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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届男主不太行全文阅读

作者:梵甄甄     这届男主不太行txt下载     这届男主不太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新的启程

    “怎么会这样!”念白的灵魂聚拢在灵宝空间内。

    包子窝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看着她。

    “给我一个理由。”在苏言身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她先前所经历的每一个世界,碎片化身都是世界的宠儿,绝不会发生这种中途夭折的情况。

    更何况还是这样子的......

    “是惩罚。”包子声音贼小,“先前你那么多世界违规,再加上那个家伙横插了一道,还能重新收取灵魂碎片已经难能可贵了。”

    “惩罚?”

    “没错,代价就是你们都会失去记忆!注定一方早夭,人生极度不顺!”

    “你的意思是,上个世界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惩罚。那什么样的情况才算我收集灵魂碎片成功?”念白眸色如水。

    “上个世界已经成功了。”包子在半空中飘荡了一圈,一层浅薄的莹白色光团缓缓落入了她的掌心。

    念白小心翼翼的将灵魂收好。

    “他死前想到了你,你就能收集到他的灵魂碎片了。上一个世界,没有记忆,相爱却不能走到一起,你的偏执,他童年时候的心理阴影,都是惩罚的一部分。”

    随着包子的诉说,上个世界的记忆在她脑海中迅速清晰起来。

    “后面的世界也是这样的么?”

    想到苏言,她就想到棺醇中那张苍白而没有生气的脸。

    “至少很长一段时间,你都不能带着记忆去收集灵魂碎片......这也算是对你们感情的一种考验吧别瞪我!我绝不会给你干扰的。”

    包子表示自己的小心肝快被念白凶神恶煞的眼神给吓没了。

    “但是有办法让你们不用那么惨!你知道的,早夭对于神体有损。”

    “什么办法。”

    “让你也转世成男的。”

    “等等,先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天道给你们的惩罚是爱而不得,但是之后我可以安排你们托生的世界,非常抵触同性之间相爱!”

    “......”

    “就这么定了吧!再见!!”

第3章 白雪落尽复生尘(三)

    不过杜宇白的努力,可能不是杜子昂想看到的。

    季尘在学习医术的时候。

    他看武学,半夜三更从床上爬起来,偷偷跑到后山去练拳脚功夫,好容易得出些空闲,也是看些音律的杂书。

    医术不精,倒是诗词歌赋学的勉强能拿的出手。

    杜子昂越逼着他做什么,他的逆反心理便越重,非得每次被打一顿才能记下几个药草名,偏偏杜子昂像是跟他杠上了,非得要他传承家学。

    一老一少天天在家里上演全武行。

    在杜家热热闹闹的干架的时候,季尘便走街串巷的为人诊治,他同季凌然一样,虽无余力,但对于路遇的乞儿,若是发现有疾病的,也会出手帮忙医治。

    只是他医术未精,无法像杜子昂所说的脱离药材,往往只能点出病因,对于这些人的伤痛来说,不过是无根之水罢了。

    未必会得了感激,反而会引人记恨。

    他明明看出他们生的是什么病,却不救他们。

    季尘后面遇见越多探究里带着冰冷的眼神之后,便不再多言了。

    人终究还是要为自己而活的,他有心助人,却无力实现,而那些人更不会因为他心中想帮助便感激他。

    被砸了几次石子后,季尘便不再行多余的善举了。

    又经历了几次砸他的人,第二天鼻青脸肿的朝他道歉的事,季尘终于没忍住去找了杜宇白。

    杜宇白正被杜子昂锁在屋子里关禁闭。

    “叔叔,我这次来,有问题想请教您。”季尘恭恭敬敬的朝杜子昂行礼。

    两人在屋中畅谈良久。

    直到杜母芳雪轻叩两下门扉,这才打断了二人间的谈话,“饭菜已备好了,你们不如边吃边聊。”

    “好好好,我们这就过去。”杜子昂高声笑着应下,走过去攥住妻子的手,“辛苦你了,今日本该轮到我做饭,聊的畅快,忘了时间。”

    芳雪瞪他一眼,伸手在他腰间便是一拧。

    五大三粗的杜子昂愣是被掐的脸色变了一变。

    他回头招呼道,“季尘,来,好久没聚一聚了,在伯父这里吃过饭再走。你先前想问的,桃源城可有会针刺的名医,这桃源城却是没有的,但东临杨家却又着一位针刺大师,他的针术可堪三都六城范围的巅峰,不过这针刺之数,乃是上古所传,到现在,最完整的针刺术卷,也是残卷了。”

    杜子昂一边说着,一边过来拉季尘。

    “伯父和伯母先过去吧,我去唤杜宇白一同过来。”

    “那小子跟老子闹绝食,你不必理会他!走,咱们去吃饭去。”

    芳雪暗地里踢他一脚,“平日你们二人在家中胡闹,我不管便罢了,如今季尘来了,你怎么还这副德行,就你这幅做长辈的样子,叫人平白瞧了笑话。”

    “你儿子什么样子,还用叫人瞧笑话?”

    芳雪争不过他,但是拧的过他。

    几下掐的杜子昂没了声音。

    季尘躬身退出了书房。

    杜宇白早在六岁的时候便自己一人一屋了,不然也不能半夜起来练武,成功从一个小胖子,变成一个俊朗英硕的小男子汉。

    只不过这会儿他躺在床上,脸上盖了一本剑谱,眯着眼睛,哼着先前看来的曲子。

    传来的敲门声无疑打断了他,“我不吃。”

    季尘停了两下,又敲了起来,“是我。”

    “我知道是你,若是老头子,他只会一脚把门踹开,然后将我从床上踹下去修门。”

    “你开门。”

    “若是我没记错,我们还在冷战。”

    “你先把门打开。”

    杜宇白在屋中又哼了几下曲调,却心烦的再想不起来后面的调子,堵着气大力扯开了门。

    “你最好确实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找我。”

    “南城铺子的蜜饯。”季尘从怀中取出小包裹,递到他眼前。

    杜宇白眯着眼睛瞅了瞅,拖长了声音,压着鼻息吐出了几个字,“我早就不爱吃这等甜腻腻的东西了。”

    “这样。”季尘眸光闪了闪,便要将手收回来。

    杜宇白却抢先将纸包抓在了手里,“既然你真心诚意的道歉了,那我就给面子的接受了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蜜饯果子直接收到了怀里,整个人扑过去,给了季尘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些天可憋坏我了,总想着去找你,却抹不下面子,果然,这等挽回情谊的事情,还是你做,最为合适。”

    “你放心,就算你错的再离谱,但只要你肯低一低头,无论如何我都会原谅你的。”

    季尘拧眉,伸手将人推开。

    “好了,先前你我二人打架的事了了,如今也该聊聊别的了。”

    “还有什么好聊的?”杜宇白不解的托着下巴端详着他。

    “不用跟我装傻,那些乞儿,都是你打的吧。”

    “我都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杜宇白双手交叉着端在胸前,身子一歪靠在了门框上。“我说,你这么死拧筋的人为什么会来找我,原来是想让我给不知名的阿猫阿狗背锅啊。”

    “你这么形容自己?”季尘半点儿没被他的话影响。

    杜宇白眼神不自在的偏开,“我没有。”

    “别偷偷替我出气了,那些人也可怜,他们不过以为自己得的一些小病,我却告诉他们是大疾,无妄之灾凭空掉在头上,我却无法帮他们诊治,实是我之过。”

    “明明是他们自己逼问着你说实话的,却又记恨于你,这等劣根性的人,有怎值得人同情。”杜宇白气哼哼的盯着他,“你就是太心善了,他们一个两个的都快比你大上一轮了,还有脸朝你丢石头,我去同他们公平决斗怎么了。”

    “难不成你还要算我以小欺大不成?”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季尘缓缓勾了唇。

    许多年见他笑过的杜宇白看痴了一瞬。

    原来清清冷冷的季尘,笑起来竟这般好看。

    宛若冰山上的雪莲颤了颤花瓣儿,盛开出一朵绝美的花儿,清冷中透着圣洁娇妍。

    “他们对我不满,也不过丢一丢石子罢了,再动手便要引得那些百姓不平了,你对他们动手,当中有些无赖,便更会记恨上你。”

    “我又不惧他们!”见过那笑之后,杜宇白早便不生气了,只是这会儿还要绷着不能软下来。

    不然要怼他的就是季尘了。

    这么多年下来,杜宇白总结的最有用的经验就是:面对季尘,从开始到结束,全程就不能怂!

第4章 白雪落尽复生尘(四)

    “你且听我一回,别再让我为你担心了,可好。”季尘仅仅盯着他双眼,便将杜宇白心中的全部念头都给堵回去了。

    “算了,随你,你自己都不在意,我跑去当什么假好人。”杜宇白不满的挥了挥手,转身回了书案前。

    “你在看什么?”季尘跟着走进来。

    “自然是看医书了。”杜宇白故意慢悠悠的拖长语调。

    “若是你有什么不懂的问题,便问我。”

    杜宇白凤眸眯了眯,不怀好意的盯向他,“怎么,你这呆子,不光说教我不许欺负旁人,还好为人师?”

    “不过敷衍杜子昂的罢了。”杜宇白甩一甩手中的毛笔,“草草背过便是。”

    “你想从军,可想过,他日上了战场,若会些医术,能有多大的帮助。”

    杜宇白愣了一下,转瞬又释然,“军队自然会有随行的军医,我去凑什么热闹。”

    “但你可想过,若是战况激烈,军医忙不过来的时候呢,你又如何。”

    杜宇白眨了眨眼睛。

    “不管你想做什么,多学些东西,总是没错的。”

    “说的倒轻巧,我每日半夜习武,白日补觉,哪儿来的时间学习医书。”杜宇白悻悻叹了口气。

    “现在。”季尘挤在他身旁坐下。

    “你手中所拿的这本《千金方》,中有几处需要注意。”

    杜宇白还没应承什么,季尘已经开始讲开了。

    本来还当争辩几句的杜宇白眉眼舒展开,缓缓挑起了一抹笑。

    听听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叫人吃饭的,怎么也半天不来。

    杜子昂满心疑寇的到了那熊崽子屋门前,屋里传来两人对话的声音。

    “咦”杜子昂拉长了声音厌弃,“这书里竟然有此等药引,以屎尿入药.....呕.....”

    “你若不喜欢,以后可不用。”季尘语音带笑。

    “那是自然,这等污秽之物,想想便觉得厌弃,如何能吃进腹中。”

    “那你可知,沙场上士兵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日子,战况激烈,后勤补给不到,饿的狠了,恨不能抓上一把黄土塞到嘴里去。”

    “那是没有条件,正常人谁会想在药里放这种东西。”杜子昂清清嗓子,狡辩道。

    季尘微微摇头。

    “刚听你正形没两句,又固态萌生了。现在也就是尘儿在,不然看你老子怎么收拾你的。”杜子昂砰的踹了一脚门。

    杜宇白蹭的弹身起来,朝着杜子昂露出了一个嫌弃的表情,“爹,怎么你现在也走上门口偷听的路子了,我一直以为,只有娘会这么做。”

    杜子昂差点儿又没忍住,上去就想给一脚,奈何季尘站在前面。

    因为季尘来了。

    杜宇白在饿死在屋里前出了屋,难得正常的在饭桌上,当着一家人的面,保证自己会好好学医。

    但是学好医术之后去哪儿,可就是他自己的事儿了。

    “还是尘儿你说话管用。”杜母一边说着,一边给季尘夹了一只鸡腿,“还好宇白有你这么个朋友。”

    杜宇白在那边小声腓腹不断,他想要加筷子肉,都会被杜子昂那双筷子给挤开。

    “你还是少吃点儿肉,免得身强力壮的就想跑去战场。”

    季尘莞尔。

    原来杜宇白体重下降的原因,竟是因为杜子昂不让他吃肉么。

    “你笑什么。”杜宇白凑到季尘耳旁,轻飘飘的念叨一句。

    季尘收敛笑容,压低声音回,“你看错了。”

    这个呆子,装什么。

    杜宇白翻了个白眼。

    这天之后,杜宇白又有小半个月没看见季尘,再加上他好容易有了学医的念头,杜子昂自然全心教他。

    每天杜子昂给人看病问诊,他就非得被压到小板凳上坐着。

    别的也没啥。

    就听!看!

    一天两天下来,杜宇白被熏的满鼻子都是药味。

    以前他觉得季尘身上这种味道好闻的紧,现在几乎产生生理性厌恶了。

    先开始他还在听,杜子昂到底是怎么给人开药的,后来索性放飞自我,坐在那儿开始默背兵法知识。

    然而杜子昂不放过他。

    “刚刚来的那两个病人,你看出什么了?”

    杜子昂跟季尘真不一样。

    看半天一个问题都没有。

    人家看书都能有反思,自己现在亲身教学,杜宇白却像是个榆木疙瘩一样不开窍。

    杜子昂一巴掌糊到他脑袋上,“问你话呢,发什么呆!”

    杜宇白抬手捂头,“本来就不聪明,你再打下去就更傻了!”

    “你还有理了不成?”杜子昂将刚刚开的两个药方甩到他面前,“你告诉我,它们之间有什么区别,你可有什么问题。”

    刚刚一直在走神的杜宇白只能硬着头皮看。

    不过区别也很明显。

    “这两个药方的剂量不一样。”嗯,幸哉,幸哉,杜子昂的字他勉强还认得的。

    “没了?”

    “没了。”

    杜子昂一脚踹到他凳子上。

    杜宇白整个人跟着飞出去。

    他这人皮糙肉厚的,倒是没什么事儿,揉着胳膊站起来。

    “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啊你。”

    “问问题。”

    “这有什么好问的啊......”杜宇白拧着眉,回忆着进来的那两组病人,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同样一种病,为什么你开给孩童的剂量反而大,开给老人的剂量反而小呢......难不成这药性越多反而会中和。”

    “这一课,是在告诉你,《千金方》也好,《黄帝内经也好》也好,不管是哪本医书,上面所记载的,都是死板的药理,真正看诊的时候,要因人而异。”

    “那小孩儿被抱过来便哭闹不止,闻着药味便全心抵触,自然不会好好吃药,吃药时候泼洒出来的显然更多,所以一方药剂中的药量下大些。那老人年纪大,观其姿态乃是畏惧生死之人,应是会按方吃药,保不准还会自己加重些剂量。”

    “你若是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医者,首先要学会的,便是观人。”

    “若想成为一名神医,非但需要药理知识,书是死的,人才是活的,因人而异,才是医道的核心所在。”

    杜宇白轻慢的神色总算凝重起来。

    他是聪颖,一本书只要看过一遍便能记得七七八八,是以觉得问诊无聊透顶,从未在意过药量上的差别。

第5章 白雪落尽复生尘(五)

    在杜宇白每天苦兮兮的学医的日子里,季尘一直在研究如何不依靠药物,也能救人。

    他打听到了一个人。

    别邺城有一位钟秋明老先生,擅长施针。只是这位老先生收徒条件极为严苛,当中更有一条,为医者不收。

    直接绝了季尘想要求学的心思。

    无法求学,季尘只能自学,不好在病人身上试验,季尘就扎自己。

    几日下来,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

    杜宇白这天总算有机会从家中溜出来,借着买猪肉的名义,晃晃悠悠的去了季尘那儿。

    “姨。”杜宇白跟杜子昂混,在季母面前却乖的要命。

    “又来找小尘啊,他就在屋里呢。”

    “那我就先进去了。”杜宇白转转眼珠,将猪肉留在磨盘上,“这是我爹叫我捎来的猪肉,您和季尘好好补补吧,我看他瘦的,一阵风过来都能将他给吹跑了。”

    “这怎么使得......”季母擦着手从庖厨里出来,不好意思的看着他。

    “这有什么的,屠苏我们还要来您这儿蹭饭呢。”

    杜宇白跟季母又拉扯了几句,便借口去找季尘了。

    等杜宇白推开季尘的屋子的时候,才感觉。这药味和药味,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这屋子里的味道,明明好闻的紧。

    “你怎么来了。”

    “还说,要不是因为你上次去,我至于被关这么久?百草纲目背熟了,杜子昂才放我出来。”杜宇白黑着脸凑上去抱怨,“你说说吧,该怎么补偿我。”

    “为什么是我补偿你?”

    “要不是你跟我说些有的没的,我会说我要学医?”

    “学到的东西进的是你的脑子,又不是我的。”季尘有些着恼。

    他这些日子想学针灸之法,却根本找不到老师,杜宇白那边却是老师上赶着要教他,他口气能好才怪。

    “半点儿不知道珍惜,废话连篇。”

    “你这是怎么了,又有谁惹到你了。”杜宇白被骂的愣了一刻才反应过来,他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季尘。

    “仔细看看,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果然该叫季姨给你补补。”

    “你来这儿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的么?”季尘有些心烦的盯着他。

    “你这是在研究什么呢?”杜宇白挤到他跟前,看着在他面前摊开的东西。

    穴位图是季尘托人在古窑书斋找到的,上面给周身大穴标注了清晰的红点,又一样样解释了这些穴位关窍能够发挥的作用。

    “你看这些东西作甚?”杜宇白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看了看,“这书不错,借我使使。”

    “督脉之汇,击中可使人倒地昏厥。”

    “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特意为我准备了这东西想要赔礼道歉?既然你真心实意的准备了,我便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季尘白他一眼。

    “想什么呢,这是我自己学习用的,你若也想要,便自己抄录一本。”

    “你学这个作甚。”

    “像你这种对医学本身就不感兴趣的,我就算说了也听不懂。”

    杜宇白不爱听了,“这话可就不对了,虽然我就这几日用了功夫,但连老头子都夸我进步飞快。你且说说,若是我听懂了,你便替我抄录一本,如何?”

    “算了,我替你抄。”

    “......”杜宇白感觉自己被轻视了。

    “你身上的药味怎么这般好闻。”不过他在季尘面前,向来面皮厚的很,转瞬便自然的换了话题。

    “我这些日子在医馆,简直要被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材给熏死了。”他说话时候几乎都贴到了他耳畔。

    “那是你鼻子出了问题。”季尘不适的抬起胳膊,想将两人的距离隔开。

    杜宇白下意识的伸手握住他胳膊。

    季尘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可没用劲儿。”杜宇白被吓了一跳,慌忙松开手。

    “你可是受伤了?”杜宇白刚学了一些外伤治疗的办法,这会儿迫不及待的想要献宝,硬是要给季尘瞧瞧。

    季尘挣扎不过,被杜宇白给生生撸了袖子。

    向来平整白净的皮肤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刺眼的红点,季尘施力不到位,用的针更不正规,从杂七杂八的书上学下来的东西,自然不靠谱。

    单是将一双胳膊扎的千疮百孔,道理没试出来,血倒是失了不少。

    “这是谁干的!”杜宇白拉着季尘的手,双眼里满是怒火。

    “是不是又是那些小混混欺负你?靠,看来先前老子还是没教会他们做人。”

    “我有说是别人干的么?”季尘被捏的倒吸了一口气。

    “你先把手给我放开!”

    “可是,若不是他们......你是被什么人给威胁了么?”

    季尘无奈,只能从头给他解释。

    早知道先前就不答应帮他抄书了。

    没想到杜宇白理解的速度比他想的快得多,再者,季尘都伤成这样了,莫名其妙的焦灼忧心填满了杜宇白整颗心脏,哪儿还舍得叫他给自己抄书。

    “你若还是要练,就扎我吧!”

    不光不用他抄书,杜宇白更是直接撸了袖子,“你想试什么,就在我身上试。”

    “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再给扎出个好歹来,我皮糙肉厚的,不怕!再说,季家就靠你一个人撑着。”

    杜宇白眼神澄澈,目光灼灼的看向他。

    季尘突然感觉,自己之前待这人是不是有些苛刻了。

    “傻愣着干什么?刚刚想赶我走,不就是想自己再偷偷试针?”杜宇白甩了甩胳膊,“来,扎我!”

    季尘突然觉得,这人有点儿傻。

    “你把衣服脱掉吧。”

    但是,刚好可以试试后背的穴位。

    “若是疼了,一定要跟我讲,有什么感觉,也要跟我说。”

    “你这话说的......啧啧。”杜宇白有时候会跟那些军痞去混,有些话听了不少。

    这会儿存心想要逗弄季尘一下。

    季尘冷着脸没搭理他,捏着针在火上烤着消毒。

    杜宇白趴在小床上,嘴上喋喋不休。

    针扎下来,他就是嗷的一嗓子。

    “你这能有不疼的时候?”简直锥心的疼好嘛!杜宇白半往后瞧着,额头转瞬便布满了薄汗。

    “你太聒噪了。”所以先扎个疼的穴位。

第6章 白雪落尽复生尘(六)

    杜宇白不知道季尘在想什么。

    反正,男人,都能忍!

    季尘自己扎胳膊都能扎成那样,他怎么可能刚刚还信誓旦旦的说放着我来,转眼间就想临阵脱逃。

    在杜宇白咬着牙,后背肌肉都绷的紧紧的时候,季尘已经一连串扎了好几针下去。

    “疼么?”

    “废话......”杜宇白脸有点儿红。

    刚刚他叫唤的那么大声,现在这家伙又问他,是几个意思。

    难道想看着他厚着脸皮抵赖么?

    “看来应是没什么感觉。”季尘擦净手上的水。

    “你有没有感觉有点儿犯困?”

    “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犯困。”杜宇白拧眉,边回边打了个哈欠。

    “看来还有些作用,我研究之后感觉这几个穴位可治疗失眠之症,你且睡上一觉吧。”季尘一边说着,一边在熏炉里放了一些碾碎的药草。

    杜宇白先没想睡,困意却有些无法抵挡的涌了上来。

    他练武拼,最近学医也拼,根本没什么时间好好休息。

    往日便仗着身体好硬撑,这会儿睡意被勾出来,便一发无可收拾。

    中间季尘取下了针,趴在床上睡着的人半点儿没有感应到。

    “就你这样的警觉性,还想要上战场呢?”

    “怕是不知不觉中被人给捅了一刀,都不会有什么知觉。”季尘一边念叨着,一边摊开薄被给他盖上。

    杜宇白睁眼的时候,都已经是深夜了。

    他恍恍惚惚的睁开眼,月光透窗落在靠在床边睡着的人身上。

    杜宇白缓了良久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居然没跟杜子昂交代过,就直接夜不归宿了!

    完蛋了。

    杜宇白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动作麻利,没带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他轻手轻脚的下地踩上鞋,狠狠瞪了睡着的季尘一眼。

    看见季尘坐着睡着的姿势,怀中还不忘抱着本书。

    真是的,他在跟个书呆子计较些什么。

    杜宇白弯腰,将人抱上床。

    怀里的人可真轻,他感慨了一下,给人掩好被角,匆匆离去。

    睡了一个白天的杜宇白成功被杜子昂堵在了门口,生龙活虎的吃了一顿鸡毛掸子。

    “不是,爹,您不觉得您做这样的事儿有辱医者形象么?你看看你啊,这么粗鲁,哪个还敢找你治病,回来将人都吓到季尘那里去,将人给累坏了可怎么办。”

    “别以为你去季尘那儿我就不揍你了。”

    “今天老子跟你怎么说的,叫你给家里买肉,你回来这么晚不说,肉买到哪儿去了?!”

    “反正早晚都要给季家送过去,我早去晚去碍着你什么了。”

    十分滑稽的是,两个人动作十分的大,说话声音却近乎嘀嘀咕咕的小。

    “子昂,又跟他胡闹什么呢,快进来。”温柔的女声传出来。

    杜子昂最后给了杜宇白结束性质的一脚。

    “小混球,给老子滚进去吃饭。”

    杜夫人给杜子昂盛饭,“你爹啊,就是口是心非,担心你着呢,大半夜非要等你回来。”

    “他是看我今晚不回来,打算卸了我腿吧。”杜宇白还是相当了解杜子昂的。

    “饭菜都堵不上你的嘴?不想吃滚蛋!”

    “不会说话别说话!”杜夫人俨然有点儿受不了杜子昂的语气了,皱眉给了他胳膊一下。

    “你又不吃饭,坐在这儿干嘛,跟我回屋睡觉去。”

    杜夫人拉着杜子昂走了。

    杜宇白吃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忍不住缓缓露了笑容。

    今晚的月亮很圆也很亮。

    睡够了也吃饱了的杜宇白听着杜子昂房中传出了熟悉的呼噜声,偷偷开门溜到了后山练武。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自己以前打的有些不到位的招式,如今熟练了许多。

    杜宇白以为自己还得隔几日才能再去找季尘去算账。

    没想到季尘第二日便来了,还拿了季夫人处理好的猪肉,拿回来的至少得有四分之三的量。

    “我看杜宇白有些疲惫,昨天他在我家睡着,便没叫他,这才害他耽搁的晚了,您们别怪他。”

    在杜宇白屋子,这家伙一边扔着书玩一边抱怨,“你若解释,也昨天才有用,今日我打都挨过了,你再解释又有什么用。”

    “总好过没有交代。”季尘答的严肃。

    “为人处事,都该对自己有个交代,更该对关心自己的人有个交代。”

    杜宇白扔书的手一顿,清了清嗓子。

    “你说的这么好听,昨日怎么早没想到来我家说上一声。”

    “先前几日没睡,昨日的头脑不慎清明。”季尘这会儿眼里倒是有了些歉意。

    “所以说,我昨夜那么丢人的叫杜子昂追着打,还是赖你。”

    “你昨夜完全可以将我叫过来解释的。”

    “你这个人怎么像是女子一样磨磨唧唧的!认个错有那么难么?”

    季尘被他说的愣了一下。

    “第一,我只是就事论事,第二,我不觉得女子的处事风格有什么不好的。细心是医者必不可少的......”

    “打住!大早上的,我不想听你说教。”杜宇白一边说着,一边去捂季尘的嘴,将他剩下的话堵住。

    被突然关了话匣的季尘发出了一阵呜呜的声音,最后推开了杜宇白的手,不再提方才的话题了。

    “我今日来找你,主要还想问问你,昨日之后可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或者不适?”

    季尘是觉得自己胳膊上的那些针孔,不但开始发紫,今日疼的有些过分了。

    这才想着问问,要不要给杜宇白上些药。

    哪儿想到杜宇白神采奕奕的挥了挥拳头,“你别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昨日感觉自己出拳圆融自然了许多。”

    “你说,这是什么原理,睡觉还能锻炼的么。”

    “人不能一直不休息,之前你睡的太少,身体扛不住,这才不能发挥全部的能力吧......不过,说不准跟针灸也有些关系。”

    “你那个什么针灸那么神奇,那有时间你多给我扎扎吧。”杜宇白笑嘻嘻的凑上去。

    “不过我更喜欢去你家,你家的药草味嗅着叫人安心。”

    “......有什么区别么。”明明都是一样的药草。

    这屋子里的味道,跟他药柜里那几根草发出来的也没什么区别。

第7章 白雪落尽复生尘(七)

    被扎了几次针灸之后,杜宇白上瘾了,天天都往季尘家里跑。

    次次都感觉效用非凡。

    季尘就在杜宇白身上练习,一时间,两人彼此间的氛围变得融洽了许多。杜宇白现在乖的要命,也不嘴欠说些他不爱听的话了。

    “季尘,你说说你,做饭洗衣问诊,样样都会,还学识渊博,心思比女人还要细......你这么活着不累么?”杜宇白趴在床上昏昏欲睡。

    季尘好笑的听着他念叨。

    “再聒噪就将你扔出去了。”

    “反正针你都给我扎上了,大不了我就睡你屋门口。”杜宇白死猪不怕开水烫。

    “说真的,你这么好,我都想娶你进门了......季尘,你嫁给我可好?”

    季尘手中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半晌才找回了发哑的声音,“你又在说什么胡话。”

    他还没说完,便听见了杜宇白的鼾声。

    “我便,当你是困的狠了,说的胡话。”他低声回了,转身出了屋子。

    季尘一路躲进了柴房,才按住了怦怦乱跳的心口处。

    为什么......为什么要同他说这样的话。

    “我长大以后,便要当那样的铁骑。”

    “学什么医术!不学!天天坐在一间满是药味的屋子里,还有没有点儿抱负了。”

    “哎......我没有说你的意思,我只是在说我自己。”

    “人各有志啦,虽然你我志向不同,但我也很佩服你的。”

    “人活这一辈子,不就是要不负少年心事么!你会成为最优秀的医者,我要当最棒的铁骑!”

    “你看我,现在是不是不胖了,为了减肥,我可忍了蜜饯果子,忍了糖葫芦,忍了屠苏时候家里的肉。现在你总不会因为我胖认定我当不了铁骑了吧。”

    “你看,我的大将军厉害不厉害,蟋蟀界里战无不胜的大将军,以后我也要跟它一样厉害,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这柴房的门怎么打开了呢?”季夫人一边念叨着一边推门进来,“尘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宇走了么?怎么也没留他吃个午饭呢?”

    “我方才给他施了针,他在我屋中睡了......我已经几日没出诊了,今天也该出去看看了。”季尘起身,去药房收拾自己的药箱。

    “晚上我再回来,杜宇白醒了,娘你跟他说一声。”

    “那也先吃点儿东西再去吧。”

    季夫人手里端着包子,跟在季尘身后。

    季尘拿了两个揣在怀里,“谢谢娘。”

    “去吧,早点儿回来。”

    杜宇白睡到下午就醒了,找了半天没找到季尘,还是出屋见到季夫人之后才知道季尘去了哪儿。

    “这家伙故意的吧,都那么多天没去了,非得在我来这天去。”杜宇白挠了挠脑袋,表情怨念。

    “你们两个见面还不方便?”季夫人将筷子塞到他手里,“睡了这么久,饿坏了吧,赶紧,尝尝我的手艺。”

    杜宇白被喂的饱饱的,还被迫跟季夫人唠了半天的家常。

    回家之后被撑的完全无心品尝杜夫人精心准备的晚饭。

    为此又吃了杜子昂一顿铁砂掌。

    他好难啊!

    杜宇白再外面溜达了半个时辰消食,继而又练起了拳脚功夫。

    他之所以能不断进步,更大的原因是,他自己也在不断努力。

    半晌之后,他大汗淋漓的停下拳脚,在树下坐下,脑海中不自觉的开始回忆起白日的事来。

    自己睡前说的那两句话突然重新翻出脑海。

    “......我这是说了什么。”杜宇白一巴掌拍到自己脑门上。

    “难怪好端端的那个呆子会突然出去看诊。”

    “你说你,在心里想想也就罢了,怎么还说出口了,要是将人给吓坏了可怎么办。”

    “不对,你怎么能生出这么有违人伦的想法!难道是想害他背负万世骂名么?”

    “这些不该有的念头,老老实实的当个乌龟不好么。”

    杜宇白低声自语着,缓缓抬头看向了天幕。

    天上的月亮很圆,月光很美。

    “你真的很烦啊,心思比女孩子还要细。总能看出来我为什么闹脾气,第一时间就让我消火......莫不是妖精变得?”

    一定是因为睡的太多了才会瞎想!

    杜宇白猛地摇头,从地上站起来,继续拳脚生风的练习起来。

    杜宇白为了生动的表现出自己之前是无心之言,他完全都忘掉自己说了什么,第二天愣是又跑到了季尘家。

    正拎着药箱准备出门的季尘尴尬的站在门口。

    他下意识的想要往门后面藏一藏。

    他以为杜宇白至少会有一段时间不会出现在这里,他还没想好,究竟该怎么......拒绝他。

    “昨天我练了一晚上的拳,有些抻到了,整条左臂都酸酸麻麻的,若是叫老头子知道了,我就死定了,这不赶快来找你帮我看看。”

    “放心,我付诊金的。”

    杜宇白表情自然,跟往常无二。

    季尘很自然的认为是自己想多了,心底大石稍稍落定,紧跟着就开始担心起杜宇白的伤势来。

    “很难受么?快进屋,我帮你看看。”

    杜宇白昨夜是真的心绪难平,将自己给练伤了。

    只是......装傻这件事,他已经做了不知道几年。

    他都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季尘的。

    大概就在那个雪夜里。

    那个在他看来一直清冷睿智的家伙,理智全失的跪在雪地里。整个人也脆弱的仿佛随时会熔化的雪一般的时候吧......或者在更早之前。

    毕竟,关于季尘的记忆,每一幕都珍贵非常。

    这家伙,总是能无意中说出一些,相当戳人心窝的话。

    “你是身体过度劳损,才会产生的麻痹状况。我不是警告过你了么,偷偷练武可以,但要注意不可过度。”季尘表情严肃。

    “你下次若再出这样的状况,我可不提你遮掩了。就该让杜叔叔好好教训你一顿才是。”

    杜宇白瞪大了眼睛卖惨,“昨夜一时没收住,练过了头,下次保证不会再给呆子你添麻烦了。”

    季尘一边搓开药草在手上,在他后背给他按摩,一边回味他说的话。

    一秒后一巴掌重重拍到他后背上。

    “不许!”

    “你若是想下回硬抗,我替你扎针时候的,可都能看出来。”

    “若是叫我发现了,你会知道我能变得比杜叔叔还要可怕。”

    “咳咳......你这是要谋杀病人啊。”杜宇白声音委顿,带着满满的控诉,“残忍,我要去找季夫人告状!”

第8章 白雪落尽复生尘(八)

    两人揣着明白装糊涂,日子倒也过的相安无事。

    但过的久了,杜宇白虽然心思没季尘细腻,却也忍不住多想了些。

    之前他是困的脑子不大清醒了,但季尘没有,他的话分明叫季尘听去了。偏偏对方也装出了一幅没听见的样子。

    若是常理,以季尘谨小慎微的架势,该当面取笑敲打他一遍才是......这么久陪着他装傻,莫不是季尘也喜欢自己。

    这念头初时不甚鲜明。

    后面却越发激烈起来,直晃的他心旌摇曳,难以自持。

    要不......他再问一问?若是能知道他的心意,若是,不是他一个人在此单相思。

    这念头起久了,杜宇白便行动起来,拿着铁锨偷偷挖了杜子昂埋了好几年的酒,趁着夜深人静,偷偷溜进了季尘屋中。

    “这么晚了,你来我这儿做什么?”

    窗户突然叫人推开,季尘被吓了一跳。

    看清来人,心下稍稍落定。

    “总是白天睡觉,我今日算是彻底过的日夜颠倒了。”杜宇白将酒坛放到桌子上,伸了个懒腰。

    “再过两日,便是你成年礼了,这么多年了,却还没好好放纵过一会,活的那么刻板,哪儿值当在这世上走一遭。”

    “怎么,找我喝酒?”季尘扫了一眼酒坛。

    “不光要喝酒,还要喝醉!”杜宇白撕开酒坛的封口,浓郁的酒香瞬间盈满屋子。

    “......喝醉?”

    “喝酒自然要喝醉才畅快,喝醉之后,再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这才是人生一大乐事。”

    “你自己享受吧。”季尘拧眉,“拿着你的酒,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他拒绝的干脆,但杜宇白总有办法磨的他同意。

    更何况,他没有多想。

    杜宇白总是脑子一热,便会想出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跑过来折腾他。

    季尘只当自己哄闹别扭的小孩儿了。

    这酒入口甚是苦涩。

    季尘喝了杜宇白给他倒的一碗,便感觉头脑已经昏昏沉沉的了。

    “这东西......一点儿也不好喝。”

    “安心,我父亲酿的药酒,饮用对身体有益,烈度也还是够的,就是这味道着实不怎么样。”杜宇白摇头晃脑的品评一番,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我应该带着些吃食一并过来。若不是太晚了,最好也该买坛好酒。”

    “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季尘晃了晃脑袋,有些晕乎乎的看向他。

    他早便听说过酒会醉人,却未曾碰过一滴。

    没想到这东西的烈性这么大。

    “你酒量,有这么差?”杜宇白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喝了两碗仍旧没事人一样的他唇边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容。

    “我不信,你再喝点儿试试。”

    “没准儿你是第一次喝酒,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再多喝些便好了。”

    “哪儿......哪儿有这般道理。”季尘感觉自己舌根有些发软,一句话都开始说的含含糊糊。

    “你试试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杜宇白将又倒了酒的碗推到他面前。

    季尘虽然嘴上说着拒绝,却还是乖乖端起了碗。

    喝完之后便直接倒在了桌子上。

    杜宇白将人抱到了床上,将晕晕乎乎的人晃醒。

    被晃的难受的季尘眼睛扒开了一条缝,摆出了厌恶的表情。

    “呆子,我问你个问题。”

    “......”季尘发出了一道不耐烦的鼻音。

    “你喜不喜欢我。”这话脱口而出的一瞬,杜宇白感觉自己心如擂鼓。

    下一秒杜宇白便感觉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你是谁啊?”

    “我是......”跟一个醉汉解释自己是谁,不太容易。杜宇白转转眼睛,换了个问题。

    “你可有喜欢的人?”

    昏昏欲睡的季尘又反应了许久,才咬了咬下唇瓣重复出声。

    “喜欢......的人......”季尘含糊的念叨着,身子却软软的砸到了杜宇白怀中。

    杜宇白瞬间感觉心跳的更厉害了。

    如果先开始是喜欢的话,杜宇白在这一瞬间却开始笃信,自己不想放手的心情。

    这天之后,季尘明显感觉杜宇白变得不正常了。

    比方说,他会给他写情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千山暮雪,只影向君去。”

    杜宇白是爱上了夜闯,每夜非得来他屋中一趟,还总是在他屋中留下一封写了情诗的书信。

    这般直白,他总不好再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季尘整个人都变得很局促紧张。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杜宇白越来越直白的表达了。

    唯一能做的,便只有装睡。白日也早早离开屋子走街串巷。

    杜宇白心知季尘在躲自己,有心给他留出几日思考的时间,便没有逼得太紧。

    “药方您拿好,只需按照我这房子服药便可。”季尘给一位老人开了调理脾胃的药物,正准备起身。

    “小先生,等一等。”远远传来一声呼唤。

    那声音稍显绵软,呼喊之人明显中气不足。

    杜宇白上前两步,搀住一身疲惫的男人,“可有什么我能帮助您的。”

    “小先生可是季尘。”

    “额......您是特意来找我的?”

    “不瞒先生您说,我乃是从别邺城远道而来。小先生的声明可是已经远远传到我城中了,面对疑难杂症,仍有妙手回春之能。”

    “只是小先生不出诊外城,我这才匆匆赶来求医。”中年男子轻叹了口气,面上生出了笑意,“看来我运气不错,一进城便遇见了小先生。”

    “这......不知我该如何称呼您。”季尘觉得有两分受宠若惊。

    竟有人专程从别邺城跑来找他问诊。

    “我姓钟,钟城端,小先生唤我城端便可。”

    “不知您到此地,可有去处?”

    虽然有几分激动,季尘仍知道量力而行,现在他和母亲的住处,断是无法再容纳下一个成年男子的。

    他将钟成端介绍住进了一家客栈。

    那家客栈的老板同季尘也有些渊源,乃是在街上突发癔症,刚好为路过的季尘所救,是以一直将他当恩公看待。

    店小二麻利的将钟城端的房间布置好。

    “如此,周途劳顿,您便先好好休息吧。至于病症,我虽有办法,却并非一日之功,还需先准备一些东西。”

第9章 白雪落尽复生尘(九)

    因为生出的变故,季尘回家的时间早了些,被杜宇白堵了个正着。

    这前后都不挨着的时间,他借口离开都没有办法。

    “你最近来的倒是勤快。”

    “来的再勤快也遇不上你。”简单一句话,季尘居然听出了委屈的感觉。

    “你我之间,只有兄弟之情,没有再多的了。”季尘抬头,神情凝重的看向他。“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困扰。”

    杜宇白垂在身侧的手默默攥紧,嘴角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可是我克制不住自己,无法不去喜欢你。不能给我一次机会么?我们试试。”

    “怎么,你是拿我当女人,还是拿自己当女人。”季尘偏开眼神,声音冷漠。“我们之间,不可能的。”

    “绝无可能。”他转身进屋,将门重重推上,落上了门栓。

    “若你是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才来我家帮衬的话,趁早别再来了,这样的怜悯,我不需要,更觉得恶心。”话说出口的轻易。

    却像刀子一样捅进自己心口里。

    不喜欢,怎么可能。

    但两个男子相爱,有悖人伦。杜叔叔一家对自己家多有帮衬,自己不能害了他们。

    不该有的念头,便该早早掐死在萌芽之中。

    季尘说的决绝,杜宇白一时间不敢再去触他的霉头。

    至于季尘,他现在无暇思虑那些事情。他忙着为钟城端治病,此人患的乃是肺痨,这病症放在哪个医生那里都是避之不及的绝症,偏偏季尘说有法治。

    这病症传染性极强,昨日离开前,季尘已经警示过客栈老板和小二了。所以钟城端一直睡到中午都无人来打扰。

    那老板虽然拿季尘当做恩人,让人住下了,但一直到下午季尘都没来,心中也难免犯嘀咕。

    他好歹是个生意人,这么一尊瘟神住在自家店里,若是季尘放任不管了,他可该如何是好啊。

    愁眉不展的老板见季尘迈步进来,神情宛若见到了亲人。

    “您可算来了。”

    “抱歉,熬制药贴晚了些。”季尘进屋为钟城端诊疗。

    “我这病,你真有法子治?”钟城端闷头一阵咳嗽,半晌抬起头,表情带着怅然。

    “我既然引你进来了,自然有方子。”季尘莞尔。

    “可是,别邺城先生都说我这病,药石无医,命不久矣,只有等死了。”

    季尘将药贴覆在他肩背穴位处,一边帮他推拿一边开口,“听说别邺城有一位神医,治病不需要药材,只一银针即可,你可去试过?”

    “别提了,那位钟秋明便是我的堂叔,只不过他对我这病症也毫无办法。”

    “看来不同施术方法,各有千秋,不可一概而论。”

    为钟城端的治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来二去,季尘便跟他混的熟了。待到他痊愈之时,两人也成了至交好友。

    当季尘提出想要去找钟秋明老先生求学的时候,钟城端便直接拦下了中间人的活计。

    于是钟城端启程的时候,季尘便也收拾了包裹出发了。

    “尘儿,你真的要去别邺城么?”季夫人表情担忧,眼神中带着浓重的后怕。

    她不想儿子远离自己,却又清楚的知道,孩子总有自己的抱负,总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她身边。最后能说的,唯有一句“路上小心。”

    季尘没说自己会去哪儿。

    他不想让杜宇白知道。刚好,趁着他去求学的这段时间,便也让他们彼此都冷静下吧。兴许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杜宇白已经娶了美娇娘也说不准。

    这般想着,季尘有些黯然的笑开了。

    “小先生,你在想些什么?”钟城端的唤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季尘摇了摇头,翻身上马。

    “我们走吧。”

    一路上,钟城端将自己堂叔的禁忌等事情讲的清清楚楚。

    季尘想要讨好一个人,向来不是件困难的事。更何况现在有人将对方的生平全部摊开摆在他面前,若是再哄不好,那他也什么都不用做了。

    “只是,还有一事需要钟兄相助。”

    “你说。”

    “希望钟先生不要提在下名讳,介绍之时,称我为......杜尘便好。”

    “杜尘?这是为何......啊,我知道了,他若是知道你是正统中医出身,定然不愿教习你施针之术。不过我是真的觉得,小先生你治病救人的本事,比我堂叔可要厉害的多了。”

    “钟兄谬赞了。”

    杜尘顺利的拜入了钟秋明门下,变成了一个日常洒扫的......门童。

    真正到了别邺城,季尘才知道,这钟秋明非但不收医者,更是连学徒都没有一个,整个诊所便真是孤家寡人一个。

    钟秋明看在钟城端的面子上收下了他,虽然不阻止他旁观施针,却从未提点过他一句,教过他一个字。

    季尘最庆幸的就是当初自己看的那部穴位图了。

    他能看出来看诊的人是什么病症,也能看出钟秋明的施针穴位,渐渐的,他脑海中便有了清晰的诊治脉络。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之间,冬去春又来,春别秋复归。

    季尘一如往常将门带上,理了理衣襟。天气渐凉,呼吸都带着白气,他朝着冻的发红的手指呼了呼。

    临近宵禁,街道上早已没了什么人,路边只剩下了一个馄饨摊。

    “杜尘,又呆到这么晚啊。”那老板熟稔的招呼一声,从锅里捞出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端到季尘面前。

    “多谢。”

    “明日你可就见不到我了,还是早些从铺子出来,买些吃食吧。”

    “明日......为何?”季尘有些愣怔的抬眼。

    大汉爽朗一笑,“你这人,怕不是在钟老头的铺子里过傻了,该叫他扎上一扎。”

    “明日可是中秋了。”老板收拾着旁处的桌凳,虽是笑着的,眼神中却流露出了几分萧索。

    “中秋可是个团聚的日子,你明日还不回家么?”

    “家太远了,今年回不去了。”季尘摇摇头,在这里的每一日都过的很忙碌,忙的叫他无暇去想些别的。

    确实是时候写封信回家,问问娘近来状况了。

    想必,过了这么久,杜宇白已经忘了那些不该有的想法了吧,同他一样,被这般疲惫的生活,磨的所有念头都一干二净了。

第10章 白雪落尽复生尘(十)

    “娘亲,我在外面,一切都好,不知您是否安康。此一学,不知何日可归。唯有思念之情,辗转往复,难以忘怀。”想说的话有许多,但寥寥几笔后,便写不下去了。

    罢了,就这样吧。

    季尘揉揉发红的眼,将信纸装好。

    又是新的一天了。

    中秋节这天,钟秋明收了一个徒弟。

    这个徒弟端茶递水,讨巧卖乖连季尘都自叹弗如。

    他虽然处事周全,但不擅在言语上讨巧。为此求学之路,甚为坎坷。

    遇见不懂的去问,往往得不到明确的答复,最多就是一句,去听、去看、去学。

    新来的那个人便不同了,不管问什么问题,钟秋明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说话的学问,原也这般高深。

    季尘稍有上心,却学不来对方那副样子。

    新徒弟来了,负责洒扫的仍旧是季尘,新徒弟叫朝暮,每次总是跟钟秋明前后脚走,今日会留下来,着实出乎他预料。

    莫不是总算想到了,自己也该做些整理的活计了。

    “杜尘,对吧?”朝暮双手环胸,趾高气昂的走到他面前,“你这个人,我问先生问题,你总跑过来偷听算是什么。”

    “你是害我像你一样,招先生厌烦么。以后我提问,你不可留在这屋里。”朝暮语气恶劣。

    季尘表情微冷,却还是点了头。

    无妨。

    这人问的那些表面文章,不过是他能看透的内容,再行确认一遍罢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个朝暮似乎总与自己针锋相对。

    他会故意弄丢银针,跑到师父面前说自己没有收拾好,办事不利。

    钟秋明总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但季尘能看出来,他更信任朝暮。

    而在钟秋明离开的时候,朝暮会更加过分的跑到他面前,先是嘲讽,后面更是指挥他去做事,若是不去,便会动手。

    先开始季尘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便忍了,后来朝暮越发过分,季尘便同他打了一架。

    接下来就是朝暮跑到钟秋明面前告状,季尘被罚跪在后院一天。

    有时候季尘自己也会想,他到底是来这里做什么的,但想到这一年来的时间,也算小有收获,他便又释然了。

    只怕他也再难以寻到一位施针之术如此厉害的老师了。

    前堂突然传来喧闹的呼和声,季尘听到钟秋明在喊自己,撑着酸麻的双腿站起来,跌跌撞撞的赶过去。

    钟秋明虎着脸坐在看诊的地方,“杜尘,送这几位出去!”

    “先生,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家夫人吧。”

    “救救我孩子吧,求求您了,求求您了。”男子说着,跪在地上朝着钟秋明的方向猛在磕头。

    这闹哄哄的是一家子人。

    简陋的抬板上躺着的是一个孕妇,表情痛苦,已然是昏迷状态了。

    会被送到这里,恐怕是胎位有问题,稳婆不敢接生。

    “我说了,我也没办法,与其在这里耽误时间,不如赶紧去别的医馆看看。”脉先前已经诊过了,若是可行,他先前早已动手,哪儿会等到现在。

    “先生,您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求求您了。”

    “你们啊,赶快将人抬走吧,看看这里都成什么样子了。”朝暮站在一旁,语气不善。眼睛一瞥落到季尘身上。

    “杜尘,你还在愣着做什么,没听到先生让你将这些人轰出去么!”

    一片杂乱中,季尘一直在悄悄观察孕妇。

    这夫人痛苦成这幅模样,只怕是腹中胎儿不能转胎,才导致其无法顺利生产。若是再耽误下去,只怕真的会闹出一尸两命的惨剧。

    季尘摸出带着的银针,这是他来到这里之后寻了钟秋明去的那所铁匠铺帮忙打造的,比他先前粗制滥造的那副要好上太多了。

    “若是你们愿意信我,我有法子,可以一试。”

    “信!信!”季尘在这里呆了也有一年时间了,这会儿也没人去纠结钟秋明都说治不了的病症,为什么他一个小小的学徒可以治。

    钟秋明没有阻止,反而投来了一道感兴趣的目光。倒是朝暮嚷嚷了起来,“杜尘,你以为你是谁啊,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别在这里找存在感了!”

    季尘直接无视了朝暮的叫嚣,一针扎在了妇人脐下部位,数秒之后拔出。

    “可以了,你们快将人抬回去引产吧。”季尘朝仍旧跪在地上的人嘱托道。

    那焦虑到六神无主的人也便信了,叫上亲朋匆匆的将人抬回去。

    钟秋明一直用若有所思的眼神望着他,朝暮一直在嘲,“你这次可闯了大祸了,你且等着吧,等那妇人死了,非得将这里闹的不得安宁。”

    “也就是师父仁善,这才没有惩罚你。”

    钟秋明微微摇了摇头,看向朝暮的眼神里第一次带上了失望。

    没过太久,那男人果然回来了,只不过却不是来寻仇的,相反的,满脸喜色。

    更是抬来了一筐水果。

    “多谢这位小先生了,我家夫人顺利生了个大胖小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此聊表心意。”

    季尘摸摸鼻尖,“我其实没做什么。”

    这一针,若不是在这里学习了这么久,他也是断不敢下的。

    其实,这些日子的学习,果然还是有所收获。

    与朝暮不对付产生的怨气,也由此消散了许多。

    好容易将来报恩的人送走,季尘被钟秋明叫出了铺子。

    “你到底是谁?这种情况也敢下针,倒是比我有胆识的多了。最关键的是,你还下的那么准。”

    “先生谬赞。”季尘面上没有丝毫自得,仍如往常一般平淡。

    “我总觉得看不透你。”钟秋明叹了一口气,“你一来,我便知道你走的是寻常的药石医路了,医药之所,虽可博学,却会杂而不精,我找的是衣钵传人,你明显不是。”

    “可是你今日所为,却颠覆了我的看法。”钟秋明叹了口气,“你之施针,虽没得到我真传,却因深通医礼,可另辟蹊径,找到新的救治之法。”

    “这般想来,医术传承,何不是给自己匡了一道门,叫人难以走出去。”

第11章 白雪落尽复生尘(十一)

    “先生已经教会了我许多。”季尘微微颔首,没有因为钟秋明先前的举动表露出丝毫的怠慢。

    “这段时间,苦了你了。”钟秋明叹了一口气,手掌落到他肩膀上。“朝暮那孩子性格顽劣,实是我故人之友,先前有伤到你的地方,我替他向你道歉。”

    “道歉还是算了,只是再这般骄纵下去,对他来说不是好事。”季尘抿唇,原来发生的一切,钟秋明都看在了眼里。

    “他还小,总有悟透的时候。”钟秋明叹了口气,神情无奈,“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愿将真名告之么?”

    “......季尘。”

    “竟是你这位神医,难怪最近别邺城少了许多你的轶事。”钟秋明朗然,“没想到你竟然窝在我这小小的铺子里。”

    “学生求学之心,乃是真的,还往先生容我再多留些时日。”

    “先前是我想法过于迂腐武断了。”钟秋明朝着他伸出了手,“谈不上什么老师学生,我们互相学习,今后,你但凡有问题,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季尘的问题比之朝暮,可有深度多了。

    两人开始了共同问诊,遇到疑难杂症总要争论一番,季尘的存在感大增。有人开始问这个原先的小药童到底是什么身份,这么快就学出师了?怎么谈起病症还头头是道,有时候还会跟钟秋明这位老师争论的面红耳赤。

    待问出是季尘的时候,又一个个都会露出惊讶的表情。

    一时间,季尘在别邺城的消息迅速传了出去。

    与季尘比起来,朝暮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

    先前在这铺子里,除了钟秋明,属他存在感高,谁进来不得叫他一声小先生。

    先前他对那孕妇毫无怜悯之心,声色俱厉,现在自然别人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再加上先前对于季尘小先生明珠蒙尘的愧疚,一个个都假装没看到他。

    朝暮看着人群之中的一老一少,默默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

    人群中传来一阵哄笑。

    “钟老,不行啊,你这铺子也该弄个药柜,每次小先生开了药,我们还要跑到别家医馆去抓药,麻烦的很。”

    “就是就是,你这药理都学了,难道还不打算卖药么?”

    朝暮重重哼了一声,扭头离开。

    热热闹闹的屋中,竟无一人发现。

    本来来找钟秋明施针的,都是写难以治愈的久劳之症,钟先生能够帮助他们缓解痛苦,现在有了季尘帮忙,内外兼治,一帖药下去就能明确感觉好上不少。

    是以门庭若市,一天不得闲。

    季尘转着酸软的肩膀,在桌旁休息。

    “行了,你也早点儿回去吧。”钟秋明收拾好自己的针包,对他叮嘱一声。

    季尘点点头,“先生再见。”

    虽然眼下状态不一样了,季尘仍旧是在洒扫整理完屋内的一切,最后将门锁好才离开。

    夜色深重。

    今日耽搁的更晚了写,馄饨摊子也早就收了,街道寂寥无人。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一片寂静中,季尘突然听到了跟他脚步重叠的声音。

    他顿在原地,那声音也停了。

    要不要.....回头。

    季尘感觉自己的心跳快了起来。

    现在这个时间,谁会在跟着他。

    就在季尘转头的一瞬间,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手臂扼住了他的脖子。

    熟悉的,带着笑意的语调在他耳畔响起,“这么久不见,呆子你的胆子倒是变小了许多。”

    “怎么,敢将我一个人扔下,不知道要承受我的怒火?”

    “你怎么来了。”季尘想将杜宇白的手臂拉下来,使了半天劲儿都没能拉动。

    “还不是,你走之后,我天天跑去阿姨家,打着帮忙照看的名义打听你的消息。”杜宇白语气怨念,“还好皇天不负有心人,你派去送信的人被我给堵住了。”

    “中秋节都过了,你才送信,还没我的份儿,叫我好生难过。”

    “难不成,我们这十多年的情谊都是假的么。”

    “有些话本不应该说出口,你既然说了,便该知道有覆水难收的局面。”季尘绷直了身子,语气也冷漠下来,“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以为我说的很清楚了。”

    杜宇白仍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在他耳畔轻笑,“本来,你上次这么跟我说的实话,我还在想,那就听了你的话吧。”

    “你不希望我做的事情,我总不忍心叫你为难,我便把那份喜欢藏在心里好了。可你不辞而别,我才知道,你在我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季尘,你死了远离我的心思吧。无论如何,就算用绑用囚,我也要将你留在我身边!”

    “你疯了?”

    “我早就疯了。”杜宇白总算松了手,刚刚话语中陡然升起的阴冷感觉也悄然散去。

    季尘回头的时候,正是杜宇白带着他暖阳般笑容的样子。

    杜宇白无害的摊摊手,“一路过来,听闻你在此地求学,刚好,我也想学。”

    “不知你是住在哪里,跟着哪位医馆里的师父,想来应该不介意我凑个热闹。”

    季尘还没开口,寂静的环境中突然响起了一串杂乱的脚步声。

    “怎么人还没来,是不是消息有误。”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不耐烦。

    “不管,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将人给堵住!好生收拾一顿,叫他清楚的认识自己到底什么地位。”是朝暮的声音,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

    “只要银子够,什么都好说。”粗犷的声线让人感觉微微发震。

    季尘心下一紧,拉住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杜宇白的手,朝着来路狂奔。

    ......这是做什么。

    杜宇白不傻,转瞬便想到那些人说要收拾的定然是季尘。他本想说有自己在,安全定然无虞,可转眼瞥见两人相交的手掌,他便心情舒畅的也迈大了步子。

    这是多好的机会,今夜过后,他们是不是也算经历过“同生共死”的逃亡了。

    “就是他!别跑!给他抓住了,收拾一顿,答应你们的银子立马给你们!”

    “你们,去追。”大汉发号施令后,自己却没去追,而是转头看向了朝暮。

    “小子,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你说一个人,现在是两个,咱们的价钱,是不是也得动动了?”

第12章 白雪落尽复生尘(十二)

    季尘一个小先生,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哪儿跑得过街边的小流氓。

    后面完全是杜宇白拉着他跑了。

    饶是这样,季尘也已经不行了。

    “你......你......你就,就这样,松手吧。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我留下,他们不会为难你的。”季尘气喘吁吁的说着。

    “在这样跑下去,我的身体也受不了了。”他声音上气不接下气,听得杜宇白一阵的心疼。

    他真是蠢了。明知道这呆子身体素质不行,还拉着他跑得这么快,若是身体出了什么毛病,他该怎么办才是。

    杜宇白一个转身,没将人扔下,反而一个打横抱起来,公主抱架势的抱在了怀里。

    季尘惊呼一声,“你做什么。”

    “自然是带着你跑了。”

    “放心,就你这小体格,我抱着你,那是小意思。”杜宇白果真像是他说的一样,没有丝毫疲惫的表情,甚至比方才他们二人跑着的时候速度还要快些。

    那些叫叫嚷嚷追着他们的小混混被甩在了后面。

    虽然追的远了,那几个小混混倒是粘的紧,死活都不放弃。

    “真的是有够缠人的。”

    杜宇白抱着季尘跑,有一点儿不好。

    他对这里的路不熟悉。

    季尘一时发呆,这人就抱着他跑到死路去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都晚了。

    杜宇白抱着他想要从这里离开,往外面一转,那几个小混混已经狞笑着追来了。

    “娘的,跑死你老子了,看你们这回往哪儿跑。”

    “一会儿爷爷们就叫你们两个小子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杜宇白嘲讽的勾了勾唇角,只可惜环境太暗,没人能看的清。

    季尘从他怀里挣扎着要下去。

    “你做什么?”杜宇白难得能光明正大的将人抱在怀里,自然不愿意撒手。

    “这么危险的时候,你跟我耍什么性子。”

    “知道危险,还不快松手。”季尘终于从杜宇白的怀中挣下去。

    他直接挡在了杜宇白面前,朝着那几个小混混冲过去,“你们要找的人不是我么,我跟你们走,别为难他。”

    “呵。”杜宇白扯住他手腕,将人往后一拽,重新拉回自己怀里。

    “挣扎着要下地,就是为了逞能?”杜宇白真的服气了。

    这个家伙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么?还好他今夜在这里,不然不知道季尘要受多大的委屈,保不准连小命都丢了。

    “放心,他们抓不到咱们。”杜宇白将人往背后一背。

    “谁说死路就是死路了。”

    那几个小混混就要追过来了。季尘一个助跑,踩着墙壁,轻巧的翻了过去,两人落地的时候,季尘甚至都没感到颠簸一下。

    他甚至完全没反应过来。

    “......你这是私闯民宅。”

    “放心,咱们都是好人。这宅子的主人定然也是好人,他会理解我们到这里避避难的。”杜宇白很是敷衍的编出一套说辞。

    季尘无奈的摇摇头,这人真是有将黑的说成白的的本事。

    “咱们从这宅子的而另一边出去,想她们再聪明也找不到我们。”杜宇白左右环顾了一圈,笃定道。

    季尘也只能听着杜宇白的安排。

    毕竟他没法从这里翻出去。那几个小混混这般行径,只怕不会轻易放过他。季尘有些头疼日后该如何呆在这里。

    转念想想,也不知道该说杜宇白是灾星还是救星。他一来就出了这么多糊涂事。那个朝暮也是,早不找人,晚不找人,偏偏挑着今日。他唯恐避开杜宇白不及,这下倒是好了,两人先是拉着手跑了那么久,现在又肌肤相亲。

    ......他在想些什么东西。

    季尘有些泄气的趴在杜宇白背上,既然没法改变现状,不如就,放空自己。

    季尘将下巴慢慢垫在杜宇白肩膀上,眼神渐渐温柔下来。

    除了主人家的府邸,季尘便认了路,一路指引着杜宇白将自己带回了暂居的合院。

    “南边的屋子是李婶的......这间是我的,现在太晚了,你先跟我住一间吧,明日我再跟李婶说说,帮你腾出一间屋子来。”

    “跟我睡一个屋子?”杜宇白挑眉一笑,“怎么,是我打地铺,还是你打地铺啊?”

    “两个男的睡觉,还不得被你整的磨磨唧唧的。你那点儿小心思,真以为我不知道?比女孩儿家还要墨迹的很,我可不想明天之后,你避着我跟避着那些幽魂一般。”

    “好了好了,夜已经深了,你去睡吧,我定了客栈。你为什么不辞而别,这点我还是心知肚明的。”杜宇白长出一口气,拍拍季尘肩膀,“你为难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去做。犯傻犯一次便够了,只是我真不想失去你这个兄弟。”

    “难道我们十几年的情谊,凭借一句话,你就要全盘否定么。”

    “......不会。”季尘缓缓抬头,看向那个骄纵桀骜的少年。

    明明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却突然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杜宇白了。

    这还真是......难得。

    “好了好了,早点儿歇息,明日我会去药铺找你的。”杜宇白一边走,一边背着身甩了甩手。

    竟是走的毫无留恋。

    季尘看了全程。

    他竟然,连头都没有回过一次,直到整个人都消失在了黑暗里。

    ......

    “你们人都没抓到,凭什么叫我给你们钱。”

    “兄弟们为了你累死累活的跑了半天,你小子想救这么算了?”混混头子目光不善的盯向朝暮,目露凶气。

    朝暮到底还是个小孩儿,这会儿后知后觉也感到了害怕。

    “你.....你们想做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扯你爹呢扯?不是你主动找的老子帮忙?”男人一脚踹到朝暮肚子上,在他痛的弯腰的时候,直接将钱袋从他身上扯了下来。

    “你说话不算数,老子只能自己拿了。”他拉开钱袋往里面看了看,朝着旁边地上吐了口唾沫。

    “这么点儿钱,寒掺谁呢?”大汉骂骂咧咧的,又要抬脚去踹,“浪费老子时间。”

    “这位大哥,看上去很是意气风发啊。”杜宇白晃晃悠悠的走过来,唇边带着一抹邪魅到生出了两分妖冶的笑容。

    “大晚上的,吵吵嚷嚷不说,还带着一群没脑子的家伙,到处跑来跑去,看的人好生心烦。”

    “你又是谁,管什么闲事?”大汉皱眉,表情凶戾的看向他。

第13章 白雪落尽复生尘(十三)

    “刚刚领着人追了我半天,您这翻脸不认人的速度倒是快的很。”杜宇白不认识朝暮,只以为他是跟季尘一样的倒霉鬼。

    就便顺道救了。

    “老大,就是这个人,刚刚跑的太他娘的快了,兄弟们都跑断了腿还没追上。”

    “就是,这小子油滑的很,高家的大宅都敢翻。”

    “怂货,这会儿怎么来给爷爷们送菜了?”

    “呵,你小子行啊,还敢送上门来。”大汉黑着脸一挥手。“上!”

    一群小弟吱哇乱叫着冲上去。

    杜宇白几下将一群人打趴下,最后没忘奉送傻眼的大汉一脚。他双手环胸,表情平静的站在那里,地上滚了一地的人。“你们这些人,再让我知道敢打季尘的主意,可就不像今日这么简单了。”

    伤患凄惨的嚎叫声响彻寂静的街道。

    杜宇白下手可没有丝毫的留手,凡是被他打过的人,骨折都算是轻的。

    杜宇白得到一片嘶声叹气的告饶以及保证,这才慢悠悠的离开。

    朝暮全程坐在地上,用一种叹服的眼神注视着杜宇白。一直到人走了,他还在发呆。

    寻街的官兵发现在这边有人聚众闹事,叫过来了一群人,将这帮跑都跑不动的流氓混子全都给抓了。

    平时这些人,一有风吹草动跑得比兔子还快,没人管的时候就到处欺负人,简直是别邺城里的一群恶霸。

    总算是踢到铁板上,叫人给收拾了。

    杜宇白处理完这些人之后,没有去他说的客栈。哪儿有什么客栈,他根本都没找过。赶到这里的第一件事,便是兴冲冲的去找季尘了。

    杜宇白在季尘的房顶上睡了一宿。

    凉风习习,月明星朗,身下就是心上人的寝室,这感觉真是快意的很。

    杜宇白就呆在房顶上,第二天早晨静悄悄的看着季尘跟那个李婶打完招呼出门。

    这个呆子。

    杜宇白嘀咕一声,从另一边翻下去。

    他没急着去找季尘,反而跑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练了一套拳。这手头的功夫可不能落下,一日不练,日后如何保家卫国。

    杜宇白去找季尘的时候,正是他忙碌的时候。季尘将他引见给钟秋明,向来吵吵嚷嚷,不停找存在感的朝暮,此刻却像是一个乖宝宝一样,在角落里窝着。

    季尘这里能这么热闹。

    还不是拜杜宇白所赐。

    杜宇白一进来心下就是一笑。

    呦呵,这不是昨天那个被他踢断腿的小混混么?

    那小混混见到杜宇白,腿抖得跟糠筛似的。面色发青嘴唇发白,一副被吓得快命不久矣的样子。

    “你怎么了?”季尘不认得这个小混混,这小混混跟昨日嚣张的样子也大有出入。

    他第一时间关心病患。

    那被他安抚了的小混混抖得更厉害了。

    “......”季尘拧眉看向杜宇白,“你昨晚上又做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做啊。”杜宇白摊手。

    “那你怎么将人吓成这个样子。”季尘将信将疑。

    “我怎么知道。”杜宇白看向那个伤患,“你自己说说,是不是伤口疼的厉害了,这才抖起来的?”

    昨日忘了警告这些小混混不要乱说了。

    杜宇白心下暗自着恼。

    那小混混倒是还懂些眼色,毕竟杜宇白威胁的目光已经快能戳死他了。

    小混混从善如流,“对,我是伤口太疼了,先生您快些帮我治吧。一会儿府衙还要押解我回大牢呢。”

    他怎么这么惨,被分派到这个医馆儿来了。

    没有药不说,还遇到了这两位煞星。

    杜宇白昨天一夜,战功赫赫,被打伤的小混混十好几号,鬼哭狼嚎了一宿,这等到医馆开门,总共三家正经带药房的医馆,全被填的满满的,排不上号的自然被分到这边来了。

    小混混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期待过能赶快回到牢狱将自己保护起来。

    杜宇白讨好的看向季尘,眸子温柔的能掐出水来。“你看看,我就说我没说谎吧。”

    季尘懒得拆穿他。

    “你先去一边儿坐着吧,等我忙完再找你。”

    钟秋明这老头儿,自从那日谈过心之后,倒是成了季尘的忘年交。

    这会儿见杜宇白离得远了,便一脸八卦样的凑到季尘身边打听。

    “你这朋友,什么来路?”

    “没什么来路,不过是从小一同长大的故友罢了。”

    “他身上也有药味,我还以为是同你一般厉害的医者。”

    季尘看了杜宇白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他?他可不喜欢学医。”

    季尘才说完这句话,下午就被杜宇白打了脸。

    等着病人少些了,朝暮买来了午饭,四个人围在桌前吃饭的时候,杜宇白便开口要留下来求学。

    钟秋明这个糟老头子也相当的不给面子,“季尘都说了,你心不在医道上,我这里不欢迎你这样的学徒。”

    “没事儿,您不愿意教我,我跟着季尘学便是。”

    自从季尘身份被拆穿之后,他就不用再当学徒了。

    神医的称号倒是渐渐起了苗头。

    “跟您老打声招呼,之后我怕是要日日来此处叨扰了。”

    今日殷勤买了饭菜的朝暮听见杜宇白这句话,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了他一眼,紧跟着低头咬住了筷子。

    聊的热闹的三个人,并没有注意到他在想些什么。

    一直到晚上,季尘才觉出来,今日到底有什么不对的。

    杜宇白外出去买烧鸡,朝暮跑到季尘身边道歉,“昨日是我不对,我也吃了教训。”他一遍说着,一遍指指自己脸上也被打出来的伤。“跟你说声对不起,以后咱们好好相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季尘没有说话,眸光淡淡的看向他,等着他的后文。

    朝暮被他的眼神盯得心底有些发凉,第一次觉出季尘不言不语的,也有些让人害怕。

    “你可不可以,不要将我们之间的事情告诉宇白哥啊。”可恶,这个家伙居然跟宇白哥是好朋友,他们两个的性格完全不一样,根本都融不到一起去嘛!

    朝暮心下怨愤,表情却是在装乖卖巧。

    俨然已经拿出了当初哄钟秋明时候的态度。

    季尘听见他这话,心下无奈。杜宇白那个傻子,才刚来就被人给盯上了。这个家伙,有那么受欢迎?这朝暮昨日怕不是被打傻了?

    小声叨叨:季尘以为朝暮的伤是杜宇白打的。但是杜宇白不认识朝暮,以为他也是受害者,自然以平常心对待啦~

第14章 白雪落尽复生尘(十四)

    杜宇白拎着烤鸡烧酒回来之后,一直被季尘盯着,“怎么了,我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

    季尘转开脸,“没有。”

    季尘去收收拾东西,朝暮看杜宇白一个人单出来,便静悄悄的凑过去。

    “宇白哥哥,我可以这么叫你么?”

    正在自恋今天季尘总是看自己的杜宇白被吓了一跳。

    “你是......?”虽然中午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了,杜宇白着实没正眼瞧过这个人。

    跟他家季尘在一起的时候,除了他家老头子,任何人都没存在感!

    老头子有存在感也是为了防挨打的。

    杜宇白扫了朝暮一眼,“你找我做什么?”真是的,都妨碍他想季尘了。

    “昨夜你还救过我,你忘了?”朝暮有点儿失望,但没有丝毫气馁的继续搭话。

    “没想到今天又能跟你见面了。”朝暮笑的十分灿烂甜美,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这是他装巧卖乖时候的招牌动作。

    向来无往而不利。

    杜宇白被他笑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尬笑着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柜子上。

    “那个什么,原来是你啊,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我就是觉得,我们真的很有缘分,你也要留在先生这里学习针术了,日后我们能常常见面,我可不可以唤你宇白哥哥啊。”

    杜宇白扯扯唇角,“这个......你还是叫我杜宇白吧,从来没人那么叫过我,听得我浑身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杜宇白转头往季尘那边一看,“那个,我就不跟你聊了,我有事儿找季尘说。”

    杜宇白溜的像是兔子一样。

    朝暮气恼的跺了一下脚,眼睛气的红了一圈。

    季尘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连头也未回。“怎么跑到里屋来了?”

    “你们这儿那个男的,是做什么的?”

    “怎么,看上人家了?”

    “你说什么?”杜宇白一个激灵,“那人看着阴阳怪气的,男生女相,连讲话做事都......莫不是个有龙阳之好的?”

    “你平日没叫他占什么便宜吧。”

    杜宇白紧张的要去拉季尘检查。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季尘嗤笑一声,将人推开。

    不过那个朝暮,确实有些奇怪,只怕是盯上了这个傻子。

    杜宇白做不到让季尘松口说喜欢他,便日日刷存在感,每天早晨准时到铺子里报道,晚上又跟着季尘一同离开。

    朝暮想要插足都没机会。

    三人之间的状态,连钟秋明都看出端倪。

    “季尘啊,你这个朋友,老是往这边跑,将朝暮那丫头的魂儿都快勾走了。”

    正在为病人施针的季尘手上动作一顿。“丫头?”

    “可不是,那丫头家里人都走了,我一个糟老头子,带着个姑娘,多有不便,这才叫她女扮男装的。”

    “也是委屈了她,才使得她平日娇蛮任性了些。之前对你无礼,我也不好苛责,但是现在她看上你朋友了,老头子觉得还是跟你说上一说,别叫你那朋友对她有什么误会才是。”

    钟秋明语重心长的嘱托完,踱着步子走了。

    季尘却觉得心底乱糟糟的,无端烦躁。

    “先生,您怎么了?”举着胳膊等了半天都没等到针扎下来的病人叫了几声,总算将季尘的心思唤了回来。

    “抱歉。”

    季尘利落的下过针,转眼又专注的投入诊治中去了。

    夜晚一如往常的收拾好东西,季尘同杜宇白并排着走在前面,朝暮像是一条尾巴一样,远远的坠在两人后面。

    先前杜宇白发现之后还特意问过一遍,之后居然真的信了朝暮只是同他们顺路。

    那也不至于每个晚上非要等他们一起离开啊。

    之前,他还没什么感觉,可今日,钟秋明老先生的一番话。

    季尘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表情带着娇嗔的身影。

    杜宇白这个家伙,阴差阳错就能让一个姑娘对着他死心塌地。明明也没见过两人有什么特殊的接触。

    在说杜宇白,虽然心下不太喜欢朝暮那番做派,但平日与人的接触和交流,仍是恪守礼数的。

    “今夜就到这里吧。”季尘站定脚步,开口道。

    “为什么?”杜宇白惊疑不定,他今天没做什么会惹恼季尘的事情吧。也就是在吃饭、喝水、休息的时候偷看了百八十次而已。

    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杜宇白心中懊恼不已。

    之前几天季尘都没什么表现,搞的他有些懈怠了,这才露出了马脚。

    季尘今日一整天都心烦意乱的,着实没关注过杜宇白偷看自己的事情。他只是觉得,让一个姑娘跟着他们两个大男人护送......

    自己最先开始想的,不就是,杜宇白日后会找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再生一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再过着他想要的生活么。

    杜宇白会过上正常的生活,而不是受到这世界的排斥,受到亲人朋友的斥责。

    “以后你晚上也不用等我了。”不如,送送身后跟着你的人。季尘在心中开了几次口,都没能成功说出嘴去。

    心底一片酸涩。

    月亮被一片厚重的云朵渐渐隐去,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

    季尘猛地被揽进了一个怀抱,“我是有哪里做的不好,惹恼你了么?你说的没错,我放不下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为什么你就不能也试着接受一下我呢。”杜宇白的声音里满是无奈。

    不光是心底,这下季尘连鼻头也跟着酸了。

    他直接推开了杜宇白,“你来别邺城这么久,杜叔叔都等的急了吧,若是没有别的事,还是快些回家去吧。”

    等到云朵飘走,周遭重新亮起来的时候,只能看见季尘的背影了。

    杜宇白叹了口气,失魂落魄的准备出城练拳。

    没想到身后的尾巴一直跟着他走,杜宇白倒是没阻止,毕竟他出城的路子同常人不同。

    杜宇白轻功已经练到了能够飞檐走壁的程度,翻个城墙不在话下。

    他轻巧的落到城外的地面上,回头看了一眼,“这你再能跟过来,算我倒霉。”

    朝暮剩在对别邺城熟悉上。别邺城的城墙有一处是破的,府衙款项不足,一直没修葺,平日便用辆柴车挡着。

    她推开柴车,将堆着的干柴都挪走,猫着腰轻松的走出来,刚好听见杜宇白念叨的这一声。

    “宇白哥哥,你不介意我跟着你啊?”

城城送的七夕礼物~~比心~~

    一年又一年,药草收容所的药田里的灵草都长得郁郁葱葱了。

    太阳还是一-如既往地烈,上个月爆发了瘟疫,好不容易把病人治好,他们这些化形的灵草都要累死了,好羡慕那些在药田里没有化形的灵草啊。她好不容易让大哥哥答应他们让他们自己出去玩的,可是为什么是要去逛夜市啊,好累啊,她只想躺着。

    对了,明天就要是立秋了。

    “大哥哥,明天立秋,就要步入秋天了诶。”她张开手用手在月光下做手影,一下子兔子一下子大雁,玩的不亦乐乎。

    “秋天了,你会不会掉叶子啊?“念白看着已经长成大姑娘的灵芪,“不要过几天成亲的时候秃了把新郎吓着了。”

    ....灵草是不会掉叶子的!!!”

    灵芪气鼓鼓,把念白逗笑了。

    三个人在夜市里逛了--圈,夜市里人挤人,花灯一盏一盏的,特别美。

    “对啦,明天是立秋的话,大哥哥啊,那今天可不就是七夕嘛?”

    好不容易从瘟疫的噩梦中走出来,七夕几乎所有人都出来过节了,七夕也就成了他们狂欢的理由,七夕是有情人的节日,但他们更是在庆祝自己还活着,庆幸还能继续看看这个世界,

    “少侠,给你蜜饯。”

    “少侠,这只鸡送你,辛苦你们了。”

    “少侠,我这有刚摘的果子,别客气随便吃啊。”

    .....

    他们没有办法报答念白的恩情,只能用这种最朴实的礼物作为答谢。

    跟在念白和灵芪身后的天承....他两只手几乎拿满了,可是还是那么多人还在往他身上塞东西。

    好气,但是还是要微笑。

    看着前面的灵芪蹦蹦跳跳的,看起来特别开心,念白则跟在她身边给她讲牛郎织女的故事。

    啊啊啊,好气!

    天承穿过送礼的人群,跑到灵芪身边把所有东西都塞给灵芪。

    “灵芪,你看那边是谁?”他随便指了一个方向,然后拉着念白就往前走。

    灵芪一脸懵,那个方向没有认识的人啊。转了一个方向,她看到有人笑着朝她走过来。那人笑着帮她把礼物拿走,牵着她的手走完剩下的路。

    “喂,你怎么了?”她和灵芪聊得好好的,念白回头找灵芪,人呢?又走哪玩去了?

    “啊,没怎么。”天承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冲动了,“刚才有人太冒失差点就要撞到你了。我们继续逛吧。”

    “这个花灯......”花灯上竟然是两个男子,如此惊世骇俗。

    “天承,这花灯怎么了?”

    “没事,我们买下来吧。

    灯火阑珊,幸而有你。师父,七夕快乐。

第15章 白雪落尽复生尘(十五)

    这人的脑袋是如何长的,连他说的话具体是什么意思都听不出来么。

    “宇白哥哥,这么晚了,你出城是要做什么啊?”

    杜宇白清了下嗓子,“我不是说了,不要这么叫我么。”

    “宇白哥哥你听不习惯,我多唤几遍便习惯了。”

    这人怎么那么不懂眼色。杜宇白感觉自己在鸡同鸭讲,因为季尘本就烦闷的心情登时更不好了。

    “算了算了,随你。”

    杜宇白习武只需要躲着杜子昂便好了,朝暮晚上不睡觉,非要跟着他,那随便。

    朝暮站在树下,看着杜宇白刻苦练习的身影,眼底都是小星星。

    杜宇白练完拳脚功夫,休息的时候,不知道朝暮从哪里弄来了一壶水,拿到他面前。

    “看你流了许多汗,喝点儿水补充下吧。”

    杜宇白随手接过水囊喝了,岔开腿坐在地上,无论是语气还是姿势,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没形象。“你怎么总是跟着我转?虽然我救了你,却不过是随手而为,你不必放在心上。”

    “那我跟着你,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朝暮转转眼睛,回答的十分狡猾。

    杜宇白被自己抛出去的话给噎住了。

    “可是你总这么跟着我,叫我很困扰。”

    就因为身后跟着这么一家伙,他想要再从季尘身上沾点儿便宜简直太难了。

    天知道他有多希望那些不开眼的混混能再找几次季尘的麻烦。

    算了算了,他脑子里到底装的都是些什么混蛋想法。

    季尘还是平平安安的最好。

    “其实......你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啊。”朝暮转着衣角,有些扭捏的开口。

    大脑放空的杜宇白下意识的嗯了一下,那边朝暮就已经开始讲开了。

    “我的家原本是在皇城的,娘亲,是皇城中有名的女郎中,不过我家虽然生活在天子脚下,娘亲却并非效命于宫廷。”

    “小时候娘亲便爱跟我说,全天下的能人异士都聚集在皇宫里了,那些普通人又怎么办呢。”朝暮眼神里带着讽刺。

    “她就要治那些普通人。娘亲也出手给一些贵妇治病,赚来的钱全部都买了药材,继续给那些穷人治病,免费施药。”

    “只可惜,她最后换来的,不过也是墙倒众人推的局面。她帮了那么多人,救了那么多人的命。在被诚贵妃污垢治病不利的时候,甚至没人敢站出来替她说一句话,没有一声抗议是从她帮过的人口中发出来的!”

    “她死之前,却还让我莫失了仁慈之心,勿忘根本。”朝暮的手攥的紧紧的,重重锤在地面上,只一下,手背便是鲜血淋漓。

    “我才不要救,世人本性贪婪,得到的越多,渴求便越多,遑论从一而终。”朝暮看向杜宇白,“我讨厌所有人,直到那天,你主动帮了我......”

    “我才发现,原来我也是那些人之中的一员啊。”朝暮忽的笑开了,只是她的眼中是带着泪的。“宇白哥哥,你真的不能给我一次机会么?”

    “无论你想让我怎么做,我都会努力做到的,只求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我喜欢你。”

    杜宇白整个人都被吓懵了。

    原来被个男的表白是这样的感觉啊!

    杜宇白感觉自己出了一后背的冷汗,刷的一下上了树,几次飞掠便消失了踪影。

    只剩下了朝暮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四周寂寥无人,只剩下几声孤寂的鸟叫。

    “宇白哥哥。”朝暮窝在地上,满脸的委屈。

    她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到底还要怎么做嘛。

    再说杜宇白,一路直接回了季尘的屋顶,掀开了两片瓦,盯着季尘的睡颜看了良久,总算自认为洗干净了眼睛,小心翼翼的将两片瓦片盖回去。

    自己当初表白,是不是也吓着他了。

    被一个男子表白,对方是陌生人,他都感觉厌恶的不行。季尘还能像现在这般对待他,他得知足了。

    朝暮敢于表白的底气是,自己是个女人。杜宇白敢跟季尘表白的原因大抵是,脸皮厚。

    杜宇白双手枕在脑后,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

    天上一闪一闪的,似是有什么从天边飘落下来。

    丝丝缕缕的凉意落在脸上,杜宇白才恍然原是下雨了。

    下雨了!!

    本来这几夜睡在房顶就冻得要命,现在居然还下雨。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倒霉起来没个停。

    杜宇白暗道晦气,却也不舍得从这里离开。

    他眼巴巴的盯着小院,考虑要不要偷偷进间屋子先住一宿。季尘那个小骗子,明明说了之后让那个什么李婶给他收拾出一间屋子住。他一直没好意思主动提,季尘便也装成忘了。

    杜宇白不知道的是,当他将瓦片盖回去之后,躺在床上的季尘却睁开了眼睛。

    那个傻子是真的不知道,突然被掀了瓦片,屋子里会变得多亮么。

    杜宇白重新睡回他的屋顶,季尘焦躁不安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他盯上面看了许久,便听到了屋外哗啦啦的雨声。

    这雨来的突然,转瞬便下大了。

    季尘撑开油纸伞推开了屋门。

    刚刚准备翻下房顶的杜宇白被吓了一跳,猫着腰便想躲。哪儿成想举着油纸伞的人,抬起头,准确无误的朝着他看过来。

    “下来吧,雨那么大,还傻坐在上面。明日生病了,又要给我添麻烦。”

    “咳咳,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生气,我总是放心不下,这才过来看看。这是我第一次上来,这房顶上的景色,果然不同凡响。”

    “......”季尘无语的看着他。

    “你先进屋再说旁的吧。”

    季尘找出毛巾,扔到浑身滴着水的人脑袋上。

    “擦干净,没干之前不要胡乱走动。”

    季尘又找出一套自己的衣服,放到桌子上,“这是我最大的衣服了,你先凑合着穿吧。”

    “雨这么大,季尘你就别让我走了呗。”杜宇白一边擦着头发上的水,一边眼巴巴的盯着他看。

    季尘转开脸,垂下头,声音冷漠,却缓缓扬起了唇角,“我可不想我的衣服被雨水给淋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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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5118/ 第一时间欣赏这届男主不太行最新章节! 作者:梵甄甄所写的《这届男主不太行》为转载作品,这届男主不太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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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届男主不太行介绍:
念白会穿越有两种原因。
一:原主死亡,怨念太大
二:别人对原主的怨念太大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穿越过来是干什么的?大概就是捎带手的按照智障系统的要求谈个恋爱,然后再被男主卖一卖?
念白[面无表情.jpg]
摔!她到底拿的是不是女主的剧本!
她以为自己要一直被这个智障系统坑下去,直到有一天......
这届男主不太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这届男主不太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这届男主不太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