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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届男主不太行全文阅读

作者:梵甄甄     这届男主不太行txt下载     这届男主不太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 白雪落尽复生尘(十六)

    人生真是大起大落。

    前两个时辰季尘还让他别跟着。没想到转眼之间,他居然就能到季尘屋子里来了。

    这场大雨来的可真是及时。

    “我跟着你,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想。”杜宇白准备趁着这会儿,替自己虚伪的辩解一下。

    季尘瞥了他一眼,“你还是先好好收拾自己吧。”

    “过去的事情,莫要再提。你还是早些回家去吧。”

    “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我得替季夫人好好盯着你,别叫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妖精将魂魄给勾走了。”

    季尘长相俊朗,这些日子,不少去看病的小姑娘,一个个的视线都像是长在了他身上。

    同一张面孔,杜宇白看到了不知道多少次。

    身体就算不舒服,也不至于天天要瞧郎中的吧。

    偏偏季尘还一幅毫无所觉的样子。

    “我?倒是你才要注意一下,朝暮喜欢你。”

    杜宇白打了个哆嗦,“你不说还好,一说就叫我想起来了。”

    杜宇白跟季尘抱怨了一通他晚上让他汗毛倒竖的经历,“你说说啊,他一个男人,跟我之前又没有我们这么深厚的感情基础,怎么好意思开那个口。”

    “所以这就是你好意思的原因?”季尘用毛巾按住他的脑袋,一通揉。

    这个家伙,怎么一点儿都停不下来,明明是你像将话题绕开的,又自己再绕回来,蠢得不行。

    这样,叫他如何能以平常心同他相处。

    “那当然了,我们之间是什么感情。”杜宇白被搓的头皮疼还不忘开口说话。“这喜欢也分很多种,咱们已经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了。血浓于水,不差这么一句话。”

    季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

    “你睡地上。”

    “不是吧,咱们两个大男人,还要分开睡。”

    “那你睡床,我睡地上。”

    “算了算了,小气吧啦的,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杜宇白委屈扒拉的小声嘟囔着,季尘躺在床上,闷在被子里发笑。

    第二天天色大亮,季尘那儿一直都没动静。

    起来活动过筋骨的杜宇白想将人叫起来,晃了半天都没个反应。

    杜宇白伸手放到他额头上,“怎么这么烫。”

    再仔细看看,杜宇白脸色惨白,唇瓣都有些发灰了。

    这人是生病了,杜宇白自认学医尚可,也不敢轻易给季尘医治。只得抱着人去了别邺城最有名的医馆开药。

    “只是受了风寒,需修养几日,按方服药即可。”大夫看过脉之后,开出了药方。“要小心不要再受凉了。”

    杜宇白将人抱回家,细心给他擦去了额头的冷汗。

    又是忙着煎药,又是忙着喂药。

    这昏迷状态的人,唇闭的倒是紧,逼得他不得不......

    杜宇白面皮微红,他这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绝不是刻意想要轻薄于人的。

    如此喂完了药,一直到了晚上,季尘才在一阵呛咳声中醒了过来。

    杜宇白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过来,“你醒了,快吃些东西吧。”

    “若是你再没醒,我只怕要将那医馆儿给拆了出气了。”

    “你说说你啊,身子怎么这么弱,出来看我一眼,反倒自己受了风寒,昨天那伞是白打了?”

    生病了的季尘身上清冷的气质散去了不少,整个人显得有些软弱了许多。

    他靠在床头,含了一口杜宇白喂过来的面条,眼尾微微发红,“昨天确实是我疏忽了。”

    昨夜的雨下的太大,撑着伞也淋湿了他半个身子。

    杜宇白在这屋子里,他怎么好换衣服。

    杜宇白换衣时,他能做到不听不看,换成他自己......季尘一阵一阵的觉着头疼。

    面条不过吃了几口,他便没了胃口。

    季尘睡了醒醒了睡,间歇着被杜宇白叫醒喂吃的喂药,一直休息了十几日才恢复的差不多了。

    令季尘有些奇怪的是,这些天,朝暮居然一直没有来过。

    她不是对杜宇白很感兴趣么,怎么杜宇白消失了这么久,她也不好奇么?

    季尘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大概是想,叫她见到自己二人这亲昵的样子,自此之后,知难而退?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季尘无奈笑笑,穿好鞋子下床,还没出屋门就叫杜宇白给拦住了。

    “你又想做什么?现在身子还病着就想往外面跑?”

    “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季尘无奈的看着杜宇白拿着外衫硬是要帮他穿好。“我想去外面转转。”

    “我有拦着你不叫你去么?”杜宇白杵杵季尘脑门,“我是叫你外出一定要穿好衣服。”

    “再犯蠢生病,我可不一定有耐心照顾你这么多天。”杜宇白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你闻闻自己身上,都快馊了。”

    季尘此刻最想做的就是打一顿在旁边说风凉话的家伙。

    只是,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他忍。

    不过,先前还没在意,这会儿杜宇白提了,他低头嗅了嗅,总算从鼻子造就的假象中解脱出来。

    其实杜宇白不觉得难闻。

    季尘身上常年都是些草药味,这会儿虽然混杂了汗味,仍是他喜欢的。

    不管季尘变成什么样子,都是他喜欢的。

    季尘要洗澡,杜宇白又是搬桶,又是烧热水的,力求将季尘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他也不介意帮季尘擦擦背什么的。

    但是被一鞋底儿给拍出了屋子。

    “你若是害怕我瞧见,直说便好,何必动手呢你说是不是。”

    “躲远点儿!”

    “不许藏在房顶上!”季尘黑着脸吼。

    杜宇白摸着鼻子暗自发笑,“好了好了,我就守在你门口,背对着站着,给你当门神总好了吧。”

    “随你。”

    “我还不是怕你疑神疑鬼的,谁没事儿会蹲在你房顶上,那儿有什么啊?”杜宇白语调散漫,“都跟你说了,上次是误会。”

    “闭嘴。”季尘脱下衣服,甩在一旁地上,进入木桶中。

    杜宇白听着屋子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整个人靠着木门坐了下来。

    非礼勿视,这点儿常识他还是懂的。

    他只是喜欢季尘,想要时时见到他,受不了日后他可能会娶亲,和别人生活在一起而已。对于旁的......他其实没什么想法。

    季尘着实有些误会他了。

第17章 白雪落尽复生尘(十七)

    等季尘将自己收拾妥当之后,便又要出门。

    这次杜宇白找不到借口拦着,只能跟着他一道出去。

    季尘从杜宇白那里问出来他没帮自己去跟钟老先生告假,气恼万分,这第一站,自然是钟秋明的医馆。

    只是去了之后,却发现大门紧闭,门口甚至落了些落叶,俨然有几日没人没来过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也不知道。”季尘朝自己看过来,杜宇白忙摇头。

    他可什么都不知道。这些日就绕着季尘转他都快忙活不过来了,自然不会关注这些有的没的。

    季尘值得先找去钟秋明的住处,只是住所之处,也是房门紧闭。

    一股发生大事的沉重感压上了两人的心头。

    杜宇白也不由得开始回忆先前发生了什么。

    大雨那夜......他似乎,将朝暮一个人扔在城外了。

    “一个大男人,应该不会发生什么的吧......”杜宇白低声念叨的声音,叫季尘给听去了。

    “你在说些什么?”

    “啊,我说的那件事应该跟钟先生关医馆没什么关系。”

    “我问你刚刚在说什么。”拖着还未痊愈的身子,季尘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他直觉眼下的事情跟杜宇白刚刚口中的事情有关,却又想不出什么值得好几日不开门的事情。

    “就是下雨那天,晚上你不是突然要跟我翻脸,我便跑出城区练拳了。本来我是翻墙出的城门,没想到朝暮那个家伙,居然直到城墙一处窟窿,也跟着钻了出来。”

    “后来还跟表白,我哪儿受得了他那个,就将他一个人扔在那儿,自己跑回来了。”

    “你!”季尘踹了他腿肚子一脚,“你怎么能将他一个人扔在那儿呢!”

    “他可是对我有非分之想诶,没打一顿就算不错了,怎么,你还想叫我感恩戴德的接受不成?”平白无故挨打,杜宇白觉得既委屈又憋屈。

    就算季尘不想要他,也不至于这般直接想将他踢个别人吧。

    “你真是我的灾星。”季尘推开他,“朝暮可是女孩子。”

    “我管他是男是......”杜宇白愣在了原地,“你说什么?”

    “我说,朝暮是女孩子。那天钟先生才刚刚告诉我,还叫我要撮合你们二人。”季尘攥紧了拳头,恼怒道,“早知道,我该早些告诉你才是,都是我的错......”

    “你先,你先放宽心,现在一切都是我们的臆想,万一他们根本没事儿呢,只是关门几天,出去转转,省亲也说不准。”

    “希望吧。”找不到钟秋明,找不到朝暮。

    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问问周围的店家。

    还真的问出来了。

    真的是他们所猜测的最坏结果。

    当天晚上,朝暮没有回来。

    第二天砍柴人出城,发现昏倒在城边不远处的人,发现他是医馆学徒之后,便赶紧送了过来。

    那孩子身上的症状奇怪,没发烧,却很虚弱,钟秋明试遍了法子也没能救醒。

    想找季尘也压根没见到人,就被杜宇白给挡了回去。

    被点名的杜宇白缩着脖子,老实的像是只鹌鹑。

    他哪儿知道会是这般人命关天的大事儿。

    再说那个时候,季尘根本自顾不暇呢,哪儿能帮忙给别人治病。别再给治瞎了。

    这么想着,杜宇白便又硬气了起来。

    “后来没有办法,钟先生就带着朝暮去了医馆,让别的医生帮忙治试试。现在人应该还等在城南医馆里。”

    季尘忧心忡忡的拉着杜宇白去了。

    见到钟秋明的时候,对方脸色极差,对着他们两个更是没有好眼色。

    “你们现在来这里想做什么?”

    季尘心中暗道不妙。

    眼下钟秋明还不知道是杜宇白将朝暮带出去的,就已经对他们二人这么大的怨气了,若是知道了,只怕便要失去这一知交好友了。

    “季尘的事情,容后再向先生解释,还是先看看朝暮的病情吧。”

    “看看.....看什么?已经十几日了,昏迷整整十几日。”所有来看过的医生,都叫他准备后事。

    准备后事!

    他答应了桃娘要好好照顾朝暮的,结果却将人照顾成了这副样子。

    钟秋明双眼含泪,看着床榻上的消瘦身影。

    泪水中那身影似乎变成了桃娘的。

    明明知道这孩子是桃娘最关心的,他怎么就没再多加管教一下,看的严一些。

    若是那天晚上,他能叫朝暮早点儿跟着自己回去,就不会发生现下的事情了。

    虽然先前告诉自己,发生的这一切都跟自己没关系。

    可看着朝暮毫无生机躺在床上的身影,杜宇白还是紧张了。

    他的手心里全是汗。

    虽然不像承认,可这个人确实是因为他才会变成这副样子的。

    他有可能就这么害死了一个人,还是个姑娘。

    朝暮迟迟不醒,这些日子全靠别邺城的医生们,用药汤帮忙吊着她的性命。

    只是现在,大概到了要放弃的时候了。

    今日来看诊的医生也是一样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季尘总算坐在了床榻上,亲自切了朝暮的脉。他凝神思索了一会儿,神色略有缓和。

    “这种病症我在医术上看过,我有办法治疗。”

    “她只是受了刺激,封闭了自己,不愿醒来,又适逢大雨,发了高烧,浑噩了神智,而高烧在诸位先生的努力下已经恢复了,现在只差的是将人唤醒。”

    “你说什么?”流着泪发呆的钟秋明猛地看向季尘,两步过去,有些激动的抓住了他的肩膀。

    “你说,有办法治疗她的病?”

    “先生,您先别太着急,我需要先准备一些东西,日常为她提供营养的药物在此期间不能停。”

    她不愿意醒来。

    乃是心病。

    心病,还需心药医......这药......他舍不得给,不愿意给,也不想给。

    这几日以来的甜蜜到底还是烟消云散了,只剩下了现实的苦涩。

    到头来,杜宇白都是会找一个女人,过一辈子的,他不是早已经做好准备了么。可为什么,自从杜宇白开口说喜欢他之后,他的心便变了呢。

    想要逃开这里。

    像是当初从家里逃到别邺城一般,现在,他许是该去往更远的地方了。

第18章 白雪落尽复生尘(十八)

    “不管怎么说,朝暮变成现在的样子,你有责任。”

    杜宇白舔舔嘴唇,“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她喜欢你,你同她承诺你会娶她,说不准便会出现转机。”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随便应承这种事情!”杜宇白登时变成了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一样激动。

    “我话还没说完,这还是最好的结果,如果你答应娶她她还是没有醒来的话,杜宇白,你就做好**的准备吧。”

    “我认识的杜宇白,是个敢做敢当的男人,你害惨了那个姑娘,总不会就这般放任不管吧。”

    “她可是喜欢你的。”季尘拍拍杜宇白的肩膀,一派淡然的走了。

    却没人看出,他每一步落下,心底都泛着疼。

    在杜宇白仍在纠结的时候,季尘已经收拾好了行囊。

    他又是没有留下一封书信的离开了。

    男儿志在四方。

    有些景象,眼不见,心便不会痛。

    他们之间的缘分,大抵就止于此了。

    男子与男子,注定有悖人伦,不会为上天所祝福。铁骑的队伍里,定然也容不下一个喜欢男人的怪胎。

    他似乎一直给别人带来不幸,因为自私,所以选择隐瞒了钟秋明同他说的话,害得朝暮现在生了这么严重的病,受了这么大的打击。

    如果这一切一定要揪出来一个罪魁祸首的话,那一定是他吧。

    在离开这个念头刚刚升起的时候,季尘便坚定了。

    他就是个胆小鬼,不想见,不敢见的时候,那便远远逃开。

    季尘笃信,知道了方法的杜宇白,最终一定会救下朝暮的。他对于陌生人虽然张扬霸道了一些,但心底始终保有着善意。

    杜宇白也确实如同季尘所想的那样,救醒了朝暮。

    只是他到底没有做出任何娶她的承诺。

    他只是伏到朝暮的耳旁,说了一段话。

    “那日会救你,根本只是意外。我这辈子都不能喜欢你,抱歉,因为我早已心有所系,而他是一个很别扭的男人,他明明不厌恶我,却偏偏向躲我躲的远远的......”杜宇白讲了自己漫长的“情史”。

    他声音温柔至极,明显是在思念所爱之人才会有的温柔嗓音。

    他眼神虽是放空的,无意识的落在朝暮的脸上,却也仿佛能将她灼痛。

    季尘说的对,是朝暮自己不愿意醒来。

    她本身就是个孩子,任性妄为,人生中最失败的两件事,一件是见到了母亲的失败,从此看透人世凉薄,还有一次,便是杜宇白带来的了。

    她喜欢的人在她耳边讲自己喜欢别人。

    讲他们二人之间的回忆。

    简直像是在往她心口上捅刀子。

    朝暮甚至想就这么死了算了。

    但从她能“想”的那一瞬间开始,她就醒过来了。

    杜宇白另辟蹊径,成功将人给酸醒了。

    朝暮的眼皮抖动着,眼球开始转动,猛地睁开了眼睛。

    钟秋明几乎瞬间就跪在了床边,老泪纵横,声音沙哑,“孩子,你可算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饿不饿?”

    初醒的朝暮眼底就含着泪,她没有理会钟秋明,而是使劲儿瞪了杜宇白一眼。

    “我讨厌你!”

    “朝暮,莫要胡闹,是他救了你。”

    杜宇白摸摸鼻子,以为朝暮要将是他将她一人扔在林子里的事情说出来了。没想到朝暮什么也没说,就说了那么一句之后,便唤着先生喊饿了。

    钟秋明听见她饿了,哪儿还坐得住,赶忙去为她弄吃的去了。

    杜宇白本来想去,却被朝暮指着叫他留下。

    “我想告诉你的,都已经同你说清楚了,还望姑娘自重。”

    身子虚软的朝暮靠在床头,看着杜宇白,嘟了嘟嘴。

    如今觉得她娘气的动作,这会儿在知道她真实身份之后,却多了两分可爱。“我知道,只是想跟你吐槽一下。”

    “我可真倒霉,在皇城的时候,原本追求我的官宦之子,不说从狩砚台排到城门口吧,至少也能从于启门排到凤凰阁。”

    “那么多人的喜欢我,我第一次动心的,却是个喜欢男人的家伙。”

    “既然你说都说出来了,那你们可一定要在一起啊,若是你们没能在一起,那便是你在骗我,我这辈子都会纠缠于你的。”

    前面听着还像是那么一回事儿,后面怎么又歪回他身上来了。

    “虽然我现在进境艰难,但是我才是那个希望他能早点儿接受我的人吧。”

    “我感受到你的真诚了,他也一定会感受到的。”朝暮眨眨眼,朝着他吐了下舌头。

    门口传来响动。

    “饭回来喽,我买了你爱吃的小笼包,将老头子支出去,你们两个小年轻在聊些什么啊。”钟秋明在杜宇白将朝暮救回来之后,撮合两个人在一起的心不死。

    杜宇白没撑太久便告饶告辞了。

    他喜滋滋的买了好酒好菜,拎了满满的一个食盒,等着见到季尘的时候,好好夸耀一下自己的“丰功伟绩”。

    只是等他到了季尘居住的地方的时候,却早已是人去屋空了。

    “李婶,您知道季尘去哪儿了么?”

    “啊,宇白啊,你不知道么?他说他要回家了。”

    “回家?”

    怎么可能,季尘要回家,居然不叫上他一起?

    季尘一脑门子雾水,心中没由来的发慌。

    他想要追,却不知道该从何追起。

    幸而季尘名气还算大,杜宇白一路打听着,到底还是出了城门。

    时间上差的太久,他已经没法追查出季尘消失的具体方向了。多方打听无果之后,季尘只得暂时先回家了。

    只是,他自己心里也清楚。

    季尘,多半是没有回去。

    这一别,便是五年的时光。

    五年的时间,季尘再也没有往家里寄回过一封信。季夫人无比懊丧,却无法责备杜宇白。杜宇白也终于做了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从军。

    他留在家里,等了季尘两年,却一直未将人等回来,更没有等到任何关于季尘的消息。

    也许他又再次隐姓埋名了,又或者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杜宇白不敢想象季尘会遭遇什么不测。

    为了不让自己多想,杜宇白也离开了这座生养他的小城,背着杜子昂与杜夫人,偷偷随了从军的征召。

    他终于踏上了实现梦想的征途。

第19章 白雪落尽复生尘(十九)

    季尘离开了别邺城之后,做了一位游医。

    生活虽然穷困了些,却活的相当精彩。

    甚至,他比杜宇白都要先上了战场。季尘有时候会想,是山水不好看,还是贵阳楼里的蟹黄包子不好吃,又或者是桃源城的安逸生活他不怀念?

    哪里都没去,偏偏跑到了战场这等将脑袋绑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危险地方。

    想要看看,杜宇白将要生活的环境吧。

    在这里,莫名的会感到安心。

    如果他真的答应杜宇白了,不管世俗的眼光,在一起。

    他会为了自己放弃梦想么?他没同意,自然猜不出来答案会是什么,只是就眼下来看,他还真舍不得让杜宇白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

    季尘的脸上沾了许多灰尘,向来爱干净的他此刻身上黏着一块块的干土,头发也乱糟糟的,俨然许久没有打理过了。

    “季大夫,您快过来帮忙看看,我兄弟他这是怎么了。”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急匆匆的跑过来。

    季尘擦擦额头上的汗珠,手脚麻利的帮伤员缠好布带,起身便跟着跑了过去。

    一场大战过后,人会忙成陀螺,根本没有休息的间歇。

    而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整个人像是一滴水一样的融入了这个庄肃凝重的环境中。

    易斌是与晁蓓国接壤的边境,今年晁蓓国遭遇大旱,导致灾民比往年多了数倍,朝廷缺钱缺粮,虽然知道此刻不是最佳的开战时机,却组织起灾民朝邻国劫掠。

    季尘不知道该说那个国家可怜,还是无耻。

    被连累着流血流汗的,何其无辜。

    他也只能尽自己所有的这些绵薄之力了。

    随着天气转暖,新植重新长出来,季尘已经在这里留了一年了。灾荒情况缓解,再加上灾民已经......不多了,晁蓓国终于退兵了。

    来到边境,季尘才觉得,开疆虽难,守土更难。

    虽然那些骚扰的队伍出现的少了,但这些戍边战士们仍旧要坚守在这里,季尘的这一站却又到了该启程的时候。

    分别的这五年,他陆陆续续的去了许多地方。

    人多的地方去过,人少的地方也去。看过烟花三月的水乡,见识过六月雀乡的流火,更是吃遍了天下的美食。

    走的路虽然多了,见的人多了,他却同当初没什么变化,仍旧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

    算来离家已经有六年多的时间了,隔着上次中秋写信回去,也已经过了五年多。季尘看着支着摊子的先生正忙着帮人代写家书。

    突然生出了写封信回去的想法。

    他借了先生的摊子,迟疑而缓慢的给母亲写了封家书。思家心切,想来觉得遥远的很,想说的话很多,这五年积攒的事情,便是将先生的信纸全用了,也不足已说尽。

    最后季尘也只写了一首诗。

    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无端更渡桑干水,却望桃源是故乡。

    在外漂泊这么久,他有时候也在想,自己是真的想积累经验,拜访名师,还是单纯在躲着杜宇白呢。

    他离开的步子顿住。

    季尘又折回来,“先生,我再写一封信,也送到桃源城。”

    先生笑眯眯的点头,让他自行去取纸笔。

    不用他写,一样付钱,这么好的事儿,他自然是做的。

    给杜宇白的信,季尘写的更加艰难。他们之间,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

    杜宇白向来是个重信重诺的人,为了救回朝暮......只怕她们二人已经成婚了吧。说不定,现在连孩子都已经有了。

    有了孩子,有了牵挂,杜宇白还会去做铁骑么。

    季尘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苦恼的笑笑。

    他怎么想的这般远了。

    季尘总是会想,为什么两个相互喜欢的人,不能在一起呢?

    他总是觉得,自己不能迈出去那一步,也不该迈出去那一步。

    似乎在重重心事后面,总有一个声音在警告他,这份喜欢的背后,只有万劫不复。

    他不敢去赌那个结果。

    至于杜宇白。

    短短三年时光,从普通的大头兵一路晋升,不单单是铁骑,他手下甚至管了三支铁骑队伍。

    杜宇白能力出众,更在一次突围行动中,骁勇善战,保护了将军。

    实力不容小觑之外,杜宇白更是通晓兵法,熟知各种战阵应用,又非是纸上谈兵,凭借五百人的兵力,在黄谷成功断了敌国三千人的队伍。

    除此之外,他竟然还通晓医术。

    军师受到刺杀,若不是杜宇白施救及时,只怕早就死了。

    队伍里知道他的人,都道杜宇白是天才、是怪胎。

    怎么有人能是这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样子。

    但是杜宇白有一点,让人觉得他也是个普通人。

    他很喜欢在深夜的时候,坐在地上,呆在一处僻静无人的角落,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有时候会摸出一封信,翻来覆去的看个不停。

    他手下的兵都在传杜宇白一定有个爱人,只是军中送来送往的家书不少,却从未见他收过,杜宇白也没送出去过。

    “杜参将,想啥呢?”一个刺头兵嘻嘻哈哈的凑过来打趣。

    休息时间,杜宇白也不着恼,收拾好心情,瞥了他一眼,“考虑明天把你们几个不嫌累的,拉出去单独练练。”

    “咳咳,那个啥。杜参军,俺就不打扰你了,俺去找兄弟们聊天去了!”

    杜宇白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家伙做事大大咧咧的,他倒是随着他学了不少土话。等到时候见了季尘,一定要好好跟他学学。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杜宇白又从怀中摸出那封被他好好撞在皮革缝制成袋子里的信。

    五年的时光,足够让这封被小心收藏的信也烂掉了一些边角。

    他看着这封信,偏偏要浆季尘表达思念季夫人的话,想成是对自己说的。

    “你这个家伙,可真是狠心,什么都不给我留,就这么一走了之。”

    “我又想你了。”

    “想你的时候,总要看看月亮,说不准,你现在也在看呢。”

    “这么想想,似乎你就站在我身边......”

    “三年了,我没有那么想家,却更加想你了,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呢。”

    “这辈子,还有机会么?”

第20章 白雪落尽复生尘(二十)

    季尘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就回了桃源城。

    像,也不像。

    这么久,足以让他生出物是人非之感了。

    之前最热闹的包子铺已经关门了,改开了一家客栈,老板娘是他从未见过的人,头上裹了一块儿红巾,手里擎着杆旱烟,辞色凝厉的坐在门口环伺。

    也不知道是在迎客还是想将客人吓走。

    她长得好看,即使表情很凶,同她打招呼,进客栈的人也不在少数。

    桃源城没有恶霸乡绅之流,她一个姑娘家独身开店也是安全的。再有就是杜宇白最喜欢吃的蜜饯果子,已经寻不到地方买了。

    听说掌柜的是患了急病,还没来得及找大夫看诊,便就去了。

    只剩下孤儿寡母,后来蜜饯铺子的老板娘实在挨不住,也做不出原先掌柜的所做的蜜饯的滋味,生活难以为继,便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原先的店面盘给了一家书斋,曾经甜腻腻的地方,如今屯了不少的书呆子。

    季尘走的很慢,城中的一切在他看来,陌生又新奇。

    连房屋的装潢都变了不少,他非得慢慢走才能回忆起来,到底都发生了些怎样的变化。

    走着走着,便到了自家门口。

    季尘原本有些提着的心总算尘埃落定。

    大院的门是敞开的,露出收拾整洁的院落,季尘整了整身上的行囊,慎之又慎的迈步进去。

    穿过客堂,季尘听见了杜子昂爽朗的笑声。

    “弟妹,我们来这儿一趟,怎么好意思叫你忙这些。”

    “媳妇儿,真是的,不知道主动搭把手,还非得我催?”

    “哎.....得得得,在外面总不比在家里,给大老爷们留点儿面子不成么。”

    杜子昂嗓门大,里里外外也就能听见他叫嚷的声音了。

    季尘勾了勾唇角,敲了敲身侧的木门。

    三个人的目光被吸引过来。

    季尘看着他身形显得有些单薄了的娘亲,一瞬间便红了眼圈。

    “你这个孩子,你还知道回来......你还知道回来!”季夫人两步跑过来,啪的一巴掌拍到季尘胸前。

    她用力的打了两下,最后却猛地将季尘抱在了怀里,眼泪不断地流下来。

    “这么多年,一点儿信儿都不传回来,我就怕你哪天像是你爹一样,天天提心吊胆的...”

    “娘,我回来了。这次回来了,就不走了。”

    “不走好......不走就好......你也饿了吧,快去洗洗手,马上就能开饭了。”

    “好孩子,这些年在外面,你受苦了吧。看看你,都瘦了。”

    季夫人才是真的瘦了。

    大概在每一个母亲眼里,孩子只要离开家了,便是会受苦的。

    事实上,季尘不但高了,也壮了不少。

    一个人独身在外,什么样的苦头没有吃过。季尘也总算不是当初那副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样子。

    “杜宇白呢,这些年你们过得怎么样?”

    眼看着就要开饭了,却一直没见到杜宇白的身影,季尘终于没忍住问了出来。

    当初的事情,到底如何了。

    杜宇白,可娶了朝暮了?她们可有了孩子?宇白有去入伍么?

    可笑的是,他想问的问题那么多,最先想到的,全是关于杜宇白的。

    “别跟我提那个混蛋。”

    杜子昂瞬间黑脸,“他敢背着我去入伍,就别怪我不认他这个儿子!”

    杜夫人直接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要不是儿子一点儿信儿你都摸不着,只怕早就冲到军营里将人给架出来了。”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尘儿这么懂事的还不是也离家了好几年,你当初不也没一直跟妈她们住在一起。孩子出去闯闯,不是什么坏事儿,像是尘儿一样知道回来便是。”

    “倒是你,才最叫我生气。你那么反对他习武,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可能会回来了。”

    “这还怪上我了,当时怕他受伤的还不是你?”

    转眼两个人便从亲热和善的状态里变得有些针锋相对起来。

    季尘本记得杜子昂虽然脾气臭,但无论杜夫人说什么,都不会反驳一句的,如今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看了一眼母亲,季尘突然有所感。

    只怕都是在担心杜宇白吧。

    “杜宇白一定会没事的,说来,我也去战场当过一段时间的军医。战场虽然凶险,但以宇白的实力,应付那些场面定然不在话下。”

    “话是这么说,只是,刀剑无眼。”

    “杜宇白既然去了,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相信他。何苦自寻烦恼,杞人忧天的去想些不确定的事情。”

    季尘端起酒杯,朝着杜子昂敬了一杯酒。

    “我在,同他在是一样的。古人有云,父母在,不远游,我有违古训在先,日后定然会在几位长辈身前好生侍奉。季尘同您们一起,等杜宇白衣锦还乡。”

    “你这孩子,离家这么久,回来了,怎么还客套上了呢?”

    “季尘所言,字字出于真心。”季尘抬手,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杜子昂愣了一下,也跟着喝了酒。

    “哈哈哈,好小子,几年不见,酒量见长。”

    “弟妹啊,你说说,我是不是福将,这一来啊,就将您儿子也给召回来了。”

    “是是是。”季夫人温柔的笑笑。

    杜宇白偏着头,盯着季夫人鬓角的斑白微微出神。

    季尘这些年在外研学,医术获得了极大的提高。他每到一处地方,都会寻着当地有名的医生学习一段时间,用药愈发大胆准确。

    甚至,他对于植物有时候会有些奇怪的应用。

    季尘用海娜草帮季夫人染发,用白兰花研磨成的汁液每天帮母亲涂抹肌肤。认识季夫人的人都说她变得年轻了许多。

    两人走在外面,如同一对儿姐弟一般。

    自从季尘回来之后,季夫人的面上也重新有了笑容,焕发了光彩。

    给母亲一份的,季尘同样给杜夫人送一份过去。只是自从杜宇白走了之后,杜家便时常闭门谢客。杜夫人说是怕杜宇白回家,家里的门却是关着的。

    杜子昂便总是留在家中陪着她。

    先前为人治病耽误不得,现在季尘回来了,帮助那些病人,以他现在的医术,根本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这也总算是能名正言顺的歇息一段时间。

    留在家里给杜夫人出出气。

第21章 白雪落尽复生尘(二十一)

    季尘有时候会突然想买包子,但是走到地方了,才会发现原来卖包子的铺子早就拆了。怀念当初杜宇白喜爱的那些蜜饯果子的时候也是。

    他走错去了不少次,每次去,就在书斋里呆上一些时候。

    有时候也翻翻书。

    一次翻到了一本黑皮的小说话本,左右无事,季尘便一页页翻阅着读了下去。

    读到后面,面红耳赤的放下。

    这书......居然是描写不伦之恋的**。

    从此之后,季尘便对这间不正经的书斋敬而远之了。

    倒是,越发的跟客栈老板娘熟识起来。

    那老板娘日日做在门口,看着季尘总是走到她家店门口发呆出神,便嫌他碍着自己做生意了。旱烟杠子在门框上敲的砰砰作响。

    她想警告的人,愣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季尘眉眼清秀,气质干净。那老板娘本来想放些狠话将人赶走,盯着这人偏偏说不出来,最后只得心烦意乱的转开目光。

    等季尘呆够了,离开之后,她就黑着脸生闷气。

    “老板娘,今天心情不好啊?”

    “老娘好的很!滚滚滚,要进去赶紧进,不进别再这儿碍着老娘的眼。”老板娘一烟杆子甩过去,堪堪擦着对方的脸扫过。

    那人被吓的嘴唇都白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老板娘越发彪悍了。”那人擦着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夹缝中求生,在老板娘胳膊底下钻过去。

    这个头上蒙着红巾的老板娘,原是苍茫山上的山匪大当家的,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金盆洗手,搬到了这桃源城里。

    有人说她坐在门口是在等人,也有人说她就是觉得山匪生活太无聊了,哪儿比得上在这城中看人间烟火。

    毕竟她这么大一美人儿,任谁看去都是赏心悦目的。

    唯一遗憾的是,美人儿脾气不好,可以远观,难得近闻。

    这客栈也不单单是客栈,即使金盆洗手了,她也不是说想甩开先前土匪身份就能甩开的,手底下一帮小弟非她这个老大不认。

    于是这里又成了土匪们的据点。只是这土匪现在也不做土匪了,一个个当起了护送货物的镖师。

    眼见着天色渐晚,日暮西垂,老板娘总算站起身,迎着夕阳抻了抻细长的柳腰,转着烟杆,拎着凳子,进了客栈里面。

    客栈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仍旧繁华的街道。

    季尘怎么也没想过,在自家的医馆里也会见到那位奇特的客栈老板娘。

    季尘本事高,如今自己也开了铺子,每天下午固定坐诊,只管开方子,抓药便让病人去专门的药铺。

    他开的都是些廉价的药物,偏偏有药到病除的本事,神医的名头算是坐实了,人们自然更爱来他这里。

    坊间传闻,季尘小先生外出修行,这便是修行有成回来的,乃是天上下凡的神仙,专为救苦救难而来。

    季尘听见之后,曾尝试阻止过这些言论。然而众口难调,他阻止的了一个,却阻止不了这么多人口口相传。

    只是季尘隐隐觉得不妥。

    当今陛下尤其憎恶仙凡之论,如此传言,恐怕会招惹到麻烦.....只是这些人到底是好意,是对自己医术的推崇,季尘也不好太过苛责。

    后来想想,他不过是一个医生而已,只管治病救人,同皇家也不会有任何干系。

    “怎么是你。”老板娘惊讶的看着他,头上的红头巾掉下来了一角都未曾感觉到。

    “你是来治病的?”季尘坐在桌子另一边,对着她坐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老娘来医馆不是治病的,难道是站在门口欣赏一下病号都长什么样子?”她口气不善的回道。

    紧跟着一屁股坐下来,“你这里靠不靠谱啊,都没病人来瞧病。”

    病人自然是有的,只是他早早便开完了方子,该治病的都已经心满意足的走了。

    “姓名。”

    “什么?”老板娘光顾着按自己的思路想事情,没听清季尘在说什么。

    季尘仍旧温慢的重复一遍。

    “老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十里八乡都知道老娘...”

    “你只需要告诉我名字即可。”季尘无奈的打断她的话。

    她柳眉倒竖,怒气腾腾的瞪着季尘,冷哼一声,重重踢了一下桌子腿,“许妙玲。”

    季尘心中叹口气。

    这位病人,一点儿也没有身为病患的自觉啊。

    许老板的病,乃是来月事,疼......

    季尘没想到一个姑娘家居然就这么直接将自己的需求说出来了,这幅没羞没臊的做派,先叫季尘红了脸。

    “你一个女子,怎么丝毫不知道自重。”

    “你不是医者么?医者还分男女?要不是我们寨子里的医生治不了,我还会来找你?”

    不是说女子月事不调不该治病。但是在他这里,不是应该他切脉之后主动询问一些生活中的问题么。

    然后便可开方子了。

    这人,怎么自己直截了当又事无巨细的全给说了。

    “是我狭隘了。”季尘轻咳两声,研墨提笔。

    “你拿着这个方子,去药铺抓药即可。一日一次,调理一月便可正常。”

    “一个月?真能好?”许妙玲狐疑的看着他,“若是我没好又怎么算。”

    “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不提前停药,自然能恢复。”

    许妙玲转转眼睛,旱烟杆一挥,比到了季尘的颈边,“总看你在老娘店门前转来转去的,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别多心,只是怕你将老娘治坏了偷偷跑路而已。”

    “......季尘。”

    这人的性格还真是耿直啊。

    “行,季尘。老娘记住你的名字了,诊费就不给了,日后你要住老娘的店,给你免费。”

    “他本来就住在桃源城中,哪儿有必要跑到客栈去住。”

    季尘笑着摇摇头。

    罢了。

    季尘又在堂中坐了会儿,见确实没人来了,便收拾好东西关了门。

    他平淡的日子里渐渐开始多了些色彩。

    许妙玲似乎对自己月事格外关注,有点儿风吹草动的就往他这儿跑一趟。季尘感觉自己的心跟面皮都被磨的厚重了许多。

    他对于许妙玲的问题向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后来许老板再来的时候,也会带些茶水点心。

    两个人愈发熟稔起来。

第22章 白雪落尽复生尘(二十二)

    日子过的久了,季尘想着杜宇白的心思就淡了许多。

    也许他本身也不是个长情的人,只是身边少了人陪伴罢了。

    季夫人在院子里洗菜,季尘在一旁打水帮忙。

    “尘儿,娘看你跟同济客栈的掌柜的走的挺近啊......你也长大了,该成家了。”

    季尘的动作顿了一顿,“您想什么呢,季尘还没有成家的打算。”

    “成家立业,成家立业,没有成家,没有媳妇儿给你里外里帮衬着,娘亲怎么舍得放你离开。”季夫人笑呵呵的看着他。

    “你想离开桃源城吧,这城中的生活,确实有些枯燥无聊了些。”季夫人拍拍季尘的肩膀,“你只怕很羡慕,宇白可以继续留在外面吧。”

    “娘,您多虑了。”季尘无奈。

    季夫人整日闲了,便爱瞎想,净想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我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啊。”季夫人委屈的在旁边念叨,季尘这才明了,季夫人催娶的心思到底有多深。

    “娘亲若是实在喜欢小孩子,不如我们抱养一个可好。”

    “我儿子好好的,为什么要抱养别人家的孩子。”季夫人柳眉一竖。

    “好好,不抱。只是成亲之事,休要再提。”

    “这怪我提?”季夫人小声嘟囔着,“许姑娘天天来找你,街坊邻居的谁不念叨你们两个成了一对儿。姑娘家家的,性子那么厉害,娘亲也怕你驾驭不了。”

    “不能成也好,只是你平日也需注意些,你是个男人没什么,但她姑娘家家的,还需守得清誉,不然,这唾沫星子也是能淹死人的。”

    “您说的有道理,我会叫她注意的。”

    他注意也没用啊。

    许妙玲大大咧咧的,像是男人一样,勾肩搭背之类的连他都觉得粗鲁的动作,叫她做出来却是常事。

    季尘这段时间是真没再讲她当做女人了。

    不然只怕她还没什么感觉呢,季尘便先挺不住了。

    “喂,我今天买了杏子,黄橙橙的,是不是可爱的紧。”

    “你又有什么事儿啊。”季尘按了下鼻梁,抬眸看向她。

    “也没什么别的事儿,就是想同你去外面逛逛。”许妙玲说着话,眼神却一直朝旁边瞟。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怎么都不跟季尘对视。

    “没时间。”

    “胡说,你每天明明都很闲。”许妙玲带着几分恼羞成怒,“你就是不愿意跟老娘出去。”

    “你我之间的关系,还到不了结伴出游的地步吧。”季尘声音平静,“就算铺子下午会关门,那也是我需要看书学习的时间。”

    “许姑娘自己过得清闲,便看谁都觉得清闲了?像是我这样的人,生活其实单调乏味,却也忙碌的紧。姑娘还是少往我这里跑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许妙玲俏脸微黑,便想要扑到他身上。

    季尘及时往旁边让了一步,许妙玲直接撞到了柜子上。

    “姑娘家家,言行还是注意些为好。”

    “你以什么身份教训我?”许妙玲揉着自己被撞痛了的鼻子,指着季尘喝道,“反正今天下午,你不管答不答应都得陪我同去,若还是不愿意的话,别怪老娘动粗。”

    继杜宇白之后,敢跟季尘动手的人又多了一个。

    季尘打不过的人也多了一个。

    手腕被捆起来,被往城门口推着走的季尘满心无奈。

    这些街坊四邻,一个个都像是瞧热闹一样的看着,也没人说帮把手的。

    许妙玲虽然脾气暴躁了些,但同样性格豪爽,极具正义感......一个极具正义感的山匪,季尘也不知道这二者之间究竟是如何画上等号的。

    只是许妙玲在这些人心中印象着实太好了,再加上是跟季尘唯一走的亲近的女子,这些人都以为是小两口闹脾气,自然不会过来掺和。

    “我今天有惊喜给你。”跟季尘的苦恼表情不同,许妙玲简直可以称得上神采飞扬了,笑的露出了一个浅浅的酒窝,季尘没感觉醉人,只觉得毛骨悚然。

    许妙玲居然笑的这么甜,上次她这么笑着的时候,还是偷偷玩他的针,不小心掰断的时候。

    “你见了一准会欢喜。”

    “我现在最开心的是,你能将我放开,别引着我往城外走。”

    “怎么,你是怕城外山林里有狼啊?放心,有我保护你呢。”

    季尘受制于人,想挣脱又挣不开,只能被许妙玲拉着出了城,只是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一瞥间看见这二人,悄悄跟了上去。

    太初十三年,北荒战乱平定,领将杜宇白,计智双绝,大军气势如虹,如利刃一般插入邻国,一路推进,横扫十六座城池,始终。

    战大捷,大军班师回朝,杜宇白暂离队伍,返乡请亲,共同入京。

    今日,风尘仆仆的杜宇白刚刚赶回桃源城。他一点儿没有成为将领的自觉,更没有半点儿排场与风范。他一个人都没带,就自己骑马而来。

    身上的衣服有的地方血洗不净,一块儿深一块儿浅。为了避免盘查,耽误时间,他一路都是从野外行进,一直没有入城。

    却是巧合的很。

    他一进城门,便看见了季尘。

    杜宇白刚想摘下头上的草帽,朝着他冲过去,好好一叙离别之情。

    却发现季尘根本没注意到他,而在季尘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姿容俏丽的姑娘。那姑娘看上去便活泼跳脱的很,同季尘那个闷葫芦分明是两个性子。

    季尘被那个姑娘绑了手腕,也没有挣扎,看表情只是有两分无奈的样子,未尝没有纵容的意思在。

    杜宇白一时之间,心绪难平,那两人便已经从他身旁走过了。

    彼端嗅到了清浅的,熟悉又陌生的药香,只是此时,还掺杂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香粉气息。

    心像是突然被提了起来,没着没落的。杜宇白恍惚着抬手,捂住心口的位置。

    这感觉,怎么这么奇怪,不是在痛,而是一种被抛弃一般的无助。

    杜宇白看看回家的方向,暗暗咬了下唇,一扭头朝着两个人追了过去。

    他就偷偷跟在后面,看看这两个人到底是要去做什么......看看,他还有没有半分机会。

第23章 白雪落尽复生尘(二十三)

    季尘不知道,杜宇白现在就跟在后面,不然他指定不像现在表现的这般淡然。“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出了城之后,许妙玲见季尘还蛮配合的,便拆了他手腕的束缚。

    出都出来了,左右没有旁人,季尘便打算跟去看看。

    先前是为了季夫人说的避嫌,这避的倒是好。只怕回去之后全城都要传,她们二人的关系了。

    “跟我来就知道了。”

    许妙玲走在前面带路,季尘跟着她,一直走了两个时辰。

    走到天色都微微擦黑了,这才见了一处山洞。

    季尘走的双腿酸软,倒是许妙玲仍是那副神气活现的样子。

    “你这体力不行啊。这才走了多长时间,便像是要走不动的样子了。”她转转眼珠,神情狡黠。“要不,我背着你走?”

    季尘脸色微黑,“不必。”

    “哈哈,玩笑罢了,已经到了。”

    “这里是我们之前的一处据点。”许妙玲从旁边的石缝里取出火把,拿火折子引燃。

    “跟我进去吧。”她当先走着,进入了黑漆漆的山洞。

    季尘跟在他后面,等二人连同光亮都彻底消失在洞穴之中后,杜宇白的身影才出现在了洞口。

    他看了看许妙玲方才取出火把了火折子的地方,犹豫了片刻,摸黑走了进去。

    “这里到底有什么。”许妙玲举着火把,在里面转了两次弯。然后出现了一条明显经人工改造过的通道。

    许妙玲在旁边的岩壁机关上按了一下,石壁悬灯上落下了磷粉,慢慢引燃了油灯。

    “这里的灯油是特制的。”许妙玲见他眼神,便开口解释了两句。

    随着灯光亮起,石**部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有水声...”

    “你听出来啦。”许妙玲眼神有些兴奋。

    季尘点点头,“你带我来这里,不会就是为了看看你这石洞吧?”

    “这可是我的秘密基地。”许妙玲突然拉住了季尘的手,“从这里建好之后,这条通道和那个寒潭,便只有我一人能来了。”

    “那你带我来这里是想做什么。”季尘有些头疼,现在这会儿,回城的路也不好走了,只怕明日都会传,他同许姑娘夜不归宿了。

    “还没到说的时候。”

    幽寂的山洞中,一点儿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杜宇白宛若游灵一样,循着谈话的声响悄无声息的摸过来。

    转来却发现是条通亮的走廊,慌忙转回去,发出了一声异响。

    许妙玲转头望过去。

    什么都没看到。

    莫不是这里进了耗子了。

    “随我进去吧。”

    季尘被她牵着往里走,眼神落在彼此交握的手掌上,显得有些犹豫。

    再一转,出现在眼前的,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深潭、萤石、飞舞着的萤火虫

    “好看么?”许妙玲握着他的手更紧了,掌心甚至生出了一层薄汗。

    她问了手下那帮人,如果看上男人了要怎么办。

    一个个就知道说抢回来。

    她是那么粗俗的姑娘么?

    许妙玲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喜欢上了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闷葫芦。

    然后就哪儿哪儿看着都是自己喜欢的样子了。

    最后她花银子找了几个姑娘支招,姑娘们都爱浪漫,她思前想后,总算想出了这么一招。

    “这儿的萤火虫,可是我一只一只亲自捉的,你可还喜欢?”

    “可入药。”季尘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

    他是真想不通,这姑娘拉着他走了这么远,就是为了看这些东西。

    “你这个呆子,真是不解风情。”许妙玲拉着他到水边,找到了一处被石头压着的线头。

    它蹲下身子,猛地一抻。

    水中噗通一声,跃起了一条大鱼,那鱼在一片漆黑中竟然冒出了紫色的电光。

    季尘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手却还被许妙玲拉着,整个人险些栽倒,许妙玲将他往自己方向一拽,季尘便栽到了她怀里。

    “我喜欢你。”许妙玲的声音低低响起。

    季尘慌忙推开他,黑暗中崴了一脚,整个人朝着水潭里倒去。

    这水里有的可不止是一条电鳗。

    方才许妙玲没防着他的动作,猛地被季尘一推,整个人也往后踉跄了两步。

    一道黑影突然从暗处冲了出来,稳稳的揽住季尘的腰将人给捞了回来。

    “你是谁?!”许妙玲神情一厉。

    她才刚跟季尘说过,他是唯一能进到这里的男人,眨眼之间就冒出来了一个。

    这不是在打她的脸嘛!

    “季尘乃是我的朋友,你若是想欺负他,还需先问过我才是。”

    “我管你是谁。”许妙玲一脚朝着他踹过去,杜宇白环着季尘,轻巧的避开。

    “姑娘性子太差,我家季尘不会喜欢你这样子的人的。”杜宇白眨了眨眼睛,偏头去看怀中比自己矮上半个脑袋的人。“季尘喜欢虽然厉害,但是很乖的,是也不是?”

    季尘先开始是受了惊,这会儿缓和过来,想的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将人给推开。

    推了两下没有推动,季尘便放弃了,“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会在这儿。”

    “自然是才回来就看见有人被挟持,便心急火燎的过来帮忙了。”杜宇白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

    “我好不容易回来就见你跟旁人卿卿我我......你知道我有多难受么?”

    “你在做什么。”许妙玲娇俏的脸上满是带着薄怒的红,“这人是我的!”

    “季尘是我十几年的至交好友,你又是哪儿蹦出来的家伙,也敢跟我抢。”

    被一男一女抢的季尘心情有点儿复杂。

    他好容易才从杜宇白怀里挣脱出来。

    “许姑娘,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季尘朝着她微微颔首,“抱歉,我不喜欢你,许姑娘在季尘心中,只是朋友而已。”

    他回头又看了季尘,“你这么久才回来,怎么不赶紧回家。杜叔叔他们盼你回来很久了。”

    “我这不是着急你这边么,你看,今日我若是不跟过来,倒霉的便是你了。”杜宇白露出邀功的眼神。

    季尘声音有点儿冷,“这件事,休要再提。”

    季尘一夜未归,谁也没想到,第二天回来竟将杜宇白也带回来了。

    杜宇白带回来的消息更让这座小城陷入了沸腾之中。

    被杜子昂收拾了一顿,杜宇白才说自己建立的军功,想要带二老一起入皇城......当然,他想将季尘他们也一并带走。

    好容易看见了,他自然不想再跟季尘分开。

    更不想将季尘留在那个女人旁边!

    季尘的危机感很足。毕竟对方是个长相漂亮的姑娘,难保季尘受了诱惑,把持不住。

第24章 白雪落尽复生尘(二十四)

    季尘有个新朋友了。

    是个姑娘。

    叫许妙玲。

    杜宇白真的是从头到脚,怎么看许妙玲怎么都不痛快。

    许妙玲也是一样。

    但是在整个桃源城都没有敌手的许妙玲,完全打不过杜宇白。连杜宇白让了一只手都打不过!

    “我说你啊,没事儿总找我的麻烦做什么?”许妙玲双手叉腰,气势汹汹,“而且你一个男的,居然打女人,太过分了吧!”

    “你盯上了季尘,那我就不拿你当女人了。”杜宇白两手在身前交叉,靠着她店里的桌子十分嚣张的晃着腿。

    “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怎么的?你还能限制他交朋友的自由。”

    “他的什么我都限制不了,但是我能限制你。”杜宇白偏头危险的笑出来,“不巧的很,我也喜欢他,所以,许姑娘一定要想当我的情敌,那我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许妙玲瞪大了眼睛。

    这等事情,暗中偷偷发生都有违纲常,他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讲出来。

    “我有本事能护住他,你若是还打他的算盘,便要先想想,怎么才能对付的了我。”这么多年没见过的人,重新出现在面前。

    杜宇白才恍然,季尘给他留下的悸动到底有多深。

    看见他和许妙玲在一起的时候,那种感觉他真的不想再体会一遍。还好后来证明那是个误会。

    “你还是多将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吧,季尘他是一定会同我走的。”

    这些天杜宇白都在努力的劝季尘能跟着他们一同离开。不然以后两地分隔,他怕是真的很难再见到他了。

    现在他有护着所有人周全的本事,一定要将人带在身边才放心。

    许妙玲猛地一拍桌子,“你在我家店里放狠话,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她一巴掌下去,蹭蹭冒出来了十几个大汉。

    杜宇白活动了一下手脚,店里躺了一地哼哼唧唧的人。

    “你现在知道,我已经对你很客气了吧。”

    许妙玲看着杜宇白留下的嚣张背影,默默攥紧了手中的旱烟杆。

    “老娘有的是办法对付你,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杜宇白跑去缠着季尘,无果之后身心俱疲的回家。

    按理说这会儿他就算刨开赶路挤出来的那些时间,也该动身了。

    他只是回来接人,如果回去的太晚,又没有合适的理由,他也不好交代。

    可是季尘却不知因为什么,一直都不愿意松口。

    杜宇白推开门走进院子,院里杜子昂正虎着脸坐在那里,听见他进来的声响,仍旧是那副严肃的表情,连头都没有扭上一下。

    “爹,这是怎么了,谁欠你银子了?”

    “滚过来,跟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杜子昂啪的一声,将一封信拍在了桌子上。

    “这是什么啊,值当你这么生气。”杜宇白蹭过来。

    他立了那么多军功,又回了家。这些天无论是杜夫人还是杜子昂,明里暗里的都对他呵护备至,杜子昂没跟他发过脾气,他都觉得自己这父亲是几年不见转性了。

    真是不禁夸。

    杜宇白内心感叹,手拿起了那张纸,看了一遍上面的字。

    越看脸色越是阴沉。

    许妙玲,你行啊,居然学会告状了!

    “上面的话,都是真的么?”

    杜宇白沉默的放下手中的信纸,低了头,没有回应。

    “上面写的,是真的?!你对季尘,真的抱着这样的想法。”

    “混账东西!你这样,叫我怎么对得起季家夫妇!你怎么能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我只不过是喜欢的人,刚好是个男子而已,如此怎么算的上是大逆不道。”

    “老子如果当初知道你是这么一个混账玩意儿,就不会把你生下来!”

    “那也是我娘生的,同你有什么关系。”杜宇白小声接了一句。

    “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爹您先冷静一下,我就不打扰您了,有什么事儿,咱们等明早,您冷静下来再谈。”

    杜宇白溜的飞快,任凭杜子昂在院子里跳着脚骂也没再将门打开。

    不光溜得快。

    杜宇白第二天早上也没打算跟杜子昂谈这件事。

    他虽然是想好会跟家里坦白,但绝不是现在这个时候。季尘压根还没同意的他的喜欢,他也摸不清季尘对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思。

    从下到大,季尘从来都是跟他玩在一起的。最早认识开始,他的一切事情,就没有季尘不知道的。

    季尘总会在最恰当的时候,给他最需要的东西。他在那个时候开始,便觉得季尘简直是个百宝箱。得到季尘那简直是得到全世界了。

    季尘也挺讨厌的,先生教的东西,他学一遍就会了。后来自己看书,学的比先生还要快。老头子见季尘的学习状态同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然后揍他一顿。

    可是季尘只要来看他,他便觉得一点儿火气都没了。后来,他一直没放弃练武,也是季尘帮他找来的兵法书籍。

    那家伙板着脸训他的时候,现在想来又莫名叫人觉得可爱。

    “你武功练的再好,也无法左右战争局势,你能杀一人,杀十人,对于整个战场来说,又有什么作用呢。”

    “如果你真的想当,那你的目标不该只是铁骑。”季尘抱着书,表情仍是凝着的,杜宇白却看出了无尽的关怀之意。

    算来,那么早之前季尘就已经帮他了。他再烦人,应该还没到招至季尘厌恶的时候吧。

    “季尘,你倒是说说,你愿不愿意同我一起去啊。”

    “不愿。”

    “不是,你再仔细考虑一下吧,那可是皇城,最繁华富庶的地方。到了那里,我能罩着你,你和季姨也能过得更踏实些。”

    “我自己有手有脚,为什么要你罩着?”季尘将他推开,“我在桃源城呆的挺好的,哪儿都不想去。”

    “你骗人,你若是哪儿都不想去,怎么会离开那么久。我怎么等你,你都不回来。”

    “随你怎么想吧......但我不会跟你走的。”季尘将东西一样样排好,无视着旁边灼灼的目光。

    “为什么,你就不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呢,你其实也是喜欢我的吧。”杜宇白猛地从身后抱住他。

第25章 白雪落尽复生尘(25)

    季尘挣了两下,没有挣脱开。

    “你够了吧,我什么意思,你现在还看不明白么。”

    “我不明白,你心中也是有我的吧,不然我第一次说喜欢你,你为什么陪着我一起装傻。”杜宇白不甘心,他非但没有将人松开,反而贴的更近了。

    “后面你会离开,定然也是因为心中有我,不然你为什么非要避开。”杜宇白凑近季尘的耳朵,暧昧的吐着气。“直接不理我了,不是更好......我知道,你做不到。”

    下一秒季尘的耳朵里就传进了一声振聋发聩的惨嚎。

    “......”这是要让他变聋的节奏么。

    “小兔崽子,昨天晚上怎么跟你老子说的?”

    “你个老不尊的,这么大岁数了还搞偷袭。”

    “家门不幸啊,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孽障,自己不正常也就算了,居然还想祸害别人!”

    “跟老子回家。”

    季尘看着杜宇白被扯着耳朵拉走。

    他已经许久没见杜子昂有这么暴躁的时候了。

    听说杜宇白被打了个半残,杜夫人一直在劝,这才将儿子从棍棒底下救出来。听说杜宇白一直在跟杜子昂顶嘴,说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娶女人,他们怎么想的与他无关。

    季尘从来看病的人口中听说了许多,却一次也未去看过。

    杜宇白想来真的有伤在身,也没再找他。只是他们一家子返京的日期却只得往后推了又推。看样子杜宇白确实伤的挺重。

    最后皇上的圣旨直接下到了这个小小的桃源城,杜宇白先开始让人觉得真假参半的说辞这才叫这些人笃信。

    一个个都夸杜子昂生了个好儿子。好男儿志在四方,不想娶亲也别逼迫他,没关心的,我家姑娘可以等。

    来劝说带求亲的人越来越多,简直要将他家的门槛儿给踏破了。

    杜宇白趴在床上,支棱着耳朵听着。一次次期待又失望落空。

    来的人那么多,就是没有季尘。

    杜子昂不想让自家儿子祸害了别人家姑娘,更羞于启齿自己儿子的不堪想法,只得一个人一个人的拒绝过去。

    “你还要在床上趴到什么时候。”杜子昂推门进屋,一巴掌拍到杜宇白脑袋上。

    “趴到季尘来看我。”

    “混账玩意儿!我跟你说什么你都没听是吧。”杜子昂虎着脸,“季尘娘俩本来就够苦的了,你还去给人家添麻烦,你不想过正常的生活,人家还想呢!给老子从床上滚下来,不知道还以为老子给你打残疾了。”

    “他定然也是心悦我的!”

    杜子昂深呼吸了两次,才忍住再打杜宇白一顿的冲动。

    季尘真的没来。

    圣旨上的期限也快到了。

    杜宇白买了一大堆吃的,主动来了季家。

    “我在床上趴了十几日,你却一次都没来看过我。”

    “我本来就是惹事的源头,怎么好再登门拜访。日后,我这里,你也不用来了。”

    杜宇白无奈的笑笑,“我这次来,便是同你说这件事的。”

    “催我返回皇城的密文又来了两道,我们马上就要启程了。”杜宇白眼神哀求的望着他,“你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么。”

    “给你什么机会,做你永生见不得光的伴侣。”

    “不会的,你信我,只要有我在,定然没人敢说你闲话!”

    “杜宇白,我是男人,不想过依附男人的日子。若你再执迷不悟的话,我宁愿你我二人,从未见过彼此。”

    “你走吧,这样,我还能惦念着有你这样一位身在远方的友人。”季尘叹了口气,接过他手上的东西,“别让我们连朋友的关系都难以维系。”

    喜欢,在这个世道上,又有什么用呢。

    他注定做不了别人的影子,杜宇白更不可能。

    他们都有着自己的理想。

    杜家要从这里离开,他若也离开,桃源城便一下少了两位医者,之前又因为他们二人导致许多医馆搬离了桃源城。

    这里的人又该去哪儿看病呢。

    杜宇白失望的走了。

    季尘在杜家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去送别。没想到,还没见上几次面,便可能再也不见了。

    季夫人也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一样,没再说什么要抱孙子之类的话。

    杜宇白来的那天,她就站在门外。本来打算将井水里镇着的果子给两个孩子送些过去,刚好听到了杜宇白的那些话。

    而看着季尘这些日子来失魂落魄的表现,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季尘是怎么想的呢。

    “在想什么?”

    “在想这幅药方,该如何改良一下,才能有更好的效果。”季尘露齿一笑。季夫人将手中端着的点心放下。

    “先别忙了,尝尝娘亲跟方二娘刚学的点心。”

    “好。”季尘拉着长音应下来,拿起一块儿咬了一口。

    “怎么样。”季夫人兴奋的看着他。

    “娘亲做什么都是好吃的。”

    “就你嘴甜。”季夫人戳一下他的额头,“方二娘家有个小子,今年十六了,没什么特长的本事,家里却也不想叫他继续吃苦种田了,你看看,你药铺可还缺个打下手的学徒。”

    “额。”季尘愣了一下,复又笑开了,“看来娘亲是觉得儿子陪您的时间不够长?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可不能将人收进来,只指使人干活儿,该传授的本事,可不能少了。”

    “娘亲您怎么突然想叫我带徒弟了?”

    “现在桃源城就你这么一位医生,日后若是你要病了,搞找谁去看。”

    季尘是有些佩服季夫人的想法了。

    他带出来的徒弟,能治他自己都医不好的病?可他向来是哄着季夫人的,自然是好言好语的答应下来。

    方二娘的儿子叫方盛,是个手脚麻利又聪明的小伙子。季尘叫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从来不问因由,却总能完成的妥当。

    但到了季尘传授医药知识的时候,这家伙却俨然变成了为什么的代名词。

    “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还要问?”

    “您说过,这医术中的药理,有的是不准确的,还需分辨。但学生没有分辨的方法,只得求助于先生。”

    “这些简单的常识,你且随书学着即可。”

    “可是先生......”

    徒弟真难带啊......

第26章 白雪落尽复生尘(二十六)

    季尘最担心的事情出现了。

    季夫人生病了。

    可是他治不好。

    准确的说,这种病症他有办法治好。只是治好季夫人的病太难了,季夫人的身体很虚弱,而治病的药物中,有一种药物为黄连,药性过于强烈,只怕季夫人的身体承受不住。

    若是杜叔叔在就好了。

    关心则乱,他不敢轻易给季夫人下诊断。这可是他最亲近的人。

    无论做什么,总有避嫌之论。

    “方盛,你可知道,这桃源城附近可还有什么名医。”

    “桃源城?就先生一位名医了,莫说桃源城,就连隔壁城池的医生也多选择来先生您这里诊治。”

    季尘听见这话,无奈叹气。

    再确认一遍,也是这样的结果。

    季尘也留心跟来求诊的病人交谈,总算打听到了,桃源城边缘还有一位游医。那位游医虽然没什么名气,也很少有人找他去医治,但有几次帮助过突发状况的人处理一些问题。

    季尘派了方盛将人请过来。

    虽然方盛医治在抱怨这些江湖郎中净是些谋财害命的主,季尘却也只是笑笑。

    不管如何,对方将药方开出来,他自然知道可不可用。他想不出来,不代表别人也想不出来。

    方盛将人领回来的时候,倒是恭敬的很。实在是这位游医,姿容出尘的不像是游医,倒像是个富家子。

    饶是季尘的定力,见着对方的脸都忍不住愣了一愣。

    “不知季尘先生将我找来,所谓何事。”

    “想劳烦您为家中母亲诊治。”

    季尘将人引到坐上,为他端了茶水。

    “季尘先生医术高超,为什么要找我来。要知道,我可是一个什么名头都没有的游医,今日还在这里,明天出了事儿,可能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先生不会是这样的人。”季尘笃信道。

    “你因何这么确定。”

    “识人的本事,季尘还是有些的,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先生。”

    “锦凌,锦乃是繁花似锦的锦,凌......乃是凌风的凌。”说到凌这个字,锦凌明显凝滞了片刻。

    季尘像是没察觉到一般,“凌先生的名字取得好,一听便知先生秉性该是平淡温和。”

    “高瞻远瞩,仙气渺渺。”

    “你可这劲儿的吹捧我,若我是个庸医,你又当如何。”锦凌缓缓笑开了。

    季尘没什么表示,旁边站着的方盛却是眼睛都变得直勾勾的。

    “你这个小学徒,定力一点儿比不得季尘先生。”锦凌轻笑着道。

    季尘略有些尴尬的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徒弟,挥挥手将人赶回家了。

    “叫凌先生见笑了。”

    “无妨,你直接唤我名字便可。算来我比你虚长几个轮回,便也托大,直接唤你名字好了。”

    季尘听他突然如此说,感觉有些反应不过来。

    虚长几岁他还能理解,这虚长几个轮回又是什么意思。

    “我帮你母亲治病也可以,但你要拜我为师。”

    “......”这个发展史季尘始料未及的。

    “若你真有本事,我拜你为师又有何不可。”

    “你且等等我。”季夫人因为生病,迷迷糊糊的已经睡了几日了。

    锦凌说看诊的时候不希望旁人在场,季尘便等在了门口,隔了不多时,锦凌便出来了。

    “季夫人的病在肌理,这药方便可。”他说着,拿出了墨迹还未干的药方。

    “这房子,跟我开的一样,只是我担心这其中的一味药。”

    “可是黄连?”

    “正是。”

    “季夫人两尺脉长而有神,本元坚固。对症下药,用黄连有何不可?”

    大概是有了旁人的话能更安心些,他同自己的方子又出奇的一致,季尘便按照方子给季夫人用了药。

    不出三日,季夫人便好的差不多了。

    从那日之后,锦凌便留在了季尘家里住着。像是找到了落脚的地方,锦凌从进来之后就没再出去。

    这天早晨,季尘端着茶水叩响了锦凌的门扉。

    “你怎么来了?”锦凌出神的望着他。

    “凌先生先请坐。”季尘端着茶水,恭恭敬敬的给他奉了茶。

    “先生虽然药方同季尘所出一致,但先生乃是确信,季尘心中却有游移。信和不信这二者,便有很大区别。先生的医术,季尘心服口服,今日便按照当日允诺的,拜先生为师。”

    他一边说着,一边便要跪下去,却被锦凌伸手扶住。

    “你这一路成长,有过许多师父,我自然不会做特殊的那一个。”

    “你与医者之道有缘,我在这里能留两年的时间,这两年之内,你便认真同我修习即可。切莫忘记,医者仁心,从善从德。”锦凌眉目含笑,嘉许的看着他。

    明显是打心底满意的紧。

    但是。

    锦凌的说话方式,总给季尘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他虽然相信锦凌的医术,但......随着同锦凌学医久了,季尘才看出了他的真本事。

    锦凌真实开出的药方,所用的药材只会比他开的更加廉价普通,甚至有一些根本不是药材。当初以粪土做药引医人的话,不过是季尘说出来吓唬杜宇白玩闹的。

    而在锦凌所用的药方中,各种粪便却是重要的药材。即使这个家伙给那些药材都一一取了诸如夜明砂等好听的名字,每次去收集粪便的时候,季尘都要出上一身的汗。

    “这些东西,真的能治病?”

    “你可见有哪个我开了方子,领了药材的人,回来找事过。”锦凌不紧不慢的研磨着晾干了的粪便,就好像手下在处理的真的只是普通的药材一般。

    “既然是医者,自然要清楚了解所有能够救治病人的药材,而不该因为它的出身而轻视他。正德正心。你现在医术小有所成,难道在诊治富贵人家的时候,同普通人拿出的是两种态度?”

    “弟子不敢。”季尘心下凛然,霎时收起了心底抵触的情绪。

    倒是方盛像是个傻子一样,照旧季尘吩咐什么他做什么。在那里学炮制粪便的方法学的起劲儿。

    这么比较一下,他确实心底有些浮躁了。

    “我来吧。”季尘主动走过去,拿走了锦凌手中的药杵。

第27章 白雪落尽复生尘(二十七)

    “若是有一日我娶了,你真的毫不在意么。”杜宇白写信来了。

    信纸装了十几张,却只有这么一行字。

    季尘将信纸一折,随手扔到柜子里。

    “我昨日让你记得那些药理,理解的怎么样了。”

    “已经记住了。”季尘恭敬起身。

    锦凌满意的点头,这么算来,你比我预想的要领悟的更快些。

    “先生乃是有大学问的人,为什么会想要帮助我呢。”季尘不解的看他。

    锦凌笑着摇头,“不可说。”

    没有杜宇白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每天都平平淡淡的,不知不觉的间又到了花灯节。他自小便不愿意过节,今年却难得的想出门逛逛。

    大抵是生活太过无趣了些。

    不知道杜宇白到底跟许妙玲说了什么,她倒是一直没再出现过。逛着逛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客栈门口。

    许妙玲见着他的眼神还带着点儿尴尬。她整个人包裹在厚重的红色袍子里,显得端庄贤淑了许多。

    “真是难得见你出来,只是这穿的未免有些太单薄了些。”许妙玲让开大门,“进来喝点儿暖茶么?”

    “还好,不是很冷。”季尘朝着她点点头,礼貌退开。

    他没想走到这里来的,却下意识的走到这个他和杜宇白都熟悉的地方。

    杜宇白若是真的娶了别的女子为妻,他如何能毫不在意。如今想来,杜宇白的身边,确实从未出现过女子。

    那个家伙,会娶一个什么样的人为妻呢。

    花灯节自然是在晚上的,季尘在人流中走过,街道两侧挂满了样式各异的灯笼。行在暖橘色的光中,却感觉跟整个世界都是割裂开来的。

    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

    季尘的目光最后落在一只蛐蛐形状的草灯上。

    那稻草编的过于绵密,虽使得这蛐蛐的造型惟妙惟肖,透出的光却黯淡又熹微。像极了隐藏在暗处,卑微又见不得光的喜欢。

    却来的那样炽烈。

    季尘推开屋门,床边坐着的人影动了动,视线撞上了一双荧亮的眸子,季尘被吓了一跳。

    “嘘是我,你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这么久没见,突然见到我,惊喜的说不出话来了?”杜宇白兀自出声。

    季尘将花灯放在一旁,“你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还说呢,我给你写的信,为何你半点儿反应都没有。”

    “我等你的回信等的好苦。”杜宇白一边说着,一边挨近季尘。

    “你怎么买了这么一盏花灯。”杜宇白拿着花灯嫌弃它丑。“哦......还说你一点儿都不记挂着我,原来同你玩这些的,一直都只有我。”

    “祝你幸福。”

    “?”杜宇白被他突然这句话说的愣住了。

    “你不是要回信么,只是稍这句话过去未免多余,现在你既然来了,便亲口对你说吧。”

    “不可能,你为什么总要口是心非呢,你明明也是在乎我的。”

    “你什么事都放在心上,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任何事,从来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杜宇白握住了他的肩膀,“你到底在惧怕些什么!你总是想将我推给那些陌生的女子,却不管我是不是喜欢。”

    “我叫他们都知道了,叫父母也知道了,我喜欢你,你还在惧怕些什么。”

    “我除了你之外,谁都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去娶别人,祸害别人呢。若你真的惧怕,也应了我之后,我们再一同面对,可好?”杜宇白言辞恳切,眼神期盼。

    季尘什么都说不出来,如果他说冥冥之中有一道声音在告诉他,除了现实之外,他内心深处总会升起毫无头绪的顾虑,那才是他真正拒绝的理由。

    可这样的理由难免太过故弄玄虚。

    “我从来都没什么惧怕的,不过是你自作多情罢了。”覆水难收,有些事情,永远不要走出第一步才是最好的。

    杜宇白是偷偷跑出来的。

    所以没回自己家,一直窝在季尘的小屋子里。

    季尘有事出去他也不闹,乖的过分,季尘带东西回来他就吃,不带他就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饿着肚子。

    他也没再提过让季尘接受他之类的事情。

    季尘看着坐在桌边乖巧吃东西的人,突然觉得,日子能这样也不错。如果真的在一起的话,他们可以不顾忌旁人的眼光,躲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就过自己的日子。

    藏着杜宇白的事情在一次锦凌找他的时候暴露了。因为季尘和锦凌言谈之间过于亲近,再加上锦凌样貌生的太过出尘,让杜宇白越发警惕。

    为此杜宇白多次凑到季尘身边刷存在感。

    但是季尘沉迷于锦凌新教授给他的知识,一时没搭理他。

    杜宇白没忍住,就将锦凌给打了。等季尘发现势态不对,去拉架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打到街上了。这下子杜宇白回了桃源城的消息算是瞒不住了。

    没过多久杜家派来的人便大张旗鼓的找到了桃源城。

    杜宇白在皇城过的着实不错,杜子昂请他回家的排场都大的过分。不过很显然,杜宇白再家中的地位是不如杜子昂的。

    季尘眼睁睁的看着杜宇白被他家的副手给了装车拉走,走时候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控诉。

    “抱歉,给季先生您造成困扰了。”杜宇白的一个手下留下来给季尘交代事情。

    “这是老爷夫人给您的。”

    怎么,这写信给他还成了杜家的传统了么。

    季尘看着桌上厚厚的信封,却不敢打开。

    总归要面对的。

    季尘以为这信会是说叫他远离杜宇白,或是与之相关的一些事......没想到,这信上写的,竟然是皇宫中一位贵妃生病了,病况如何,用药及日常饮食如何如何,事无巨细。

    从头看到尾,最后写的是这位贵妃的病如今皇城无人可医,想请他帮忙跑这一趟。从头到尾竟然半个提到杜宇白的话都没有。

    换到季夫人娟秀的笔迹,言辞之中则都是对季夫人的想念,这信不是写给他的,分明是写给他母亲的。

    这封信,倒不像是劝他远离杜宇白的,反而像是请他去皇城的。

第28章 白雪落尽复生尘(二十八)

    季尘犹豫了几日。

    方盛同锦凌学医倒是像模像样的,再加上,锦凌这些日子已经开始说他没什么可教授的了。

    季尘便动了去皇城一趟的心思。

    他只是去帮忙的......杜家帮了他们那么多,现在求到了他头上,他怎么也不能装成是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我是不支持你去的。”锦凌神色凝重的跟他说。

    因为当初锦凌是跟他说打算留在桃源城两年的,季尘便想叫他在自己不再的这段时间,照看一下桃源城中的病人。

    “先生可否告知学生理由?”季尘愣了一下。

    他倒是没想到锦凌会阻止他入皇城。

    “去吧。”季夫人倒是神情淡淡的理着衣服,“我也有点儿像杜夫人了,没了她平日都没人陪我唠嗑了。你整日闷得像是个木桩子,一天都说不了两句话,这次去了皇城,我就住在杜家不跟你回来了。”

    “娘亲这是在埋怨儿子么?”

    “你有你的事情。”季夫人叹了口气,“我家儿子,是最棒了。”她眼神温和,唇角噙着一抹骄傲的笑容。

    于是季尘收拾了收拾东西,便带着季夫人进京了。

    一路上顺风顺水,既没遭遇打家劫舍的劫匪,也没遇到不讲道理的蛮横路人。季尘带着季夫人,比之前自己一个人出来要顺当许多。

    要知道他自己在外面的时候,曾先后遭遇过钱袋被偷,险些被抓去当苦力等一系列状况。如今这一路,他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没想到全无用上的余地了。

    季尘到了皇城,凭借杜子昂帮他们搞到的路引,顺利的进了皇城。

    季尘第一件事便是带着季夫人住进了客栈,并未急着跟杜家人联系。他在皇城呆了两日,将城中的局势大致摸清了。

    按说皇宫之中有专门的御医,只是这位贵妃得的是罕见的疑难杂症,几位御医挨个看过了,最后得出的结果都是药石无医。当今圣上疼爱贵妃,便贴了皇榜,广招天下医者,帮忙诊治。

    要说,一位皇帝做到这种程度,也是相当于冒了极大的风险了。

    当今国内局势错综复杂,几大势力虎视眈眈的盯着皇位,张贴皇榜这样的事情,难免被有心之人利用面圣机会,实施暗杀的计划。

    因此皇宫最近的排查也严苛了许多。

    自己真的长途跋涉的跑过来给皇帝陛下的宠妃治病了?

    季尘觉得自己的状态有些可笑。

    那位贵妃的病况只是连累身体每况愈下罢了,不然也撑不到现在。

    不过皇榜是最近才贴出来的,应该是身体拖到现在,彻底不行了吧。

    季尘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揭了皇榜。

    让无数人束手无策的绝症,季尘开了几副汤药,贵妃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

    皇帝圣心大悦,直接给季尘封了官职,根本没给他拒绝余地的将他留了下来。

    季尘也没料到,自己再见到杜宇白,居然是在朝堂上。

    “季尘啊,孤早先便听闻桃源城中有着一位神医,初时还嗤之以鼻,如今看来,当真是我孤陋寡闻了。”

    人都是怕死的。

    掌权者尤其如此。

    季尘被封了第一神医的称号,在朝堂上不卑不亢的受赏。

    杜宇白全程保持着目瞪口呆的状态盯着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家伙。

    一下早朝便将人给拦住了。

    “怎么你来了,也不知会我一声。”杜宇白像是只小蜜蜂一样围在他身边嗡嗡嗡。

    “我就知道你是舍不得我的。”杜宇白挂着骄傲的小表情,“这下你也必须得留在这儿了,陛下虽然赏赐了你宅子,只是收拾出来也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便将季夫人也接过来,先住在我家吧。”

    “我娘可是想她想的紧。”

    季尘黑着脸将人推远了些,“你想多了,先开始我并未想留在这里。”

    他真的只是想帮了杜子昂这个忙,只是,没想到陛下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季尘拒绝跟杜宇白有更密切的接触,只是治病,留在桃源城还是皇城,都是一样的。季尘给锦凌写了封信,只是等了许久都没收到回信。

    最后还是方盛写了回信。

    说在他离开不久之后,锦凌便离开了,似是知道季尘这次离开便不会回来了一般。

    方盛也顺便讲了一下自己这段时间为人治病的经历。

    真正复杂的疾病,季尘呆了那么久,早已帮他们处理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那些普通小病,方盛治起来轻巧的紧。

    感到方盛言辞之间的自傲,季尘写了封回信警告他不可疏漏了学习。

    杜宇白日日缠着他,季尘只当没这个人存在。

    倒是季夫人,常常去杜夫人那里串门。再回家之后,总是有意无意的对他说杜宇白的好话。

    也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那么闲的,缠着他的同时还能去刷季夫人的好感。

    朝堂上的人都道杜宇白同季尘是两个好兄弟,下了朝总是黏在一起的。

    连陛下有时候召季尘为他检查身体的时候,都会取笑季尘两句。

    “臣与杜宇白只是一同长大而已。”

    “桃源城可真是个宝地。”皇帝眼神感慨,我这太医院里的御医,连季尘你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陛下说笑了,各位先生都是我的老师,季尘不敢托大。”

    皇帝对季尘的信任在太子殿下身染重疾,却被季尘用一捧黄土给救回来之后达到了顶峰。

    那次之后,皇帝给了季尘极高的权利,给了等同于陛下亲临的身份腰牌。但是也给了季尘一个要求,他只能为皇家治病。

    这是多少人渴求不到的恩泽。

    季尘却拒绝了。

    因为当初在场的人挺多,季尘相当于在整个朝堂上落了皇帝陛下的面子。但这个皇帝似乎是个宽宏大度的,一点儿都没表现出来。

    该如何对季尘好还是怎么做。

    季尘便愈发感恩,生活的重心落在皇宫里的时候也越来越多。

    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季尘原先还不是很懂这句话的含义,如今真切的接触了帝王,倒是有了些感触。

第29章 白雪落尽复生尘(二十九)

    时天下动荡,异状频发,天地异状不断,南方瘟疫横行,于是北方各地多了许多流民。

    这天灾**逼得人不得不远离家乡,漂泊远去。

    提到瘟疫这等难以遏制的恐怖疾病,寻常人自然想的是能避多远就避多远。朝堂上也并没有寻常时候看到的那般太平。

    面对这等严重天灾,陆陆续续有大臣请求皇帝下罪己诏。

    只是当今陛下刚愎自用,并不像平时表现出来的那般好说话。从他登基之后,所实行的也都是些铁政,落实的手段过于刚硬,底下人早有怨言。

    如今借着天灾,这些人总算有了发挥的余地,今日参一本,明日冒死请命。

    季尘去帮他施针调理身体的时候,皇帝陛下忧心忡忡的叹气。

    “这天灾**的,跟孤又有什么干系。这些人是觉得我有什么行云布雨的本事?”

    “这天灾虽然棘手,但并非此次突增流民的根源。”

    “哦,你觉得这根源在哪儿?”

    “臣听说此次从蓟县爆发的瘟疫乃是一种新的疫病,来势汹汹,又极易传染,病着初时体温高热,出汗不止,十日之内便会因为脱水而死。依照目前所知的消息,凡是得了这种病的人,无一幸存。”

    “你突然说这些,可是有了什么打算?”皇帝舒舒服服的闭着眼睛,感受着渐渐上涌的困意。

    他那一堆御医,都顶不上季尘这手施针的功夫。

    “季尘想去蓟县看看,那里是疫病爆发的源头,若是查出了根源,说不准就能找到解决之法。”

    季尘迟疑着说完,等了半晌却并未得到回应。

    他慢慢抬眼看去,却见皇帝已经睡了过去。

    季尘恭敬的行礼,从皇上的寝宫退了出去。

    季尘没想到,在这皇城之中,杜宇白还有胆子做夜行者。

    “宵禁时间已过,亏得你还是在朝为官的人。”

    “想见你的时候,别说是宵禁礼法了,没什么是拦得住我的。”杜宇白从季尘的果盘里挑了几颗葡萄吃。

    “你这大晚上的,找我做什么。”

    “没事儿便不能找你了?”杜宇白有些不服气。

    “咱们两个,还是离的远些才好。”季尘将书放在一旁,表情严肃的看向他。

    “每次见你这神色,我便觉得来气。”杜宇白拧着眉,“反正,随便吧,再过两日,你也见不到我了。”

    “为什么这么说。”嘴上说的不在意,季尘却下意识的问了出来。

    杜宇白耸肩,“我知道你季大人,一定不会关心我在想什么。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免得过几日你见不到我了心急。”

    他从桌子上翻下去,从新蹿到窗户门口。

    “本来想临别之际跟呆子你喝顿酒的,既然看出你不欢迎我,那我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杜宇白蹲在窗上,月光透过他身影的间隙落入屋中,给他整个人也镀上了一层银光。

    杜宇白回头看着他笑了一下。

    季尘刚要喊住他,他却已经身形一晃,消失在了门口。

    季尘走到窗边,杜宇白已经不见了身影。

    这个家伙,别是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吧。半吊子水平,凑什么热闹。

    杜宇白似乎是连夜走的,第二日早朝,季尘便没见到他人。昨夜皇帝没听到的话,季尘在朝堂上又重复了一遍。

    那些大臣登时连连赞成,顺便拍几个马屁称赞一下季尘的高明医术。

    皇帝明显是不愿意放他去的。

    奈何众口悠悠,他不愿意下罪己诏,只能派了季尘治疗瘟疫的差事。

    “爱卿这一路千万保重自己的安全,凡事量力而行,若是实在不可为,便直接回来也可。”

    本来还准备立下不解决瘟疫之患不归誓言的季尘,话直接被堵在了嗓子里。

    这位陛下对他的欣赏,似乎同他想像的不太一样。

    这皇帝,恐怕不是真正赏识他的能力,而是只觉得他的能力对于他而言更有用吧。

    皇帝的几句话,非但让季尘产生安心的感觉,更让他的心冷了一瞬。

    “臣知道,臣会量力而行的。”

    季夫人送季尘的那天,满眼的忧心。

    季尘抱抱身上养出些肉了的季夫人,“儿子不在的这些天,母亲也万莫亏待了自己,没事儿的时候,便时常去杜府走动走动也好。”

    “人生之事,最大的莫过于生死,好好珍惜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季夫人幽幽的念着,“你和宇白的事情,我更支持宇白的,你明明也在意,为什么就不能同他坦诚相待呢。”

    “......娘。”

    “你若还叫我娘亲,这次你们二人若是平安回来的话,便在一起,试试吧。”

    “与其这样,你们两个都不快乐,我们这些做家长的,也不是恶人。”季夫人抱着自家儿子,怎么也不愿意松手,“你们能过的好,过得快乐,才是我们最期待的事情。”

    “你这一回,没准儿还能跟宇白遇上。从桃源城到别邺城再到皇城,这是你们的缘分。”

    季尘被季夫人这一串话说的愣住了。

    他是真的没想这么多。

    他真的只是单纯想去解决瘟疫的。

    虽然杜宇白神神秘秘的,一幅远行将不归的架势,让他有所猜测,但他绝不是想去找那个家伙。

    ......也许,在他的大义之间,还是掺杂了一点点私心的。

    “娘,您想多了。放心,我这次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虽然他做了保证,但皇城到蓟县的距离着实太远,他又受不了快马加鞭的长途赶路,于是坐着马车,日夜兼程,也足足花了月余的时间才到了南方。

    他一路走的官道,眼见的遇见的人烟越发稀少,偶尔能看见的马车也是急匆匆的朝北方驶过。

    负责驾车的车夫脸色也越来越差,“大人,咱们真的还要往南继续去么?”

    “放心,我有了解过一些这疫病的病情,不跟患者有直接的身体接触,是不会被传染的。”

    “在往里走走,这谁能说的准呢?再说咱们这带的干粮也快要用光了,谁知道蓟县的吃的喝的,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季尘掀了帘子,“怎么,你可是不想去?”

    “这送死的活计,谁敢去啊。”这车夫先开始也就是看季尘出的价高,他也没想过那个大人物能真的不要命,跑去那个据说都变成死城了的蓟县。

    本以为都是应付差事的,现在这种要命的买卖,他除非是傻了才做。

第30章 白雪落尽复生尘(三十)

    他没想到,会在疫病最严重的地方遇见杜宇白,被感染了的杜宇白。

    密林中闪过一道黑影,一把长剑插在马车前面,马儿受惊,猛地抬起前蹄往后掀去。

    马夫已经走了,如今是季尘自己赶车,自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受惊的马,也幸好他是坐在外面的,直接被掀到了地上。

    不必像是那整个翻了砸烂的马车。

    季尘捂着被搓破的手臂从地上站起来,指缝里渗出些血迹。

    方才被地面上一块尖锐的石头蹭了,破开了一条不浅的口子。当然,季尘关心的重点是,随着他那匹马受惊,在暗处发出的一声比他还要焦急的惊呼。

    着声音他倒是觉得,很是熟悉。

    “杜宇白。”

    季尘开口喊,没人回他。

    他又喊了两遍,周围静悄悄的,像是没人一般。

    那匹马挣脱了缰绳,远远的跑开了。

    到底不是他养的马儿,一自由便无影无踪了。

    季尘走到那把剑旁边,将剑拔起来,那剑身上插着一张纸。

    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像是怕别人不知道是特意用不熟悉的左手写的。上面写的是警告,将前面描述的宛若地狱一般可怕。

    “杜宇白,我知道是你,出来。”季尘勾勾唇角,“我知道前面疫病蔓延,我也正是为了帮人治病才来了,来之前,我已经接触过一些疫病患者了,甚至治好了一些。”

    “不一样的。”在季尘身后,终于传出了有些发闷的回应声。

    “这里的疫病,二次爆发了,比之前更严重,你还是回去吧。”

    “我知道是你。”季尘回头,看见整个人都被包裹在黑布中的身影。“你这是怎么了。”

    “蓟县的人都疯了,这个病根本没法治。因为蓟县原本是瘟疫爆发的核心区域,开始时候也有很多医者来,大家靠着药物,其实有治好过一些人,但后来,那些被治好的人,身上爆发了更可怕的症状,他们变成了疯子,见人就扑咬。”

    季尘有些心急他的状况,朝他那边走了两步。

    没想到杜宇白退的比他前进的还要快。

    “别过来。”

    “你怎么了!”季尘心底一片焦急。

    “我是受陛下命令暗中过来接十皇子回京的,但是,十皇子的随行侍从中有人感染了,却一直隐瞒未报......甚至故意让更多的人感染,好留在这里,十皇子感染了,朝廷一定会派更厉害的御医来。”

    “你觉得,除了我之外,还有谁更厉害?”季尘说话的时候,眸子里映着一股自信。

    杜宇白咽了口唾沫,“我知道,所以我在这儿等着你。”他将身子藏在树影里,“你赶紧回去吧,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封锁整个蓟县。”

    “然后呢,将你留在这里等死么?”季尘没来由的生气。

    气杜宇白不关心自己的身体。

    气自己来的慢了这么多。

    他还没赶到蓟县呢,就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杜宇白都要给自己判死刑了。

    “季尘,你知道的,该知道的药理知识,我并不比你差。这些日子,我已经试过很多回了,治不好的。”

    “你现在,让我靠着一双腿走回去么?”季尘看着他,“我的身体状况,你应该知道,没有食物,没有水,你让我走回去,同样是在要我的命。”

    “而且,你不是喜欢我么。”季尘罕见的笑了,“不能同生,也能共死,你不期待么?”

    杜宇白一点儿也不期待。

    但季尘说的是实话。

    “我现在继续往前走,你能上来拦着我么?”如果杜宇白被感染了的话,他肯定是不敢上前的。

    碰不到摸不到的阻止,根本半点儿作用也没有。

    杜宇白见季尘真的继续往前走了,幽灵一般的跟上来,离他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闷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季尘回头看着他笑,“看到你平安,是我最开心的事情。”

    “你既然等在这附近,想来这里应该离蓟县不太远了吧。还好,不然我可能真的会饿死在路上。”

    “蓟县已经没有食物和干净的水源了。”

    杜宇白在已经残破的马车里一阵翻腾,小心翼翼的用一块儿车帘垫着,将装有食物的包裹拿出来。

    “带好你的食物吧。”

    “记得藏好,不要叫别人发现。”

    季尘接过来,将肉干递到杜宇白眼前,“你怎么将全身都捂起来了。诺,既然没有食物,你肯定饿坏了吧。”

    杜宇白往后退了一步。

    季尘这次速度快了许多,上前两步,肉干直接戳到他嘴巴的位置。

    虽然是隔着黑布的。

    季尘耳尖的听到了一声闷哼。

    他裹着面部的黑巾似乎湿湿的。

    “如果我吃了这个,不晓得会不会感染。”季尘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看着推开的杜宇白就要往嘴巴里放。

    杜宇白刷的一下将他手上的东西抢走,瞬间跟他离远了距离。

    “我吃,答应我,不要进入蓟县里面,等陛下再派人来的时候,跟他们直接回去,好不好。”

    “不好。”季尘直接拒绝。

    “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让我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季尘眨眨眼睛,“我去蓟县,也只是为了了解病况,若是我能从你身上试出医治之法,自然不用再去涉险。”

    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杜宇白,手掌颤了颤,还是落在了自己裹面的黑色布条上。

    随着布条一层层拆下来,露出的是一张满是溃烂的脸,湿乎乎的脓血痕迹覆盖满了整个脸颊,只剩下了眼睛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杜宇白,你这个样子,像是一条烂掉的鱼。”季尘笑弯了眼睛。

    杜宇白没从他眼神里看出嫌弃和厌恶,他虽是在轻飘飘的取笑着,杜宇白却觉得心缓缓回落到了肚子里。

    杜宇白倒真的放心了不少。

    这种可能的并发症,他先前在医治那些外城患者的时候,便有所预料,提前做了准备。没想到,这种溃烂倒是被当成了二次爆发的疫病。

    这蓟县应该还有医术不错的医生,可能是被接二连三发生的惨剧吓的慌了神,这才不知道该如何对抗这种外部感染。

    “我有办法,只是还需先在你身上试试。”

    杜宇白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可不能毁在这上面,他会后悔死当初没同他一起来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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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5118/ 第一时间欣赏这届男主不太行最新章节! 作者:梵甄甄所写的《这届男主不太行》为转载作品,这届男主不太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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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届男主不太行介绍:
念白会穿越有两种原因。
一:原主死亡,怨念太大
二:别人对原主的怨念太大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穿越过来是干什么的?大概就是捎带手的按照智障系统的要求谈个恋爱,然后再被男主卖一卖?
念白[面无表情.jpg]
摔!她到底拿的是不是女主的剧本!
她以为自己要一直被这个智障系统坑下去,直到有一天......
这届男主不太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这届男主不太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这届男主不太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