拳的白旭，老黑人的脸上还是带着那副看谁都不顺眼的表情。
“你......认识我？”，卡米拉小心翼翼的问道。
“小伙子们还在这里练习的时候，你可在他们中间很出名。”，老费雷奇回忆起过去，这时候他脸上的线条柔和了起来，“他们管你叫午夜的缪斯，有些小伙子的目标一是拿金腰带，二就是去点你一首曲子。”
“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卡米拉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顺手把对着老费雷奇一侧的头发捋头到背后，露出光滑的脖子，“你看他怎么样。”
“不怎么样。”，老费雷奇又露出了那副冷淡的表情，他看着白旭，“很少人能连续挥拳这么长时间，在普通人里算是非常出色了，但是明天晚上对上蜘蛛瓦尔特，他活不过第二个回合。”
“可是我对他有信心。”，卡米拉用手指卷着头发，礼貌的笑了笑，继续转过头看白旭练习。
白旭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他现在已经累得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和嗡嗡的鸣响，但是脑子里还在转着无数奇怪的念头，一会想起莫妮在废弃花园玩耍的样子，一会想起和丹德里恩在公路上的旅途。他努力想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沙袋，却总是无法做到，不知不觉，眼前的沙袋和脑中的幻影重合了，他仿佛又看到梦中的一幕，红色的盔甲正站在面前，无言的嘲笑着他。“你真的想要我出来吗？”，白旭仿佛又听到了那声音。
寂静中，白旭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的跳动，鼻尖仿佛又闻到了硫磺的气息，奔流的血液带来火焰般的温度，他感到身体像要燃烧起来，恐惧与愤怒推动着他，白旭挥着右手一拳击出。
巨大的声音回荡在宽阔的空间里，卡米拉眼中闪着异样的神采，老费雷奇惊讶的站了起来，看着沙袋飞荡向半空，白旭紧接着调整了一下姿势，对着落下的沙袋挥出左拳。
“注意手腕”，老费雷奇担心的冲着白旭大喊，接着又一下巨大的声响打断了他的话，沙袋又小幅度的飞荡起来。打完这一拳，白旭闪过荡回的沙袋，垂着双手在跪倒在地上喘着气，拳馆里只剩下沙袋来回摇晃时铁链发出的吱呀声。
老费雷奇冲到白旭身前，检查着的他的双手，在他身后，卡米拉在他身后担心的看着白旭。
“小子，转一下手腕，告诉我什么感觉。”，老费雷奇转着白旭的手腕，焦急的问道。
“我没事。”，白旭喘着粗气，费力的想推开老头，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继续挥拳。
老费雷奇看着摇晃的沙袋，又看着白旭，站了起来，接着他对着卡米拉示意，“把他扶起来。”
卡米拉吃力的将白旭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扶起了他，毫不在意白旭身上的汗浸湿了她的衣服。
白旭慢慢平复自己的呼吸，感觉体力恢复了不少，他想继续练习，但是老费雷奇挡住了他，老头双手压在他肩膀上，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小子，听得清我说话吗？我承认你的挥拳超过了几十年里我看到过的所有拳击手，但是格斗是一门艺术，光靠力量是不会赢得胜利的。”
他顿了一顿，“明天你的对手可不是沙袋，他不会傻乎乎的在原地挨你的拳，即使你挥拳力量再大，还是没有机会赢。”，接着他激动的说：“但是如果你让我来教你，即使只有一晚上，你明天就能增加不少机会。”
白旭看着他的眼睛，慢慢点了点头，看着他答应，老费雷奇说了一句：“在这里等我。”，兴奋的搓着手走向更衣室。
过了一会，他穿着护具拿着手靶走了回来，老头吃力的翻上拳台，打了几下手靶，发出砰砰的声音。
他冲着白旭勾了勾手，喊道：“上来。”
卡米拉放下帮白旭擦拭手上血迹的毛巾，轻轻推了推白旭，她的身体压在白旭的手和背上，汗水湿透了她的衣服，薄薄的衣料粘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胸前柔软圆润的线条。
但是白旭没注意这些，他也跟着爬上拳台，翻过围绳，走进拳击台的中央，站在老费雷奇的面前。
“嘿，小子，你叫什么？”，老头晃动着手靶，问白旭。
“你可以叫我怀特。”，白旭一边回答一边拉了拉手套，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个黑老头想干什么。
“怎么样，还能继续打吗？”，看到白旭点头，，老头移动双脚，举起手作出了防御的姿势，“来吧怀特，对着我打，试试看能不能打中我。”。
他看到白旭有点犹豫，停下说道：“别担心，如果你觉得会打坏我的老骨头，可以一开始收点力气，来吧，朝这儿打。”
“好吧，这可是你自找的。”，看着老费雷奇晃动着手靶，白旭慢慢把手架到胸前，控制着力量，试探性的一拳打向老头的手。
老费雷奇轻松的躲开了这一拳，他用一种拳击比赛中经常看到的脚步小幅度弹跳移动着，并时不时轻微的晃动着身体。
白旭眯了眯眼睛，跨出一步拉近距离，接着打向老费雷奇的头，又被闪开了。
“加快点速度，你不会打不中我这个老人家吧。”，老费雷奇嘲笑道。
接下来的时间里，白旭拼命的挥拳想打中这个黑老头，但是他的拳头不是被老头躲开，就是距离不够，即使偶尔看上去要打中了，也被老头用手靶轻松拍开，这让白旭打得非常憋屈。
打着打着，白旭忘了这只是练习，不知不觉中他挥拳不再保留力量，只是想打中一下。
终于，也许是累了，老费雷奇的脚步慢了下来，白旭抓住机会用力挥出了拳头，接着他看见老头眼里惊恐的神色，才意识到自己用了全力。
白旭想收住自己拳头，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砰”的一声，关键时刻老费雷奇的发挥了他多年的经验，手靶交叠迎了上去，接着他被打的双脚离地向后倒飞了出去，撞在围绳上，滑落到地面。
白旭放下拳头，看着老费雷奇从地上站起来，从老头揉着手和胸口的样子来看，他没有受什么伤，这让白旭松了一口气。
“我没有收住，你要不要休息一下。”，白旭很担心下一次就没这么好运气了，万一真的打中，后果不堪设想。
“小子，你的拳还真是我见过最重的。”，老费雷奇扶着腰揉着胸口，喘者气走了过来。他摘下手靶，脱掉护具，轻松的舒了口气。
“不过感觉怎么样，现在还认为自己一定能赢吗？”，老头对着白旭笑了笑，他的话让白旭无法回答。
“你明天的对手蜘蛛瓦尔特，体重220磅，我想你的体重最多不超过190磅吧，但是他的移动速度比我更快，防守更好，即使你有足够的力量，但他只需要和你保持距离，在你击中他之前击溃你的防御，你就毫无办法。好消息是你的对手技术并不全面，虽然站立技很强，但是他的摔投技和地面技都不怎么样，所以只能在地下比赛里混日子。”，老头抓起白旭的拳头，面对面看着他，一脸严肃的说道：“你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指望明天运气好，你能有机会全力命中他一拳，在你被打倒之前。第二个，我会教你一些技术和诀窍，让你在保护自己的同时，能够抓住机会全力命中他一拳。”
“这听着好像都是一样的。”，白旭犹豫着说了出来。
“一样？”，老费雷奇哼了一声，他的鼻翼因为激动而翕动不止，“在实力悬殊的情况下，抡着拳头乱打，像败狗一样指望有一天走大运；和做好万全准备，将胜负赌在头脑、训练和对自己的了解上去抓取一线机会，这一样吗？前者叫做娘们的自杀式赌博，后者叫做硬汉的勇敢，拳台上没有娘们的位置，如果你不够勇敢，你就没法站到最后。”
老头低下头，额头几乎和白旭的额头相碰，“我这辈子只会拳击，也只能教你拳击，如果你相信我，今天晚上你就要尽最大的努力学会我教的一切，这样你明天还有一线机会，怎么样，我在等你回答。”
白旭慢慢点了点头，让老头开心的跳了起来，他重新戴上手靶，走向拳台中央，他站在那里冲着白旭招手：“我们时间不多了，先从如何出拳开始，来吧，这次不要用太大力气，我会告诉你怎么打。”
卡米拉在拳台外看着他们训练起来，轻微的风从窗户中吹进来，黏糊糊的衣服让感到很不舒服，她低头拉了拉衣服的领口，转头向着更衣室走去，在她身后传来老费雷奇中气十足的声音：“把手举高，护住头。出拳不要像娘们一样推，击穿它，击穿你的目标，旋转你的腰和肩膀，对，要小心对手的侧踢，如果对面这么踢，就提起膝盖往前迎上去。”
当卡米拉洗完澡，穿着内衣披着浴巾回到场内，她抱着一叠厚厚的浴巾铺在地上，将身体靠在包着厚厚缓冲垫的柱子旁坐下，看着台上训练的两个人，慢慢的打起了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