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为了你变好（九）
“行了，你先去睡觉吧。”
念白往他纸上看了一眼，这次设计的是一套婚纱，单单草稿就显得简约大气。
不愧是苏言啊。
念白放轻脚步退出去，顺便把门带上。
夜色越浓，天幕渐渐响起了阵阵雷鸣。
怕是要下雨了。
今日的天气一直便是阴沉沉的，这会儿终于发作了。挑着夜深人静的时候，雨声和雷声越来越响。
伴随着轰咔一声巨响，整栋楼刷的一下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正在埋头画稿的苏言整个人都僵住了，他有些慌乱的摸到手机，手指微抖的按亮。
手机闪烁了两下电量不足的提示，便彻底暗了下去。
他再怎么按都不再会发光的。
苏言将手机甩出去，黑暗中碰到了不少东西。
闪电偶尔划过，照出他惊恐的面庞。
慌乱之中他碰掉了桌面上的不少东西，乒乒乓乓的发出一阵杂乱的声响。
念白本身睡觉就很浅，再加上她心一直放在自己现在住在苏言家里这件事上。她关注的也全是苏言，听见声响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念白推开门，带来了光线。
她用手机在屋子的抽屉里找到了手电。
苏言蜷缩在椅子上，紧闭着双眼，整个人在瑟瑟发抖。
念白将手电放在桌子上，手掌落到他肩膀上，“你没事吧？”
苏言受到惊吓一样，抖的更厉害了。
“别怕，我在呢。”
念白手掌贴在他额头上，想要将他脑袋抬起来。
“这里很安全。”
“不要......不要......光......”
念白没办法，只能把这个像是突然变成几岁孩子的人直接抱了起来。
她摸着黑把这个不敢睁开眼睛还一直说着胡话的人抱进了卧室，放到了床上。
念白给他盖好被子，牵着他的手哼了一会儿歌，好容易才将人安慰的镇定下来。
“睡吧。”
苏言贴着带着些微凉的手掌，无意识的轻哼了一声。
念白在他睡着之后坐了一会儿，才回到书房打着手电继续收拾他方才制造的一片狼藉。
真看不出来啊，苏言居然怕黑。
难怪天天晚上一直点着灯，能晚睡便晚睡。
苏言看着彻底被没喝完的牛奶打湿的草稿，深深叹了口气。
这组作品，好像要的还很急，她看着苏言已经连着为了这几套婚纱熬了许多天了。
就这么毁了，只怕未来几日会更忙了吧。
别的她帮不了，单纯临摹一下这些天见到的，应不是什么难事。
念白把手电绑在一旁的架子上，用抹布擦干净桌子，找了几张新纸。
流畅的线条仿佛活了一般，被笔尖轻轻一勾一带便出现在了纸上。
精致典雅的一套套婚纱设计图很快便出现在一张张纸上。
跟苏言之前画过的那些竟然不差分毫。
不过短短一个小时，念白便将六张画稿完美的重画了一遍，她在桌子上捋齐纸，用小夹子夹好，然后拿着废掉的图纸回了自己屋子。
苏言昨晚直接被吓断片了。
第二天清晨，阳光打到他脸上，床上的人才慢慢睁开眼睛，被吓到静默的世界才重新鲜活起来。
他捂着脑袋坐起来，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
这样的事情是小概率事件，两年时间都未必会发生一次。
苏言走出去，念白正在往桌子上摆碗筷。
“你醒了啊，先来吃点儿东西吧。”
“昨天晚上......”
“苏言，你是怕黑么？”念白舔舔嘴唇，眼神充满探究，“为什么啊？”
苏言愣了一下，避开念白的眼神对视，“我忘记了。”
“你不想说话就算了。”念白伸个懒腰，“不想说就直接讲，不要说自己忘了什么的。”
“我挺不喜欢别人当着我面儿说谎的。”
念白一本正经，“不过如果是你的话，这次我就不放在心上了。”
言下之意是，下次还会记仇么。
苏言按按太阳穴。
今天是周六，好歹还有一天留给他收拾一下心情。
昨天晚上他似乎打翻了什么东西，希望画稿不要被毁得太彻底。
思虑重重的吃了早餐，回到书房却看见画稿好好的被收拾在了一起，桌子整洁，一尘不染。
苏言的眼神不自觉的柔和了两分。
纪开元这段时候帮他扫清不了少之前艾菲亚暗中给他挖的坑。
同时也让他更忙了。
有纪家成了苏氏的靠山，很多人都在主动跟苏言示好。
而现在知道了人脉重要性的苏言，不光要忙碌于设计上，也参加了很多应酬的酒局。
他平日很少喝酒，除非遇到心情处于低谷的时候。这些天却也前前后后的喝了许多。
有些人值得深交，有些人可以合作，有些人就不必下次见了。
苏言也看清了很多这些商场上的门门道道。
他以前以为只要自己正直就好了，都说商业圈再混，也染不到他这里。
现在他却越发的明白，什么都不懂的人，连什么时候被别人怎样坑死的都不知道。
只是看上去像有纪氏做后台而已，有些人居然已经开始跟他谈怎么在服装这块儿将当地的龙头企业白礼服挤走了。
他野心还没那么大，只想将婚服做精，让新人在想到结婚这件一辈子里最重要的大事，能想到他创办的这个牌子就够了。
念白看着苏言每天喝完酒，昏昏沉沉的在车上睡个几十分钟，晚上回家就灌杯醒酒药，继续在书房工作的样子，心疼感与日俱增。
“你那么拼是为什么呢。”念白一如往常的给他端过来牛奶。
苏言也愿意跟她聊些无关的话了，“当人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嗜好，无论再苦再累，都是甘之如饴的。”
“你没有喜欢的事情么？那种，拼尽全力也想要做好的事情。”
她没有么？念白的视线落在因为醉酒还有些眼神迷蒙的苏言脸上。“我有。”
没有喜欢的事，也有喜欢的人。
喜欢到，想将这个人关起来，让他可以不用这么累，可以不必去那些陌生人之间阿谀奉承，想要隔开他身边的一切人。
相识越久，这种感觉便越发鲜明。
只是，她知道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
第135章 为了你变好（十）
她只要想想便好了，这一辈子她都不会那么去做的。
人应该知足，现下的状态，便是她以往都奢求不得的了。
一个多月一晃便过去了。
那天晚上，他又以为是突然断电了。
相同的状况出现的时候，他比上次要好上了不少。
只是在强自镇定的在桌上摸索手机的时候，还是碰掉了桌上的东西。
他强行压下自己觉得不同寻常的感觉，这次的黑暗来的太过彻底了，让他有种不妙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整个人都像是一根弦一样绷紧了。
因而暂时压下了恐惧的感觉。
直到推门声响起，他还是没看见光亮。
“你怎么了？”念白有些疑惑的问。
屋内灯火通明，坐在宽大椅子上的男人脸色苍白，连唇瓣都失去了血色，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苏言因为过度劳累，突发性失明了。
他的世界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他恐惧的黑暗。
“你生病了么？”念白小跑过去，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
刚刚她过来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变成这样了呢。
“扶我去床边好么。”
也许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
“帮我开一下灯。”
即使他看不见，也要再三强调自己要睡在光里。
念白觉得这样开着灯睡觉对身体不太好，但还是去开了。
苏言现在的状况有些奇怪。
“你是怎么了？眼睛出问题了么？”
“......我看不见了。”
！“那还睡什么觉，赶紧去医院啊。”
念白话刚刚出口，苏言酒流泪了。
他沉默无声的躺在那里，眼泪却接连着滚下。
......她还能说什么呢？
“那你先休息，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不知道这种事情该如何处理的念白只能给余青打了电话。
“失明？！”
“完了完了，我马上联系私家医生，这种时候他身边一定不能没人，念白你多上点儿心，多陪陪他吧。”
“好......”
似乎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她再进屋，苏言已经用被子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了。
念白将被子扯开，感觉热气腾的一下升起，苏言一张脸已经被憋红了，“你是想憋死自己么？”
苏言没说话，身旁的手却仅仅攥成了拳头。
“别害怕，我在你身边。如果你害怕的话，就捏我的手吧。”
念白仗着自己劲儿大，生生分开苏言的手指，将自己的手塞进去。
她皮糙肉厚的，一点儿都不怕被捏的！
苏言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一直在沉默的掉眼泪。看的苏言一阵阵的心疼。
好久之后，苏言才疲惫的睡了过去。
苏言没有被拉住的那只手撑着下巴，近距离的看着苏言的睡颜。
长长的睫毛上海挂着未干的泪珠，跟白日时候的强势冷漠完全不同的温软。
这样的苏言，只有她一个人能见到。
真好。
第二天一大早，念白就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
趴在床边的念白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直起身来。
后知后觉的想要去开门，才发现两人的手居然牵了一夜。
她的手都已经麻木了。
想抽出来，却对上明显是初醒的人脆弱的眼神。
看他这个表情，眼睛明显是没好。
念白心里咯噔一下。
“我去给人开个门，现在天已经亮了，你放心。”念白摸摸他的头发，安抚了一下。
在念白走后，躺在床上的苏言更僵硬了。
他不想让念白去开门。
他恐惧现在侵入他世界的任何人。
就连念白......念白......一片黑暗的世界里，女生温柔关怀的声音响起。
真正安抚到了他。
如果他真的再也看不到了，要如何才能再坚持下去。
医生给他做了几项检查。
什么也看不见的苏言只能任由对方摆布。
念白坐在他旁边，不断的安抚着他。
熟悉的声音不断出现，让他感到了切实的安慰。
医生把念白叫出去的时候，苏言甚至有些舍不得撒手。
从进屋之后，余青理智的保持了安静，从头到尾都十分没存在感。
吃瓜吃的不亦乐乎。
全程围观苏言那么一个女生的样子，余青怀疑这家伙要是发现了这点会不会把自己撕票。
为了自身安全考量，余青全程缩的宛如一只鹌鹑一样。
“一切正常，更详细的检查可能还需要去医院做一下，但就我观察，他应该是由于压力过大，休息时间不够才导致的。”
“那只要好好休息几天，就会好的么？”
“也说不准......这种事情，要看恢复的情况了。”医生摇摇头，“我建议还是去医院详细的检查一下。”
“我先给他开点儿安神的药吧，我感觉他很紧张。”医生一边在纸上写着，一边跟念白嘱咐，“你是他女朋友吧，这种突然性的变故，患者一般都很脆弱，需要家人耐心陪伴。”
“好的，好的。”念白连连应承。
送走了医生，念白和余青站在门外商量。
“接下来怎么办，苏言似乎很害怕医院。”
“那是，他不光怕医院，还怕黑。”
“这件事，我跟你讲了，你可别跟别人讲啊。”余青神秘兮兮的压低了声音。
念白不喜欢八卦，苏言的事情除外。
她自觉的提起了全部注意力。
“苏言小时候被绑架过，被塞到了后备箱里，颠簸了一路，从那之后，他就特别怕黑了，怕医院也是因为那次......好容易被救出来，送到了医院里，却遇到了变态。”
“苏家本来也不是什么大家族，但苏氏夫妇又是个爱儿子的，为了捉到凶手，保证儿子的安全，公司账面上大部分的流动资金都投进去了。”
“那个医生现在还关着呢，不过算算时间，好像也快被放出来了。”余青一脸慨叹的在那边摇摇头。
他讲的太含糊。
念白虽然大致知道事情是怎么样的，却根本无法想象苏言都经历过什么。
她想再问的详细一些，余青也说不出来了。
“我说的虽然少，但是保证真实，更细的你要是好奇，还是自己问他去吧。”余青一脸的苏言就托付给你了的表情。
“不在这儿呆了，今天苏言去不了公司，我还得找个借口安抚一下大家，这周的工作也得继续推进下去。”
第136章 为了你变好（十一）
念白回屋的时候，苏言正摸索着床边的柜子。
“你想做什么？”念白冲过来，将他按回床上，“有事情喊我就好，别自己乱动，磕到碰到了怎么办。”
“我想......去厕所。”苏言声音极轻。
这个事情，她似乎不太好帮。
念白的脸刷的涨红。
“刚刚医生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床上的人睁着眼睛，虽然眼神没有焦距，但却迷茫无辜，“太紧张了，我忘了。”
他有些尴尬的清清嗓子，感受着念白落在他身上的炙热视线，不好意思的偏开头。“你帮我把余青叫来。”
余青才刚走。
念白盯着苏言羞赧的脸，突然觉悟。
不是！她害羞个什么！这种时候不正应该不要大意的上么！
苏言除开是个病人的身份之外，还是她想要过据为己有的人。
据为己有......念白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怎么了，不方便么？”
他的世界现在一片黑暗，想要自己给余青打电话都没有办法，只能靠着念白。
早知道刚刚医生来的时候，他就将人给留下了。
苏言表情懊恼。
念白拉住他的手，将他从床上带起来，麻利的给他穿上了拖鞋。
苏言惊呼一声，“你想做什么？”
“带你上厕所啊，余青再来又不知道要多长时间了。”
苏烟脸色涨红，又重复了一遍，“叫余青来。”
念白：“你放心，我绝对没有别的心思。”
苏言被念白强行拽进厕所之后，整整半天都没搭理她，直到后面肚子叫了，念白端着香喷喷的面条进来，他才稍微愿意搭理一下念白。
“你也别太在意了，我是你助理啊，你就当你生活不方便，雇了一个保姆。”
念白一边儿吹凉面条，一口一口喂给他，一边开启说教模式。
苏言安安静静的听着，脸色越来越红。
“够了，别说了！”
“我都没害羞，你一个大男人害羞个什么劲儿。”
念白的皮真的厚，就一开始被大馅儿饼砸中脑袋的时候娇羞了一下毕竟她的日常是能把外面那些小混混锤出屎来的日常。
等等，这个画风现在有点儿不太对。
苏言病了之后，也做不了别的事情了。
余青自觉的没拿公司的事情过来烦他，根本是直接将他这个老板失联化了！
每天他的生活里能接触到的只有念白。这个姑娘倒是将他照顾的无微不至。
单单看念白的长相，再加上她能够一个人撂倒那么多大汉的实力，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照顾人的。偏偏苏言挑不出她半点儿错处。
才短短三天，念白就已经像是能掐着点儿一样的算出他大概什么时间会想去厕所，会想睡觉，会想吃饭了。
他的世界还是没有颜色，苏言的脸却越来越清晰。
清晰到变成了那片惨淡黑暗中伸出的手，那个有些难以支撑的拥抱。
苏言从噩梦中惊醒，感受到一只温暖柔软的小手正握着他的右手。
“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因为我喜欢你啊。”
“因为很刺激很有趣啊。”
同样的带着些许轻叹的语气。
和记忆里的某道声音重叠起来，一定是幻觉！
“我都说了喜欢你，你怎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我救了你，你怎么一点儿表示也没有！”
苏言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抱歉，我饿了。”
念白扫了一下旁边的钟表，还没到吃饭的时间，只怕是苏言有心事了。
这天之后，苏言总是会将脑袋朝向念白的方向发呆。
总会给她一种苏言已经好了的错觉。
这几天余青也总有电话打到她手上。也不知道苏言的眼睛到底能不能好，他失踪太长时间，公司上下现在开始有各种谣言。
也不知道是谁放出去的，什么公司亏损，上层跑路了；什么苏言遭遇意外了；什么领导层决策失误，资金链断裂了......“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一毛钱工资都没拖欠过。”
念白听他叨叨的心烦。
余青厉害的就是他这张嘴，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也亏了苏言之前能一直忍耐下去。
“那现在没别的办法了么？他的眼睛还是没有起色。”
“苏言都放假那么多天了，还压力大？那医生靠谱不靠谱啊，要不你给他领出来，我开车给他拉医院看看去得了。”
“他也不是小孩子，该知道自己不能任性了。我觉得他再不回来，下一个失明的人可能就是我了！”
“真残忍。”念白虽然确认自己陪着苏言去医院，他肯定是不会被欺负的。
但是让一个有心理阴影的人去医院，也简直太难为人了。就说她从未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还厌恶医院的消毒水味。
“大姐您还是可怜可怜我吧！”
并不想！念白冷漠的挂断电话。
她走回房间，苏言正安静的坐着发呆。
他还是会一阵一阵的害怕发抖，所以念白没事的时候基本上都会呆在这个屋里，然后在苏言害怕的时候第一时间握住他的手，告诉他‘我在’。
到今天苏言已经平静了许多。
“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苏言微微摇头，“没想什么。”但露出的明显思绪被打断的表情，让念白感到好笑。
说谎都不会。
她伸手捏了一下苏言脸颊。
倒是现在她做什么，苏言都反抗不了，可爱的紧。若不是有余青在旁边催着，她又心疼苏言双目失明，真想一辈子将这样的生活过下去才好。
“你若是有心事，总不能一直憋着，医生都说了，你会失明跟压力太大有关。你现在虽然是睡觉时间多了些，神经却绷得紧，如何能好。”
苏言垂下眼帘，没吱声。
“算了算了，你不想说，那我给你说。”
“我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的故事吧。”
念白小时候脚踢南山幼儿园，叱咤北里学前班，还特别爱吹牛皮。主要都是跟身旁那些总喜欢炫耀我有啥啥啥的脑残小伙伴儿学的。
纪开元家教严，她小时候虽然被照顾的很好，但很少有她喜欢的那种男孩子玩具。
纪开元给她sd娃娃、钢琴、绘画工具，念白黑着别人家孩子的弹弓、玩具枪......
第137章 为了你变好（十二）
“先开始只是看着羡慕，到了后来直接动手去抢，不服气的就打一顿。”念白讲起自己的黑历史来，丝毫没有会破坏自己形象的感觉。
颇有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感觉。
等她觉悟到这一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好像说的太多了。
念白小心翼翼的去看苏言的表情，发现他又在发呆。
殊不知念白口中的话，已经跟他脑海中的记忆慢慢重合了起来......苏言睫毛颤了颤，低下头，唇角勾起了浅浅的弧度。
是她。
那个小女孩儿救了他。
两个绑架犯匆匆找了一通，没有找到他就走了。
即使那个救他出来的只是一个小女孩儿，他还是感到害怕。
那个女孩儿拽她出来的时候，磕磕撞撞的碰了不少地方，摔的他浑身都疼。力气甚至比那两个男人还要大上几分。
等那两个男人彻底走了，那个女孩儿先是离开了。
他还以为自己要被独自一人仍在那里，一个人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祈盼有什么人能救救他的时候，女孩儿又回来了。
这次给他解开了身上的束缚，还带着他溜到了外面。
“没想到你竟然长得这么好看。”身上的束缚除去，再加上没了塞嘴的布，少年精致好看的容貌直接暴露在间或闪烁着的雷光下。
“我决定了，你就是我未来的男朋友了！”那个救了他的小姑娘气势十足的拍着他的肩膀，“那个什么，古人都说了，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她挟恩图报倒是玩的极为顺手。
“你不乐意？”
他怎么可能乐意。
那女孩儿看上去跟那两个绑架犯也差不多凶恶了。
苏言不说话，那个女孩儿就给他讲自己的“犯罪史”，直到吓到苏言乖乖点头发誓为止。
“好，既然你是我未来的老公了，就要记得洁身自好，不管有谁想要碰你都不行，不然的话......”那姑娘眯着眼睛朝他比了比拳头，末了还威胁一般的在旁边的铁柱子上砸出来了个印子。
“虽然我应该把你送到家的，但是我家里人要抓我回家啦。”她吐了吐舌头，做出了个无奈的表情。
“手机给你，自己联系家人吧。”她从裤兜里摸出没开机的手机。想了想，又从脖子上扯下了一块儿玲珑剔透的玉石。
“这个就算定亲信物了。”小姑娘口气老气横秋，“我不喜欢你那种动不动就哭的样子，被人绑架了也得动动脑子，懂？冷静下来，想想解决办法。”
“等会儿我家里人来接我回家，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干了那么危险的事儿，所以你就自己回去吧。”
“加油，你长得这么好看，肯定也能很厉害的！”
苏言怀疑念白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把自己当的比较对象。
他第一次见到一个小女孩儿能那么凶悍的。
他打了父亲的电话，按照念白的吩咐乖乖躲在暗处，体会劫后余生的感觉。
也幸好他藏在暗处了。
父亲又带人来得及时。
不然他可能就被那两个去而复返的绑匪重新抓住了。
那两个人骂骂咧咧的声响，一片黑暗中，不断逼近他藏身之地的脚步声，成了他这么多年以来的噩梦。
而这场噩梦带给他的后果又是连续的。
在医院里遭遇了一个因为生活压迫而变得神经有些不正常的女护士......
他厌恶女性，厌恶陌生人。念白占全了，他自然没有好脸色，若不是没有办法，他肯定不会跟念白出现在同一间屋子。
而事实则是，他们不但同居了，甚至还共处一室。他要靠念白的帮助，才能维持正常的生活。
如果她放弃不管的话，他甚至会被困死在这间屋子里。
这些日子，他总是处于反复煎熬中。他着对于念白，算不算是一种利用。对于很多年前救过他的女孩儿来说，算不算是一种背叛。
他在想这样继续下去真的好么，他现在无法自理，一切都被念白照顾着。当对方半是强迫的要做些“对他好”的事情的时候，他又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
她的劲儿太大了。
这些天，除了上厕所，连擦身上念白都一手包办了。
苏言越着急，越希望自己的眼睛能好起来，偏偏越见不着光。
他想让念白去请个男保姆或者护工，念白只当是没听见。
苏言现在只能让自己不去想现状，于是他回忆的就多了，回忆当初那个雨夜的时间就多了。
在念白身上，似乎有很多能跟那个女孩儿重合的点。
只是，如果她就是那个女孩儿的话，为什么不说呢。
“喝点儿水吧，我感觉你很紧张。”念白把杯子递到他嘴边。
苏言乖乖仰头让她把水喂进来。
被水润过的唇瓣粉嫩嫩的，给这些日子因为生病而显得苍白虚弱的人添了几分生气，“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一见钟情，喜欢你啊。”
“访谈那次......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念白将杯子放到一边儿，“我很早以前就见到你了。报刊亭的杂质上面，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是我的。”
“......”苏言没有焦距的眸子转向念白的方向，“你......去过一个废弃的工厂吗？”
“废弃工厂？”念白抓了下头发，盘道儿的时候她去的多了，约群架也总是找废弃的地方，“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值得聊聊的么？”
“你想跟我聊天儿？聊废弃工厂？那有什么好聊的啊......白天去了都像是会闹鬼，如果不是因为找不到别的适合约架的地方，谁到那里去。”
苏言也说不上来，那种失望的感觉从何而来。
只是很微小的酸涩感。
“不过，你说废弃工厂，我倒是想起来我前几天做了一个梦。”
“不过那梦里的场景怪陌生的，我居然梦到大雨天在工厂遇到了一起绑架案，还救了个人。不过梦到一半儿就醒了。”念白啧啧两声，“没想到我在梦里都那么有正义感。”
失望感顿时烟消云散。
苏言朝着念白的方向摸索着伸出了手。
“做什么？”念白下意识的扶住他。
“没什么，就是想睡一觉......我可以拉着你的手么？”
第138章 为了你变好（十三）
苏言提出的要求，她必须同意啊！
更何况是这种她求之不得的事情！
念白一个激灵，直接握住了苏言的手。
苏言眼神里带点儿委屈，“你弄疼我了。”
？？？这是跟她在撒娇么！
念白感觉苏言突然变得很不正常。如果不是一日三餐都是她投喂的，她甚至会怀疑苏言是不是想不开去嗑药了。
这样的日子可谓快乐与纠结并存。苏言很依赖她，这让她感觉很有安全感，并且相信自己不会在他眼睛治好之后被丢出去。
要知道，她先开始帮他擦身上的时候，是冒着苏言发怒的风险的。很可能等他的眼睛好了，自己就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没想到在她每日都在心虚的时候，苏言的态度却发生了180度转变。
随着两人的心态转变，尤其对于苏言来说，自从眼盲之后困扰他的心结解开之后，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没过几天，他再睁开眼的时候，重新看到了这个世界。
念白照常过来想要喂他，苏言握住了她的手腕，声音温软，“我可以自己来了。”
之前苏言也有过想要自己吃东西的时候，只是都被念白以弄到被褥上之后更麻烦给拒绝了。
念白这次也想拒绝，却发现苏言正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她的脸看。
“你的眼睛好了？”她有点儿激动。
苏言眼睛迟迟没有起色，她虽然很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但也心疼他。
生病不去医院，硬扛着怎么行。
还好，现在他没事了。
她强行抑制着自己想要扑到苏言怀里的激动心情。
苏言看上去倒是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的。
他先是下床正正经经的跟念白吃了一顿早餐，然后收拾了一下自己就出门了。像是之前每一个上班的日子一样。
念白跟他坐在一起。
之前胆子肥的很的念白，突然忐忑娇羞起来。
一路视线都往窗外看过去，根本不敢看向苏言。苏言则忙着看这些天他不在公司都发生了什么事。
念白怕他多想，从来不跟他讲公司的事情，这会儿看来，公司那边分明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十二星座系列的婚纱设计已经快到截稿日期了，现在三版图样还没出来。
在到公司之前苏言就没忍住给余青打了电话。
“你天天在公司到底在做什么？”
“没有我你们就做成这样？”
“不是，这事儿真不怨我，本来设计师很早之前就出了初稿，但是对方一直在不断加条件，而且总是在初稿给出去之前，这项目在设计师手里就至少改了六稿。”
“他们怎么加那么多条件。”苏言微微皱眉。
“这次的客户又惹不起，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要阵亡在和帝兴那边的对接上了。”
“他们先开始指名要你设计，但你眼睛出问题了，我也不敢瞒着......然后那边儿就像是疯了一样开始鸡蛋里挑骨头。”余青声音凄惨的控诉。
苏言拧眉，“你再阴阳怪气的说话，这件事就由你全权负责了。”
“！我错了！我在公司恭迎老大回归。”
念白跟在苏言后面，进公司的时候一路都有人一脸欣喜的跟苏言打着招呼。
看着这些姑娘们洋溢的小脸，苏言心里有点儿酸。
这个家伙不知道自己长成什么妖孽样子么？公司里还招这么多年轻漂亮的女职员！一个个看着苏言的眼神就像是狼盯着肉似的！
看向念白的眼神都暗暗藏着不友好。
搞的念白想给每个人都拖到阴暗的小巷子里去，狠狠的教育一顿才是。
看什么看，看也不是你们的！
“你怎么了？”苏言敏感的察觉到自己后面跟着的小尾巴情绪有些不对劲儿。
“没什么。”她现在没立场表达自己希望他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她能看出来，苏言很爱自己的工作。
苏言的水平比公司其余的设计师要高出几个层次，只是他已经很久不接商业设计了，目前所出的设计稿都是在灵感来时画出来的。
这次的十二星座系列却不同。
十二星座伴娘服可以交给公司的设计师负责前期工作，但后期的完善及修改本该是他要做的。只是他眼睛出了问题，之前无法露面。
最重要的是，新娘的婚纱，必须要由他亲手设计。
可他现在连草稿都还没有出。
苏言心事重重的在公司整理了资料，“我要出去一趟。”
“你又要出去啊？现在不是应该改设计的么。”余青哀嚎一声。
“我觉得上一版设计不应该被全盘否认，我想再去争取一下。”
“你之前一直不露面，对方现在态度极差！”
“你不是已经跟他们解释过原因了？如果他们真的那么不通人情的话，合作也没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啊......那可是一个多月，上上下下的白忙活了？！”余青更郁闷了，“这个活儿可还是看在纪氏面子上拿下来的，之前你跟艾菲亚闹崩了，下线的工作也跟着崩了一波。”
“......”苏言叹了口气，“前期工作就出现了这么多问题，后期材料和成品上还不知道要出多少问题，如果真的难以沟通的话，及时止损才好。”
其实合约里之前有对于设计修改的明文规定，但公司一直奉行客户至上的理念，所以一直没有拒绝过对方的要求。
但现在时间上无法对设计稿进行完善的修改，对方又准备用合约压人。
真是什么话都被对方说尽了。
“壮士，祝你凯旋归来。”余青叹口气，拍拍苏言肩膀。
苏言瞥他一眼，“想什么呢，你跟我一起去。”
“之前一直是你在跟对面对接，我现在一个人去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不是吧，你都回来了能不能就别喊上我了。”余青摆着一张苦瓜脸，“每次对方都阴阳怪气的。”
对方负责人是个女的。
见到苏言之后，态度简直好的不得了。
说什么都是，嗯嗯嗯，是是是。
“我们也是想让少东家的婚礼能够更完善一些，但在设计上，我们终究是外行人，如果我们的一些想法在您们实际操作中有冲突的话，你们也可以随时指出。”
“我感觉和贵公司的合作一直是很愉快的。”余青学着那个女的说话语气，“你听听，她说的这是人话么？！”
“哪里愉快了！！我怎么一点儿都没感受到！”
第139章 为了你变好（十四）
“不管怎么样，合作能继续下去就是好事。”苏言微微一笑。
“接下来要开始忙了。”
他休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公司别的事情余青处理的不错，现在手上积的活，主要就是这个项目了。
“将设计组负责这个项目的人下午叫来开会，大家打起精神来，再熬一段时间吧。”
苏言吩咐一句，余青跑断腿。
他一个个通知到的时候，听到一堆哀怨的叹气声。
？？？
都给脸了是不。
看他不会扣工资？
等到会议室的时候，发现苏言在，好家伙，一个个眼睛里像是装了小星星。
“好了，大家都知道这个项目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希望大家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做好这件事。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等完稿之后，给大家放半个月的假，好好放松一下。”
念白站在角落，看着苏言站在前面有条不紊的讲着修改思路，讲完之后又开始到处传，给提问的设计师做辅助。
看他忙，念白深深的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她会的事情，对苏言有不了丝毫的帮助。
她能做的只是站在这里，看着他跟别人离的那么近。念白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不好的念头，转身出了会议室。
“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余青抱着电脑和草稿纸走过来。
“里面有点儿闷。”
“哦哦哦，你在门口等下吧，我一会儿有话跟你说。”余青风风火火的扔下句话，冲进了会议室。
念白看见苏言把他手里的东西接下来，自己也做到座位上。
看来他是准备在这里忙了。
“你跟苏言到底什么关系啊？”余青从里面小跑着出来，推着念白往茶水间走。
一幅两人之间十分熟络的样子。
“朋友吧。”念白自己也有些不确定。
她更摸不清楚余青到底是想做什么。
“快别开玩笑了，不是跟你说了么，苏言身边根本没有女性朋友。”
“但是女性同事不少。”念白口吻微嘲。
“这不一样，苏言说了，这是在厌恶练习。像我们这些要跟外面谈合作的，谁知道对方是男是女，总不能对接人是女的就不干了吧。”
“他也是蛮拼的，明明很厌恶跟女性接触，还要装成一副正常的样子，我看着都累。”
“......你的意思，他是装的？”
微笑也好，礼貌的接触也好。
“但是跟你好像有点儿不一样，苏言这个人，有时候像小孩子，感觉委屈了总喜欢跟我吐槽。”
“你刚缠上他的时候，他天天跟我抱怨你占着他家，没想到现在倒是跟你住到一起去了。”
“还有这次回来，他看你的眼神，明显是看自己人的眼神，这半个月你们都干什么了？”余青就差在脸上写上我想八卦几个大字了。
念白睨他一眼，“真想知道？”
“问苏言去吧，他不是什么都跟你讲么。”
念白转身欲离开，余青一手按在她肩膀上。
“说正经的，帮着照看点儿他，让他别那么拼了，毕竟眼睛刚好，到时间了必须把他拉回家休息。”
“还有，我知道你身份不简单，要是你让他受到伤害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莫名其妙收到警告的念白整个人陷入了低气压。
别说，她还真想伤害一下苏言。
把这个人关起来，让他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真是罪恶的想法。
那个女人的咸猪手，可不可以从苏言胳膊上拿下来！
之前念白只是觉得这个画面碍眼，她很酸，现在仔细看，能看见苏言的眉头拧起微小的弧度。
她又觉得心疼。
何苦为难自己。
讨厌跟女人接触，招男员工多好。
更为难她！
“走了，到饭点儿了。”念白拉住苏言的手腕，将人从那个女设计师殷勤的问题中抢救出来。
“你先去吃吧，我这边还在忙。”
念白小脸微冷，“我现在是在通知你。”
“你病刚好，不要逼我动手。”
“额，苏sir，既然到休息时间了，您就先去吃饭吧。”那个女设计师倒是没继续劝苏言留下，“再说我们也得吃饭是吧。”
苏言眼神迟疑的落在念白身上。
终于点了点头。
苏言不制止，念白宣誓主权的小动作慢慢多了起来，动辄拉拉小手，扯扯衣服。
一向对于别人的接触婉拒的苏言对此没有任何表示。
全公司都开始默认念白是苏言女朋友了。
虽然大家都瞒着她，但余青早在念白出现在公司之前就已经跟上上下下交代好了念白的身份了。
跟念白对着干？用脚想都不可能啊！除非她们不想混了。
要说倒霉还是余青。
本来以为苏言名花有主了，自己追人能顺利点儿，没想到这些人继续拿苏言当偶像拿自己当空气。
念白盯人盯得紧，苏言赶工也只能在白天。
明明不喜欢女人，婚纱倒是设计的蛮漂亮的嘛。
念白坐在苏言旁边，看他埋头忙碌。
看得多了，自己也生出了些灵感，苏言在那边完善设计，念白就在旁边临摹他的设计，不时做些符合自己想法的修改。
苏言正疑惑，一会儿端茶一会儿递水，一会儿凑到他旁边耳语的家伙怎么突然安静了，转头就看见这丫头自己也在画。
“画工不错。”苏言轻轻点评一声。
念白有些失望的抬头，“就画工不错么？”
苏言莞尔，“配色太奇怪了，繁复的装饰太多，会让设计充满廉价感...”苏言指着她画出的东西，一点一点给她讲解。
念白认真的听着，不时点点头。
“你怎么突然想画画了？”
“我感觉自己好笨，只能看着你忙，自己什么都不会，要么就是给你添乱。”
“你怎么会这么想。”苏言第一次主动揉了一下她头发。
“有你在身边，我会感觉很安心。”
“你为什么会突然对我不同啊？”念白被这个问题困扰良久，她近来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难道是因为......”念白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苏言俊脸微红，“不知羞！你能不能时时记住，自己是个女孩子。”
第140章 为了你变好（十五）
念白记不住自己是个女孩子。
苏言却时时记着要教她礼仪。
当初他答应纪先生的话犹在，现在他却无法做到了。他平生最重诺言，只是，答应她是在前面的......阴差阳错，如今既然一定要反悔一项的话。
他只知道，自己不想放手。
念白自己画着玩还好。
苏言开始给她灌输那些枯燥乏味的理论知识，念白就一阵一阵的犯困。
到了后面，直接惫懒的整个人靠在了苏言怀里，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
她头顶软软的发丝触到他脸颊上，苏言宠溺的笑了笑，身子放松下来，慢慢靠到椅背上。
初晨的阳光里，念白先迷迷瞪瞪的醒过来。
她眼睛还没彻底睁开，肚子便咕噜噜的叫出了声。
左右看了看，才反映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她回过头去，便看到苏言微拧着眉，一只眼睛慢慢睁开的样子。
丘比特往她心里射了一箭！
“咕噜噜”
念白的肚子不给面子的又叫了两声。
“饿了吧。”苏言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甩了下被枕的酸麻的手臂。
“我去做早饭吧。”
念白逃也似的站起来，“还是我去做吧，等一下，我很快就好。”
他......他.....他们这算不算睡在一起了？
念白一整天的心情都活跃在意外而甜蜜的睡过氛围中。
“昨天是发生了什么，你们俩今天的氛围怎么这么奇怪？”
苏言不搭理人就算了，“你这个家伙今天怎么也以挨着苏言就跟个兔子一样，以前不是怎么看都看不够么。”
“我在害羞，没看出来么？”
余青摸了把自己胳膊上刚冒出来的小疙瘩，“真没看出来，我觉得有点儿毛骨悚然。”
念白翻了个白眼，“你这种单身狗是不能明白姐姐想的是什么的。”
“丫头，你最近有点儿狂啊。”余青摸着下巴，意味深长。
念白懒得搭理他。
“不行，老大你要真跟这个女人在一起了，以后她还不得上天。”余青一抬头，朝着她身后开口了。
念白顿时一惊，手心刷的一下冒了汗。
“跟你有什么关系?”苏言微冷的反问声，叫人听不出丝毫的情绪。
但他的手却从后面牵过来，攥住了她的手。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昨晚受凉了？”苏言一边软声问着，一边将人拉走，“没事儿少跟余青说话，降智商。”
他跟的是个假老大假合伙人吧。
怎么虐狗不算还往他心上扎刀子呢？
“我还挺喜欢听他讲你的八卦的。”
“你想问什么，直接问我就好。”
......
余青听着两人渐渐变小的声音，表情郁闷的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小余，你在这儿干嘛呢？”
“宏姐，您今天怎么有空来了。”
余青眼睛一亮，一秒变脸，瞬间收拾好自己的表情。
“我上次的设计图今天说是能出样衣，我想来看看，再亲自修改一下。”
“宏姐你设计出来的哪次不是完美无缺的。”
如果余青有尾巴的话，此刻一定摇晃的像是见到了骨头。
念白如果真的想帮苏言的话。
那些知识再枯燥无聊她也是要学的，她比自己想象的更能熬一些。翻着那些书，一页一页的看过去，时不时打个大大的哈欠。
“设计更靠灵感，你一下给自己塞这么多东西，也无法吃透。”
念白戳戳自己的脑袋，“别的优点没有，就是脑子好使，看过一遍便不会忘。”她歪歪脑袋，笑眯眯的望向他，“就是看的时候有些困罢了。”
“你的图画的怎么样了？有没有时间陪我出去玩了。”
苏言敲一下她脑袋，“一刻都闲不住，这周末便陪你出去。”
在念白甜甜蜜蜜的挨在苏言身边的时候。
纪开元安排的人终于发现了事态的不对。
纪开元一个电话打到了念白的手机上。
“？”这么久没联系，她居然快忘了自己是被断绝关系的人了。
那个啥，美色误人！
她居然一直都忘了安抚纪开元。念白摸摸自己的鼻尖。
她也没想到自己能这么顺利的打入苏言生活内部，本来计划着自己碰了壁，就踏踏实实的回家，老实一段时间的。
哪儿想到发次疯就能走上人生巅峰。
说真的，她现在还真的不是很想回纪家。
“你礼仪也该学的差不多了，老住在一个男人家里算怎么回事儿！最近这段时间的事情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住在他家里的事情，我派人给你压下去了。”
“赶紧给我滚回家。”
“不是，爸，咱们不是说好了么，您别管我，也落得个清净。”
“别给我丢人了，滚回来！”纪开元脸色阴沉，捏着笔的手骨结凸起，整个人都处于一阵低气压之中。
旁边守着的人十分有眼力见儿的退出去，甚至还带上了门。
“爸，你再多等两天，说不准到时候我就能直接给你带个女婿回去了呢，多好。”念白一点儿没察觉出纪父不愉快的口吻。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说出来的像话么！限你今天之内给我滚回来！”
“......爸，你怎么变这么凶了。”
“我真是错了，当初以为苏言真的像传闻一样，不近女色，这才让他帮忙管教你些日子的。前些天手下汇报你们在公司举止亲密的时候，我还没多想。”
“呵呵，看来那小子阴奉阳违倒是做的炉火纯青。”
“你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对你改变态度么？”纪开元声音冰冷，“你自己什么情况，心里该有点儿数，当初他都已经甩开你了，要不是因为我，他能回去找你？”
“他对你改观，是因为知道你的身份了。没了你老子，你什么都不是！滚回来！”
念白那边半天没出声。
纪开元开始忧心自己是不是刺激到念白了。
毕竟念白的恋爱才刚萌芽，他就给生生掐死了。
但苏言真的不可以，这个男的答应他的事情无法保证，和他家念白交好，定然另有所图。
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被这样一个男人骗。
“我在惊讶爸你居然骂人了。”念白声音雀跃，“我还是第一次听呢！”
第141章 为了你变好（十六）
其实她早就怀疑了。
为什么苏言会回去找她。为什么公司里的这些人虽然看她的眼神不善，却从未找过她一次麻烦。
她不愿意深想。
而且，她相信，苏言不是那种，会因为好处而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情。
至少这些天她所感受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我不是在问你怎么想的，更不是在跟你商量。”
“今天晚上我要是没看见你在家里，明天他那个公司也不用开门了。”
念白听着手机被挂断的声音，脸都被气的微微发红。
哪儿有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就妨碍她跟别人交往的！
“怎么了么？”苏言穿着围裙，端着菜出来。
本来晚上都是念白做饭，但苏言这两天不忙了，便主动接过了这个工作。
“吃完饭之后，我可能就要走了。”
苏言回厨房拿碗筷的脚步顿了顿，“嗯。”
“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么？”念白声音小小的。
苏言什么都没说，又拿了碗筷出来。
“多吃点儿。”
念白整个人都透着委屈的气息。
苏言看她要走，居然一点儿表示都没有。那这些天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害她都有了苏言其实也是喜欢她的错觉。
都是余青那个家伙，故意误导她，害的她现在深深陷进去了，再也爬不出来的那种深陷。
“你回家了，我们就不能再见面了么？”苏言收拾完碗筷，才端着杯牛奶走到了闷闷不乐的念白身边。
“你确实不应该一直住在我这里。”苏言一边说着，一边将牛奶塞到她手里。
“我会想办法让你父亲，同意我们交往的。”
平地一声惊雷。
本来就在发呆的念白顿时更傻了。
她呆呆的抬头，不敢置信的看向带着温柔浅笑的男人。
“总不好让你一直追着我跑。”他刮刮念白鼻尖，“若是我有个女儿，见她天天这么追着个男人，也要发怒了。”
“你早点儿回去也是好事儿，不然你父亲来找我要人，我可招架不住。”
！她才不是主动要回去的。
不过，这么想想她爸也还算厚道了，至少没有直接打给苏言质问他。
她回去做做工作，然后再乖一点儿，没准儿她爸心情一好，就同意她了呢。
念白顿时像是振奋精神的小狮子一样，眼底都在冒着亮光。
“你说的对，我就不在这里再耽误了，早回去他也能早不那么生气。”
念白风风火火的蹦起来，出门之前还不忘回头跟苏言嘱咐一句。
“你别忘了，刚刚说的话。”
“我等你。”念白不舍的看了他一眼，拉开门，伴随着被轻轻带上的门扉，她的背影消失在了他眼中。
一如多年前的那个雨夜。
苏言微微低头，闷声笑出来。
怎么可能反悔。
那个女孩子是无数次他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心底唯一的光啊。
一夜之间，父母死于车祸，肇事者是当初绑架他的那个人。他明明是受害者，却仿佛是他的存在毁了一切。
所有亲戚都将他看作罪魁祸首。
老人也指责都是因为他事情才闹的这么大，逼得那两个绑匪最后做出鱼死网破的举动来。
他恍惚着在这个世界上，只剩自己孤身一人的时候。
只剩下她的声音。
他还有个妻子，不是么...虽然，他不确定再见面的时候，自己是什么样的。
那是他的秘密。
现在看来，这个秘密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知道了。
不幸的是，她将当初的事情忘了。幸运的是，她第二次再爱上的人，还是自己。
苏言摸着上衣的口袋。
在紧贴心房的口袋里，静静躺着的是念白当初送给他的玉坠。
苏言并没有急着找念白。
他过的甚至像是念白从未出现过一样。
不管念白心里多着急，他连一通电话都没主动给念白打过。搞的被关禁闭的念白自己都觉得那天是幻听了。
再加上纪开元还天天来给她洗脑，妈妈还总是过来跟她谈心。
谈话内容主要是她现在还小，不应该早恋。
念白怀疑她妈妈劝她的话都是纪开元灌输的！她早都成年了，哪里小了？再说，妈妈当初在她这个岁数的时候已经偷偷跟纪开元领证了。
等等。
她是不是也可以偷偷去领个证？
苏言的想法她根本猜不透。
明明说会想办法取得纪开元的同意，这么多天，却从来没联系过她。
苏言公司里又那么多的莺莺燕燕，合作对象也一个个的垂涎她家苏言的美色！把人放在外面总觉得不太安心！
念白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禁闭关的快给她关出心理病来了。
念白妈妈在楼下数落纪开元，“女儿都这么大了，有自己主意了，哪儿还用事事都管着。”
“你看看孩子现在，整天闷闷不乐的。”
“以前也没见你管过，现在跑过来放马后炮了，到时候女儿真出了什么好歹来，看你怎么办。”
“苏言那孩子我看着还挺好的，你反对他们干什么。”
纪开元被她一句接着一句，数落的不耐烦了才张嘴反驳一句。
“你懂什么，人无信而不立。要不是资料上显示他没做过什么坏事，他都早就没了。”
“你说什么呢你！”念白妈妈一巴掌推倒纪开元脑袋上。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孩子在家的时候注意修养，注意风度！”
纪开元露出了一个有些痞气的笑容，“没关系，咱家隔音效果好。”
“你看我天天装的那么累，姑娘还是学坏了，那么早就开始打架，还把我给骗过去了。”
“还不是你傻！”
“喂，这话我就不爱听了。”纪开元把媳妇儿搂进怀里，“当初你还不是跟我一样被哄的团团转。”
“我不一样，我那是被爱迷失了判断。”
“就你有理。”纪开元一个用力，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总之我现在就是看那小子不顺眼，你们谁劝我都没用。”
“我看他挺顺眼的。”
“嗯？你居然敢看别人顺眼？”纪开元危险的眯起眼睛。
“还不是在费心费力的帮你看女婿。”她仰头笑出声来，“念白又聪明又能打，你怕什么，要欺负也是你闺女欺负人家。”
第142章 为了你变好（十七）
念白不知道自己的戏精爸妈从小就一直忽悠她。
她天生那么皮还不是变异出来的。
大概会打架这种事情真的也可以遗传吧。
在念白每天都在心理斗争到底要不要偷跑去找苏言，爸妈两个人每天都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将她放出去的时候.....
“这太阳，可真刺眼啊。”一个身形有些佝偻的女人，一瘸一拐的走出监狱的大门。
她抬头，眼神直勾勾的看向天上的太阳，露出了一道有些诡异的笑容。
“终于出来了，哈哈哈.....我要让你们，全部都付出代价！”
苏言有些疲惫的伏在桌面上。
这几天没了念白的约束，他又熬了几个大夜。
晚上也不如之前几日睡的舒服。
曾经困扰他的噩梦，如今又回来了。
与其睡觉，不如保持清醒，多做些有意义的事情。
苏言在噩梦中被惊醒，手指按在太阳穴上，半天才缓过神来。
这次梦到的倒不是那个以前漆黑的雨夜。
算了，早都过去了。
苏言拿起旁边的电话，让余青给他端杯咖啡过来。
余青端着咖啡进来，满口的抱怨，“哎，不是我说，你能不能别老压榨我。”
“你这么多杂事，招个助理不好么？我是给人端茶递水的么？”
“你不愿意干啊？”苏言端着杯子，微微一笑。
余青感觉后背一凉。
“怎么可能！我爱工作！工作爱我！我愿意当只勤劳的小蜜蜂，每天飞舞在花丛中。boss我先撤了，手头的文件还没处理完呢。”
“老大我爱你！”余青鞠躬退出去关门的动作一气呵成。
“......”不是，他有那么吓人么？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苏言转转椅子，按了下鼠标。
亮起的屏幕上，一套精致的红色婚纱，宛若铺满了天边流火的云一般绚烂。数百层极细的轻纱铺陈开来，形成极富层次感的流动效果。
没有什么多余的佩饰，唯一的佩饰大概就是腰间的一枚宝石扣了。
玫瑰形状的宝石扣让整套婚纱除了自然生动之外，更多了一抹华贵感。
“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了，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忙完设计稿没费他太长时间。
这些天忍住没有去找念白，是因为他一直在准备着这样一份礼物。
他给不了念白更好的。
最多做到的，只是将自己给出去。
婚纱是他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他愿意，从今往后，只为她一个人拿起画笔。
也该着手把这套婚纱做出来了。
苏言摩挲了一下手指，沉吟了数秒之后，又拿起了电话。
“老大......又有什么事儿找我啊。”
“你去面料厂，帮我把红线纱都拿来。”
“红线纱？你要哪个东西做什么？软趴趴的，又不好处理。”
“让你去拿回来，问那么多干什么。”
“我错了！立刻去！马上去！”
苏言好笑的听着话筒里的忙音。
余青回来的很快，午饭时候就叫人把六大箱子的红线纱都搬过来了。
“这东西软是软了，但是太容易破了，你要它干什么啊。”
“自然是做衣服了。”苏言拆开了一个箱子，摸了摸面料，果然是记忆中的感觉。
他微微勾起唇角，像是见到欢心事物的孩童。
“你要亲手做衣服？”余青震惊的瞪大了双眼，“我没听错吧。”
“这里的红线纱不太够。”
“这玩意儿只能做抹布，蚕种也早都没人培养了，现在想要也没地方找去吧。”余青感到发愁。
“之前是从哪儿收到的。”
“啊，这得问程方了，他采购时候第一次见，收回来测试的。”
“不过后续判定这布料没什么使用价值，堆了都有几年了，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
“程方？”苏言愣了一下，这个人之前因为挪用公款，已经被开除了。
如今突然听到这个名字，苏言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但他构想时候，想到的就是这种蚕纱。这纱极细，还不易褶皱，缺点是太透了。
二十层叠在一起还不显色。
也就是现在满满塞了一箱子，才能看见这火一般的红。
苏言叹口气，“帮我联系一下他。”
“不是吧，老大，好马不吃回头草，更何况他现在跟我们不对付。”
“我真的很需要这批纱。”
“行吧行吧，你是老大，您让联系谁就联系谁。”余青无奈的坐在一边打电话。
苏言拿出模特衣架，开始着手用红纱拼接底层布料了。
“不是我说你，你真的打算用这个做衣服？”余青拿着电话晃悠过来，“这玩意儿手工做件衣服，得一两年吧。”
“想要做一件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婚纱。”
“啧啧，你不会是打算求婚吧？你俩直接跳跃了男女朋友的过程？”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出两情相悦吧。
但也不能跳跃幅度这么大吧。
“废话那么多，问到了么。”
余青卡了一下才回他，“问到了，不过那孙子出价一百万，而且只给一个地址，有没有人还不能保证。”
“给他。”
“不是吧，苏言你堕落了。”
“十二星座伴娘装不是已经落实了，一百万的现金流现在公司账面应该出的起吧。”
“服了你了，钱你给我吧，我请侦探帮你找找哪儿有红线纱成不？”
“你要是能找到那自然是好的。”苏言闻言笑眯眯的抬头看他，“我看好你哦，年终给你发十万奖金。”
“？？？”
“你早在这儿等着我呢吧！”余青表情控诉，“你还想让我自己去请侦探倒贴帮你找这破纱布？”
“你放弃吧！！”
“这点儿事儿都办不好？现在这事情给到你了，你必须给我干好。”
“boss，你神经最近是不是不正常。”
苏言：“我好的很。”
他是不是应该给念白打个电话求救。
看着余青迅速消失的背影，苏言摇摇头，继续婚纱的制作。
并没有余青说的那么夸张。
这套婚纱在他脑海中从初稿到现在，已经有五年的时间了。
所以每一块儿布料，他都能裁剪成自己需要的形状。
完美无缺的拼接，没有一处错漏。
仅仅一个晚上，角落里装着红线纱的箱子，就已经平了两箱。
第1章 白雪落尽复生尘（一）
你是个灾星，喜欢你的人都会陷入不幸。
这样么。
那我希望，这世上，无人爱我。
那年冬天，天很冷，檐儿角的冰棱支棱棱的出了十厘米，地上压着厚厚的冰雪，一层叠着一层，不见有化掉的时候。
屋子里炕上两个少年脑袋凑在一起，扒拉着两只蔫头耷拉脑的蟋蟀。
“我的大将军最厉害！”
“胡说，我的佛手才最厉害！”
“你的那只一幅病恹恹的样子，都快挂掉啦！”
“胡说，明明是你的那只像个短命......”
一道带着浓浓悲怆的喊声遥遥传来，“尘娃，快过来。”
那后面的话却轻了，散在了风里，“快来见你父亲最后一面......”
尚且年少的孩子表情怔愣，直到旁边的杜宇白伸手推了推他，季尘方才回过神来。
他眼眶刷的红了，手中的枯草一抛，朝着屋外跑去。
恍恍惚惚跌进雪里，也梦游一般的站起来，继续朝前跑去。
那年的雪真白，鹅毛一样的大雪纷纷扬扬，没有半点儿停歇的意思。少年手指通红的插在雪里，跪在地上，看着白色的纸钱跟漫天的大雪，融成一片空洞的白色。
杜宇飞站在他身边，想拉他起来，手挎到他胳膊下几次，使劲儿往上拔，都没能把季尘从地上带起来。
这人像是被雪给封印了一样。
“快起来，你别再给冻坏了。季伯伯走了，家里可就你一个男人了。父亲早便同我说过，若是他出了意外，我便是家里的顶梁柱，上上下下还需扛着！你若也垮了，叫季家怎么办，你娘亲怎么办？”
杜宇飞言辞笃信，只是那红着的眼圈显示着他心思并不平静。
季凌然半月之前被人请去东临城出诊，人好端端的出去的，哪儿成想却是被抬回来的。
那个有着温暖大手的叔叔，如今躺在冷冰冰的雪地上，睡在荒寂无人的泥土里，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再也不会朝着他们笑上一笑了。
杜宇飞偏爱拳脚功夫，季尘分明瘦的跟个猴子一样，这时候却像是被钉在了泥土里，非但一言不发，他如何使力还都将人拔不出来。
杜宇飞又试了几次，终于再憋不住气力。
他抿了嘴，忍了几回，眼泪还是哗的一下流了出来，整个人失了力的跪在季尘身边，从背后环住他。
“季伯伯走了，你还有娘亲，还有我父亲，还有我。”
“我杜宇白在此发誓，日后若是有任何人敢欺你辱你，不论你季尘是非对错，我永远站在你身前！老子替你扛着！”
风声更大了一些。
夹杂着的冰雪如同能戳透骨髓的利刃。
割的心都跟着疼了。
季尘眼神恍惚，这天，这地，这世界，那坟包，不过一个时辰......便被覆成了全然的白色，到处都是一片雪白......
“季尘，得回家了。”
“我带你回家......”
季家与杜家，乃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医道世家。
医者仁心，有救无类。
两家同住桃源城，这桃源城因为两家的存在，因久病无治而亡的人，便少了许多，城里的人谁提到季凌然和杜子昂两位医者，都满口赞誉。
这两位出手救人，从来不分贵贱，更不在乎获益几许，在他们眼中，人命才是最重要的。
早前一家住在城南，一家住城北，虽同城而居，声名远播，却没什么联系。
直到有一次崔王朝的铁骑从桃源城经过。
那日季凌然携妻女外出游玩，季尘自小便是个书痴，受其父熏陶，从能识文辨字之日起，便手不释卷，家中的医书已读了大半，年方八岁，便开始研究起诊治案例了。
想的正痴迷，便落后了父母几步。
季凌然二人并未在意，这走在城中的街道上，总不会出什么事。
便是在一处岔道。
一个挑粪人不知因何步履匆匆的赶着，根本无心观察道路，直接撞到了铁骑领头那人，粪桶里的水兜头浇了那领头马一头。
那马惊了便撒开了长腿，铁骑根本没来的及拉住。
季尘刚好在就在不远处，眼见着下一瞬那马儿便要将他整个人踩于马蹄之下，一道略显稚嫩的“小心”便传来了。
紧跟着一个小胖团子便砸了过来，连带着季尘在地上滚了几滚。
虽然狼狈万分，却好歹躲开了马儿。
那铁骑顷刻便反应过来，也在电光石火之间强势跃于马背之上，控制住了惊马。
眼见事态平息之后，第一件事不是去责骂那个挑粪人，相反的，那铁骑一脸歉疚的走到他们这两个小孩子面前，诚挚的道歉。
那日，杜宇飞目光灼灼的盯着那一队军容整肃的队伍，眼睛里匿了星辰流光，“等我长大以后，定要成为他们那样的人！为家国而战，纵横疆场，抛头颅洒热血真帅！”
季尘木着小脸儿，从地上站起来之后，便一直在低头拍着身上的土，闻言也看了他一眼，“你这么胖，不太可能。”
杜宇白气的鼻子都歪了，一把将季尘推倒在地上，“你这个人，怎么说话的，我刚刚可救了你！”
“你干什么呢！”随着一道粗狂的男声，一个火辣辣的巴掌糊到了杜宇白屁股上，“老子刚找过来，就看见你小子在欺负人。”
这也是季凌然和杜子昂并无交集的原因。
虽然医者之心相同，但他们两个的性子，完全是两种极端。
杜子昂豪放粗狂，不拘小节，说出的话不免有些......不雅。
季凌然却是个好静的人，平日谨言慎行，一举一动都透着浓浓的书卷气。未打交道之前，这二人便听着传言，一个嫌弃对方是个迂腐书生，一个嫌弃对方争强好胜了。
季尘被推倒也没有哭，仍旧是那副平淡的表情，半点儿也不像个十岁的孩童。
他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半点儿不露怯的跟这个陌生的大叔对视，“他方才确实救了我，会推倒我也不过是因为我说了实话。”
杜子昂被他严肃的表情给逗笑了，“你说了什么？”
杜宇白捂着屁股，用警告的眼神瞪着季尘。
季尘淡定的回，“我说，他这么胖的当不了铁骑。”
然后季尘就看着这个大叔拧着那个小胖堆儿的耳朵，骂骂咧咧的走了，“老子都跟你说了，好好学习医术，这都是祖传的手艺！不能断送在你老子这里！再想着当铁骑，老子，把你皮扒了你信不信。”
那便是季尘跟杜宇白的初识了，季凌然压根没发现自己儿子是什么时候走丢的，只顾着身畔的妻子，等知道自己儿子受惊了的时候，还是旁边的路人递的话。
“那两人也是开医馆儿的，隔了老远，我便嗅到了他们襟上的药香，再加上桃源城有同我这么大孩子的医馆，我只听过一家。”
季凌然夫妇不爱聊，架不住来看病的人有时候会讲些八卦。
都说桃源城有两尊活菩萨，两个菩萨又在同一年添了个金童。
“杜家吧。”
季尘年纪虽小，但一通分析却条理分明，一针见血。
季凌然便拎着谢礼带着季尘登门拜谢了。
一来二去，杜子昂发现书生气原来也能有什么说什么，季凌然则发现心直口快居然能说的全是有益于人的良言，两家的交往便愈发的繁密起来。
倒是小胖子记恨着季尘，不爱搭理他。
两个家长却想让这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家伙凑在一起。
尤其是杜子昂，看着季凌然家里懂事的这个，再想想自己家那个小崽子，便郁闷的要命。
幸而不过八岁，这会儿能被人影响些，也是好的。
又提溜着杜宇白的耳朵耳提面命了一把。
自打救了季尘之后，连着被拎了两次耳朵，杜宇白捂着耳朵，第十万零八千次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救人。
他怀疑季子昂那个老家伙是想把他耳朵揪废掉，这样他就算上了战场，也是个伤残将士，当不了他心心念念的铁骑。
这般思想下，连带着看季尘愈发不顺眼了，俨然将他当成了自己实现人生梦想的拦路虎。
可是仇恨在季凌然冰着小脸儿递上来蜜饯的一瞬间全化成了泡沫。
“你救了我，还未正式跟你道谢。”季尘端端正正的朝着杜宇白行了一礼，“多谢。”
杜宇白吃的一脸都黏糊糊的，满不在乎的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南城铺子的蜜饯了，只可惜老头子不乐意给我买。”
“表达谢意，自然要心诚。”季尘微微一笑，“我自是做足了功课的。”
从那个时候开始。
杜宇白就觉得，季尘真特么的城府深。
后来过了很多年之后，杜宇白更觉得，季尘的城府可能直接连到幽冥地狱。
坑的他连魂都丢了，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他偏偏还要一板一眼的计算着，他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他怎么早就没认清，季尘会是这么板正的一个人呢，若是早认清，他定然不会一脚踩到坑里去。
呸呸呸。
这事儿还得赖老头子，若不是他，自己又怎会跟季尘玩到一起去。
第143章 为了你变好（十八）
在苏言将红线纱用完之前，余青那边就有信儿了。
“找到了，在南沽渔村可以收到，那个地方培养出来的蚕品质特殊，吐出来的丝又软又细，所以这些蚕大多是野蚕，在桑树林里疯长，。之前被当害虫除过，这两年又长得挺多的了。”
“这种蚕吐司不是卷，而是满树裹，搞的挺渗人的，没人乐意去收。”
“信息挺多啊。”
“对，你要不要去看看，再决定要不要用这玩意儿做衣服。”余青摸摸鼻尖。
“现场简直是鬼片实景，这玩意儿做出来的衣服，有谁敢穿在身上。”
“如果每次出丝都有人去处理，自然发展不到你说的那种程度。材料是无辜的，为什么要用人类的眼光去评判它们。”
...boss你直接用材料称呼那些红蚕丝，那些蚕答应吗？！
“你跟下面说，往养蚕基地引进一些蚕种吧。”苏言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小块儿红线纱，在余青面前使劲抻了抻，拉长了足足三倍的程度。
“你看出什么来了？”
“......弹性不错？”余青小心翼翼的回。
“只是弹性不错？”苏言白了他一眼，“仔细看那些被抻开的缝隙，密度是完全一样的。”
苏言松开手，“这说明它有很强的恢复能力。”
虽然变化的缓慢，但那块布料还是在慢慢缩小。
二十分钟之后，纱料完全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完全没有丝毫的变形。
“我之前还想不明白这种蚕丝为什么会有这么神奇的特性。”
“但你刚刚说这种蚕丝是封在树上的，我倒是有些懂了。这东西不光有恢复能力，应该还有扛日晒和水洗的能力。”
苏言眼睛亮亮的，“我更确定这套衣服一定要用这种纱线完成了。”
“红线纱制成的第一套衣服是给她的。”苏言轻叹一口气，“公司这边的事情就都交给你了，我想去南沽渔村看看。”
“不是，你是不是缺个领路的人！”
“都走了，这边儿谁来顾？”苏言挑眉，眼神危险的扫过他。
余青缩了缩脖子。
表情郁闷的给他订了票。
早知道他就不告诉他场地了，直接找人把蚕丝收过来得了。这下好了，工作简直不要太多。
南沽渔村是个交通闭塞的小村落。
红线纱的照片是之前组团自由行的几个驴友到这边玩儿的，看到了觉得新奇，拍了照发到了网上。
然后也没理后续。
因为南沽渔村太荒僻，没什么人会到这个地方，还不通网。
被人说图片是p的，也没人搭理，就没人当回事儿。也就余青，兢兢业业的收集资料，这才找到了。
不过要说实地踩点儿，他也还没去过。
苏言走的第二天，余青正在办公，设计师柴锦敲门走了进来，“经理，我想去苏总那里取一下设计图纸。”
“你直接去吧。”
“苏总不是不在么，我想着先跟你说一声。”
余青摆摆手，“去吧去吧。”苏言那屋子里能有啥，最有价值的东西那个家伙每天都装脑子里带着。
然而等了几分钟。
余青才猛然惊觉。
苏言那屋子里可是放着那套婚纱的！
要是柴锦不小心碰到哪儿了，或者弄乱了他的分层设计图，自己还不得被拆了。
余青十分没形象的冲出了办公室。
正好看见冷着脸大步走过来的念白。
这么多天，苏言居然真的一直没联系她！她甚至都怀疑苏言是不是跟纪开元商量好的，将她哄走就是要彻底甩开她！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纪开元解开了她的禁足令。
念白第一件事自然就是要过来当面质问一下，苏言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果苏言在的话，他可能会解释一下，自己不是没拿手机联系过。
但是被念白那边单方面屏蔽了。
后面他就没做无用功了。
但是苏言不在。
余青赶忙拦在念白面前，“好久不见啊，你今天怎么来了。”婚纱可还在屋子里！半成品！不能让念白看到！不然苏言精心准备的惊喜不就没了。
“我来找苏言。”念白不耐烦的皱眉，“让开。”
“苏言他不在这里。”
“让开。”念白声音有些冷，这人拦在自己面前是做什么。
“你现在不能进去。”两个人一路纠缠，一个想要进办公室，一个人不让进，都已经到了门口。
念白心里记着这人是苏言的朋友，一直没有下重手，担心伤到他。
她正准备站在门口将苏言叫出来。
办公室的门刷的开了。
一个妆容明艳美丽的女人出现在了门口。
她手里拿着几张图纸，一脸惊讶的看着两人。
“纪小姐，总经理...”她落落大方的笑着朝两个人打了招呼，然后礼貌离开。
办公室的门随着她出来而紧紧闭合，关住了屋里的一切。
念白整个人的眼神都凝滞了。
说不清楚是慌还是什么。
就是能清晰的感受到，一股令人麻痹的冷意从尾椎骨一路升起，直充大脑。
她眼神里仅存的温度散去。
“我最后说一遍，让开！”
“...不是，你真不能进去。”
“那为什么她可以？”
“......”啊啊啊，这种时候他到底该怎么回答啊。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一下的时候，念白已经言辞激动的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不让我进去，这也是苏言的意思么？”
“苏言他肯定是不希望你进去的。”这个问题好回答！
念白看向办公室的门扉，果断转身，“好，我知道了。”
余青呆呆在门口站了两分钟，恍恍惚惚的回了办公室，才猛地惊醒。
“我是不是忘了跟她强调苏言根本不在公司？”
为了补救，他赶紧想给念白打个电话。
悲催的发现自己没她手机号。
余青匆匆忙忙拨了前台的电话，“纪小姐出去了么？”
前台：“刚刚已经出去了。”
“你快点儿把人追回来！”
......
“纪小姐刚刚已经坐上车走了。”跑的气喘吁吁的前台重新拿起了话筒。“没赶上。”
余青坐在座位上怀疑人生。
他有预感，自己要凉。
早知道他就不拦着念白了。
跟看到惊喜比起来，要闹分手才更为致命啊！qwq
念白会闹分手么？
不，她不会
苏言不是打心眼儿里没想跟她在一起么。
那她只能，用非常的手段了。
这世界的阴暗，从来不比光明要少。
第2章 白雪落尽复生尘（二）
季凌然走的那年，季尘十三岁。
季家没了季凌然，便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起来，季凌然医术高卓，平日里问诊却不分贵贱，甚至有些贫寒人家，季凌然还会主动贴补些钱财为其购置药材。
是以家中并无余钱。
而季凌然贴补救济的，又都是些贫苦人家，自然也难有什么报恩的举动。
季尘终于懵懵懂懂的认识到了书卷之外，冷漠的现实。
“季尘，你别太丧气，咱两家现在离的这么近，我爹说了，你和伯母只管将这里当成自己家就成。”
“你在刚好，我最不爱学医书，你又喜欢，老头子总是讲着讲着便不耐烦了，拎着我耳朵又吼又骂，再这么下去，迟早有天我得成个聋子。”
“季尘你过来陪我学医，便当老头子为我请了个先生了。”
“......”季尘手中捧着书卷，纤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坐下，。”
季尘除了书之外，唯一的爱好便是斗蟋蟀，自大雪过后，便自发的放弃了唯一的玩乐。
杜宇白再找不到什么能勾得他变一变面色的法子了。
杜子昂跟季凌然的教子方法完全不同。
杜子昂没什么耐心，书扔过来，便让他们自己参悟了。
参悟不出，有问题要问？外伤问题便随便买只小兽，扔给他们自己去研究，疾病问题便带着两个孩子看他看诊治病。
季尘研究病理案例许久，一直在杜家蹭衣食，又并非良久之计，在杜子昂面前试着看了几诊，次次与杜子昂所查无甚差错之后，季尘便成了走街串巷的游医。
与人看诊，贴补家用。
初时因他年纪太小，少有人相信，多半是看在季凌然的面子上来寻他的，巧的是，被他看诊的人按照他所开的药方，尽皆痊愈，还有几分寻常医生也难以诊治的杂症也在照方抓药后得了痊愈。
季尘的声名便渐渐传了开来，母子二人的生活稳定了许多。
这日是难得的大晴天，盛夏的空气曼着令人窒息的燥热，季尘难得没有出诊，而是呆在书房中思悟学习。
于医者而言，药材是治病救人的根本，但是有些药材世上难寻，彼时人又该怎么办呢......
再者，药材并非适用于所有的人身上，体虚者，药物激猛而不可用；孕者，寻常药物不可用，刨开药材，便没有其余的救人法子了么。
若是季凌然还在，他便有能问的人。
只可惜，此刻他的问题，这一屋子的书里，都没有答案。
季尘坐在书案前，提笔对着纸张冥思苦想。
滴下的墨迹晕湿了一片，如同他越发繁杂难平的心境。
大门忽的被推开，大片阳光挤进屋里，一人带着风进来，一扫烦闷压抑的状况。
杜宇白手上拎着两个油纸包，面上的笑容比太阳更明艳两分，“呆子，你看看我都带了什么来。”
之前杜宇白唤他季尘。
自从季尘的名头在桃源城响亮起来之后，谁都叫他季尘，要么就是季尘先生，没意思的紧。
杜宇白为了标榜自己的特殊，给他起了个呆子的外号。
季尘对此没什么反应，杜宇白便叫上了瘾。
“你怎么来了。”季尘朝他看过去。
杜宇白献宝一样的弹开纸包，一个里装的是一只烧鸡，另一个纸包里包了些油酥的点心。
“你怎么又弄这些东西过来。”
“我这还不是瞧你一日日的吃的跟个兔子一样的，你若是家里困难，只管同我开口便是，你我兄弟二人，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季尘嫌弃的抿唇瞪他，“这等油腻腻的东西，你还是自己消受吧。”
“不是吧，我记得季......之前，你明明也是爱吃的紧的，每次咱两家搭伙吃饭，你总要同我抢鸡腿来着。”杜宇白一边说着，一边扯下一只鸡腿，在季尘眼前晃了晃。
“人总是会变得。”季尘的眸子冷淡的落在纸上，杜宇白不满的敲着桌子，“你到底在忙些什么？难得见你留在家里，却又不理我。”
“要我说，你去我家，当我的教书先生，不必你在外面到处跑轻松的多。”
“男子汉大丈夫，当正心立业，怎能一辈子靠他人的施舍过日子。”
“怎么就是施舍了。”杜宇白把两个纸包扔在桌面上，怒气冲冲的扑上去要打他。
季尘看着自己被污了的宣纸，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你又发什么脾气，我说的不过是实话。”
“你我兄弟之间，怎能用上施舍二字，更何况，伯父与我父亲，他二人之间的关系，也容得你扁低么？”
明明不想提到季凌然，偏生还是从他口中说了出来。
杜宇白的怒气登时一滞。
可季尘驳斥他的话一回来，杜宇白的怒气登时又烧了起来，最后两个人吵出了真火。
吵架变成了打架。
杜宇白一直在偷偷练着些拳脚功夫，动手时候一拳就将季尘打倒了。
杜宇白瞬间就怂了。
后面被气红了眼睛的季尘按在地上打，一边挨打还要一边诚心道歉告饶。
杜宇白潇洒的过来，凌乱的离开，回家又被杜子昂借着他不修边幅的由头给收拾了一顿。
杜宇白又生气了，只是这回季尘没再拿着蜜饯果子过来哄他。
倒是在杜宇白借着研习医书躲在屋子里偷着练武的日子里，季尘来过一趟杜家，却是像杜子昂请教问题的。
“我知道伯父更注重培养我们的参悟能力，只是近来有个问题，困扰季尘良久，不解不畅。”
“你想问什么？”
“这医师之道，可是非药物而不能？若医师手中离了药，便不是医师了么？”
“自然不是，医师手中离了药，仍旧是医师。”杜子昂爽朗一笑，大手拍在季尘肩膀上，“原来你这个小家伙竟在思考这等问题。”
“从浅薄的层面来说，手中无药，山中有药，采便是了。再者，药材之间也有药理相近的药材可彼此替换，救治方法并不单一，殊途同归便是。”
“再深入一些，治病救人，有时候也并非药石才能起效，针刺、灸烙、温熨......医这一字，可含万道，很多东西，单凭书可是学不来的。”
“你若再有这类问题，直接问我便是，善于思考，敏而好学，可惜宇白没有同你学到半点儿！”说道自己儿子，杜子昂神情中出现了明显的怒色。
季尘微微一笑，“杜宇白在叔叔您看不见的时候......其实也挺努力的。”
第144章 为了你变好（十九）
苏言不知道公司那边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眼前这片林子。
因为太久无人打理，这种特殊的蚕已经泛滥成灾。
余青说的一点儿都不错，拍摄鬼片在这里取景不会有丝毫违和感。
尤其两面还都有山，有风从这边过，穿透被散乱的蚕丝包裹的桑树林，吹拂到身上的时候会带起一阵彻骨的寒意。
不知道为什么。
见到现场之后，反而有点儿兴奋不起来呢。
苏言无声的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他跑到山村里想雇人收一下蚕丝，没想到这里的人，都说那片桑树林不干净。
......不是，那只有他一个人能收么？
苏言回想着之前自己亲眼看到的状况，顿时感到头大如斗。
当事情解决不了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打给余青。
余青看着手机上显示的苏言。
电话铃响一声他就心惊一下。
这是他之前拦住嫂子的不良行径惨遭曝光，大魔王来兴师问罪了么。
第三分钟的时候，余青终于艰辛的咽了一口唾沫，将手机抓到了手里。
“喂”
“你怎么这么慢才接电话？”
“帮我找几个人过来，收集一下红线丝，联系好纺织部门，我要这批红线丝能尽快变成成品布料。”
余青长出了一口气，“就这点儿事儿啊，没问题。”
苏言被挂了电话的时候还在懵今天余青居然半句话都没抱怨就把活给接了。
至于念白。
当她决定做一件事的时候，就不会去想之前发生的事情。
她只要做到就好了。
所以她也从来没反思过自己没有主动给苏言打过电话，更没提前跟他通过气儿自己今天要去找他。
她可以将这次看作是踩点，看看苏言到底在这些天在做什么。
现在，她看见了。
跟她想象的不谋而合。苏言的世界里完全可以没有她纪念白。
她的欢喜苦恼不过是笑话，一个人躲在屋子里演绎的笑话。
念白一边走一边笑。
笑着笑着，眼泪就莫名其妙的掉下来。
喜欢一个人，她用尽了全部的温柔，甘之如饴。却没想到，我之蜜糖，彼之砒霜。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真正想跟自己在一起吧。
只是在敷衍的安慰而已，大概是看一个小丑太可怜，于是给出一些敷衍的回应，让两人之间不至于太过难堪。
他真的只是想借用父亲的势力么。
念白突然觉得冷的有些过分了。
是要入秋了么。
天变得真快啊。
苏言回来的挺快，余青谨小慎微的工作了半天之后，确信了苏言还不知道那事儿
作为当代三好员工，那还不得好好跟苏言解释一下。
然而敲了门，苏言让进去之后。
“我是来找你问问，咱们派过去的人这个款是怎么结的啊？为什么比正常的采丝要高三倍呢。”说还是算了吧！他才不是怂！
总之能拖过一天是一天吧。
虽然没抱太大的希望，看着已经被层层缝制出轮廓的婚纱，苏言还是打了念白的电话。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提示声。
念白现在又呆在家里。
她在联系她的小师傅。
筹谋某些不好的事情。
只是她没有预料到。
有人会比她更早动手。
念白得到消息的时候，苏言已经失联二十四小时了。
他是在去南沽渔村的路上消失的。
苏言猛地惊醒，大口的喘息着。
周围很黑。
他想坐起来，却猛地磕到了脑袋。
在初醒就经受了巨大撞击的情况下，苏言脑子混沌的回忆自己是怎么到了现在这样的状况的。
他是想去南沽渔村监督一下采集蚕丝的状况的，但是半路发生了什么......好像是车祸。
司机猛打方向盘，错开了跟那辆车的碰撞，但撞到了一旁的大树上。他坐在后面，却没有系安全带。
剧烈的撞击之后，他还处于天旋地转之中，好像看到对面的车上下来了一个女的。
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那个女人，打开了车门，将他从车上拽了下来、
仍旧处于巨大的耳鸣之中的他以为对方是想要救自己。
直到看到那个女人用一板砖狠狠砸到司机的脑袋上。
昏迷的时候，他唯一的念头是，这是个疯子。
现在，这个疯子抓了他，还把他关了起来。
苏言的手指开始朝四周摸索过去。
挨着身子不远处就是四壁，这是一个不比身体能大上多少的盒子，或者说，根本就是一口棺材。
在这口棺材里，他甚至都无法坐直身子。
有一种氧气随时都会耗干的感觉。
苏言抬手使劲儿的推着顶上的板子，板子却根本纹丝不动。
他重重凿了几下上面，锤的手掌生疼，整个人出了一身的大汗，“放我出去！”
无人理会。
苏言的眼神里满是慌乱。
这个环境很黑。
极度安静，只有他自己制造出来的响动。
周围像是有无数双无形的大手抓住了他的四肢。不坏好意的眼睛在黑暗之中伺机而动。
光。
他需要光！
那个女人什么都没给他留下。
甚至他身上也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衬衣，别说手机了，连他随身带着的打火机都没给他留。
苏言疯了一样的去碰撞四壁。
以期将这个大盒子撞翻，或者有什么人能发现这里的异常来救救他。
根本没有人。
世界静的像是只剩下了他一个。
苏言清醒过来已经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了。
他的发丝湿哒哒的贴在额前，大量的失水让他没有上厕所的打算，饥饿也渐渐开始冒头，黑暗的空间更令人绝望。
他甚至感觉自己被遗弃在这里了。
等着三日后活生生的死在这口棺材里。
他甚至可能都坚持不到三天。
他想到自己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都没有去做。
恐惧之余，他想到最多的便是后悔。
后悔没有见到念白穿上他亲手做的那套婚纱，后悔他没有勇气去那么近的纪家找她，哪怕他见不到，后悔......
后悔的事情太多了，最后悔的还是没有跟念白好好说一次自己爱她。
苏言艰难的将自己的手臂挪到高处，捂住了自己朦胧的眼睛。
后悔，有什么用呢？
第145章 为了你变好（二十）
在他头脑昏沉的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他感觉自己被挪动了。
上面似乎被打开了，有风扫进来。
里面的浊气微微散掉。
有水淋到他嘴唇上。
他下意识的张开嘴接着。
听见一阵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的阴森怪笑声。
周围还是很黑，他努力睁大眼睛，也看不出一丝光亮，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能准确的找到他的。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压到了他嘴唇上。
那东西还在动。
是虫子。
“不吃的话，你就活不下去了哦。”女人声音怪异的威胁着。
苏言整个人都绷直了。
他暗中攥紧了拳头。
这整个人用尽最后的力气坐起来，凭感觉朝着前面打去。
手腕却被对方轻松握住。
“这么点儿屈辱都受不了了？比着更惨的日子，我都经历过。”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苏言的声音亚的不像话。
他却深深的刺激到了那个女人。
“你不知道我是谁？”
“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谁！”
“都是因为你，我的生活被毁了！我有动你吗？我那天有动你吗？！”女人大吼着。
在手腕被拉扯的生疼中，苏言终于恍惚回忆起来了一个女人。
那是一家私人诊所。
因为找到他的苏母过于担心，于是他直接就被带到了那里，想要给他做个检查。
刚刚受惊的他直觉那个女人不怀好意，在等待的时间里，他偷偷跑到了门口，打开了一条缝隙，偷看到诊疗室里发生的一切。
那个女人在......
他害怕的将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诉了母亲。
然后那个女人就被带走了。
他还记得那个女人带着伪善的笑容到他面前要领他去做检查的样子，记得母亲怒斥她时候她脸上的错愕。
只是那个女人的面容早已经模糊不清了。
“是你......”
“没错，就是我！我当初根本没想过要拿你怎么样！”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你之前看到的，或者比你看到的更多的，我都要在你身上一一试过！”
苏言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一点一点变冷。
“你......刚刚让我喝的是什么。”
“一点点有麻醉效果的腰际。”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死的太轻易了，怎么能比得上我被关的这么多年。”
“说起来，还要感谢你的父母，要不是他们一定要让我这个罪人得到惩罚，而强行将我送进了监狱，这会儿我说不准还在被精神病院关着呢。”
这真的是个疯子。
念白为了纪开元能出手，在他门口跪了整整一天一夜。
从屋里出来的纪开元甚至比念白还要憔悴。
“你已经知道他负了你，还管他做什么呢？”
“女儿不像爹想的那么单纯，从小到大都是，喜欢的东西，自然要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
“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已经认定是他了，所以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他都逃不出女儿的手掌心去。”
“为此，我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哪怕最后他会讨厌你？”纪开元叹了口气，意有所指。
看着念白这么坚决的样子，纪开元仿佛看到自己年少的时候。
只不过，当初因为他的偏执，让她受了太多的委屈。念白倒是有些不同，至少从他目前看到的消息上，苏言似乎也喜欢他的女儿。
故意放念白出去，让她误会苏言不想见她。
故意在两人之间制造矛盾，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纪开元看着女儿坚定的神情，终于松口了，“让元叔帮你查吧。”
“谢谢爸。”念白的眼泪一瞬间便掉下来了。
“我的人在你回家之后，就没再跟着他了。不过你放心，我会让他们全力去找的。”
“这次找到了，我就不再阻止你们交往了。”
念白整个人扑到了他怀里。
“爸，谢谢您。”虽然，她们可能不会是正常的交往了。
从市内到南沽渔村，遍布纪父派出去的人。
“小姐，在码头站附近发现了撞毁车辆。”
念白接到消息之后就赶了过来。
除了两辆汽车之外，还发现了司机的尸体。
“致命伤是后脑颅骨受创。”
法医能给到的信息对于找人来说没什么帮助，只能透露出带走苏言的人很危险。
“行车记录仪看了么？”
“被毁掉了。”
“对方的长相、身份信息我们都无从获知。”
“地面上因为紧急刹车造成的拖痕也只有一条。”对方有车的话，连会去哪儿都查不出来。
苏言失踪了几天，念白就有几天没睡了。
最后凭借着相对方向城区的监控，一处处排查，最后锁定了有可能在相同时间段跟苏言的车在这里相遇的几辆。
这辆白车已经是她们追踪的第五辆了。
前面四次的失望使得大家的热情都不是很高。
这次找不到，后面还有六辆车要追。
直到......这辆车彻底从监控中消失了！
“锁定范围在普开新路，那边有未开发完的旅游景区。”
念白心中隐隐有就是这里的感觉！
她脑袋很重，却不敢睡过去，总是担心自己如果睡过去，会错过重要的讯息。
“走，去看看。”
“小姐，我们派人过去吧，您该休息了。”
“再这么下去，您身体会扛不住的。”
“我心里有数。”几天不睡，还不至于真发生什么。相比而言，找到苏言才是最重要的。
再说心里有事，她也睡不好。
这次搜救的队伍里多了狼狗。
毕竟是户外的情况下，有时候狗狗寻找蛛丝马迹的能力会比人可靠的多。
念白手里拉着的狗狗尤甚。
在别的狗还在地上闻着转圈的时候，这只狗狗已经低着脑袋开始带路了。
“小姐，那边都是荒地，不安全。”
“没事，我过去看看。”
现在单论武力，能对她造成威胁得人着实不多。
几个人见劝不住，只能跟上念白。
这只狗在带着她们上野山。有点儿难跟。
念白带着的那几个人都要掉队了。
越往上越陡峭。
“小姐，下面有消息传过来了，说发现了那辆白色轿车。”
隔着得有一两百米远的搜救队员朝着她喊。
念白看了眼仍旧要朝上面走的狗狗，大声回道，“我先继续往上走，你们去查那辆车周围的线索。”
第146章 为了你变好（二十一完）
底下的人见也追不上，只能无奈往回折返。
大多数人想的都是车既然在山脚下，人应该也在附近差不多。
毕竟上山的路那么陡峭，他们这几个大男人都上的有些胆战心惊的，还是什么都没拿的情况下。
按照之前的监控来看，开车的应该是个个女人。更别提那个人还得带着一个人。
念白牵着的狗子一路目标都很坚定。
于是。
她看到了一个山洞。
山洞外面扔了一些食品袋和生活垃圾。
很明显，借助在这里的人没想过会有人上来，发现这里。
狗子直起了脑袋，双目炯炯的盯向山洞里面，闷声哼哼了两声，似在提示念白。
念白拍拍它的大脑袋，从腰间掏出一把狗粮来给它。
“你就在外面等我吧。”
现在里面状况不明，念白担心带着这只狗里面再遇到什么伤害到它。
狗狗仰着头嚎了两声。
念白撸了撸它头顶的毛。
转身进了洞穴。
念白感受着空气流动的方向，缓缓前进。
这里面有通风口，看来这山洞应该很深，而且有其它的空间。
希望没有太多分散的洞口。
念白走在里面，只能听见自己脚步挪动的声音，走到深处的时候，似乎连脚步声都被这些粗粝的石头给吸附了。
安静的像是无人的诡域。
她很是废了一番劲儿，才总算找到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在洞里架着火堆，正在烤着什么东西，旁边还有着一个泉眼，正在汩汩的冒着水。
念白悄无声息的接近她，没引起女人的任何警觉。
直到念白将她按在地上的时候，女人才疯狂的挣扎起来。
她的力气有些出乎念白预料的大。
“放开我！”女人嗓音尖锐的喊。
念白不得不使出更大的力气钳制她，顺便还要抵御着噪音的攻击。
“苏言在哪儿！”她给了女人一脚。
女人仍旧挣扎自己的。
念白直接拉着她的脑袋怼到火堆旁边，“快点儿说！”
女人不但不害怕，反而傻呵呵的笑起来了，在这洞穴里，显得很是阴森。
“你不敢杀我，我偏不说，你找不到......呸，这里哪儿有什么别人啊，早都埋不对，这烤着的就是，你要尝尝么？”
念白被恶心的够呛，拎着女人的脑袋砰的一下砸到旁边的石壁上。
“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拿命来偿！”
这女人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念白还不至于被她骗过去。
只是这人着实可恶，怎么样也要先打一顿出过气。念白半点儿没有手软的一下下拎着女人脑袋砸到旁边石壁上，直将人砸的彻底晕过去才松手。
她有心将人捆起来，却没带着绳子。
摸索了一遍确认这女人身上没什么危险的东西了，念白才起身继续朝洞穴深处搜寻过去。
这女人神经名下不正常的样子，也不知道苏言这些天都遭遇了什么。
说不紧张都是假的。
这样阴森黑暗的环境，苏言一定会很害怕吧。
她怎么可以这样！
念白心中对那个疯女人的记恨更甚，落下的脚步也越发沉重了。
她突然有点儿不敢面对苏言，如果她没有先开始在家耽误那么多时间，而是在苏言失踪之后第一时间就开始找他。
他是不是不至于被带到这里来。
甚至说不准他都不会出车祸。
她应该早点儿将苏言抓起来的......没错，她不得不卑劣的承认，自己跟那个疯女人打着的是多么一致的算盘。
苏言不喜欢她。
苏言看不上她。
她就想将人关起来，让他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棋差一着，倒是叫人抢占了先机。
刚刚在打那人，未尝不是想认清一下，她自己的卑劣心思。
越往洞穴深处走，念白越感觉心酸。
这里面可真安静，毫无生机一般的安静。只要能见到苏言，只要他能平安无事，她便是远远看着也好了。
那般不切实际的想法，就当从未在她脑海中出现过好了。
没有。
找不到！
真的找不到！
苏言一直走到了洞穴的尽头，都没找到有苏言存在的痕迹。
也可能是里面太暗了，她看不清。
她只能看到手机光芒照到的地方。
念白拿着亮屏的手机在洞穴里走了一遍又一遍。
她自认哪个角落都没有放过，可就是找不到！
手机传来了电量不足的提示音，念白的手开始在抖。
她回到那个疯女人那里，将人使劲儿晃醒。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想得到什么，我都能满足你。”
“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
女人一张脸上血迹斑斑，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魔。
她像是一点儿也不痛一样，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死了啊，我都跟你说了，他已经死了。”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就是想要害我变成现在这样的人，变得跟我一样。不过，他比我还要惨，最起码，现在我还活着，但是他已经死了。”
“你这么找他，你是他什么人啊？”
“他身上的肉，要不要尝一尝？”女人一边说着，一边惋惜的看了一眼已经冷却的火堆。
“我还没吃到呢。”
她一定是疯了。
想要从一个疯子的口中问出答案。
念白松手，任由女人掉在地上。
“没关系，你不愿意说，那就都不用说了。”
念白一脚踹在她肚子上，将人踢到了火堆旁边。
“如果他真的有事，你也拿命来赔吧。”
手机没有信号。
念白将女人拖出了洞口，刚好有搜救队的人上来。
念白叫了狼狗，又进了山洞。
在进了山洞之后，狼狗一直在发出小声的呜咽，却没再像之前一样闷头带路了。
黑暗中，它一双眼睛泛着水一般的银白色。
看向念白的眼神......念白莫名看出了，安慰？怜悯？
念白手一软，狗绳掉在了地上。
狼狗自己低头叼起来，用毛脑袋蹭了蹭念白的掌心，将她往深处推了推。
她找不到，是因为，人已经被埋起来了。
棺材被挖出来，他躺在里面像是睡着了一样。
苍白的脸颊上甚至还带着浅浅的微笑，也许，最后他做了一场好梦？
当黑暗夺去人性命的时候，终于留下了它最后的一丝怜悯。
“小姐，我们来晚了......”
三个月
在苏言的葬礼之后，念白就将自己关在了家里。
她再也没迈出过屋门一步。
直到，她生日那天，收到了一个礼盒。
火红色的精致婚纱，静静躺在礼盒里。
还有着清隽字体书写着的卡片。
“赠予我一生的挚爱”
那一天，念白流尽了自己所有的眼泪。
大概这是老天爷对她之前那些肮脏想法的惩罚吧。
听说自杀者没有枉生。
可没有你的世界，我却无法再活下去了。
她穿上了婚纱，走上了顶楼。
猎猎秋风，扬起层层细纱，仿佛天边流动的火烧云，又或者彼岸盛开的曼陀罗。
你会引我归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