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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生万物     踏天争仙txt下载     踏天争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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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奇毒内丹

    烂毒滩地是火毒城的贵人们倾倒药渣的地方。

    这里原本是一个深达百丈,风景秀美的潮湿盆地,自从火毒仙宫削半山建火毒城,城中源源不断运来的药渣倾倒积累下来,原本的盆地被填平,变成了好似烂泥一般的洼地。

    有毒的没毒的,种种药渣堆积在一起,经年沤着,无数的毒气在地下发酵着,酝酿着,于是在这片烂毒滩地或松软或粘稠的地面上,不时会有大小不一的气泡从地下深处翻涌上来,嘭的一下,在脚下爆裂开来。

    气泡爆裂就像是曼妙的花朵绽放一样,各种颜色的药渣一刹那的飞舞起来,绚烂的颜色叫人心醉,这是烂毒滩地这片肮脏恶臭的地方唯一的美景!

    但美丽往往都只是一瞬间,烂毒滩地上刹那间的芳华绽放,随之而来的从药渣深处升腾上来,积累了不知道几百年,腐蚀性极强的剧毒气体,这毒气足以将一头牛给腐化成为一滩烂泥,这也是烂毒滩地名字的由来!

    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下依旧顽强生活在这里的是被火毒城的民众们称为火奴贱狗的东西。

    额头上有着一个红色烙痕的方荡,嘴中叼着一块酸蛇肉,手脚触地,如一只没有尾巴的壁虎,在堆积如同坟冢丘陵般的药渣之中来回游走。

    不久之后,方荡来到了一座满是苍蝇来回飞舞的石头房子外面。

    一股股的恶臭从几乎密闭的石屋缝隙中钻出来,那叫人发呕的味道,甚至比这片烂毒滩地中堆积千百年沤烂如泥的药渣还要难闻。

    烂毒滩地上的火奴们世世代代都躺在松软的药渣上席地而睡,只有身份特殊的族长们有权利攀在相当罕见的大树上睡觉。

    在这一片贫瘠之地,树木,就是权势的象征。

    而石头屋子,则是另外一种象征,内中居住的,是被贬斥到这荒瘠残暴,充满药渣恶臭的罪恶之地,承受最残酷的责罚火毒城罪人。

    不错,这些石头房子是监牢!

    那些被圈禁在石牢之中的罪人们,吃东西不必发愁,到处都有的恶臭药渣总会被风吹进石牢之中,虽然石牢里面和外面只有一个狭窄细小仅能通过一条胳膊的天窗作为沟通的渠道。

    整个石牢狭小、逼仄,罪人们拉屎尿尿都在石牢里,不会有人清理,永远堆积下去,最后粪便会将牢中的罪人活活淹死。

    所以对于火毒城的人们来说,被流放烂毒滩地,是叫人闻风丧胆的酷刑。

    有些时候,有些贵人会走上这片肮脏的土地,用熏香的丝巾捂着口鼻,看看牢房中曾经的对手。

    即便是在一片恶臭之中,他们依旧能够感到发自内心深处的愉悦。

    开心的时候来看看,不开心的时候也要来看看。

    烂毒滩地上的每一座石牢里关押的罪人,都曾经是火毒城中的一座山,一座被搬倒的山,在石牢背后,都有着一个、甚至一群开心的搬山人。

    年幼的方荡就曾经见到过一男一女在无数人的簇拥下,来到囚禁他父母的石牢前。

    当时最吸引方荡的是那个女子,真是太美了,方荡虽然没有看到她被锦帕掩盖的唇鼻,但那双眼睛却一下就勾走了方荡的魂魄。

    女子洁白娇嫩的皮肤叫方荡感到焦渴难耐,纤细的腰肢修长的脖颈,叫方荡触电般的浑身酥麻,尤其是那胸前耸起的肉、团还有挺翘圆润的臀部,充满了雌性魅力,只要看一眼,方荡就生出一种不可遏制的,强烈的想要占有对方**的**。

    不过很快,方荡的注意力就被那身穿三爪银龙袍,眉心有一颗犹如美玉般红色痦子的男子吸引,因为他竟然对着石牢的窗户往里面尿尿。

    这是对方荡父母的羞辱。

    当时才十岁的方荡勃然大怒,远远的朝着那龙袍男子冲了上去,结果方荡在距离龙袍男子还有几十米的位置就被一股看不见的大力捏住脖子,被凭空提了起来。

    在这力量面前,方荡连一只蚂蚁都算不上,甚至连喘息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龙袍男子身后窜出三头形状如狗般的人来,这些东西浑身长毛,牙尖齿利,口水四溢,散发着阵阵恶臭。

    这些家伙竟然巨力无穷,直接掀开沉重的石牢钻了进去,随后石牢里传来母亲撕心裂肺的尖叫,还有父亲的愤怒吼叫。这是方荡唯一一次听到自己父亲的声音。

    方荡目眦欲裂拼命挣扎的时候,那个龙袍男子发出猖狂的大笑之声。

    男子笑着从侍卫手中抓过一把红缨蛇皮弓,拉弓如月,那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开口了,声音甜美却内藏毒辣:“不能叫他们的孩子死得太轻松!”

    弓弦如鼓,嘣的一声颤响,方荡小腹上骤然一痛,身子便被射飞出去。

    这一箭在方荡的肚脐下留下一个丑陋疤痕,还在方荡心中留下一串灼烫的笑声。

    身形瘦弱的方荡听过许许多多的笑声,轻蔑的,嘲讽的,数不胜数,但方荡早就忘却了,唯独这笑声如同一根刺深深刺入方荡灵魂深处,永远铭刻,无法忘记。

    从此这一男一女的模样牢牢烙刻在方荡的心中。

    留在方荡小腹之中的不是箭头,是一只活虫,这活虫在方荡的小腹之中四处游走,寄生虫般的不断汲取方荡的生命精华,不光日日都叫方荡肚腹痛楚,每隔三十个日落还会在方荡肚腹里发疯一次,翻滚撕咬,每当这个时候,方荡都疼的死去活来,吐血不止,但却就是死不了。

    显然,那个银龙袍的男子听从那女子的话,要他方荡每天每日,每个月都吃足苦头。

    方荡数次剧痛之中挖开血肉想要将那活虫取出来,却从未成功,那活虫狡猾无比,蛰伏在五脏六腑之中,除非方荡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挖出来翻个遍,否则永远不可能抓住活虫。

    按了按阵痛不断的小腹,方荡伸手来回拍打,将围着石牢团团乱转的成群苍蝇驱赶走,免得这些指肚大小的苍蝇落在身上,产卵在皮肉中。

    烂毒滩地之中的生命受到药渣影响,格外坚韧强悍,包括苍蝇也比外面的世界强大。

    方荡将嘴中叼着的那块巴掌大小的蛇肉吐出来,舔了舔嘴唇,似乎还在回味蛇肉的味道,随后将其放在手中撕成两半。

    大的一半丢进天窗里,小的那块,则小心的放在一边,肚子咕噜噜乱叫的方荡倚着石牢,咳嗽两声后,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被云雾遮掩的远处天空,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休息了片刻后,方荡双手汇聚在胸前,双目微微闭合,张开口时,舌尖上竟然有一豆碧绿色火苗在缓缓翻滚。

    方荡张口一吐,火苗嗖的一下射中地上爬过的一只蜥蜴。

    土褐色的蜥蜴当即通体变成碧绿色,但蜥蜴身子晃了晃后,碧绿色便消退无踪,急速逃走了。

    眼瞅着蜥蜴毫发无损的逃之夭夭,方荡沉思片刻后微微摇头。

    方荡再次张口,口中没了碧火,而是从舌底翻上来一颗碧绿色的珠子。

    方荡曾经无数次的追问,那银龙袍的男子是谁,但娘亲从未提过一个字。

    后来方荡问那凭空捏住他将他提起来的力量,说他向往那力量。

    娘亲当时严厉喝止他不要再有这个想法,但第二天的时候,娘亲语气有些悲伤的告诉他,那是修仙者的力量,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方荡得到了这颗叫做奇毒内丹的珠子,至于这被称为内丹的珠子有什么用,娘亲没说,只说,这东西要避光避人,绝对不能被任何人看到,连弟弟妹妹都不成,至于其他,全都看命。

    方荡不理解后面那句话,但他隐约知道,舌根下的这颗珠子和修仙者息息相关。

    娘亲的话,总是对的,方荡从不怀疑,从那之后,这颗珠子就一直被方荡含在舌根下面,吃饭睡觉都不曾吐出。

    自从这珠子带在身上,方荡就经常做梦,梦见奇怪的文字,耳边开始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方荡脑海之中反复回响,“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

    方荡听得头疼欲裂,去问娘亲,娘亲也不清楚,从那时候开始,方荡就开始喜欢吃有毒的东西,毒性最烈的药渣,毒性最猛的蛇胆,别的火奴触之必死的毒全都成了方荡最喜欢的美味。

    吃的毒越多,那梦却越短,终于有一天,梦不再出现了,那诵读的苍老声音也消失无踪。

    娘亲给的珠子也从最初石头般的朴素模样,变成了现在碧绿色娇翠欲滴的样子。同时,方荡开始离不开各种毒物,一旦十几天不吃,身子就会觉得匮乏无力,如同上瘾一般,好在烂毒滩地上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毒,本身到处都是的药渣毒性就不小。

    不过方荡吃了太多的药渣、太多的各种毒,这使得方荡的双手双脚不自然的发黑,上面筋脉血管都呈现出乌黑的颜色,当那些藤蔓般乌黑的血管蔓延到胸口,就是方荡的死期。

    舌尖转动着那颗珠子,发出咯叻叻咯叻叻的声响,方荡很清楚,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方荡再次看向远处的天空,眼神之中充满向往和渴望,还有浓浓的不甘。

    天空低垂,光色暗淡,烂毒滩地上最可怕的黑夜就要降临了。

    冰冷的黑夜中无数被药渣豢养得变异的怪兽四处出没,火奴们在这个时候要么回归部落,要么找个地方藏起来,随意活动的代价就是第二天变成某种动物的排泄物。

    夕阳的余晖下,有两个被拉得长长的身影朝这边跑来。

    警觉的方荡双眉一皱,抬头望去,旋即露出笑容来,两个人影一个是他的弟弟方气,一个是他的妹妹方回儿。

    就见方气和方回儿也各自叼着一大块肉,跑过来后,聚在方荡身边,各自将自己口中的肉撕开两半,丢一块进石牢之中。

    方荡用力敲了比自己高大许多的方气肩膀一下。

    方气傻乎乎的嘿嘿一笑,将给自己留了一大块的肉又撕了一小块丢进了石牢之中,这样丢进去的肉和方气留下来的就一样大小了,方荡这才咧嘴笑了起来,将自己的那块已经撕了一半的蛇肉又撕了一半丢进石牢。

    方气和方回儿都是方荡的父母进入这一片烂毒滩地之后孕育并且生育下来的,那个时候方荡的娘受烂毒滩地中不知名药渣的影响还浅,所以一胎只诞下两个孩子,而不是如火毒贱女那样一胎十几个,葫芦串儿般的四处乱滚。

    按照火毒城的规矩,方荡的父母必须被关在石牢中,他们生下来的孩子,要么趁着孩子还小,顺着能够塞出一个婴儿的窗户送出石牢之外,要么就留在石牢之中,十几天后,长大的婴儿就将永远留在石牢里。

    这是一种极为虐心的选择,丢出石牢之外,就是自生自灭,几乎等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孩子被野兽吃掉,就算不死,也和他们再无关联。

    而留在石牢之中,这个孩子将永远没有见到外面世界的可能。

    显然,方荡的父母决定宁可眼睁睁的看着方荡死掉,也要给方荡一片属于自己能够奔跑的天空。

    好在拥有一双明亮眼睛的方荡顽强的活了下来。

    远处,一只疲惫痛苦的蜥蜴爬行几步后忽然四脚无力的趴伏下去,身子开始剧烈的抽搐,皮肤上冒起一个个碧绿色的小泡,继而小泡破溃,不断朝四周糜烂,片刻之后,这蜥蜴便朽烂成一堆白骨,风沙吹过,药渣掩埋,曾经鲜活的生命消失无踪……

第二章 我的荡气回肠

    或许是因为药渣的关系,进入烂毒滩地之中再结胎孕育出来的生命,智力水准总是不高,但身子却异常强壮。

    所以方荡比方气、方回儿瘦小许多,比所有的火奴都矮小瘦弱,他没有锋利的指甲,没有坚硬的能够咬碎石头的牙齿,没有厚实得可以过冬的皮肉,但方荡有一双任何火奴身上都看不到的明亮的眼睛。

    要是没有方荡的话,智商不开,处于蒙昧之中的方气和方回儿甚至根本不会认石牢之中的父母,只会沦落为一只最普通的火奴,甚至说不定早就死掉了。

    和其他火奴一出生便离开母亲自己四处觅食不同,方荡从弟弟妹妹出生的时候开始,就承担起了父亲、长兄甚至是母亲的职责,可以说,方回儿和方气是方荡一手拉扯大的。

    别的火奴一出生就要自己找食吃,火奴的父母是没有哺育孩子的概念的,生完就走了,留下一个个幼小的刚刚咬掉脐带的幼儿躺在任何地方,哪怕是泥坑里也不会去管。

    部族也不会理会这些新出生的小家伙们的,活下来的就是部族的男丁,活不下来的,就死了算了,反正部族之中的孩子生得到处都是,并且死了婴儿可都是鲜嫩可口的好食物。

    所以火奴们一生下来吃的就是遍地都是的药渣,在五六岁能够自己捕猎小动物之前,根本就吃不到正经的血肉食物。

    方荡宁肯自己啃那些有着三分毒性的难吃药渣,也将每日狩猎的血食喂给弟弟妹妹。

    从小吃肉的方气和方回儿在和他们一般大小的火奴之中体力战力是最强的,甚至在智力上都要比其他火奴强上不少。方荡经常被别的火奴欺负,但方气、方回儿却经常欺负别的火奴。

    虽然自己弱小备受欺凌,但方荡从未要弟弟妹妹为自己出头。

    在方荡眼中,别人的强大和他没关系,哪怕是自己的弟弟妹妹,他们能够保护好自己,方荡就足够开心了。

    方荡脸色微微一黑,旋即咳嗽起来,吐出一口发黑的带着毒性的鲜血后,面色才逐渐好转过来,不过脸上却显现出生命透支后的苍白来。

    方气和方回儿两个见到方荡咳血,脸上的神情都变得相当的不安,围着方荡来回转动,不停的拍打方荡的肩膀。

    方荡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笑了笑,叽里呱啦的说了两句,方气和方回儿两个的紧张情绪这才缓和了一点,但依旧充满焦虑。

    他们智商虽然不高,但方荡想三两句言语就骗过他们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野兽们本就对死亡有着最本能的恐惧和直觉,方气和方回儿又怎么看不出方荡正在一步步的朝着死亡走去?

    方荡从地上抓起那块蛇肉晃了晃,方气和方回儿两个立时来了兴趣,都将自己猎获的食物放在面前,三块食物比较一下,方气的食物最大,和方荡的那小小一块比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座肉山了,这使得方气露出开心的笑容。

    而食物大小略逊方气的方回儿明显不高兴,嘴巴撅着,扭头去了一边。

    方气一边大嚼着肉块,一边骄傲的从地上抓起一块漆黑的药渣来。

    在石屋的墙上画着三个粗糙简陋的小人,一个身材瘦小的,一个身材壮硕的,还有一个匀称但也非常健壮的女孩,这三个小人下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一个个名字。

    方气就在那个身材壮硕与他一般的小人下写了歪歪扭扭的方气两个字。在三个小人下面数他的名字最多,并且越写越顺眼,方气对此骄傲无比。

    这其实是方荡的一点小花招,方气还有方回儿智力不算太高,所以方荡这个做哥哥的唯一能够教他们的就是写自己的名字。

    因为娘说过,只有会写自己的名字才能称之为人,才不是火奴贱狗。

    虽然方荡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既然是娘说的,那肯定是对的,也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所以方荡便费尽心机将这名字教给两个弟妹,而这就是他教方气方回儿写字的办法,不然这两个家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有耐心写字的!

    这个办法成效斐然,最笨的方气竟然写名字写得最好。

    两兄妹斗气的时候,方荡扭头看了眼身后的石屋,狭小的窗口之内黑漆漆的一片,食物丢进去许久了,也听不到吃东西的声音,方荡的脸上露出一丝黯然的神情来。

    在方荡年幼的时候,娘亲经常和他通过狭小的石窗说话,那个时候的娘亲说话非常好听,软软糯糯的。

    娘亲总是给方荡讲各种各样的故事,讲外面的人,讲那座火毒城的繁华,讲这个世界上的种种美好,还教他写自己的名字。

    后来有了方气还有方回儿,慢慢的娘亲来到石窗前和方荡他们三兄妹说话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

    而当那身穿银龙袍的男子来过之后,母亲说话的次数就更少了。

    从最初的每天一次,一个月一次,到后来的三个月一次,再到现在,方荡上一次听到娘的声音还是一百多个日落之前的事情。

    至于父亲,方荡没什么感觉,因为他从未说过话,方荡只知道他存在,老实说,方荡并不喜欢这个只剩下喘息声音的家伙,甚至觉得这家伙相当讨厌。

    方荡不由得又剧烈的咳嗽了几声,将捏着一团温热的手藏到身后,在脏兮兮的光屁股上使劲擦了擦。

    深吸口气,方荡再次看向远处的天空,此时那里已经没有了云雾遮掩,那是火毒城的方向。

    夜空之中,万籁俱寂,只有那座火毒城一团火焰般在空中闪烁跳跃,充满了活力,群星都黯然失色,在那火焰般的城池之中有着世间一切的美好。

    对于方荡来说,对于整个烂毒滩地的火奴们来说,那座城池之中居住的都是神仙一样的存在,那里的贵人们幸福快乐,无忧无虑,吃着最甜美多、汁的食物,有着如同仙女一样最漂亮的女子,连空气都是香喷喷的,火毒城就是世间最美好的代名词。

    在火奴们有限的能够彼此交流的言语中,排在第一位的就是火毒城这个叫火奴们注定一辈子仰望,生出无限神往的词。

    方荡深吸一口气,他感到自己的生命在不断地流逝着,虽然舌根下一片清凉,但胸口肺叶里就像是有一块火碳一样,每一次喘息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烧灼得他想要将自己的心肝脾胃全都掏出来。

    “娘亲说过,男人一辈子总要做一件荡气回肠的事情!做了,不悔,不愧今生!”

    方荡看着那座城池自言自语的说着,说的竟然不是烂毒滩地火奴用来交流的叽里呱啦的怪声,而是发音有些古怪的人言人语。

    荡气回肠是什么意思,方荡虽然听娘亲反复解释,但依旧不是很明白,他只知道他的父亲就是做了这么一件荡气回肠的不悔之事,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所以他们三兄妹的名字就是荡、气、回,可惜的是还缺了一个肠字,估计这个肠字是永远不会再有了。

    “我的荡气回肠是什么呢?就是去那座城池之中看看,看一眼神仙的居处,看一眼娘亲说过的无限美好,还有,我要杀掉那个羞辱父母的银龙袍男子,还要和跟银龙袍在一起的蒙着面纱女子交、配,做到了这四样的话,我死也无憾了!”

    望着那座悬浮于漆黑天际的明亮城池,身中剧毒,将死的方荡脸上显现出一种别样的光色。

    “娘啊,我要去那里!”

    这一刻,他不是哥哥,不是儿子,而是他自己。

    这一刻,方荡要从自己的宿命之中挣扎出来。

    这一刻,方荡感受不到肺叶里面的痛楚,反倒觉得心里面有一团火在燃烧起来。

    这一刻,方荡的目光更加明亮起来。

    当一只毛毛虫开始想要变成一只蝴蝶的时候,梦想就会为他绽放一对华丽的翅膀!

第三章 自卑者自贱

    方荡并不知道自己的娘亲父亲有着怎么样的过去,同样不知道他们为何会被贬为火奴,更不知道那个身穿三爪银龙袍的男子究竟是谁,娘亲从未和他说过这些,也从未要他去复仇。

    按道理说,出生在烂毒滩地之中的方荡,就像是一张白纸,娘亲在上面写什么,上面就会有什么,娘亲不愿意去写的,上面自然没有!

    方荡的娘亲选择在白纸上面书写无数的美好,无数向往,无数追求,唯独没有世间的种种恶毒,更没有仇恨这种叫人会幻化成魔的东西。

    或许方荡的母亲觉得,生活在美好之中的人才是快乐的。

    但人是有本能的,本能告诉方荡,一定发生过什么,父母才被驱逐出那座最美好的城池,坠入这肮脏的石牢之中。

    最初这只是方荡本能的一个念头,当那一身银龙袍的男人还有那美丽得无法言述的女子出现之后,这个原本小小的念头被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充斥在方荡心间。

    方荡不是圣人,而是野兽,他肚腹之中至今留下一只活虫,还有一串刺入骨髓之中的笑声。

    有些东西需要教才能学会,但有些东西,不用教,就能够生根发芽,生长茁壮。

    还有三十多个日出日落,火毒城的贵人们就要来驱赶烂毒滩地十三岁以上的火奴前往火毒山采药了或者进入火毒城当守炉奴,方荡知道自己活不过下一个即将到来的寒冬,更无法在火毒山那样的地方采药归来,所以,他再也不能等了,这是方荡前往火毒城的唯一机会。

    身为一个火奴男丁,一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在十三岁之后每年去火毒山为火毒城的贵人们采集种种药材,幸运的火奴能够活着回来,不幸的自然永远留在火毒山上,变成不知什么形状的肥料。

    一只火奴有一半的机率死在十三岁之前,八成的机率死在十三岁时的第一次采药,然后九成的机率死在十五岁之前,一般情况下,熬过两次采药都没有死的话,基本上活到十八岁问题不大,能活到二十岁的少之又少,十万之中都找不出一个!

    所以,一只火奴贱狗能够活到二十岁便是十万分之一的奇迹,这样的创造了奇迹的火奴会被招入火毒城中,从此不必再去火毒山采药,甚至有可能摆脱火奴贱狗的身份成为贵人们的奴仆。

    成为一个奇迹,成为贵人们的奴仆,生活在火毒城中,是每一个火奴男丁的最终极最远大的目标。

    烂毒滩地上的女子们被称为火奴贱女,不知是倾倒在这里的千万种药渣之中的哪一种的作用,导致这里的生育率高的可怕,火奴贱女是不必去火毒山采药的,她们的作用就是生孩子,生火奴男丁。

    通常情况下,一只火奴贱女一次孕育可以生下十只火奴,并且火奴贱女是从不休息的,十二个时辰全处于发情期的火奴贱狗们也不会叫她们有休息的时间。

    她们每年都会孕育一次,这也使得这些火奴贱女们的寿命变得极短,和那些前往火毒山采药的火毒贱狗一样,最多也活不过二十岁,十三岁开始生育,一只火奴贱女寿命长的一生会诞下六十余个火奴,这生育率高得可怕。

    所以虽然火奴们每年都死很多,但数量却依旧在一天一天的不断增长膨胀,犹如雨后的春笋一样,一冒出来就是一窝,以至于火毒城的贵人们每天都要耗费不少时间去琢磨怎么能够叫这些火奴贱狗们死得更快一些,更多一点,免得他们从那片肮脏之地满溢出来。

    上火毒山采药,就成了消耗这些比耗子繁殖还要快的火奴们的最好办法!

    这一个月,方荡出去寻找猎物的时间少了许多,饿了的时候,方荡就去吃药渣。

    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是淬炼了精华后的药渣,吃药渣就是在吃*,虽然那碧绿珠子能够净化一些毒性,但更多的毒性在方荡的体内堆积起来。

    方荡觉得自己和那颗碧绿色的珠子之间缺少了一个沟通的渠道,若是能够找到那个渠道,或许他一身的毒能够成为强大的力量。当然,这只是方荡的一个猜测而已,现在想去问娘,娘却没有声音了。

    不过几天之后,方荡每天醒来,身边都会多出一大一小两块肉来,方荡从未吃过弟弟妹妹送给他的食物,但是这一次,方荡吃掉了。

    方荡将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对着石牢上狭小的窗子说话,说的都是其他火奴听不明白的疯言疯语,然后就是默默地看着那座火焰腾腾的火毒城。

    别的时间方荡就按照自己的梦境之中的线条走向来不住的冥想,方荡感觉得到,只要他冥想那些线条,他舌根下的珠子就会生出感应,帮助他延长生命,虽然这只能叫他多活点滴时间,但一点一滴对于没有多少时间的方荡来说都是好的。

    “爹娘就靠你们两个来养活了!”方荡笑着说道。

    方气还有方回儿两个歪了歪脑袋,对于方荡的言语并不算太明白。他们的智商有限,虽然方荡教了他们很多话,但他们还是领悟不了太复杂的言语。

    方荡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随后叽里呱啦的说道:“我已经到了去采药的年纪,明天便要走了。”

    方荡这样一说,方回儿还有方气瞬间明白了过来,两人脸上同时流露出惊恐莫名的神情,一左一右拉着方荡的手,死死扯住他,似乎只要这样方荡就不会走了一般。

    方荡说到底也还只是一个孩子,从未离开过自己的弟弟妹妹,刚刚故作镇定的表情瞬间崩溃,嘴巴大大的咧开,一张脸上泪流满面,继而兄妹三个抱头痛哭。

    这种感情的表达,在整个烂毒滩地上都是屈指可数的,在这里原本就没有这种感情存在。

    当天晚上兄妹三个相拥而眠,躺在石屋上面,不知道石牢之中的爹娘现在是不是也如他们这般躺着。

    方荡睁着一双眼睛直到天亮。

    当第一缕朝阳透过天边的云彩照射在方荡的脸上的时候,方荡觉得,这一缕朝阳和以往的阳光都不一样,是这样崭新这样富有活力,虽然这阳光照射的是他将死的躯壳。

    同一时间方回儿还有方气也醒了过来,却都没有睁眼,两人都选择紧紧搂着比他们要瘦小不少的方荡,就像是孩子不想离开自己的父母一样。

    但这样终究不能拦阻方荡的离去,兄妹三个昨天的泪水都流光了,现在已经哭不出来了。

    远处传来威严无比的钟声,听到这钟声,所有的火奴都要汇聚在烂毒滩地之中唯一一块高于药渣的石台周围,听候火毒城之中降临下来的贵人们的命令。

    这是千百年传下来的规矩,从未更改过,也从未有火奴敢于违抗过。

    对于原始的,智慧未开的火奴们来说,从那座城中走出来的存在都是神。

    神的言语是绝对不能违逆的,否则,便会有灾祸降临,和一些虚假不着边际的吓唬人的传说不同的是,这些灾祸对于火奴们来说都是实实在在立竿见影,马上就会降临发生的。

    因为一个火奴未到,或者迟到,从火奴城中降下一队骑着猛兽的天兵,直接屠灭一个火奴部族对于那些‘神’来说,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整个烂毒滩地上到底有多少火奴,这个数字身为火奴的方荡是不知道的,那么多的数字他也不会去数,但是在那些神的手中,有一本死典,上面标注着每一个出生在这里并且还活着的火奴,据说在这片死地上每诞生一个生命,死典上就多出一个红斑,方荡觉得在那本红皮死典之中也有一枚属于他的红斑。

    数十万火奴汇聚在烂毒滩地上唯一一块巨石周围,据说这里从前是一座高山的山顶,被药渣淹没后,就只剩下这一块石头了,这里被称为是降神坛!

    每到接近寒冬,烂毒滩地上开始盛开一种叫做猫须子的小黄花的时候,火毒城之中的贵人们就会降临此地!

    身处数十万火奴之中,方荡是最不起眼的一个,或者说是连看都看不到的一个,因为相比在这一片土地上受孕从而诞生的火奴来说,方荡的身高和体重都实在是最小的。

    方荡站在火奴之中,刹那之间便会被火奴们给淹没掉,连个头顶都露不出来。

    一只大手从后面伸来一把抓住方荡,方荡感到身子一轻,随后就稳稳当当的坐在了一个相比于四周的火奴来说要高大出一头来的方气的肩头。

    每当方荡被火奴淹没,方气便将方荡扛在自己的肩膀上,叫方荡比所有人都高大,方荡也乐于如此,因为这是弟弟少有的能够表达出来的一份心意,也是方荡能够心安理得的享受到的弟弟带来的唯一骄傲!

    后面被挡住的火奴不由得大怒,发出呜呜叫声,但被身材高大的方气回头一望,再加上嘴中同样发出更加可怖厉吼的方回儿的吼声,那些火奴立时没了动静,在这里力量就是尊严。

    方荡坐的高,自然看得远。

    方荡用舌头轻轻晃动着那颗碧绿色的珠子,遥遥就见数头凶猛异常的怪兽从远处疾驰过来。

    烂毒滩地和火毒城之间有一条狭长的道路连接,这条道路平时是用来倾倒药渣的,每日络绎不绝,在这个时候,也是贵人们降临烂毒滩地的唯一通道。

    那数头怪兽凶猛狰狞,身上披着厚重的钢甲,一边跑一边发出雷鸣般的咆哮,显然烂毒滩地上的刺鼻气味使得他们暴躁无比。

    地面在巨蹄之下不住的颤抖晃动着,方荡却稳稳的坐在方气的肩膀上。

    这几头怪兽跑得极快,一刻钟的时间,便奔跑到了降神坛,那座巨大的刻有古朴图案的大钟前!

    从怪兽背上驮着的华丽无比的座椅上走下一位位火毒城的贵人来!

    原本嘈杂成一团的降神坛刹那之间寂静下来,无数的火奴纷纷匍匐在地,方荡和方气、方回儿自然也不例外。

    和赤身**,纹身刺面,双眼蒙昧如同石头的火奴们不同,这些贵人们身上都穿着华丽无比的服饰,那些宽袍博带的衣服在烂毒滩地特有的风气吹拂下微微摆动,一双双明亮的眼睛犹如缺月深夜中的星辰一般,在火奴眼中,这些贵人们当真就是神仙一样的存在。

    别的火奴都虔诚无比惊恐无比的以面贴地,方荡却并没有那么恭敬。

    方荡低着头却睁大了眼睛,一双贼溜溜的眼睛透过一个个光溜溜的脏屁股看着火毒城贵人身上的衣服,看着这些贵人们的面容,可惜没有他曾经远远见过的那一对男女。

    母亲和他说过许多火毒城之中的故事,母亲向来是最讨厌方荡崇敬那些城中贵人,这是娘亲少有的讨厌的事情。

    每当方荡觉得火毒城的贵人们好厉害的时候,娘亲便严厉的喝止他,将他刚刚萌发的崇敬践踏成一堆烂泥。

    人先自卑自贱才被人卑人贱,方荡的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面,自己从未低于那些衣着华丽的火毒城贵人!

第四章 选自己的路

    或许是因为母亲,或许是因为方荡从未将自己当成是火奴贱狗。

    总之,方荡对这些神并不恭敬,火奴的卑贱身份和娘亲的话语,方荡永远选择娘亲的话语。

    从那些怪兽身上走下来六个衣着华丽博带飘飘的贵人,为首的是一个一身紫袍,胸口撒着一把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长须老者。

    在老者两旁,一左一右站着的是一男一女。

    那女子一袭烟青色的裙裾,露出来的面孔美艳绝伦,皮肤犹如羊脂一般,方荡看到这女子第一眼就生出强烈的想要交、配的念头来。

    在烂毒滩地之中交、配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只要过了十岁,甚至七八岁的时候,火奴们便开始疯狂的交、配了。

    一方面,是为了延续火奴这个族群的生命,诞生出更多的火奴,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火毒城之中的贵人们炼制比较多的是一种叫做情、欲丸的纵欲宝丹。

    炼丹之后剩下的药渣全都倾泻在烂毒滩地,这些药渣虽然没了绝大部分的药力,但终究还是含有一部分催情发性的功用,正是这部分药渣长年累月的发酵,释放出种种气体,融入到了空气之中,使得火奴们一个个对于性的需求极为强烈,交、配的**更是难以遏止。

    方荡是个例外,十三岁了都还是个处男,这在火奴之中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当然,在看到方荡瘦小的身板之后,火奴们又觉得没什么好意外的,这样瘦弱的家伙凭什么去和别人争抢女人?

    凭什么叫一个女人孕育他的孩子?

    争个脚趾头都不可能!

    在烂毒滩地,交、配往往是伴随着剧烈的搏斗来进行的。

    一方面火奴贱狗们要战胜其他雄性,争夺交、配权,另一方面,火奴贱女们也不是乖乖撅着屁股等着他们上的,除非火奴贱狗能够将火奴贱女压在身下揍得没有反抗之力,否则,那两条结实的大腿绝对不会轻易打开。

    看起来如方荡这样羸弱的家伙,别说战胜其他的火奴争取交、配权,就算是火奴贱女都不是他能够压在身下的,所以方荡这样的家伙,活该一辈子尝不到女人的滋味。

    所以方荡几乎一直处于发情却只能看不能摸的状态,另外,老实说,见识过那蒙面女子之后,方荡实在很难再对这片土地上的那些所谓的女人生出半点兴趣。

    另外那个男子玉树临风,面孔白净泛着一丝冰寒,头发束在身后,干净利落之中带着一丝放、荡不羁。而最吸引方荡的,还是男子腰间挂着一块玉牌,距离太远,但方荡还是一下就看到了那玉牌上的龙形图案。

    曾经羞辱方荡父母的那家伙衣服上就绣着这样的龙形图案!

    方荡的眼睛陡然间瞪得大大的。

    此时那为首的老者从袖口之中摸出一本宽大厚重犹如石头般的方块,远远看去,那块石头上有一道道蜿蜒犹如蝌蚪,闪烁着红色光芒的图样在缓缓流淌着。

    方荡深吸口气,稳定情绪,牢牢记住那个男子的模样,如同在烂毒滩地上狩猎一样,在没有看到仇人之前,他要像毒蛇一样蛰伏。

    随后方荡看向老者手中的书。

    方荡知道那些流淌着的就是文字,是娘亲口中承载一切力量的东西,娘亲曾经说过,那是一切力量的源泉,方荡向往不已。

    烂毒滩地这块土地上的生灵们都清楚一个道理,力量就是一切!

    《火奴死典》。

    这就是被称为执掌烂毒滩地所有火奴生死的神圣之书。

    就见老者将一只手放在《火奴死典》上,死典上的文字闪烁片刻后便逐渐暗淡下去。

    老者不动声色的轻轻一按《火奴死典》,方荡猛然感到额头上的烙印骤然一痛,从一出生就烙印下的最卑贱者的标记火辣辣的烧灼起来。

    和方荡额头上的最卑贱者的烙痕不同,其他年满十三岁的火奴肩膀上都有一个火焰形状的烫痕,此时这些烫痕一个个全都发红发烫,犹如烧红的铁条一般。

    火奴们一阵嘈杂,火奴部落的首领们经历了无数次这样的场景,能够明白执掌死亡之书的神的意思,当即开始呼喝起来。

    不久之后,火奴印没有燃起的火奴们便开始撤退,方气还有方回儿却固执的死死拉着方荡,不愿离开。

    三兄妹一句话都没有说,最终还是方荡笑了笑,生生掰开了方回儿和方气的手,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们两个。

    方荡一直没有回头,不知何时,方回儿还有方气被后退的人潮冲走,方荡依旧没有回头,死死咬住下嘴唇,眼泪在他的眼眶之中转来转去终究没有落下去!

    娘亲曾经给方荡讲解过永别这两个字的意思,当初方荡不懂,现在终于懂了,同时理解的还有保重两个字。

    这一别,或许就是永不再见!

    当那些未满十三岁的火奴贱狗还有被称为贱女的火奴们尽皆退走之后,老者的目光扫过剩下来的十多万火奴,随后伸手朝着一群火奴画了一个圈,圈子里面的火奴立时露出垂头丧气的神情。

    每一年城中的贵人们都需要选择一部分的火奴去做守炉奴,之所以每年都要选择一次,是因为这些守炉奴们没有活过一年的,对于火奴们来说,宁可在火毒山上采药的时候被毒气熏死,被那些野兽撕碎了吃掉,也不愿意作为一个守炉奴被活活累死。

    去火毒山虽然危险重重,但那起码是一件荣耀的事情,尤其是能够从火毒山上活着回来,就更不一样了,死了那么多的火奴,剩下来太多的火奴贱女,这些剩下来的火奴贱女们理所当然的就成为他们的玩物,生育工具。

    火奴贱女们也愿意对这些从火毒山上回来的强壮的英雄们投怀送抱,在这片烂毒滩地之中,强大就是道理,力量就是正义,就能够得到所有存在的青睐和信奉。

    而去做个守炉奴则是无比卑贱的事情,并且去火毒山的每次总会有一部分火奴回来,但去做守炉奴的,还从未听说有那个活着回来了。

    被选中成为守炉奴简直还不如叫他们现在就死!

    没有被划入守炉奴的那些火奴们此时欢呼雀跃,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可能死在那座火毒山上。

    烂毒滩地之北有一座终年被浓雾包裹的高山,那就是火毒山了,火毒山是一座灵秀之山,山上有着种种珍稀的药材,有着种种珍奇的野兽,但也有着种种莫测的危险和杀机!

    那里即是生机之地,也是死亡之所。

    对于火奴来说,那里是死神居住的深渊,但对于火毒城之中的贵人们来说,那里是无穷财富和丹药诞生的根源。

    划分出了守炉奴后,老者依旧没有废话,伸手朝着那迷雾包围的火毒山一点,火奴们齐齐发出嘶吼之声,朝着烂毒滩地最北面的那片灰蒙蒙的雾气冲了过去,等待他们的是莫测的命运。

    十个火奴有一个能够从那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之中走回来就不错了!

    都说火毒山是灵秀之山,谁又知道那座火毒山就是被无数火奴的尸体鲜血滋养才越发壮硕灵俊呢?

    据说火毒山每年都在成长,变粗变高。

    剩下的那些火奴,就是老者手指圈出来的守炉奴了。

    老者收了那本《火奴死典》随后眉头一皱,不光老者眉头皱起来,其他的几位贵人们也都皱起了眉头,因为偌大的空荡荡的降神坛上多了一颗细小的灰尘。

    去采药的火奴们潮水般的走后,空白出来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突兀至极,就像是一块污渍一样碍眼。

    被划拨成为守炉奴的垂头丧气的火奴们也都齐齐望着远处的那个小小身影,在偌大的降神坛上,他是这般的孤单渺小,卑贱可怜。

    随后,那个身影忽然跑动起来,不过却不是如其他火奴那般冲向最北面的浓雾,而是朝着他们这些垂头丧气的守炉奴们跑了过来。

    所有的火奴都愣住了。

    莫名其妙,谁都不知道这个瘦弱的家伙究竟要做什么。

    火奴们即便要耍小聪明,也从来都是从守炉奴的队伍之中偷摸的混进火毒山去采药的队伍里,毕竟老者随手画了个圈儿,一个火奴如果正好在圈子边缘,那么他究竟是在圈里还是在圈外,不大容易分辨,却从未有一个放弃前往火毒山,反倒跑过来要做守炉奴的!

    贪生怕死的不是没有见过,这么贪生怕死,只想着苟延残喘能过一天是一天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所有的守炉奴们脸上都露出不耻厌弃的神情,一时间嘘声大起。

    火奴们智商不高,但越是智商不高的,越是讲究荣誉,因为除了荣誉之外他们实在剩不下什么东西了。

    方荡迎着潮水般的嘘声钻进了守炉奴的队伍之中,火奴们打从心眼里瞧不上这个身材矮小瘦弱的家伙。

    见他腆着脸凑过来,你推一下,我踢一脚,方荡就像是波澜汹涌的河面上的一艘小船一样,任由那风浪将他打得来回摇摆。

    但鼻青脸肿的方荡的目光依旧充满了坚持,咬着牙终于找了个狭小、逼仄的地方站稳了脚跟,抱头蹲在那里。

    四周的火奴哪里知道方荡心中有怎么样的荡气回肠?

    方荡此时中毒颇深,血脉都呈现出漆黑的颜色,脏污犹如毡子一般的长发遮挡着大半面容,至少在那些贵人们眼中方荡和遍布纹身的火奴们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对于一个自愿加入守炉奴队列的火奴,高高在上的贵人表现出了相当的宽容,为首的老者扫了这灰尘般的少年一眼,便不去理会,只要他不死在那群鄙视他的火奴手下,就叫他做个守炉奴也没什么,反正用不了一年这贱狗也要变成炉子下面的柴禾。

    既然有些火奴愿意战死,那么有些火奴宁愿被累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总归是一帮智商低下的牲畜而已。

    随后贵人们纷纷重新坐上那凶兽背脊上的华丽椅子,在重蹄敲地的雷鸣声中远去。

    火奴们也开始垂头丧气的走向火毒城,去做一个守炉奴。

    人的面前总是有无数条道路,关键看你怎么选,主动权永远在你自己手中,走错了,走对了,永远都是未来的那个你自己承受。

    方荡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但毫无疑问,方荡选择了一条自己想要走的道路,而不是那位火毒城的贵人给他指点的道路!

    还有一条最重要,不要理会那些在半路上嘲讽你的蝼蚁。

    嘲讽谩骂中的方荡坚守着自己的荡气回肠!

第五章 都咖战神

    火毒城,位于一座并不算太高的大山山顶,据说是火毒神宫之中的仙人出手,削山造城。

    黑夜里从烂毒滩地中望向灯火通明的火毒城,就像是天空之中悬浮着的一团火焰,或者说是夜空之中的明亮太阳,也不怪火奴们会将这座火毒城当成是神仙的居处。

    “休息!”

    看守黄三扬着手中的鞭子一声大喝,扛着圆木的疲累火奴们立时稀里哗啦的躺倒一地。

    从城外山下一路向上,将一人多粗的圆木扛上火毒城,扛到云镌丹炉之下,至少也得有*里的山路,就算是最强壮的火奴贱狗也不可能不休息一直劳作下去,所以一路上有三处歇脚的地方,这一处位于城内大街上。

    只有在这里,方荡才能够透过黑甲剑戟军士的缝隙看到来往的火毒城居民,这是方荡进入火毒城一个月来和那些所谓的贵人们最近距离的接触了。

    这一个月的炉边炙烤,方荡已经流不出一滴汗水了,丹炉之下,火焰熊熊,烧灼得地面都是滚烫的,平常人不穿鞋的话在地上绝站不了一盏茶的功夫。

    为了凉快一点,方荡还有其他火奴们如毡子般的长发早就用火小心烧掉了,不过丹炉之下都是药渣火灰,此时的方荡浑身黝黑如同煤炭一般,方荡额头上的最卑贱者的烙痕也被四处飘荡的炉灰遮掩了。只剩下那双明亮的眼睛如同夜空中的启明星辰一样闪烁发光。

    在进入火毒城的一刹那,方荡就成了一个观察者,他充满了好奇心,仔细观瞧所有的东西,无论是地上铺着的石板,还是那用木头垒砌成的宽敞房屋,尤其是那些穿着华丽衣服的贵人们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在方荡的观察之中,方荡总是想办法去模仿他们的行动。

    不过时间一久,那些东西依然新奇,却似乎没有那么了不起了。

    尤其是那些原本被火奴们当成是神仙一样的贵人们,在一个月的仔细观瞧接触下,方荡发现,他们平常无比。

    他们同样也会生气,也会因为一些小事发生争执,也要吃饭,也得撒尿拉屎,甚至这些贵人们从高高的台上下来之后,也不过和他方荡一边高,远远比不上那些人高马大的火奴们,方荡的身材在火奴之中算是非常单薄的,但是那些贵人们也不强壮,比他方荡还不如。

    那些手持皮鞭的贵人们也不比他干净多少,身上脏兮兮的,和他也同样没区别,唯一多出来的就是一块散发着汗臭的脏布包裹着身子而已。

    若说这些贵人和火奴之间最大的不同,就是眼睛。

    火奴们的眼睛混沌的就像是一块石头,而这些贵人们的眼睛也是石头,但却是闪烁着光芒的宝石,不过方荡对此并不觉得新奇,因为这样的眼睛他也有,甚至方荡觉得他的眼睛还要更明亮一些!

    这座城池,现在最吸引方荡的是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们,每一个都叫方荡生出强烈的交、配**来,对于方荡来说,火毒城是一个连路边的小母猪都眉清目秀的地方。

    此时四周就有不少火毒城的女子们在隔着军队朝着他们观望,如同看待笼子里面的畜牲鸟兽一般,有些浪荡的妇人,更是对着他们**的下身戳戳点点,呵呵娇笑。

    方荡看着她们,她们也在看着方荡。

    不同的是,方荡将她们当成是梦想,而她们则将方荡当成笑话!

    此时几个火奴走过来,其中一个踹了身材瘦弱的方荡一脚,将方荡踹开,腾出这块干松的地方,围坐下来。

    方荡看了他们一眼,几个火奴怒目而视,喉咙中吼吼作响,随后方荡便让到了一边,身后传来一阵嘲讽的嬉笑声。

    “靖公主,您怎么到这卑贱之地来了?以后不要再到这里来了,王爷若是知道了,非得生气不可。”这声音听上去有些发闷。

    火奴休息的这条道路被称作奴狗路,距离这条大路数百米远有一座三层高的木楼。

    一名中年男子捏着熏满药香的手帕捂在口鼻上,一边走上楼,一边说话。

    楼上站着的是一个一袭青衫年轻的公子,不过他粉嘟嘟的脸蛋,修长的脖颈,略微坟起尚有很大发育空间的胸脯,无一不直接告诉别人这是个雌儿。

    靖公主约莫十五六岁,眉眼细长,透出一股子在大家族成长,勾心斗角后才显现出来的阴柔冰冷,从眼睛上看,这位靖公主远比实际年龄要成熟得多。

    靖公主目光落在那些火奴身上,匝转不休,莺啼般的声音响起:“黑叔,这里距离那些火奴这么远,又是逆风,根本就没什么味道,你捂着鼻子干什么?”

    被唤作黑叔的中年男子衣着随意,皮肤莹润有光泽,双目深邃如同渊洞,一看就非同寻常。

    黑叔袍袖摆动,驱散四周的灰尘,道:“公主,你的修为是血肉境二重,淬血锻肉,尚未触骨,更不用说明目开耳,所以嗅不到那群贱狗身上的恶臭之味,我已经到了炼气境一重,天地感应,耳聪目明,嗅觉灵敏,那帮火奴虽远,但他们身上的味道,浓郁得刺鼻触脑,好不烦恼。”

    女子哦了一声,随后道:“黑叔,我这次来可是得到了父王准许的,我跟他讨要了十个火奴。”

    “无论如何我都要想办法进入火毒仙宫成为火毒门的弟子,人间富贵对我们这些女子来说只是浮云一场,王道霸业,富贵荣华,这个世界中的这些终究都是男人们的,和我们女子哪有有半点关系?”

    “我不想如娘那样深锁宫中,年老色衰后便郁郁而终,我今年十五岁,若是不能进入仙宫修行,明年就必须嫁给三皇子,成为他的妻子,一辈子做一只笼中鸟。”

    黑叔看了靖公主一眼,开口道:“三皇子是未来皇位的继承人,不知道多少人打破脑袋希望能够嫁给三皇子……”

    “镶金裹银的笼子再华丽,与向往天空的鸟雀来说,又有什么用处?我的翅膀是用来飞翔的,而不是用来被别人观赏把玩的!”靖公主直接打断黑叔的话,坚定的道。

    黑叔干咳一声,不知如何劝解这个明明年岁不大,却比成年人更老成的少女。

    沉默了片刻,靖公主又道:“黑叔,你说,在修仙者的眼中,我们这些凡人是不是就如同这些火奴一样,下等愚昧,粗鄙卑贱?”

    黑叔目光望向那些劳作不断并被鞭打不停的火奴,黑叔的眼神也变得悠远了些:“或许就是如此吧,站在高处,俯视下去,众生渺渺,皆是苦难河上的纸做小舟而已,可惜,修仙者的世界尚不是我能触及的,你来问我,我也是隔雾看花,那里能够分明?”

    靖公主眼神迷惘片刻,复又变得坚定起来:“黑叔,你既然来了,就帮我挑选三十个扎实勇猛的,时间不多了,我必须要在一年内突破血肉境三重铸骨、四重强筋,进入炼气境,这样才有资格成为仙宫弟子的候选人。”

    黑叔从小看着靖公主长大,知道自己拗不过她,况且靖公主想要做的事情他一定全力支持,点了点头:“这些火奴比寻常野兽多了些灵智,身躯又比野兽强猛健壮,稍加训练,确实是些拿来练手的好木桩,我来看看。”

    黑叔张目刚要仔细观瞧,火奴之中陡然一乱,嘈杂四起,黑叔和靖公主不由得放目望去,就见两个火奴不知为何殴斗起来。

    火奴骨子里面都是打不死的野性,虽然扛木扛得疲累无比,但彼此争斗厮杀依旧相当寻常。

    一旁的守卫黄三儿掂着鞭子看了看,随后就懒得理会他们,只要不是打群架,一对一打死活该,畜牲么,就是这么愚昧。

    不少火奴都一下兴奋起来,围着拳拳到肉的两只火奴嗷嗷怪叫。四周的火毒城居民们也兴奋起来,那些了浪荡娘们更是跟吃了春药似地,她们在这里一蹲一天就等着这场面呢。

    肩膀上被踹了一个黑脚印的方荡对此毫无兴趣,这种无谓的争斗在方荡看来实在是太愚蠢了,娘亲说过,死要死得有价值,这样打生打死,毫无意义。

    方荡舌头转动着从小被他含在嘴中的珠子,发出碰撞牙齿的咯叻叻的声响,他的目光在四处巡梭着,寻找一切逃走的可能,他要去找羞辱父母的大仇人,要想在死前完成这个愿望,就必须从严密的看守下逃走。

    可惜,那些一身黑甲的剑戟军队根本不理会这里的骚乱,若是他们来管理这骚乱的话,方荡或许就有机会趁乱逃走了。

    方荡正在张望,脖子上骤然一痛,被一只大手从后面牢牢钳死,紧接着方荡的脸颊狠狠地撞击在地面上,半张脸都砸进泥土之中。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猝不及防之下,方荡如同一只将脑袋扎进土里的野鸡一样。

    在方荡身后传来一阵灼烫兴奋地喘息,滚滚热气烧灼着方荡的后背。

    方荡不由得心头大惊。

    烂毒滩地上最多的就是春药药渣,火奴们每时每刻都在发情,这帮火奴们被关在这里一个月,早就被憋得暴躁无比,饥不择食了。

    方荡浑身上下的毛都炸开了,他还是处男,可不想就这样被别人开、苞。

    方荡的反应异乎寻常的快,喉咙之中发出一声厉吼,后腿猛的一蹬,脚后跟狠狠地踏在了一张滚烫的大脸上,对方吃痛,按住方荡脖子的手稍稍一松,方荡连滚带爬的从这只大手下钻了出去。

    在方荡身后是一个身形两米五左右的大家伙,这份身高,在火奴之中都可以称之为巨大了。

    这家伙一颗脑袋都比得上磨盘大小了,一对眼珠子瞪得如同金鱼一样,浑身上下肌肉如铁,鼓胀欲裂,下身更是青筋暴起,挺立得粗若炮筒。

    显然,这家伙是烂毒滩地上较为罕见的,受到药渣影响极大的变种。

    这家伙鼻子中喷出一股股灼烫的气息,满是淫、欲的大眼珠子死死地盯着方荡,嘴巴里口水稀里哗啦的流淌着。

    远处的黑叔轻咦一声道:“这大块头有肉身两重淬血的战力了,靖公主,这个就很不错!”

    靖公主眼中露出一丝恶心之色,显然对这火奴要做的那种事情感到相当的厌恶,不过这家伙充满野性,并且实力和她差不多,确实适合给她做木桩。

    方荡认识这个家伙,因为这家伙在烂毒滩地非常有名,是都咖部落里面的战神,这家伙曾经叫数不清的火奴闻风丧胆。

    这个对手太强大了,方荡当即想要钻进其他火奴之中逃之夭夭,他身形小,窜进火奴之中就等于鱼进大海。

    没想到一转身便撞在了人墙上,原本围观另外一场争斗的火奴们纷纷跑来看他们两个,毕竟和那边的拳拳到肉相比,这边的情形更加香艳有看头。

    更何况四周的都是都咖部落的族人。

    方荡滑溜如鱼,沿着人群乱窜,结果全都被围观的都咖部落的火奴给推了回去。

    其余的火奴也跟着纷纷起哄,这帮火奴早就看方荡不顺眼了,现在有人要弄方荡,他们当然乐于看到。至于外围的那群浪荡妇人们已经面色潮红,口鼻喷气,兴奋得无以复加了,搞基这么香艳的场景对她们来说太刺激了。

    方荡如陷铜墙铁壁之中,无处突围,他知道,今天这个坎儿,只能正面面对了。

    方荡一直都在极力的避免争斗,甚至被人踹一脚也不还手,一方面是因为他身形单薄,另外则是他懒得在没必要的事情上浪费有限的生命和体力,但真的无处可避了,方荡身上的血性和野性也就被激发出来了。

    能够在烂毒滩地之中靠着这么弱小的身子活这么久,还能够拉扯两个姐弟长大,方荡自然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方荡那双比常人还要明亮的眼睛之中绽放出狂野的光芒来,瘦小但结实的身子灵活的围着那巨大的火奴缓缓旋转。

    对于火奴来说,力量就是一切,扑上去一击必杀才是强者之道,如方荡这样围着别人乱转的举动,实在可笑之极,四周的火奴们不由得嘘声大起。

    那都咖战神紧盯方荡的臀部,发出一声兴奋的低沉咆哮,迈步朝着方荡奔来,这家伙足足有四百多斤,体型巨大,速度竟然极快。

    就见他大脚如锤落地,踏得地面咚的一声震响,继而都咖战神的拳头如同炮弹一般,砸倒了方荡眼前,十几米的距离竟然刹那就到。

    方荡瞳孔急缩,猛的一扭身子,脸盘般大小的拳头擦着胸口飙了过去。

    不过是被轻轻擦了一下,方荡的胸口不见伤痕却立时渗出血来。

    方荡每日都被噬命虫折磨,每三十个日落更有一次大折磨,这使得方荡对于疼痛的忍耐程度远超常人。

    方荡胸口鲜血泉涌,连眉头都没有眨一下,如同一只灵猴,窜到都咖战神身后,抱住都咖战神,大嘴一张,狠狠地咬在都咖战神的脖颈上,此时的方荡眼中碧火层层汹涌。

第六章 砸烂

    方荡没有如其他火奴那般强大有力的拳头、锋锐如刀的指甲,更没有可以砸碎岩石的力量,他身上最坚硬的武器就是牙齿。

    都咖战神发出一声痛吼,反手一把抓住方荡的胳膊,猛的一用力,将方荡生生扯了下来,丢飞出去。

    方荡重重的摔在地上噗的喷出发黑的鲜血来,但方荡明亮的瞳子之中依旧是坚定不移的目光。

    都咖战神的脖子上被方荡咬出来一个大洞,鲜血淋漓,剧痛之下,使得都咖战神越发暴躁,嘶吼一声,蛮牛一般朝着方荡扑来。

    这一次,方荡就没有那么好的机会可以在避开都咖战神的同时还能反手攻击了。

    都咖战神是天生的战士,勇武异常,战斗经验更是丰富之极,方荡之前能够咬到他一口,完全是因为都咖战神对方荡的轻视,当都咖战神真的认真起来之后,方荡绝对不会有第二次机会,不然战神两个字岂不是个笑话?

    方荡老鼠一般四处躲藏,犹如演杂耍一样到处乱窜,引得四周的火奴们哈哈大笑,连看守黄三都不自觉的露出一口黄牙,嘿嘿笑了起来。

    那些看守火奴的黑甲剑戟军队的战士们脸上也露出轻蔑笑容,崇尚力量的他们觉得方荡简直就是一个活耻辱。

    但远处的那名女子却微微皱眉,盯着方荡的嘴巴,好奇的问道:“这家伙在嘟囔什么?”

    方荡此时一边躲避,一边有条不紊的在口中念叨着什么,旁人看不到,这女子还有黑叔不是普通人稍加注意就会看到。

    黑叔皱着眉头道:“他在数数。”

    嗯?靖公主好奇不已,再去细看方荡的口型,果然是在数数,还是从五十开始倒数,现在数到三十七了,一个会数数的火奴,这简直就像是猪圈里面钻出了一只猴子一样。

    “他数数做什么?”靖公主相当好奇。

    黑叔摇了摇头,他也不是神仙,干嘛要知道一只火奴为什么会数数?估计是算自己还有多久才会死吧。

    要是空间足够大的话,方荡靠着灵活的身子,东躲西藏,一定能够和都咖战神周旋一番,但四周的都咖族人汇聚起来的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将方荡牢牢圈禁其中,方寸之地有多少发挥空间?甚至方荡一旦靠近人群,就会遭到拳打脚踢踹回场中。

    没多久,方荡便被都咖战神一拳轰中肩膀,方荡如同断线风筝一般砸进围观的火奴之中,砸倒了一大片火奴。

    都咖战神嘿嘿淫笑两声,下身越发暴虐凸起,当即直挺挺的朝着方荡走了过去。

    被砸倒的火奴们惊慌的纷纷四处爬开,万一被方荡连累了就糟糕了。

    方荡躺倒在地,呼哧呼哧的喘息着,一双眼睛却明亮慑人,如同两颗宝石一样,熠熠放光。

    都咖战神挥舞着拳头朝周围示意,自己是胜利者,四周传来一片爆吼,充满赞美崇拜。

    烂毒滩地上没有道理,只有强大。

    都咖战神满足了战士荣誉心后,擦了擦下巴上的口水,半跪下来,伸手就去抓肩膀血肉模糊,看起来已经没有多少反抗力的方荡的脖子,另外一只手则去扯方荡的腿,将方荡按住了,他才好办事。

    三……

    二……

    一!

    都咖战神一只手马上就要抓住方荡的脖子的时候,方荡口中吐出一连串数字来,与此同时,方荡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嘴中漆黑的鲜血使得方荡的笑容充满了可怖的狞厉。

    都咖战神一愣,这笑容使得他感到一阵发寒,动物般的直觉告诉他,不对头!

    随即都咖战神感到脑袋有些发晕,眼神有些发花,四周的天地开始旋转起来,身躯迟钝得就像是石头一样,与此同时,浑身上下的血管如同有火焰在不断烧灼一般,酸痒如同针刺。

    紧接着都咖战神感到自己眼睛骤然剧痛。

    方荡暴起。

    双手手指直直刺进反应变得迟钝的都咖战神的双目眼眶,直接将都咖战神的如牛铃般的大眼珠子挖了出来。

    双目被夺,剧痛难当,都咖战神发出一声痛吼,拼命地挥舞拳头,雨点般的砸向方荡。

    几拳挥出,都咖战神没有砸到人,却发觉有什么东西骑在自己脖子上,并且他感到头脑越来越昏沉,肌肉越来越无力,浑身上下都开始变得酸软起来。

    如同被捆缚起来待宰的土狗一样。

    方荡骑在都咖战神的脖子上,猛的挥舞起拳头来,咚咚咚咚咚咚……

    一拳、一拳,狠狠地砸在都咖战神的太阳穴上。

    咚咚咚咚的声音如同敲鼓一样,不断响起,最初都咖战神的脑袋上还有金铁之声,但随着方荡一拳拳的砸上去,声音变得越来越沉闷,在嘎巴一声脆弱的闷响之后,方荡的拳头砸出一串血花来,再砸的时候,就是白色的粉嫩物。

    咚咚咚咚……

    这声音一下下的敲击在刚才还在欢呼的一众火奴的胸口心尖儿上,砸得他们一个个脸色越来越难看。

    终于,那庞大的身躯如同小山一般无力的倾倒在地,方荡的愤怒尚未完全宣泄出去,拳头却依旧还在狠砸。

    都咖战神那如同磨盘般大小的脑袋被方荡生生砸扁,砸得血肉模糊。砸得如同一张薄纸。

    都咖战神的身躯不痉挛抽搐着,方荡缓缓从都咖战神小山般的身躯上的站了起来。

    此时的方荡拳头上、身上、脸上全都是鲜血,红色的粉色的,热腾腾的,将方荡装点得就像是一头刚刚从地狱之中钻出来的魔鬼。

    方荡杀了都咖战神!

    这怎么可能,双方体型差那么多,力量更是天地般的差距,并且都咖战神从始至终除了不经意被方荡咬了一口外,方荡完全是被碾压着打,怎么就一下逆转成了这个样子?

    所有的火奴都露出畏惧的目光,原本还推挤方荡的都咖部落的火奴们,此时一个个的偷偷后退,消失不见。尤其是那几个踹过方荡一脚的,更是一下匍匐在方荡面前,以面触地,方荡扫了他们一眼,才懒得和他们计较,娘亲说过,一个人究竟有多高贵,就要看他的对手身份高低,和这帮家伙斤斤计较,他方荡也将变得卑贱起来。

    方荡从地上/将那枚硕大的眼珠捡起,啪的一声捏爆。

    四周的火奴尽皆畏惧,再次纷纷后退,甚至不敢再去看方荡,齐齐双手捂住自己的下身,这是火奴们表达自己恭敬和谦卑的方式。

    方荡将捏碎的眼珠浆汁涂抹在被砸中受伤的胸口和肩膀上,厚厚的温热的粘稠一层,这使得方荡的痛感逐渐减弱。

    啪的一声大响,方荡后背上被鞭子烙下一道血痕。

    黄三掂着鞭子哼哼两声,他要在适当的时间表示自己的权威,鞭打头狼,是叫狼群乖乖顺服的最好办法。

    黄三手中鞭子一挥,火奴们纷纷散开,各自扛起圆木,继续上路,至于那具都咖战神庞大的身躯,则必须方荡自己扛回去。

    方荡正对着那具庞大的身躯愁眉苦脸的时候,一男一女走进这群卑贱者充斥的奴狗大街。

    看守火奴的剑戟军队在看到女子手中的一块玉牌后,纷纷散开。

    黄三一愣,连忙叫停那些火奴,自己巴巴跑过去匍匐在地,那一男一女说了什么后,黄三扭头看了方荡一眼,对着两人点头哈腰的连连点头。

    随后那一男一女便朝着方荡走来。

    方荡看着那个身穿男子衣服的女子愣了愣,这女人真好看,方荡脑子里面多余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想,黄三已经皮鞭子抽过来喝道:“混账东西快跪下,跪下!”

    方荡那里肯跪?他从心底不觉得这些人有什么值得他跪的高贵处。

    方荡扭头想要钻进火奴群中,只要钻进去,他身形矮小,保证就消失无踪了,结果方荡刚刚跑了几步,便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捏住脖子拎小鸡一般的生生拖拽回来。

    这力量方荡太熟悉了,当初那个银龙袍男子就是用这样的力量虚空捏着他的脖子将他抓起来使得他完全无法反抗的,方荡憎恶这力量的同时,对这力量充满无限的向往。

    烂毒滩地之中长大的他,太清楚力量的价值了。

    他知道这是娘亲口中修仙者才有的力量,他一定要拥有这样的力量。

    方荡被悬空拖拽到那一男一女面前。

    黑叔目射奇光,上下打量方荡,“啧啧,这个火奴说他浑身是毒也不为过,那大家伙肉身强大,被他咬了一口,毒性发作,才会被他战胜!”

    “这个家伙身上有这么强的毒性?”十五岁的靖公主看着这个与寻常火奴相比瘦弱太多的却有着一双比火毒城居民更明亮的眼睛的火奴奇道。

    “倒也不算太强,最重要的是,下手的时机和方法,毒这东西在有些人手中一斤都弄不死人,但在有些人手中一钱足以,在真正的行家手中,你看都看不到毒在那里,就已经毒发身亡了。”

    “选择咬大块头的脖子很明智,那里距离脑袋最近,之后他不断乱窜,与那大块头周旋,加速大块头的血液流动,带动毒性顺着血管入脑,他神叨叨的数来数去,就是算计着毒性发作的时间,啧啧,这火奴倒是有几分小聪明。”

    黑叔说着微微蹙眉,似乎在方荡脑袋上发现了什么,当即虚空一抹方荡的额头,漆黑的炉灰脏污尽去,露出那道被脏黑的渣灰笼盖的最卑贱者的烙印来。

    黑叔看到这枚烙印眼神骤然一颤,随即双目微微眯起,开始仔细端详方荡的面容。

    旁边的靖公主听到黑叔的言语已经对方荡生出兴趣来,至少这个火奴比起其他的那些粗鄙火奴来不怎么惹人讨厌,当即开口道:“这个火奴不错,我要带回去当木桩。”

    黑叔眼神微微一抽,如同触电一般,忽然开口制止道:“不可。”

第七章 没什么不同

    靖公主一愣,好奇的看向黑叔,黑叔的情绪未免有些太激烈了,她很少看到黑叔这个样子。

    盯着方荡面容的黑叔面色煞白,但随即便恢复如常,缓缓收了一口气,语气变得平静下来,解释道:“这卑贱的家伙身上的烂毒已透骨入髓,寿命最多还有月余而已,并且一日、比一日虚弱,除非有回生丹救他性命,否则公主你将其带回去,只是一个废物罢了。”说着黑叔手指隔空一抹,方荡的胸口处立时显现出密密麻麻的可怖漆黑血管,这些漆黑的血管已经蔓延到了方荡的心脏边缘。

    方荡听到这话,心中不由得微微一震,回生丹?能够救他性命的回生丹!

    靖公主闻言一看,果然是个将死的,不过靖公主盯着方荡看了又看,随后道:“反正父王给我十个火奴,这个我看着顺眼,就叫他给我当个奴仆吧!”

    黑叔劝阻道:“公主,这家伙身体素质连平常人都比不上,除了身上有毒外毫无用处。”

    靖公主又看了方荡一眼,不得不说方荡那双如同宝石般的闪亮的眼睛吸引了她,别的火奴的眼睛如同石头一样,呆滞木讷,而这个家伙的眼睛却比正常人的眼睛还要明亮,不,不能说是命令,或许纯净这两个字更适合这双眼睛,这是个与众不同的火奴。

    别看靖公主年纪小,但却是个倔强性子,认准的事情轻易不会变更,当即道:“黑叔,不管有用没用,这个奴我要定了。”

    方荡的目光此时却并未看向黑叔和靖公主,而是投向了那远远的奴狗大街尽头的云镌丹炉上,那炉中炼制的就是回生丹!

    “喂,你从现在开始就是我的奴仆了!你听到没有?”虽然明知道火奴不会人言,但靖公主还是感觉到了方荡对她的无视,这叫她心中微微不爽,扬声强调道。

    方荡缓缓转过头来,明亮的眼睛和靖公主那阴沉的眼睛碰撞在一起,随后,方荡的嘴中缓缓吐出生涩的几乎不可辨别的几个字来:“我,才不要做任何人的奴仆!”

    靖公主愣住了,这个火奴竟然会说话?

    甚至连黑叔的眼睛都微微一眯,内中有凶芒电流般的闪过。

    “不识抬举!”说着黑叔手掌捏动,方荡的脖子立时咯咯作响,黑叔碾死这个火奴如同碾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靖公主一把按住黑叔的手腕,若是寻常蚂蚁,靖公主也不会去管,但这只蚂蚁与众不同,靖公主对其相当感兴趣。

    “你不想当奴仆?一只火奴贱狗最伟大的理想难道不是做一个火毒城贵人们的奴仆么?好,我给你一个机会,黑叔说你最多还有一个月的寿命,一个月后,我来找你,你若还能活着,我想办法帮你驱毒,你就当我的侍卫,侍卫不是奴仆,你明白么?”

    方荡沉默了片刻后点了点头,他能够听懂的不多,但大概的意思他明白了。

    靖公主没有继续关注方荡,而是将目光扭转看向其他的火奴。

    黑叔丢垃圾般的将方荡摔在地上,双目依旧眯着,深深地看了眼黄三,黄三愣了愣,隐约间明白了什么,连忙微微点头。

    随后黑叔给靖公主选了九个强健火奴,黑叔本想选够十个,靖公主却终究还是给方荡留下了一个位置。

    临走之前,靖公主再次看了方荡一眼,黑叔在旁边低声道:“公主,这家伙没希望的,一个月内必死,不要白白浪费了王爷给你的火奴名额。”

    靖公主收回目光,沉默片刻后道:“每一个人,都应该有一个机会,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要想在一年之内接连突破铸骨、强筋达到炼气境界,根本就没有可能,世上只有那些天才或许才能做得到,我不是天才,希望渺茫,我只是想给这个火奴一个机会,看看他能不能逆天改命,在必死之中走出一条生路来。”

    黑叔沉默下来,半晌后默默点了点头,若不是那个火奴身份特殊,黑叔此时真想偷偷的帮那火奴续命,好叫靖公主能够对自己多点希望。

    被摔得小腹中噬命虫不断爬动,心腹剧痛中,方荡却没哼一声,舌尖转动那枚奇毒内丹,盯着黑叔的背影,他觉得这个黑叔大有古怪。

    眼瞅着黄三再次走来,方荡连忙爬起来,去扛那巨木还有都咖战神的尸体。

    方荡一边扛着硕大圆木,一边拉扯都咖战神足足四百斤的尸体,还要忍受肩膀上的伤痛,这个时候方荡要好好感谢他肚子里面的那条噬命虫。

    相较于噬命虫每三十天一次的叫他生不如死的叫人绝望的剧痛来说,眼前这些不过是个小坎儿罢了,咬咬牙总能挺过去。

    四周的火奴们明显对方荡多了几分恭敬和畏惧,再也没有人胆敢走在方荡旁边,更没有人走在方荡前面,大部分火奴都跟在方荡后面,甚至有些开始试探着帮助方荡推动都咖战神的尸体。

    在火奴眼中,力量就是衡量一切的标准,谁有力量谁就是王。

    穿过脏污不堪,专门用来从城外运送圆木的奴狗大街,咬着牙浑身青筋高高弹起的方荡,那双明亮的眼睛却在观瞧那座矗立在道路尽头,简直犹如一座小山,足足有三十多米高的火炉。

    熊熊的火焰蒸腾而起,将夜晚的天空烧灼得一片猩红。

    在烂毒滩地上看到的那团叫方荡向往不已的火焰,就是来自这里了!

    只有回生丹能够救他的命!

    黑叔的话,方荡牢牢地记在心中,或许回生丹还能救石牢之中的爹娘。

    原本方荡一直想逃,但是现在,方荡有了新的目标,那就是丹炉中的回生丹,就算现在有人撵他走,他都绝对不走,回生丹,他无论如何,一定要弄到手!

    方荡擦了擦嘴角不知不觉间溢出的黑色鲜血,喘息一下,将一人合抱粗细的圆木丢在地上。

    方荡肩膀上酸疼的厉害,自从黑叔他们来过之后,黄三似乎专门跟他过不去,如影随形般的紧盯着他,只要他有稍许偷懒,便皮鞭如雨。

    方荡不敢怠慢,连忙滚动几下将圆木推入下陷地面的专门堆放薪柴的巨大火坑之中,随后将受到毒性侵蚀已经开始腐烂冒泡的都咖战神的硕大身躯也手脚并用踹进了火坑中。

    火苗窜动中,方荡再次看了看那座巨大的被烧灼得微微发红的云镌丹炉,方荡略微出神,随后就听到啪的一声,背后撕裂一般的一阵剧痛。

    “腌臜的东西,站在那里找死么?想当柴禾的话就自己滚下去!不想当柴禾就赶紧干活!”

    黄三是个很灵透的家伙,黑叔的一个眼神就叫他明白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有些人杀人,用刀,有些人杀人,用毒,有些人杀人,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不需要一个月,黄三可以保证,七天之内就将这个家伙活活累死。其实黄三完全可以现在就一脚将方荡踹下火池,但方荡是靖公主要的人,他这么做,靖公主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了,他绝没好下场,所以,还是将方荡活活累死,神不知鬼不觉,要怪就怪方荡自己身子差。

    眼瞅着黄三的鞭子再次抽来,方荡抱头疾奔,好歹这第二鞭子算是没有挨着!

    感受着后背撕心裂肺的疼痛,方荡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瘦弱的黄三,在方荡的脑海之中,一个疑惑辗转不休越来越清晰。

    不断的有火奴死掉,每天都有,甚至每一刻钟都有卑贱的生命逝去。

    原因各种各样,有的在滚动圆木的时候,不小心滑下火池,被烧灼成灰,毕竟不是每一个火奴都很灵活,有些火奴确实蠢笨的可以!

    也有的砍树时被巨木砸死,当然,大多数都是被活活抽死的。

    而被累死的暂时却还没有,连方荡这样赢弱的身板都没有被累死,别的火奴自然没问题。

    死掉的火奴也是一把好薪柴,贵人们是从不会浪费掉的,直接丢进火坑之中,听说被烧死的火奴神魂会化成一团泥巴,糊在炉中,对于云镌丹炉之中炼制的丹药大有好处。

    深夜时分,四周全是震天一般的呼噜声,方荡的眼睛在这一片呼噜声之中显得格外明亮。

    这双眼睛中倒映着一团火焰,一眨一眨,忽明忽灭。

    方荡睡不着觉,虽然身子已经疲累得要散架了,但是方荡就是睡不着。

    他抱着脑袋,刚好能够看到远处的那座云镌丹炉,炉火依旧蒸腾着,将四周照得犹如白昼一般,他们这些守炉奴们在睡觉,还有一拨火奴在不停的扛着圆木投入火池之中。

    睡觉的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十分难得,一般三天才有两个时辰的睡眠时间。这段时间珍贵无比,方荡却在肆意的浪费着。

    方荡看着那座高大的火炉,昼夜不息的大火将那云镌丹炉的硕大肚腹烧得发红发亮,丹炉之中传来呼呼噜噜的声响,丹炉顶端有个出气孔,烧炼药材产生的废气就是从那个孔中喷涌出来,漆黑的粉尘漂浮的到处都是。

    方荡用舌头轻轻晃动嘴中的那颗珠子,方荡已经习惯了珠子碰撞牙齿的声音,咯叻叻、咯叻叻,这声音叫方荡安心,就好像娘亲在身边和他说话一样。

    方荡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肚脐下的那个结痂的可怕伤口,内中隐隐作痛。

    看着看着,不知什么时候方荡终于沉沉睡去,不过没睡半个时辰,就被一顿鞭子抽醒,刚巧不巧,方荡一睁眼就再次看到了顶着两个黑眼圈的黄三的那张猥琐面容。

    鞭子雨点般的落下,方荡再次抱头鼠窜。

    平时黄三下手就不轻,现在下手格外狠辣。

    倒不是特殊对待方荡,而是因为现在正有两位小药师在守炉阁上看着,他怎么能不多卖些力气?要不然饭碗都保不住了。

    不光他,别的看守们也都将吃奶的力气拿出来了,大声吆喝骂娘骂祖宗,鞭子挥舞得啪啪作响,此起彼伏从不间断。

    方荡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一个会跑,这是身材瘦弱的他在烂毒滩地的保命本钱之一。

    所以黄三卷过来的十几鞭子,真正打在他身上的也就两三下,剩下的全都抽在了地上,炸起一道道的尘土。

    方荡痛呼之中翻滚一下,挤进了火奴里,消失不见了。

    黄三狠狠地吐了口吐沫,眼中满是阴沉冷厉,如同恶鬼一般。

    方荡挤在火奴之中,鞭子抽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着,方荡的舌头转动着碧绿色的珠子,再次朝着黄三看了一眼。

    眼睛一样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不同?凭什么那家伙敢抽他方荡?

第八章 聪明人加上贪念

    方荡这边不过是一个小插曲,甚至小插曲都算不上,在这座云镌丹炉之下,聚集着六万火奴,还有几万从别的地方抓获的奴隶,再加上看管的军卒,接近十万人,方荡被抽几鞭子这样的小事儿,波澜都不带兴起一点的。

    在云镌丹炉对面专门竖立着一座和云镌丹炉一边高的楼阁。

    这是专门用来看守云镌丹炉的守炉阁。

    这座守炉阁内一般的情况下都是黑漆漆的,方荡出于好奇,每次路过都朝着里面看一眼,却从未看到什么过!

    但是今天在守炉阁最顶层的窗边之中站着两个衣着朴素的少年。

    两名少年凭窗而望,面容被外面的炉火映照得红彤彤一片,随着火焰摇曳,阴晴变化着。

    两个少年岁数都是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身青色的干净短袍,背后背负着一把三尺长泛着金属光泽的木棍子。

    这是火毒仙宫弟子的标志。

    这可不是普通的木棍,是火毒山上一种极为稀有的童鬼木的枝干。

    这枝干坚硬无比,一般的刀剑斧头都难以斩断,并且极为耐火耐热,由这种枝干打造出来的棍子被称为翻药杵。

    只有火毒仙宫的弟子才有资格佩戴,基本上有了这根翻药杵就能够在火毒城之中横着走了,即便是火毒城中的大小官员们碰到了手持翻药杵的少年,也得恭敬的称呼一声小药师。

    两个少年其中一个双目狭长,身材匀称而强健,目光坚毅,内有宿慧光泽,一看就是个能够成就大事的少年!

    另外一个长得有些肥胖,圆盘盘的一张脸,白里透红,看上去憨憨傻傻的,有事没事总是笑嘻嘻的,一看就是毫无心机的那种类型,绝对是个万年跟班的好材料。

    两个少年看着被烧灼得腹底通红的云镌丹炉,脸上都露出兴奋地神情,年岁稍长一点身材匀称健壮的冬云老成的开口道:“子寻师弟,咱们在这里守火三年,这云镌丹炉都没什么动静,没想到就在咱们快要交班回宫的时候,竟然碰上了这样的好运气,看云镌丹炉炉孔之中喷出来的宝光还有丹炉铭文上呈现出来的云纹龟影,这一炉回生丹再有个三五日应该就要丹成出炉了!”

    “一旦丹成,凭着这份功劳,咱们回到门派之中至少也能够进炉室里修炼一年,等到出炉的时候,咱们两兄弟恐怕就要将背后的翻药杵换成搅炉剑来耍一耍了!”

    另外一个少年圆胖胖的脸上,一张嘴都有些合不拢了,露出两颗小虎牙来,憨憨傻傻的就是一个劲的点头,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对于这个只会点头的子寻师弟,冬云虽然表面上显得亲厚,实际上在心底是一万个看不上眼。

    在冬云眼中,子寻能够成为火毒门弟子完全是因为他的娘舅是背后插着一把搅炉剑的持剑弟子,不然的话,这个资质平平的小胖子怎么能够和他站在一起,成为火毒堂的弟子?就这家伙的一脸傻相,滚到下面和那帮火奴们一起伐木扛柴还差不多!

    相对于子寻这种有身世有背、景有人帮的家伙来说,冬云家境贫寒,只有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娘和一个天天叫嚷着肚子饿的妹妹,他没有半点关系,没有半点依靠,完全是靠自己辛苦打拼,磨砺煎熬才一步步走进火毒仙宫,成为正式弟子。

    在他眼中子寻就是一个不学无术靠着门荫混吃等死的废物!

    不过这小子也算识相,守炉三年一直都不声不响,给他做个跟屁虫、应声虫,总算不太惹厌,这样他们两个才算是相安无事的熬过了这三年的守炉期。

    但和一个点头虫天天在一起,已经叫冬云感到一万个不耐烦了,他在修炼的时候,那个点头虫在四处溜达去吃他从未吃过的东西,玩他从未碰过的女人,看着这一切冬云只能干咽口水。

    但冬云却并不羡慕,冬云觉得只要自己够努力,这些早晚都是他的囊中之物,只要他抓紧修炼,成为持剑弟子,那么就真的扬眉吐气了!

    所以,哪怕子寻讨好一般的将美食美酒还有女子送到他的眼前,他看都不看一眼,将这些当成是他修炼的魔障,一心扑在修炼上,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冬云甚至觉得,是自己的努力和勤谨赢得了药祖的青睐,在他们临走之前,赐了一炉回生丹给他们立功,而那个蠢胖子子寻完全是沾了他的光!

    回生丹,名字听起来朴实无华。

    在火毒神宫之中,不流行什么华而不实的名称,一种丹药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听到名字就叫人知道功效,并且还知道功效能够达到什么样的程度,所以回生丹犹如他的名字一般,当真有着起死回生的功效。

    比生肉丹,造血丹,续骨丹要强上不止一个层次!

    这种回生丹,三到五年才能够出一炉,一炉成丹多则*颗,少的话也就一两颗而已,当然一炉药材炼制三五年最后却炼废了的也不是没有。

    相对于火毒仙宫之中的庞大消耗来讲,这回生丹的产量实在是太低了些。可以说光是死在这一炉回生丸上的火奴都不下十万之数了,也就是火奴们好似韭菜一样,一茬接一茬长得飞快,无论怎么死都死不干净,不然的话,区区一座火毒城还真就供不上这样的庞大消耗!

    回生丹是实实在在能够叫火毒城的贵人们用来供奉取悦火毒仙宫的仙人们的宝贝,十几万火奴的性命换取火毒仙宫的仙人们的满意实在是太划算了。

    更何况一炉若是能够出产七八颗回生丸,仙宫通常会允许他们留下一颗,若是能够得到一颗回生丹,那对于火毒城的贵人们来说,就划算得没边儿了!当然这丹药他们是不敢自己留下的,往往是被送到京都去,供奉给已经三百岁的炫龙皇帝。

    “我去通知冯云师叔前来收丹,你在这里看好了,可千万别出什么差错,不然的话,咱们两个就是砸碎了骨头熬油的下场!”冬云看了眼只知道点头的子寻师弟,叮嘱道。

    子寻显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连点动圆盘盘的脑袋表示知晓。

    这子寻有些呆呆傻傻的,心思不是那么灵透,放他在这种时候看守丹炉,冬云是一万个不放心,但是冬云又实在不甘心将这么一份送喜的功劳白白送给点头虫子寻,谁不知道门派之中报喜从来都是有好处的?

    他这一趟少说也能弄一两颗百草丹回来,这可是修行上的好东西。他怎么能够将这份好处白白送给这个只知道点头完全是沾他光的死胖子?话说回来,百草丹对于子寻这种身家的人物,咬咬牙也能弄得到,但对于冬云来说,是砸锅卖铁也弄不到十分之一的。

    穷人家的孩子不得不事事算计。

    冬云贪念作祟,虽然明知有些不妥,但还是打定主意自己前去报信,领取百草丹。

    冬云看了眼云镌丹炉,心中暗忖道:“大不了快去快回,最多不过一两天的时间,这点头虫就算再怎么蠢也应该出不了大的纰漏。”

    火毒城其实并非是火毒仙宫的所在地,这座城池只是火毒仙宫辖下的数十座城池之中的一座。

    当然,这里是火毒神宫的发源地,对于火毒神宫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所以回生丹出产的数量要是较多的话,仙宫会赏赐一颗下来,换做别的城池,可万万没有这样的优待。

    火毒城矗立在火毒仙宫势力的最中心,其他门派的家伙很少敢于摸到这里来!

    火毒仙宫位于火毒城的更上方,在云顶之上的那一片虚无缥缈之中,要想飞上仙宫,需要腾云驾雾的手段,冬云可万万没有这样的修为,所以冬云只能沿着一根通天索爬上去,以冬云的修为要想爬上仙宫,至少也需要一整天的时间。

    原本火毒城中有一座毒钟,在城中敲响,仙宫之中便能有所耳闻,是火毒城和火毒仙宫联系的途径。

    不过这毒钟已经大半年未曾用过了,半年前毒钟的敲钟兽突然暴死,至今还未曾抓到能够代替的敲钟兽,以冬云还有子寻的力量也根本不可能抓到能够敲响毒钟的妖兽。

    毒钟非同一般,一般人一般的气力根本敲不响,就算是冬云这样有些沾边儿修为的都无法敲其发声。

    据说要想敲响毒钟,至少万斤之力才成,火毒神宫在修行上并不追求力道,追求的是丹肉合和交泰之法,以丹养肉不老不死,所以冬云还有子寻的力量一个不过三百斤,另外一个也就两百斤而已。

    所以冬云要想和毒火门联系,只能循着通天索爬上去。

    冬云说走马上就走,炉火之中已经呈现出云纹龟影,丹炉的出气孔中也已经喷出宝光瑞气,这一炉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成型破火而出,他必须在开炉之前赶回来!

    子寻看着冬云急切的下了守炉阁,那些迎面走来的火奴队伍立时跪倒一大片,冬云走后火奴们才在皮鞭下重新扛起巨木,丹炉火光映照着那个背影越走越远,最终彻底消失在子寻的有些木讷的眸子之中。

    当冬云消失的一刹那,这双木讷的甚至有些呆傻的眼睛里面忽然闪烁起一丝和木讷完全无关的狡黠阴沉,不过这光芒一闪即逝,转瞬消失无踪。

第九章 与众同行与众同死

    方荡吐出一口漆黑的鲜血,脸色却变得更白了些,他身上受到药渣毒性侵染的黑色血脉又往前延伸了不少,甚至有那么三五道如墨一般的血管已经犹如藤蔓般的触碰到了方荡的心口。

    当这些血管到了方荡心脏那里的时候,就是毒性攻心,方荡必死无疑的时刻。还有那只噬命虫,似乎也在为郑先即将泯灭掉的生命而感到兴奋不已,搞得方荡时不时就感到巨痛穿心。

    方荡有些纳闷,今天不知为何,那些看守们越发狠厉了,拼了命的使唤他们,鞭子挥舞得震天价的响,原本一天也就死掉几十个火奴,今天一上午就已经死了八百多个火奴了。

    绝大部分都是被生生抽死的!

    方荡身形瘦小,十分灵活,避开了几十鞭子,另外黄三心中有事,没有太关注他,这才艰难的保着性命不死。

    看着那些被当成柴禾丢进火坑之中的火奴的身子逐渐消失在火苗舔舐下,嗅着那焦臭的油脂气味,方荡生火一般的喉咙显得更干了。

    方荡觉得天旋地转,他知道自己的死期也快到了,就算不是被累死,不是被抽死,也要被药渣的毒性毒死,想到这里,方荡就觉得一万个不甘心,明明大家都差不多,为什么这些手持鞭子的家伙就能够凌驾在他的头顶上抽打他?

    大家有着相同的身高,相同的眼睛,不,他方荡明明有着更加明亮的眼睛,为什么那帮家伙一个个身穿厚实的衣服,而他只能赤身**,在药渣上过朝不保夕的日子?

    方荡并不怕死,在烂毒滩地之中,死亡没什么了不起,方荡每天见识到的死亡数都数不清。

    方荡只是觉得不甘心,外面有着那么华丽有趣的世界,而他却只能在这里扛柴烧火一步步走向死亡。

    还有他肚子里面那只叫方荡生不得死不得的噬命虫,内中隐藏着方荡沉积到心底深处的滔天愤怒。

    方荡爹娘的过去,方气、方回儿两个的未来,还有那那花朵一样的女子们,他都舍不得。

    方荡咬着牙扛着圆木正艰难的走着,四周的世界,都在眩晕中飞速的转圈,方荡微微闭上双眼,用力冥想那些曾经在睡梦之中不断出现的线条和文字,舌根下传来一片清凉,这使得方荡稳住了几乎要跌倒在地的身子。

    此时黄三身边来了另外一个看守,两个看起来都相当疲惫,抽人也是体力活,他们两个明显是抽累了,聚在一起,喘着粗气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别的火奴根本听不懂他们的言语,所以他们说话的时候也没有什么顾忌。

    “小药师说了,今天晚上就将这些火奴们全都填炉,收拾了他们明天开始咱们就能舒舒服服的过上几天安闲日子了,怎样,明天晚上咱们哥俩去慧春楼乐呵乐呵?”

    “嘿嘿,我等这一天等得浑身都痒死了,不过去尝尝小桃春儿那娘们儿的骚、味儿倒是可以,但帐得算在你小子头上!上次我赌输的事情是你嚼舌根被我家那头母老虎知晓的吧?别以为老子不知道。”说话的正是一脸猥琐的黄三。

    “哈哈,黄三哥这可不怪我,是你家娘们儿来我家串门,我那婆娘一不小心吐露出去的,和我无关啊!”

    “呸,这次的花酒你请定了,老子手头上的钱全都被家中的母老虎收走了,哪有钱去吃花酒嫖姑娘?”

    “嘿嘿,我认倒霉,请你就是,不过这么多的火奴还活着,今天晚上要想将他们全都送进坑里烧光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说不定今天忙完了,一觉睡到明天半夜都起不来床呢?”

    “再说了,十几天没回家了,嫂子能够让你出来吃花酒?估计嫂子得把你圈在家里,用那磨盘腰将你活活榨光,嘿嘿,丑话说在前面,要是你起不来或者出不来的话,这一顿花酒我可不会延期!”

    “废话,我家虽然有一头母老虎,但是关键时刻还是老子说的算,明天晚上我准保去!那娘们要是还敢拦着老子,老子就用鞋底子抽她!”

    “好!有种,这才是我心目中的黄三哥!”

    黄三此时看了眼那高耸的云镌丹炉,使劲舔了舔嘴唇,喃喃自语道:“啧啧,要是咱也能弄一颗回生丹吃吃的话,身上百毒去除,肉身回春,好似个十七八的大小伙子一样,那该多好啊!”

    “黄老三,就算回春了你也不过是三五下的本事,多那一下两下有啥子用处?哈哈……”

    黄三闻言大怒,羞辱他可以,羞辱他在床上的勇猛是万万不可的!

    “你懂个屁,老子年轻时下面那根棒子从天黑硬到天亮,从天亮硬到天黑……”

    “啊?老三哥,你下面那不是根针么,什么时候多了一根棒子?啧啧,嫂子的功夫就是好啊,当初的棒子磨成现在的锈花针了?哈哈……”

    黄三他们两个的言语方荡听个清清楚楚,他们两人说的东西方荡绝大部分全都听不懂,什么棒子什么针的都是乱七八糟的,但其中有几句关键的却听得真切明了。

    方荡看了看自己身上遍布的一根根漆黑血管,再看看那座高耸的云镌丹炉,一双明亮的眼睛闪闪发光。

    方荡嘴角忽然一扯,笑了起来,没人知道将死的方荡为何会笑!

    随后方荡用力的咬了咬牙,肩膀上的那根圆木似乎稍微轻了一点!

    子寻已经从守炉阁之中走了出来,此时的子寻不再如以往那样跟在冬云身后亦步亦趋,走起路来缓慢虚浮了。

    现在的子寻每一步踏出,都坚定踏实,脚丫子好似和地面长在一起了一般,身上不自然的生出一种沉凝的气度来。

    这样的子寻要是被冬云见到定然要大吃一惊。

    子寻来到云镌丹炉之下,这里犹如一座火山口一般,汹涌的火苗舔舐、着云镌丹炉的大肚子,远处数千人踩踏的鼓风机吹来呼呼啦啦的灼烫风气,鼓动着子寻身上的短袍。

    距离这么近,寻常人身上皮肤都得裂开了,但这火焰灼热的温度对于子寻来说,似乎影响并不大。

    子寻一边近距离观瞧着云镌丹炉上的种种异象,几根粗短的手指在袍袖之中轻轻捏着,来回掐动,不知道在演算着什么。

    久久之后,子寻停止了手中的掐动,脸上的笑容更胜,嘿嘿笑道:“半年前将那头敲钟兽给药杀掉,果然是明智之举,原本这一炉丹还要三五天的时间才能出炉,今晚我用这数万火奴贱狗的生命之火壮大炼丹红焰,催逼这一炉丹药,最快六七个时辰就能将宝丹成型,到时候丹炉吐丹,这些回生丹就是掌中之物了!”

    子寻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似乎要将身子里面压抑的东西全都吐出来,“老子整整装了三年孙子,为的就是这一天!至于冬云你这个蠢蛋,就乖乖的给我当个替罪羊吧!呵呵……”

    火光映照之中子寻的脸上阴影不住摇动。

    别人都以为他的那对虎牙是用来装点他的圆脸扮可爱的,却不知道,他这一对虎牙是真的用来吃人喝血的!

    时辰一晃就是五六个过去,天色已经黑透,这五六个时辰之中,看守们加大了逼迫的力度,抽死了足足上千个火奴,甚至开始有火奴被活活累死,这些尸体全都毫不例外的丢进了火坑之中。

    火奴甚至还出现了一次小规模的暴、动,但旋即就被四周的军卒镇压下去,杀了上千火奴之后,剩下的火奴就没了声息,再也不敢反抗了。

    方荡竟然还没有被累死,倒不是运气好,而是源于他的一些投机的小聪明,方荡身形终究比别的火奴小很多,藏身在火奴之中转来转去,别人扛两趟木材,他也就扛一趟。

    并且方荡专门藏在黄三背后,黄三转来转去,一时间竟然给他蒙混了过去。

    再加上他总是敛选细小一些的圆木扛着,多少还能轻松一点,最重要的是,此时方荡的心里燃烧着一团火,只要望一眼那丹炉,方荡的力气似乎就恢复了一点点。

    当然,完全靠着精神支撑是没有用处的,方荡此时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了,方荡估算自己若是再不休息,继续扛上两根圆木,他的小命也就差不多了,不被累死也要趴下,结果就是犹如死狗一般被丢进火坑之中。

    况且黄三说的明白,用不了多久他们这些火奴不管怎么样都要被丢进火坑里当柴禾烧,早死晚死都没有什么区别。

    方荡知道不能再拖了!

    方荡以前都是琢磨着怎么逃走,所以没有机会,现在,方荡已经不想逃走了,他的目标是那座烧得发红发亮的丹炉。

    方荡将肩头上死沉死沉的圆木丢在地上,咚的一声闷响,地面微微颤动一下,方荡推着圆木滚入火海之中,猫着腰的方荡忽然之间在云镌丹炉之前不见了。

    方荡那瘦小的身子本就在高大的火奴之中忽隐忽现的,有些特别巨大的圆木,甚至直径都到了方荡的腰间位置。

    方荡在数百个扛着巨木的火奴脚底下猫行,被踩了好几脚,终于窜到了墙边上。

    在云镌丹炉左右各有一道石条砌成的台阶,台阶最顶处,比云镌丹炉的最顶处尚要高出一线,一道台阶是用来往云镌丹炉里面倾倒药材的,另外一条则是用来观瞧火势收取丹药的。

    这两条台阶之下看守并不严密,只有三个军卒守护,不过这火炉边上何等炙热?军卒也并不怎么用心,眯着眼睛打着小盹,真的张开眼睛的话,双目立时就会被炙烤得发干生疼!

    这也不怪他们不尽忠职守,实在是那些火奴们从来不会踏上这些台阶。

    方荡此时就来到了一道台阶之侧。想要从一身黑甲的剑戟军队包围下逃走,简直如同登天,但来到这些台阶下却完全不是问题。

    方荡猫着腰从一名军卒侧面的阴影之中钻过去,直接趴伏在台阶上,随后开始沿着台阶不断的扭动身子,一点点的向上攀爬。

    这台阶正好在背光的一侧,所以丹炉下面的火焰越旺,这台阶上便越是显得漆黑一片,方荡犹如一条虫子一般的向上蠕动,只要是肉眼凡胎就看不到他!

    子寻依旧站在云镌丹炉之下,一边手指头掐动不休,一边小心仔细的观瞧着云镌丹炉上呈现出来的云纹龟影,还有丹炉上面喷出来的宝光瑞气,这种时候是马虎半点都不成,他也是首次收丹,算了又算依旧不放心。

    算计着时间差不多了,子寻冷声发布命令。

    随后,四周涌出数千手持弓、弩的军卒来,这些军卒对于小药师的言语半点都不敢违抗。

    子寻命令一下,他们便开始朝着云镌丹炉驱赶那些火奴入坑。

    与众同行,从众而死,蒙昧众生不过是天地烘炉之中的一把薪柴而已,谁人能够超脱?

第十章 一把薪柴

    火奴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初只知道遵从,被驱赶着靠近那火焰熊熊的云镌丹炉下的火坑。

    不过当他们发现那些贵人们是要将他们投入火坑活活烧死的时候,就算再没有反抗之心的火奴都生出对抗的念头来,他们本就是一群蒙昧的野兽,忌惮贵人们的天威不敢冒犯,但当野兽将死的时候,眼中就再没有什么贵人不贵人了!

    不过随着他们的躁动到来的是一**的箭雨倾泻下去,将那些火奴一片片割韭菜般的射死。

    火奴们虽然肉身强横,但是在这些沾染了*的强弩之下就像是毫无反抗力的待宰羔羊一样。

    哪怕只是小小的皮肉擦伤也会浑身麻痹,瞬间丧失战斗力,最外围的火奴不得不往后退,而靠近火坑的火奴便直接被挤进了火坑之中。

    对于四周的军卒来说,这样的场面他们驾轻就熟,基本上每年都要上演一次,在过去,发生过无数次的意外,这些意外变成更加残酷的经验,用来镇压这些火奴。

    所以无论从那个方面他们都已经纯熟无比,火奴们只有被肆意宰杀的份儿。

    随着大量的火奴被驱赶进火坑,火坑之中的火焰非但没有被压熄,反倒越烧越旺,犹如不断的浇上火油一般,原本的橘黄色的火焰都开始蒙上一层血色。

    火坑之中一个个的火奴挣扎着化为灰烬,那刺耳的厉吼述说着火焰烧灼的痛苦。

    虽然知道这些贵人们要将火奴当成柴禾全烧了,但方荡真正见识到了这样的场景之后,还是目瞪口呆,被深深震撼到了!

    那一根根唿哨着划过的箭矢成了方荡眼中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方荡趴在台阶上的阴影中,最初一动都不敢动,对于火奴的死亡,方荡心中并没有什么感觉,要说有,也就是一点点的兔死狐悲,他若是没有偷偷爬上来的话,现在估计早就被挤入火坑之中成为一根烧得正旺滋滋冒油的柴禾了。

    从震惊中苏醒过来的方荡,随后开始更快的向上攀爬,那座云镌丹炉犹如一座小山一般,这投药台上次投药还是三年前,因为许久没有人走上来的缘故,所以台阶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药渣粉末,泛着一股药渣特有的臭味。

    方荡简直觉得自己重新回到了烂毒滩地,此时此刻,方荡竟然十分怀念这样的味道。

    这台阶直达云镌丹炉之上,自然不低,投药台和收丹台每一边足足有六百四十九阶台阶,若是平时这些台阶也难不倒健步如飞的方荡,但现在不同,方荡只能匍匐在台阶的阴影中,不敢露出一点踪迹,所以方荡向上的速度并不快,半天才爬了三百多级台阶。

    此时站在云镌丹炉之下的子寻圆盘盘的脸被那红腾腾的火焰映照得光彩熠熠,子寻的双眸之中倒映着那灼灼的火光!

    子寻短粗的不断捏动的手指猛的停了下来,与此同时,云镌丹炉之中猛地发出一声嘹亮的鸣吼,紧接着,云镌丹炉开始震颤晃动起来。

    丹炉上面的气孔之中喷出一道道霞彩,气涌之声隐隐然犹如弦乐声响一般。

    子寻双目之中绽放出压抑不住的兴奋,迈步便登上台阶,前往丹炉炉顶等待云镌丹炉开炉吐丹。

    子寻蹬阶而上的正好是方荡对面的那道台阶,两条台阶一个是收丹台,一个是投药台,一个在云镌丹炉东面,一个在西面,彼此之间被偌大的云镌丹炉挡住,所以彼此完全看不到。

    方荡此时犹如一条蛇一般,四肢并用,一路在阴影之中小心的向上挪动,而子寻就轻松不少,一步四五阶,肥胖如球的身躯轻飘飘的,从容向上。

    云镌丹炉之下,不一会就有上万火奴坠入火坑之中化为薪柴。

    火奴坠入火坑之中的数量越多,云镌丹炉震颤的越厉害,从炉顶气孔之中冒出一股股沁人心脾的的香味来。

    这味道肥硕香甜,方荡嗅到之后便感到浑身上下通体舒泰,一直火烧火燎的胸肺忽然之间都感到一阵清凉舒爽,似乎身上被药渣毒性侵蚀的经脉都有所缓解。

    尤其是方荡肚腹之中的那只噬命虫,似乎也嗅到了这香气,一下开始勃勃跃动起来,在方荡肚子里面不断打滚,吞吸方荡吸入口鼻之中的药香。

    “该死的东西!”方荡强忍着肚腹中的剧痛,低声骂了句。

    不过,这也使得方荡越发坚信这云镌丹炉之中的回生丹对他有着莫大的功效,反正是死,那么为什么不在临死之前给自己找一条活路?

    娘亲曾经说过,哪怕已经濒临死地,也绝不低头认输,一个人认输了,活着都是死了,不认输,至少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方荡被那香气一蒸,感到浑身上下都有了一些力气,向上攀爬的速度不由得又快了几分,而子寻正一步步的向上踱着,每一步都在盘算着丹成之后云镌丹炉喷丹时他应该施展的收丹手法。

    炼丹、养丹然后再到喷丹、收丹,都不是随意而为的,除了养丹、喷丹略微简单一点外,其余的每一步都大有学问,不是随随便便那个人往丹炉前面一站,就能将丹炉里面的丹药收走的!

    所谓炼丹即是盗气!

    丹道之中有言‘天地万物盗我元气!’一言将人的老病死三种状态尽皆涵盖在内。

    人的元气天生下来混元自足,但是随着不断的成长,不断的吃五谷杂粮,不断的和四周的一切有所交集,这混元自足的元气便开始不住的宣泄,而人的四周并非真的虚无,而是拥挤着数不清的种种气脉,这些气脉更是无时无刻不在剥夺人的这种混元自足的元气从而壮大自己。

    炼丹就是要将药材之中,天地气脉之中蕴藏着的元气重新盗回来,补足人在生长之中被盗走的那些元气,甚至壮大这些元气从而使人百病不生,延年益寿,亦或是壮大某方面的肉身功用,甚至白骨生肌,气血再造。

    炼丹、养丹然后再到喷丹、收丹,最重要的就是这一头一尾了,炼丹不去说他,需要从无数种天才地宝之中找寻药性匹配灵性相宜的材料。

    这个有无数前辈的种种尝试,在火毒神宫之中已经形成了《聚气宝典》《生克手札》《灵兽图录》《灵枝求解》等等三十八卷,向下分支更是多达数百本,基本上前人已经将炼丹之术穷尽了。

    供当下的火毒神宫弟子自行发挥的炼药手法几乎没有了!即便有,也是神宫之中那些长老的事情。作为神宫弟子,只要牢记书本上的东西就可以了。

    最难的就是最后一样了,收丹!

    神宫之中最初的收丹的手法足足有一千三百七十八种,还要配合上专有的步法,原因很简单,这些丹药是从种种颇具灵性的药材和灵物,甚至是充斥四周的气脉之中提、炼出来的,一旦成丹便即灵性十足。

    越是珍贵的丹药,越是生来就有恐惧,生怕被人吃掉,所以云镌丹炉喷丹之时就是这些丹药逃跑之日,收丹手法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经过火毒仙宫历代长老总结,从这一千三百七十八种手法之中提、炼改造出六百多种手法,习练娴熟,几乎可以媲美一千三百七十八种手法。

    并且历代长老还将丹炉的炉口改造,使得丹药喷丹固定在几个点,这样一来丹药逃跑的路线便圈定在最少的几种路线之内,甚至有的品级高等的丹炉丹药只有一种逃走的路线,炼丹师便可从容张开大网,等着丹药直接逃进自己的收丹宝物之中。

    收丹之物如丹炉一样,丹炉分为一品、二品、三品、四品,一直到九品,这些都是凡品,其上还有宝器,仙器之说。

    收丹之宝还有捣药之宝都是和丹炉相应配套的,一品丹炉就要用一品的收丹捣药器物配合。

    子寻从腰间取出一把木柄勺子,这勺子通体漆黑,上面麻沙沙的没有半点光泽,这件收丹匙绝对称不上宝物,只算是寻常之物,不入九品,这东西不说火毒仙宫之中人手一件也差不了多少。

    寻常的火毒仙宫弟子们经常练手炼制一些最初级的丹药,用的自然就是没有品级的凡俗丹炉,这收丹匙就是应对这些没有品级的丹炉的。

    不过子寻又在怀中摸出一块宝蓝色的石头来,将这宝蓝色的石头朝着收丹匙的匙柄上的凹处一嵌,这收丹匙立时放出宝蓝色的莹莹光华,一件不入品级的收丹匙刹那之间变成了一件七品收丹匙!

    这是能够配合七品丹炉来进行收丹的宝物,这样的宝物已经拥有收取有灵性的丹药的能力了。

    在寻常的火毒仙门弟子之中七品收丹匙可着实是一件稀罕物,即便是持剑弟子都未必能够拥有。

    云镌丹炉是八品丹炉,用七品收丹匙去收八品丹炉炼制出来的八品丹药,哪怕子寻收丹手段尚不成熟,也应该没有什么差池。

    八品云镌丹炉自然不是那种丹药只有一条路可走的高品丹炉,云镌丹炉专用的收丹手法有一十三种,这一十三种收丹手法子寻在过去的三年之中已经烂熟于胸。

    子寻每天白天四处溜达花天酒地,半夜无人的时候可是将这一十三种收丹手法演练不知多少遍。

    冬云是白天用功,子寻却是晚上出力,辛苦程度只多不少。

    这一十三种收丹手法已经完全渗透到了子寻的骨子里,只要不出别的意外,完全可以弥补他本身配不上这七品收丹匙的修为差距。

    子寻手握散发着淡淡蓝色光华的七品收丹匙,双目灼灼,盯着那做云镌丹炉的炉口,完全不知道此时已经有一个卑贱无比的火奴接近了那座他梦寐以求就等着喷丹的云镌丹炉。

    方荡此时已经沿着台阶到了丹炉之上,他根本不知道他走错了地方,这里是投药材的地方,叫做投药台,而子寻上去的那一边才是收丹台。即便云镌丹炉喷丹,丹药也是往收丹台上去,绝对不可能跑到他这边的投药台上来。

    方荡站在台阶上,朝着下面望了一眼,这里下面火焰升腾,血红一片,炙烤得方荡脚下的台阶犹如烧红的铁条一般,光着脚丫的方荡不得不来回小幅度的蹦跳着,使得双脚不会马上变熟。

    但每一次沾上台阶,方荡的脚丫还是会冒起一丝淡淡的烟气和一股焦味来,方荡咬紧了牙关,他知道现在是他活命的关键,甚至是他转变人生的关键。

    他的荡气回肠是在火毒城之中好好走上一走,好好见识一下人间仙境的繁华,他要在飘香的屋宇之中穿梭,他要穿一穿那华丽无比的衣服,他要按住那些走在大街上对他有着致命诱惑力的女子交、配,他要搞清楚爹娘的事情,叫那一对狗男女付出沉重的代价!

    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唯独不想做的,就是在冰寒的大街上扛着圆木任人围观!

    正因为有太多想要做的事情,才会强大无比,才会顽强不屈,才会在满是荆棘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方荡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脸颊上被升腾的火焰炙烤得微微刺痛的最卑贱者的烙痕。

    他面前是一堆火,他的眼中有两团火,他的心中燃烧着的是另外一道焚天大火。

第十一章 死不瞑目

    方荡站在台阶上等待机会,脚下的丹炉震颤得越来越厉害,一股股的五彩霞气从丹炉气孔之中喷出,发出刺耳的呜呜声响。

    并且那丹炉巨大沉重的盖子之中发出一声声的犹如心脏跳动般沉闷的撞击声。

    这种声音在炼丹师耳中不啻于天底下最美妙的乐曲,就像是一个母亲,正在聆听自己肚中随时都要出世的孩子的心跳一样,充满欣喜,充满欣慰,充满觊觎之心。

    此时子寻圆滚滚的身躯已经来到了收丹台上。火光熊熊之中,子寻的一只手下意识的紧紧攥着散发着宝蓝色光芒的七品收丹匙,一张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紧张和兴奋。

    这一炉丹,他子寻必须要弄到手,这一炉回生丹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他也不贪,只需要三颗,剩下的他还是会上缴神宫,有了回生丹,他就能够救妹妹!

    一切历历在目!

    当初他心高气傲,觉得自己什么都行,什么都能做,偷了娘舅的药材想要炼出一炉猛火丹来。

    结果炼丹失败,失败也就失败没什么大不了,子寻也不是没失败过。

    但这一次的失败改变了子寻的一生,因为他害得帮他打下手的相依为命的妹妹被炼丹散逸出来的毒性侵蚀入体,那丹毒就像是生根了一般扎根在妹妹身上,无法驱除。

    并且还在每天朝着妹妹心肺延伸,子寻太清楚不过了,丹毒一旦侵蚀到了心肺,人就将呼吸衰竭,浑身生斑,肌肉融化,皮肤如同衣物一样褪下,死状痛苦异常。

    看着原本朝气蓬勃的妹妹一天天的衰弱枯萎,就像是被掐断了根茎的鲜花一样,子寻整个人都变了,自责比丹毒更加可怕,深入他的内心深处,使得他每日痛苦难言,恨不得自己马上就死。

    只有回生丹能够帮助妹妹驱毒!

    子寻爹娘死的早,在冬云眼中他子寻自然是个叼着金钥匙出生的好运家伙,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子寻的日子并不是冬云了解的那样轻松自在,寄养在舅舅家中的子寻远远和金钥匙无缘!

    子寻当时炼丹失败,立即找到被他偷了药材炼丹而暴怒的舅舅,被舅舅狠狠地抽打一顿,子寻咬着牙硬挨,就求舅舅能够救妹妹一命,他知道舅舅家中就有半枚回生丹,那个时候妹子毒性不深,不用半枚,只要半枚的半枚就能帮助妹妹驱毒,可惜凉薄的舅舅那里舍得?

    最终子寻离开了舅舅的家,自报奋勇前来火毒城守丹,原本他也没有勇气跑来自己收丹,来到这里不过是希望自己从药材之中克扣一点,尝试炼丹罢了,但不久之后,舅舅找到了他,给他出了一个主意,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幕!

    所以,三颗回生丹之中有一颗是给舅舅的!

    还有一颗则是他自己的,这一颗丹药他用不着,但可以想办法换取十颗千草丹,有了这十颗千草丹,以他子寻的悟性,说不定也能修出一颗内丹来!到时候他和他妹妹就都能扬眉吐气,不再看那凉薄的舅舅的脸色了。

    对于子寻来说,一切都充满希望,美好的世界才刚刚在他面前展开!

    而匆匆跑去报喜的冬云,就只能怪他命不好,注定要成为他子寻的踏脚石了!

    想到这里,子寻胖嘟嘟的脸上露出一丝充满玩味的笑容,两年半的时间,一直被人当成是傻子点头虫,为的就是这一刻的扬眉吐气!

    胖子子寻坚信一个道理,不能笑到最后的都是失败者!

    凉薄的舅舅曾经酒后骗他,说他注定将是笑到最后那个存在,这句话从舅舅口中说出来,满是讽刺的意味,子寻当然不信,但要是没有这句话支撑的话,子寻说不定早就将那总是摆出一张人人都欠他的臭脸的半吊子冬云的下巴砸碎了!因为子寻要笑道最后,所以要坚忍发出笑声之前的一切困苦!

    咚的一声巨响,云镌丹炉庞大沉重的炉身竟然猛烈地跳动一下,就像是丹炉之中有什么巨大的妖魔在挣扎撞击炉身一般,丹炉严丝合缝的顶盖都微微向上撑开了一小点!

    子寻紧张之中大喜,深吸口气,压抑住激动地心情,收敛了眼前浮现出来的妹妹的笑容,收丹匙在子寻的手中不由得攥得更紧。

    稍微安静片刻之后,传来更正沉重的撞击声,丹炉顶盖这一次直接被撞得张开少许,从那小小的细缝之中喷出一道道的瑞色光华来,浓稠的香气更是随着光、气氤氲而出,使得丹炉四周一片彩雾茫茫,如同陷入光怪陆离的幻境之中。

    子寻瞅着那丹炉顶盖的开启方向,盘算着他演练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收丹步伐和手法,不经意的一斜眼,猛地发现在雾气昭昭之中,远处的投药台上竟然有一个赤身**的人影,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瞪瞪的瞅着自己。

    本就相当紧张的子寻被骇了一跳,再加上他本来心中就有鬼,当即后退一步,结果一脚踩空,险些从收丹台上跌下去。

    不过子寻终究有些手段,晃动几下,稳住肥胖如球般的身子,此时再朝对面的投药台上望去,却被一阵五彩雾气遮掩,再也看不到人影了。

    子寻最怕的就是他收丹嫁祸冬云的事情败露,神宫责罚非同小可。

    但子寻随即了然,对面那浑身刺裸的家伙不过是只火奴贱狗罢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逃避下面被驱赶进火坑之中的命运,偷摸跑到了投药台上,子寻现在那里有时间理会一只火奴贱狗。

    在子寻眼中,这些卑贱低微浑身散发着臭气的家伙,除了像耗子一样能生外没什么可取之处。

    对方要是在他的收丹台上,他还有些顾忌,要先一脚将其踹入火坑之中,免得影响他收丹,但现在那个火奴贱狗在对面的投药台上,完全影响不到他收丹。

    就在此时一直震颤不休的云镌丹炉猛地停顿下来,从气孔之中喷出的一道道霞彩顷刻间消失无踪。

    就像时间猛然之间静止了一般,一切声息、一切动静全都在一瞬间远去无踪!

    终于,云镌丹炉之中再次传来沉闷的颤音,子寻深吸口气,松了松手中攥得紧紧的收丹匙,在衣衫上蹭了蹭手心里的潮湿汗水,他知道,是时候了,回生丹就要出炉了!

    ……

    冬云心烦无比,在城门处竟然被几个在大街上大打出手的醉汉耽搁了一刻钟的时间,若不是他暴怒出手,将那几个醉汉的脑壳踩碎,估计还得耽搁一会。

    想到这里,冬云使劲在地上蹭了蹭脚,将上面红的白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地上擦了擦。

    对于冬云来说,时间就是一切,万万耽误不得,他出了火毒城,直奔城后的禁区圣地!

    那里是凡俗之辈绝对不可靠近的地方,有重兵把守,即便是看守禁区的军卒也不能进入这圣地之中,这圣地是只有火毒神宫中的神仙才能踏足的地方。

    其实军卒把守不过是个摆设,更多的用处是驱赶误入禁地的居民,因为身上没有火毒神宫的印信走进去就会被毒气腐蚀成为一具干尸。

    通往虚空之上的火毒神宫的通天索就在这禁地之中。

    冬云心中一半是被凡俗蝼蚁干扰的愤怒,一半是丹成领赏的喜悦,情绪交杂,越走越急。

    他一边走一边憧憬着这一次自己能够得到的好处,幻想着自己得到百草丹的情形。

    冬云挥退那些军卒,直入禁地,一入禁地之中,冬云腰间的一块铁牌上,一个火形神宫图案立时闪烁起光芒来,四周的如同蒙蒙细雨般充斥的雾气立时被驱散无踪。

    子寻刚刚踏足禁地没有多久,不远处便传来一声冷哼,“冬云你不在守炉阁看守炉火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这声音中气十足,透着一股不可违逆的威严。

    冬云一愣,随即看到从通天索的地方的一名身背长剑的男子。

    铜火师叔,是神宫持剑弟子,比他们这些只能背一把翻药杵的弟子高了一个等级。

    冬云出身卑微,即自大又自卑,所以养成了典型的欺软怕硬的性格,见到比自己弱小的冬云便诸般轻视,碰上比自己高等的持剑弟子,立时没了硬气,恭恭敬敬的躬身一礼道:“铜火师叔,我要回神宫去报喜!”

    铜火师叔对于冬云以往颇为关照,好几次穷困的冬云揭不开锅还是铜火师叔接济照顾他,如冬云这种贫寒家世想要在神宫之中立足总有太多逼仄之处。

    冬云对于这位铜火师叔还是比较信任,最重要的是,铜火师叔抢不走他的功劳,看炉子的毕竟是他和子寻。

    别人抢先报喜反而是争功,为了争功,私下里打得头破血流没人管,但这种摆在明面上的争功是整个神宫都不耻的行径,对铜火师叔来说半点好处都没有,当然以铜火此时持剑弟子的身份,似乎也完全没必要为了几颗百草丹来和他过不去。

    铜火哦了一声,脚步虚踏,三两步便到了冬云身前,奇道:“喜从何来?”

    冬云兴奋的笑道:“药祖庇佑,云镌丹炉快要开炉喷丹了!弟子想要去请冯云师叔前来收丹。”

    铜火依旧是哦了一声,抬头望向云镌丹炉所在的位置,微微眯眼道:“我怎么没有看出喷丹在即的宝气?”

    冬云扭头也望了过去,看向云镌丹炉所在的方向,随后笑道:“师叔忘了,云镌丹炉内炼制的是回生丹,那东西最是内敛,开炉的宝气不过一丈高低,在这里约莫是看不见……”

    噗的一声轻响,铜火师叔背后的那柄搅炉剑已经刺入了冬云的胸口,正中心脏部位,随后剑身一转,一搅,整颗心脏破碎成泥。

    心脏乃是气机所结,这个部位被剑刺中,神仙都救不活了!

    冬云瞪大了一双眼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用手徒劳的去按胸口喷溅出来的鲜血,而此时的铜火已经退出十几米远,似乎生怕冬云的鲜血迸溅在自己的蓝袍上。

    那柄搅炉剑自然也已经被铜火师叔抽走,不然冬云胸口的鲜血也不会喷溅得那么多那么急!

    铜火师叔从怀中取出一块白布,从容的将手中搅炉剑擦拭干净,放在鼻端轻轻嗅了下,然后取出一块油脂来,擦拭剑身去除异味。

    冬云双膝再也支撑不住他的身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他的脸上写满了莫名,完全不知自己究竟怎么得罪了铜火师叔。

    那个对他相当照顾的铜火师叔竟然会对他骤下杀手,同门相残可是大忌,神宫对此最是在意,虽然私下里不为人知的龌龊比比皆是,至少表面上神宫内还是一团和气的。

    “为什么,为什么?”冬云一边吐着鲜血一边问道。

    铜火师叔脸上毫无半点感情,淡淡的道:“你盗走的回生丹,究竟藏在哪里了?”

    冬云一愣,他本就不是笨蛋,眨了眨眼之后便明白了事情的关键所在,但他还是不明白堂堂的持剑弟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冬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辛苦修炼此时尽皆化为乌有。

    想着自己没日没夜的苦修,就为了出人头地,冬云再次喷出一口血来,随后死不瞑目。

第十二章 身临死境困兽一搏

    铜火带上鹿皮手套,从腰间的鹿皮囊之中小心翼翼的捏出一个被封的严严实实的纸袋来。

    铜火走到冬雨的尸体边上,更加小心的将这个纸袋打开一个小口,内中乳白色的粉末便洒落在冬云后背的伤口上。

    一接触到那白色的粉末,冬云正在缓缓淌血的伤口立时咕嘟嘟的冒起小泡来,继而开始腐烂,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原地就只剩下一滩冒着刺鼻味道的暗红色液体,还有一块专属与火毒神宫弟子的火毒牌。

    铜火站在咕咕嘟嘟冒泡的冬云尸体前,一边用一根树枝将火毒牌挑出来,一边淡淡的道:“子寻那孩子不但是冷寒冰的外甥,还是宫主的孙子,这一点,我只告诉做了鬼的你,好叫你死个明白!”

    “你的天赋还是不错的,人也有毅力,知道勤奋,心性虽然有些瑕疵,但总体来说是块修行的料子,本来我还想要提拔你一下,可惜你没有一个好舅舅,更没有一个好爷爷!子寻就算是一块石头,宫主也打算将他磨砺成一块美玉,而你,就算是一块美玉,也和普通的石头没什么区别!宫主将子寻当成狼来养,你就是第一只喂狼的羊。”

    一边说着,铜火一边将那块散发着阵阵恶臭的神宫火毒牌以一种药水溶解成为一堆黑色的泥土,用树枝将其打散,和地面上的黄褐色土壤混在一起。

    “现在你背负着盗走了回生丹的罪名做个孤魂野鬼浪迹天涯去吧,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孤独,宫规如铁,你盗走回生丹,家人连坐,很快你那些贫寒的家人就会和你团聚了!唉,当初在你身上我可是没少浪费粮食的,可惜了,可惜了!”

    铜火师叔说完,细细看了看地面,确定没有什么破绽便转身离去,原地就只剩下一滩黑红色的液体,就连这液体也在小半个时辰之后完全渗入泥土之中,再也不剩半点痕迹。

    小人物总想着变成大人物,却不知大人物的世界里有着怎么样的凶险残酷。

    世间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小人物拼尽了一切,最后不过是大人物的孩子的过墙梯踏脚石罢了。

    ……

    云镌丹炉中沉闷的撞击声响了八下,随后便忽然没了撞击声,但一种压抑的颤音却在丹炉之中越来越激烈,似乎丹炉之中的东西正在积攒力量,准备一口气冲出丹炉。

    子寻肥胖如球的身躯此时已经一脚踏中乾罡,另外一只脚踩在葵阴,双手虚悬空中握着那把绽放着淡淡蓝芒的收丹匙,就等着喷丹一刻,此时的子寻心不慌、气沉凝,整个人都进入了收丹状态。

    毫无征兆的咚的一声巨响,云镌丹炉沉重的炉盖猛地炸开,八道红光从丹炉之中猛地宣泄出来,朝着子寻的方向疾飞过来。

    子寻大喜,八颗回生丹算是一笔不小的收获,并且这八颗回生丹遁逃的方向正好是他最熟练的收丹方位,这简直就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早就做过无数准备的子寻手中的收丹匙在空中舞动起来,连贯流畅,一口气在空中游走八下,流星赶月一般将八道红光流萤尽皆收进了收丹匙中。

    这些回生丹不能用凡物收取,不然对于药性损害不小,更是绝对不能用手去抓,八品丹炉之中炼制出来的绝大部分丹药一旦碰到皮肤药力就会立即渗透进去,这和九品丹炉炼制出来的丹药要靠吞服下去,在肚子里面逐渐吸收药力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完全不同!

    专门用来收取丹药的收丹匙一旦兜住了丹药便死死黏住不放,而子寻手中的七品收丹匙,比寻常的收丹匙要多了一个功能,子寻手中的收丹匙之所以能位列七品,是因为只要这收丹匙收到一炉丹之中的其中一颗,就会对其他的同炉出产的丹药生出一股吸力来,能够在最大限度上帮助收丹者收丹,不然以子寻的手法,手中的是八品收丹匙的话,强行收丹恐怕未必能够将八颗回生丹一网成擒。

    一炉八颗回生丹,一颗都没有逃走,完全被子寻收入收丹匙之中,子寻不由得大喜,心情大好。

    他并不知道自己爷爷的身份是火毒神宫万人之上的宫主,只知道自己有个叫做冷冰寒的持剑弟子,凉薄舅舅,但在火毒门之中,持剑弟子足足有三千多个,他的舅舅也不算是持剑弟子之中多么了得的存在,最多也就是中游水准。

    并且他对于这个舅舅完全没有一点好感,据说子寻父母暴死之后,这个舅舅便霸占了他们家的所有家产,现在舅舅居住的那所大房就是他爹娘的,其间还有种种,使得子寻恨透了这个舅舅,若不是修为实在不高的话,子寻肯定要胖揍对方十几二十顿。

    往事不提,总之这一次得到了八颗回生丹,按照舅舅吩咐,就说冬云抢走了三颗,逃匿无踪,剩下的被他夺回,全都上缴门派,这样一来,至少能够入炉室修炼四五年,只要修为稍有成就,一个持剑弟子的名额便到手了。

    到时候再出来,他就有本钱了,至少那个该死的舅舅,嘿嘿!想到这里子寻便捏了捏拳头。

    当然,对于子寻来说,最最重要的是,妹子身上的丹毒有救了,叫他看着自己的妹子一天天被毒性侵蚀生不如死,比杀了他还难受。这回生丹入手,一切就全都好了起来!

    子寻胖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他现在终于拨开云雾见青天了,他甚至已经看到柔弱的妹子看着自己背着搅炉剑从炉室之中走出来的情形了,以后他要给妹子撑起一片天空来,叫妹子过上最舒坦的日子。

    就在子寻心情大好准备将收丹匙上的八颗回生丹收进专门的盛放丹丸的袋子里,免得药性挥发的时候,香气蒸腾的雾气之中忽然有一只脏兮兮满是火泡的手伸了过来,一把抓住子寻手中的收丹匙的匙柄。

    变生肘腋,这一惊当真骇了子寻一大跳,他想都不想一脚就踹了出去,要知道这八颗回生丹就是他子寻前往一个崭新世界的钥匙,是他妹妹的生命,要是被人抢走了,他的后半生就全毁了,妹妹也死定了,即便栽赃给冬云,但一颗丹药都没有保住,不但没有功劳还有莫大的罪过,到时候别说进炉室修炼,估计他得被投进虫室成为养虫的不死不活的肉尸!

    这一脚几乎动用了子寻全部的力量,将四周的雾气尽皆踹开,咚的一声闷响,这一脚结结实实的踹在了一个光溜溜脏兮兮的瘦小身子上,雾气猛地炸开,子寻看得真切,此时抓住他的收丹匙的竟然是那个刚才还站在投药台上的那只火奴贱狗。

    这个火奴贱狗浑身上下尽皆是烫伤的痕迹,尤其是其中一只手已经完全烧成焦黑色犹如一根细小的焦柴,一张脸也被炙烤得剥了一层皮,焦糊之中露出鲜红的肉丝,上面焦糊的地方甚至还在嗞嗞的冒着油泡,此时此刻这只火奴贱狗,分明就是一具被烧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的尸体,一只从地狱之中爬出来的厉鬼,支撑这具尸体还能活动的恐怕就只剩下一口气而已。

    显然那火奴贱狗竟然从投药台上跳上了云镌丹炉,又从灼热无比的云镌丹炉上跑到了这边的收丹台上。

    这卑微低贱该死的火奴贱狗!

    子寻从未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清澈却执着,纯洁却狰狞,内中火焰蒸腾,充满了求生**!

    皮肉焦糊的火奴贱狗自然就是方荡。

    眼瞅着那丹炉之中的颤音越来越强烈,方荡想都不想直接跃上了滚烫的丹炉,恰好这个时候丹炉之中的回生丹孕养力量到了极致,一口气从丹炉之中冲了出来,而方荡恰好被炸开的丹炉炉盖顶飞,落到了这边的收丹台上,不过方荡也被丹炉之中喷出来的热气烧灼还有炉盖撞击得不成人形,不知道这对于方荡来说究竟是好运还是厄运。

    面对滚烫的丹炉,方荡没有选择,只有死中求活,不然,方荡就只能眼睁睁的站在对面看着子寻收丹,然后被冲上来的军士一脚踹进火坑之中化为炉底的灰泥!

    方荡咬紧了牙关,死死抓住收丹匙,方荡知道,这收丹匙之中的红色丹丸,就是他活下去的机会,他一旦松手,就将和这最后一线机会告别,告别弟弟妹妹,告别娘亲,告别那个一直呆在石牢之中却从未和他说过一句话的父亲,告别这个美丽绚烂但从来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世界,告别他心中的仇恨。

    告别他向往追求的荡气回肠!

    啊啊啊啊啊啊啊!

    方荡喉咙里面传来压抑到了极致从而爆发释放出来的怒吼,此时此刻方荡身上的痛楚刹那之间远去无踪,方荡攥着的收丹匙猛地用力,一下就将其掰弯了。

    七品收丹匙算是一件宝物,但却不是用来争斗的,只是一件收丹的工具,自然不是什么太坚硬的东西。

    况且打造收丹匙的乃是一种软金,这种东西犹如黄金一样,本来就不硬,绵软之中极富弹性,从而确保在收丹的时候丹药撞击在收丹匙上不至于直接撞碎。

    此时方荡和子寻两边一起用力,互相角逐,自然一拧就弯!

    对于一个人来说,重中之重的就是选择,更重要的是选择之后,能不能牢牢抓住自己的选择,坚定不移,绝不放松,哪怕怒火焚身,依旧咬牙坚持。

第十三章 无用的废渣

    子寻大惊,一边放松一点拽着收丹匙的力道,以防止收丹匙一下被拧断,另外一只手捏成拳头朝着方荡攥着收丹匙的焦糊胳膊狠狠砸去,这一拳力道不小,方荡的手臂本就被烧灼得焦黑一片,说不定这一下,就能够将方荡的胳膊砸断。

    方荡此时已经完全的无所顾忌了,手臂用力一拽,咯噔一声,子寻最担忧的情况还是发生了,收丹匙被这个浑身焦糊犹如从地狱之中钻出来的火奴贱狗给生生扭断了!

    与此同时子寻的拳头也砸在了方荡的手臂上,方荡的手臂咯的一声脆响,骨头从中折断,方荡的身子也跟着拳势飞了出去,咚的一声摔倒在收丹台边缘,差一点就要坠入收丹台下的火坑之中。

    子寻心急回生丹,不说其他,为了妹妹,他也必须将回生丹弄回来。

    顾不得收丹台边缘火势熊熊,子寻猛地冲过去,伸手想要将方荡给扯回来。

    但是他的手臂一下僵住了,因为他看到了这辈子最叫他心痛的画面。

    方荡断掉的胳膊此时晃荡着,手仍旧死死的抓着收丹匙,而收丹匙的另外一端已经塞进了那只低微卑贱的火奴贱狗的嘴巴里!

    八颗回生丹,全都被这火奴贱狗给吞下去了!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子寻心头的郁闷之火腾腾燃烧,整个人简直要爆炸了一般!

    他苦苦守了这一炉丹药三年,受尽了冬云的气,为的就是这一刻的扬眉吐气,结果还没来得及高兴,这一切就全都葬送掉了,全都被一只最低贱的火奴贱狗给破坏了!

    方荡身子在空中灵活的翻腾,竟然在收丹台边缘牢牢站稳,继而身形一滑想要逃走。

    子寻犹如一头发了疯的狮子,捏着拳头朝着方荡的脑袋狠狠地砸下去,拳头狂风暴雨般的倾泻下来,方荡的脑袋上传来咚咚咚咚的闷响。

    子寻一口气足足砸了五十多拳,以至于他再也举不起拳头来了,而方荡的脑袋也已经被砸得血肉模糊,甚至露出了森白的骨头破碎的牙齿。

    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火奴贱狗,这样卑贱的东西平时他看一眼都觉得脏了自己的眼睛,今天竟然用拳头砸下去,那脏血脏肉还沾染了他的拳头甚至迸溅得他满身都是,子寻从未想过自己的一生竟然会毁在这一只火奴贱狗身上。

    最重要的,还有妹妹身上的丹毒,还要靠回生丹来疗治,现在回生丹被毁了,妹子的性命也算是彻底葬送了,这贱种不但毁了他的人生,还毁了他妹子的性命!

    回生丹这种丹药,不要说吃进肚子,就算是粘在皮肤上都会立即渗透入身躯之中,瞬即发挥效力,将丹药之中蕴含的元气散发出来,也就是说,这丹药只要吃下去,就瞬间没有了,就算子寻现在立即刨开方荡的肚子,也无法找到了。

    就在子寻双目通红,晃荡着想要站起身来,将这只火奴贱狗一脚踢入收丹台下的火坑之中的时候,已经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方荡竟然猛地爬了起来,犹如一条蛇一样嗖的窜下收丹台,沿着雾气昭昭的楼梯朝着收丹台下疾奔而去,一忽就消失在雾气里!

    子寻此时才想起来这火奴贱狗吃了足足八颗回生丹,回生丹药力勃发,他现在就算是捅他十几刀他也未必会死,回生丹强横的药力足以帮他将受的伤全部修补回来,除非一刀刺中心脏,斩碎了这只火奴贱狗的心中气结。

    “该死,该死!该死!抓住那只火奴贱狗!”子寻怒声大吼,飞跃下台阶,急追下去!

    然而,子寻刚刚窜下去,五彩的雾气之中又有一个人影窜了上来,正是血肉模糊的方荡。

    云镌丹炉喷丹之时喷出了浓稠的五彩雾气,将整个收丹台完全笼罩,方荡知道自己即便逃到了收丹台下也一定逃不了,收丹台下那么多的军卒手中的弓、弩长刀都不是白给的,此时收丹台下已经没有什么声息了,数万火奴估计都已经杀光了,他一下去,立时就会被那利箭射成刺猬。

    所以方荡假装自己下了收丹台,藏在台阶阴影中,引走了子寻便重新登上收丹台。

    方荡有些焦灼的站在收丹台上,四下转悠,想要给自己找到一线生机。

    云镌丹炉汲取了大量的火焰精华,炉底的火焰随着喷丹一刻的激烈烧灼,被云镌丹炉吸收大半,此时火焰减小,丹炉之中喷出的五彩雾气也开始逐渐消散,这个时候,四周越来越清晰,温度也随之逐渐下降。

    用不了多久,雾气散尽,方荡将完全暴露行踪,在这收丹台上没有了雾气的话可就是完全的无遮无掩了。

    方荡身上的烧伤伤口正在飞速的愈合着,甚至手臂都在重新生长着,被几乎砸烂了的脑袋也在缓缓扭正形状。

    这种修复带来的是一阵阵的奇痒难耐,方荡恨不得将新生的皮肉给生生抓烂了。但方荡心中惊喜无限,他知道他成功了,得到了回生丹。

    此时收丹台下传来子寻的一声声怒吼,还有零星的惨叫,方荡在雾气之中看不见下面的情形,但却也很清楚下面的那些军卒正在发了疯一般的找他。

    云镌丹炉喷丹之后,雾气逐渐散去,发怒如狂的子寻再次冲上收丹台,仔细寻找,最终却一无所获。

    最后子寻将目光放在了那座敞着口的云镌丹炉上,但子寻看了眼云镌丹炉那通红的炉底,便微微摇头。

    收丹台下面的军卒已经将火奴全部杀死,一具具尸体的翻看,没死透的便补上一刀,终究是没有找到小药师口中的那个脸上有着一个最卑贱烙印的瘦小火奴。

    最终,噤若寒蝉的一名军将登上收丹台,小心的对着小药师摇了摇头,正准备开口。

    子寻此刻一张脸都是铁青色的,披头散发,犹如厉鬼一般,哪里还有平日小药师的那种仙风道骨?

    狰狞凶恶的子寻一看这军将的脸就知道结果,不等那军将开口,狠狠地一脚将那军将从收丹台上踹了下去,摔成一堆,随后重重的一顿足,大步走下收丹台,在跪伏满地的军卒之中一路走了出去!

    此时此刻没有人比子寻心中更为恐惧,丢失了三五颗丹药可以赖在那个冬云身上,但一下将所有的丹药全都丢失了,这个罪名实在是太大了,他子寻一个人根本背不下来,就算是加上他的便宜舅舅也不成!

    火毒神宫建宫千年,规矩森严,每一个宫规文字都是用无数生命鲜血写就的,明天子寻面临的恐怕就是丢进虫室成为养虫的肉尸!

    子寻一路麻木的走到了神宫禁区之中,站在通天索下犹豫不定,徘徊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

    他现在完全可以逃之夭夭,这个天下太大了,火毒神宫虽然强横无比,但终究有鞭长莫及的地方,东边的云剑山,西边的沼池魔泽、背面的雄沙瀚海,再往远处的穷极海域,他都可以去。

    至少他有机会做个平凡人,过上一辈子。

    但是宫规如铁,他逃了,他的妹妹舅舅全都要顶替他的罪名,化为肉尸,虽然妹妹已经中毒,活不了多久了,但是子寻又怎么能够看着她为自己死掉?

    最终,子寻咬了咬牙,颤抖着手抓住那根通天索,硬着头皮去神宫之中请罪!

    他这一辈子一直想要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一直想要改变自己的人生。

    他先后做过两次努力,上一次,他炼制丹药,想要出人头地,一举成名。

    结果帮他忙前忙后的妹子中了丹毒。

    原本以为这一次得到了回生丹,终于可以成为一个给妹子撑起一片天空的男子汉。

    为此他一直隐忍了近三年的时间,做了三年的点头虫,三年的大傻瓜,为的就是这一朝的念头舒展,没想到竟然是这种结果,子寻此时当真是万念俱灰,他觉得自己其实就是整个天下,最无用、最可笑的蠢货可怜虫!

    什么骄傲,什么自尊全都是狗屁。

    此时此刻,子寻只恨那个抢走了回生丹的卑贱火奴,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亲自将那个家伙找出来杀掉!

    另外就是觉得自己就是一堆废渣,毫无用处不说,还充满毒性,害了相依为命的妹子!

    子寻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攀上那通天索,正准备回到神宫领罪,却猛地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子寻一愣,这里是禁地,能够在这里出现的理应都是火毒神宫之中的弟子,子寻动作微微一缓,扭头望去……

第十三章 井底之蛙奋力一跃

    “怎么回事?”

    “云镌丹炉下怎么如此混乱?”

    黑叔在华丽的王宫之中朝着云镌丹炉的方向望去,那里厮杀阵阵,吼声震天,天空之中腾起的灼灼火焰,都带着浓郁的血红色。

    靖公主正在和火奴对练,砸碎了三只火奴的臂骨后,擦着香汗看向远处的火光冲天,问道。

    “每年这样的声音这样的火焰都将燃起一次,但至少都要在是十个月后,怎么这帮火奴才刚刚到来,就要全部杀掉?”

    “难道是即将丹成了?”

    黑叔凝眉回复靖公主。

    靖公主眉头皱起,随后叹息一声道:“可惜,可惜。”靖公主可惜的不是方荡,而是那死中求活的一线希望罢了,随后,靖公主就继续修炼去了,她的时间相当有限,耽误不得。

    黑叔这几天一直没有睡好,只要一闭眼,他的眼中便不断的闪现着那张面孔,还有那双明亮的瞳子,捏算了时间后,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个火奴贱狗是谁的儿子。

    看着那一片混乱,黑叔目光微微颤动,脸上的神情阴晴变化数周,似有种种回忆不断从沉底的泥浆中翻涌上来,这些记忆每一样都**不堪。

    半晌后,黑叔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死了才好,死了才干净……提前死掉,就更好了。方家就应该断子绝孙!”

    说着黑叔看向又和三只火奴斗在一起的靖公主,自语道:“公主啊,我这都是为你好。”

    ……

    云镌丹炉的温度逐渐下降,八品丹炉炼制一次丹药之后,至少也要歇息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再次投药开炉。

    此时方荡就藏身在云镌丹炉硕大的肚腹之内。

    云镌丹炉之内何等灼热?若非炉*焰变小,进去的东西瞬间就被气化。

    方荡是被逼无奈,无路可走,这才投身在这云镌丹炉之内!

    方荡跳进去的时候,丹炉底下还是火红的颜色,方荡的双脚一进入丹炉就化为了一缕青烟,要不是方荡早有准备的话一下就会融化在炉底。

    方荡本就是死中求活,完全拼得出去,双脚化为一阵青烟的同时方荡也一跃而起,一把攀在炉壁上。

    出乎方荡的意料之外,这云镌丹炉炉壁上一摸就是一把厚厚的湿润黑泥,这黑泥甚至还有些微微的清凉。

    后背已经被丹炉内的灼热气息烤焦的方荡大喜,不顾一切的将身子紧紧的贴在这厚厚的潮湿黑泥中。

    不过这黑泥虽然湿润清凉,却无法驻足,方荡的身子不住向下滑落,一旦再次落到那红彤彤的炉底的话,方荡恐怕就没有力气再爬上来了。

    方荡慌乱之中,将半截收丹匙一下插入炉泥之中,这才止住了下滑的趋势。

    方荡长吁了口气,此时才感觉到自己被烧成蒸汽的双脚竟然在缓缓生长着,已经长出如婴儿般的小脚。

    并且他浑身上下被炉中热气烧灼得满是火泡的皮肤也开始发痒逐渐痊愈。

    丹炉之内的温度不可谓不高,虽然在喷丹的时候已经将大量的热力全都喷出去了,但呆在这里只要一盏茶的功夫,方荡就能够变成一片干干硬硬的肉干!

    方荡连忙将炉壁上的那些漆黑的炉泥往自己身上抹擦。

    方荡不知道,这些炉泥都是那些烧死在炉底的火奴的神魂所化,方荡每抓起一把,上面都是数个甚至数十个承受了火烧之苦的火奴的痛苦神魂,之所以会有清凉之感,完全是因为这些神魂之中的阴气。

    这云镌丹炉从开始炼丹到现在至少六七百年了,不知道有多少火奴死在这丹炉之下,这才形成了不怕火烧的厚厚的潮湿炉泥。

    炼丹的丹炉必须是阴阳两性之物,火是阳性,光有火焰烧灼丹炉,是炼不出真正的丹药来的,最多只能医治一些凡俗之辈的感冒发烧。

    这云镌丹炉之所以能成为八品丹炉,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经年累月的被火奴做薪柴燃烧起来的人火镌烧,炉内已经形成了一个阴阳交泰水火共济的场面。

    养丹之时,炉火猛攻,加上不断的投入炉火之中的神魂,一阴一阳,上下交织使得炉内生成一个一个孕养丹药的最好环境,人们常说炼丹炼丹,那只是凡俗之辈烧蜜丸的最粗浅法门,真正的丹药是养出来的!

    这个时候的丹炉如同女人的子宫一样,打造一个最适合丹药成长的环境。

    方荡糊在身上的那些清凉黑泥,就是炉中的阴性了,叫做阴尸鬼泥,乃是剧毒之物,一丁点就能要人性命。

    这也是八品丹炉和九品丹炉之间最大的区别!

    八品丹炉其实还不算高明,那些真正的高端丹炉甚至炉中有奴,自成一方天地,外面炉火镌烧,内中丹奴捶打,上面阴气哺育,这样的丹炉炼制的丹药据说凡人看都看不得,双目一触即死!

    方荡在那些炉泥之中倒也舒适,外面的嘈杂声不断响起,方荡哪里敢出去,反正在这丹炉之中也没什么大碍,方荡便呆了下来。

    此时方荡才发觉,一直被他含在口中的那颗碧绿色的珠子竟然不见了,方荡依稀记得,那珠子应该是和八颗回生丹一起被他吞进了肚子里。

    方荡刚刚想到这里,那只噬命虫便在方荡肚腹之中欢快起来,翻江倒海般的不住游走,吞噬方荡吃下去的回生丹药力,方荡的肚腹上时不时就隆起一个大包,那噬命虫竟然在不断的成长着。

    方荡有些绝望的发现,说不定这噬命虫用不了多久就要从他的肚腹之中破腹而出。

    方荡疼痛难忍,明明肚子隆起一个大包犹如怀孕一般,但肚腹之中却又空空如也,饥饿难耐,方荡只好抓一把炉泥塞进嘴中,这些炉泥清凉无比,内中不但有无数火奴的神魂,在这丹炉之中沤了不知道多少年,更是沁入了不少的药性。

    这炉泥吃起来凉津津带着种种阴寒药香,滋味着实不错。

    此时方荡肚腹之中的那颗碧绿色的珠子陡然开始晃动起来,不住摇摆,比那只噬命虫还要疯狂。

    噬命虫开始吞噬碧绿珠子,而那枚碧绿色的珠子不甘心被吞掉,双方你来我往,将方荡的肚子当成了游乐场,撞击得方荡肚腹剧痛难忍。

    方荡每吃一口阴尸鬼泥,肚中的碧绿珠子的活力便增长几分,而那只噬命虫受到压迫的活力就变得迟钝了一点,吃得越多,噬命虫的动作便越缓慢,这个发现使得方荡惊喜无比,恨不得将整个丹炉炉壁上的阴尸鬼泥全都吃掉,弄死这只噬命虫!

    方荡那里知道这炉泥凡人触之必死,剧毒无比?

    此消彼长之下,那颗碧绿珠子的活力越来越盛。

    方荡在炉中一呆就是整整三十天的时间,这三十天里,方荡身上的伤已经完全被回生丹的药力恢复了。

    回生丹对于方荡这样的**凡胎实在是有奇效的宝丹,连化为青烟的双脚都能重新生长出来,并且方荡觉得自己力气变大了不少,浑身上下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脱胎换骨了一般,更别说原本快要侵蚀到他的心脏的那些漆黑的血管了,此时肌肤滑、嫩犹如新生婴儿一般!

    方荡不知道的是,是药三分毒,一颗回生丹就能够叫人起死回生,但若是两颗,就是天下剧毒,人的身躯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药力,只有修仙者才能消受,三颗的话练气境界的修仙者都受不了,要想办法排解药力,方荡一口气就吃掉了八颗,普通人死掉一百次都不多。

    最重要的是,方荡还在不断的吞吃剧毒的阴尸鬼泥,此时此刻,方荡身上积聚的毒性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方荡肚子里的噬命虫早就已经死翘翘了,方荡还活着,就是一个奇迹。

    那颗被方荡吞下去的碧绿珠子此时也不再如最初那般四处乱转了,不知道那里去了。

    方荡尝试着去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可惜那最卑贱者的烙痕依旧沟壑分明的烙刻在他的额头上,这是方荡一生都要背负着的卑贱,是他出生就被神宫特有的手段烙刻上去的,即便是能够重生白骨的八颗回生丹都无能为力!

    不过方荡摸了摸也就放下了,他心中没有那么多的计较。

    唯一叫方荡后悔的是,八颗回生丹都被他自己吃掉了,没能给父母还有弟弟妹妹留下一颗。

    三十天的时间,方荡没有拉屎没有尿尿,将炉壁上的阴尸鬼泥吃出一个足以埋葬七八个方荡的大坑来。

    方荡这几天觉得小腹开始有些鼓胀了,硬邦邦的好似皮肉之中包着金铁一样,铅坠疼痛,相当不舒服,不过咬着牙还能承受。

    炉底终于不再那般灼热了,方荡也不必每天攀在炉腹,可以下来活动一下,说起来,方荡还真就不想走了,在这丹炉里面呆着是方荡从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舒坦日子。

    不必整天嚼吃那些苦臭酸咸的药渣,不必为了活命四处奔波,对于从出生开始便犹如贱狗一般的方荡来说,这炉中简直就是天堂一般的地方了。

    可惜,方荡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那个仇人,父亲母亲的过去,方荡还惦记弟弟、妹妹、娘亲,还有,方荡十分向往那修仙者的力量,他做梦都希望自己能够拥有那样的强大力量。

    外面已经好几天没有动静了,方荡琢磨着继续在这里呆多久的时候,炉子上面忽然闪烁起一道光亮,方荡心中一惊,连忙窜上炉壁,壁虎般的蛰伏,他此时浑身上下涂抹的都是炉泥,攀附在炉壁上,微微眯着眼睛,任谁都看不出来。

    那光亮随即从炉顶丢了下来,呼啦啦的在炉底燃烧起来。

    方荡眯着眼睛,看得真切,丢进来的就是几根柴火,随后便有一根根长长的大勺子从炉顶探了下来,在炉底挖舀起来。

    沉降在炉底的便是被炉火镌炼之后剩下的药渣了,这些大勺子,就是在挖炉底的药渣,显然第二炉丹药开始准备炼制了,所以才开始清理炉底。

    方荡看着那大勺子一勺一勺的将一大块一大块的药渣捞起,将整个炉中搞得灰尘遍布。

    方荡此时还不知道,炼制那八颗回生丹竟然会产生这么多的炉渣,十几把大勺子,之上上千人,喊着号子,日夜不停地足足捞了十天,这才将炉底清理个七七八八。

    想要将炉底完全清理干净,是根本不可能的,也完全没有必要,方荡数次想要逃出去,可惜完全没有机会,那些大勺子一直在他的眼前乱晃。

    终于,大勺子不见了,开始有一车车的青草红果,外加一些蛤蟆、银蛇之类的活物被投掷进来。

    这些东西是一车车的被倾倒进炉内的,原本方荡攀在炉腹,是丹炉中间靠上一点的位置,但是现在方荡不得不一再向上,不然那些药材就要将他淹没掉了。

    方荡从未有过的开心,这些东西都是在烂毒滩地之中长大的他从未吃过的,每一样都甜美无比,吃下去回味无穷。

    方荡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美妙的食物。

    方荡忽然哭了起来,他很少哭,但只要真的动了感情就会哭,他此时心中想的,是自己的弟弟妹妹还有娘亲要是能够来吃一吃这里的东西该多好,至于那个从未和他说话,甚至近在咫尺却从未见过面的父亲,方荡则没有什么感觉,方荡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一丝温暖。

    方荡曾经透过石牢的狭窄小口,看到过娘亲的眼睛,纯净清澈,充满慈爱怜悯,是世间最美丽的东西。

    一想到那双眼睛,方荡对于那个身穿三爪银龙袍的男子的仇恨就不可遏制的层层升高。

    当听到外面传来明天准备封炉的言语,咬牙切齿的方荡抹光了眼泪,当即决定,天一黑,马上就走!

    真的准备走了,时间反倒过得有些慢了,方荡抓着一把红果子不住的往嘴里塞。

    方荡不知道,这些新鲜的药材全都是当初和他在一起的火奴贱狗们以生命为代价从火毒山上采摘捕猎回来的,说不定方荡吃的一颗果子上就葬送了一条火奴贱狗的性命!

    方荡和他们的命运不同之处在于,他们任由那位贵人驱使前往了阴毒山,而他方荡则选择了一条自己想要走的路。

    不过,方荡可没有那么多悲天悯人的情怀,对于同样出身的火奴贱狗也没有什么同族的感情,那些是贱人才有的矫情,活下去都艰难的家伙哪里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不能当饭吃的事情?

    活下去,是火奴贱狗一出生便要为之奋斗的终极目标!

    那一道从头顶上倾泄下来的光柱在不住的移动着,从西到东,慢慢的向上延伸,最后彻底消失在炉顶,黑色的夜晚终于降临了。

    当头顶上繁星遍布的时候,方荡咬了咬牙,用十条银蛇皮编制的袋子,装了一大堆的草药果实,随后方荡想了想又挖了一大块炉泥。

    看着满地的甜美食物,方荡是真舍不得。

    背上这个小口袋,方荡攀上炉壁,正要向上,却忽然感到肚腹之中一阵绞痛。

    方荡哎呦一声,随即连忙蹲下,紧接着就是一阵噗噗哧哧的连环大响。

    这声音在拢音的丹炉之内隆隆不绝,一股浓稠的酸臭味瞬间扩散开来。

    方荡这泡屎里面全都是他十几年吞吃药渣积累下来的脏物,还有吃掉的那些炉泥之中的杂质,带着极强的腐蚀性。

    拉下去就将方荡屁股下面成堆的鲜果草虫烧灼出一个大坑来。

    方荡着实被自己的一泼屎吓到了。

    不过这泡屎拉出去之后,方荡就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清爽,原本硬邦邦内中如同揣了一颗铅球般的小腹,瞬间清爽干净起来,就像是用刷子将五脏六腑全都仔仔细细的刷洗了一遍,甚至双目双耳,鼻子等等一切感官都变得清晰无比,看得到更多,听得到更多,闻得到更多,身子更是轻快到了极致。

    要不是那泼屎恶臭难耐的话,方荡真想用力的好好呼吸一下,感受一下自己的五脏六腑之中传来的清爽之意!

    方荡感到一股力量由小腹之中升起,瞬间流窜全身,随后方荡感到身上难受无比,似乎被黏糊糊的东西糊死了,这种感觉,就像是被厚厚的泥巴裹满全身一样,方荡心中一阵压抑的感觉横生出来,不吐不快!

    下意识的猛的一震,方荡身上的泥土灰尘脏污纷纷炸起,刹那之间,方荡浑身上下清爽无比,如同在浴盆中泡了十天十夜,用铁刷子细细刷了一遍,浑身上下八万四千个毛孔尽皆如同花朵般绽放舒展,舒适无比。

    方荡还感到自己的肚子里面多出了一些什么,方荡摸不到看不到,但是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是一颗丢溜溜的珠子,是那颗碧绿色的珠子,此时正好似活物一样在他的肚子里面缓缓呼吸着,孕育着,与大地的规律一同转动着。

    方荡念头微微一动,那珠子似乎明白他心中所想,直接从肚腹之中不断上升,方荡将其吐出,就见一颗如同翡翠一般的水润的珠子在眼前打转,好似有什么力量托着这颗珠子一般,起起伏伏。

    方荡惊奇的观瞧片刻,念头再动,那珠子便飞回方荡口中,入口微甜,方荡用舌头轻轻卷动,奇毒内丹碰撞牙齿的咯叻咯叻的声音又回来了,这声音叫方荡心情平静。

    与此同时,那苍老悠长的声音再次在方荡耳边响起,不过现在多了一句话——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故天有五贼,见之者昌。

    方荡微微一愣,随之念诵,可惜他并不明白这段话内中的意思,不过他似乎感觉到四周充满了一种难以言述的力量,如同浸泡在水池之中,只要他张口就能够将这种奇妙的力量吞下去,并且在方荡眼前,似乎又五个虚影虚虚悬浮,凝聚片刻消散无踪,再也找不到踪迹了。

    方荡不知道,这已经达到了练气境界的第一重感应才能够感觉得到的场景,至于那五道虚影,恐怕就算是练气修士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方荡能够感觉到嘴中的这颗奇毒内丹和自己血脉相连,顺着血管延伸到他的身体各个器官,这东西使得方荡浑身上下感到有使不完的力量,使得方荡有一种想要宣泄这力量的冲动。

    方荡下意识的伸手抓住炉壁上攀爬的一只红头玄甲壁虎,这东西浑身披甲,牙齿如同钢刺,非常棘手,结果方荡根本抓不住这玄甲壁虎。

    并非是这玄甲壁虎逃走了,而是这壁虎转眼间便在方荡手心里朽烂成泥,方荡抓住的不过是一堆入手就稀烂,抓都抓不起来的泥巴罢了。

    方荡愣了愣,再抓一只红背蛇,这蛇却没有任何损伤,在方荡手中挣扎两下后逃走,并且那种四周涌动着的力量也倏忽见悠远消逝,一切恢复如常。

    可惜,方荡没有时间多琢磨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荡从出生开始,经历的坏事实在是太多了,不差这一件,并且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事。

    方荡勒紧了那蛇皮袋子,双手攀住炉壁,现在不需要用那半截收丹匙,方荡就能够借助湿滑的炉泥的附着力向上急行,方荡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只鸟,一窜就是一丈多高,朝着炉顶上面那道璀璨的广阔无边的星空爬去!

    井底的蛤蟆若是只想呆在井底的话,一辈子都没见识,但若是这只蛤蟆拼了命的从井中跳出来的话,他将看到何等惊喜的世界?

第十四章 再动我就叫了

    今天看守云镌丹炉的是黄三,这丹炉平时是不需要看守的,但是现在无数珍贵药材投入丹炉之中,便大不一样了,要非常仔细的看着,丢入炉中的药材都是有数的,是精密调配过的,炼丹绝对是一门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来不得半点马虎,少一味都不成。

    万一缺了少了什么药材,导致炼丹失败,他黄三再加上全家上下老小,都担不起这个罪责。

    一个月前因为炉中炼制的丹药被小药师冬云盗走,神宫之中的仙人们震怒无比。

    火毒城之主,洪正王暴怒,看守云镌丹炉的军将几乎被清洗了一遍,远在帝都的炫龙皇帝都亲自过问这件事,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头落地,菜市口那里的鲜血都流到了三条街外了。

    这还是因为盗丹的是火毒神宫弟子,不然火毒神宫绝对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火毒城。

    不过宝丹被盗,对于他这种下等的看守来说,其实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被清洗的都是那些当官的,没人会和他这样的一个小卒子计较,当官的被清理了一番,空出来数十个位置,他找老婆娘家还有几个朋友借了足足二十两银子,送出去,捞到了现在这个小头目的位置,虽说油水不大,但总算是清贵起来,不用和那群火奴们在泥里汗里的打滚烤火了!

    这是黄三第一次当头目,也是上任之后接到的第一个重任,他可断然不敢有半点马虎,菜市口的鲜血他实在看怕了,生怕自己也变成其中的一滩小血洼。

    今天是最后一晚,明天一早举行了开炉大典,新来的小药师祭拜了火*祖,投入最后一味也是最珍贵的药材后,便要封炉起火了,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所以这一晚,黄三顶着寒天大雪,搬了个小马扎,直接坐在了炉口上,瞪着一双贼溜溜的小细眼儿,死死地盯着炉口,看那个不要命的贼人敢来偷药!

    黄三揉着冻得发红的脸颊,就听到云镌丹炉之中有噼里啪啦的连环声音响起,犹如年节的炮竹一般。

    有声音倒也不奇怪,毕竟云镌丹炉之中投掷下去数不清的野兽虫属,有什么古怪的声音都不奇怪。

    但这噼里啪啦的声音,黄三咂吧着嘴巴觉得不对劲,怎么听起来好像是人拉稀的声音似地?

    尤其是那声音在空旷的炉中被放大数倍,回音袅袅不绝,黄三更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黄三是个很精明的人,除了拿家中的雌老虎没辙外,其余的时候是个人精,不然也不会踩下去好几个争抢的捞到这样的一个头目的位置。

    此时心中觉得不妥,立即从马扎上站起来,凑到炉沿小心的朝着炉子里面望下去。

    黄三还未看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就感到有一股酸溜溜潮乎乎的温润气息从炉子里面蒸腾上来,随着这气息一同翻涌上来的还有一股浓重的酸臭味儿。

    那味道将黄三一蒸,黄三就觉得这个世界怎么陡然间变得这么可怕?

    那股酸臭味道就像是两根筷子,噗的一下,钉进他的鼻孔之中,一直钻进他的脑仁里,随即猛地下潜到肚腹之中,在他的五脏六腑还有脑仁里面千回百转,就像是一双手将他的肚腹脾胃外加脑子死命的使劲拧着,揉着。

    黄三觉得自己瞬间变成了一块又丑又脏的破抹布,被拧啊拧,左一遍又一遍,并且越拧越脏,被熏得晕头转向的黄三子在炉口晃荡了好几下,险些一个跟头栽进丹炉里!

    黄三好半天才缓过气来,这里是丹炉圣地,不容亵渎,他是强忍着才没有喷出昨夜吃下去的酸菜饺子。

    不过黄三的一张脸已经憋绿了,鼻涕眼泪不停的流,他觉得自己眼睛和那潮湿的气息一接触,都要熏瞎了。

    此后不到半个月,饱受病痛折磨的黄三便一命呜呼了。

    这样的黄三自然看不到一个漆黑的影子从丹炉之中钻出来,溜了出去。

    ……

    一个月后。

    清晨,暖日逐寒。

    万物萌生的天气总是叫人欢喜。

    “大馒头唻,又香又白的碱面馒头喽。”一个小贩挑着筐沿街叫卖,厚厚的蒙布都拦不住碱面的香味,随着小贩的步伐四处散逸。

    角落之中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笼屉中的馒头,小贩停下来休息的功夫,馒头就少了一个,不过小贩脚底下多了一个铜钱出来,小贩没有发觉自己少了什么,只看到自己多了什么,当即一脚将钱踩住,随后捡起来擦了擦,满脸欢喜,觉得自己运气不错,扛着担子吆喝得更卖力了。

    街边的一处木柴堆中,一个皮肤白皙的少年一小口一小口,细细的品味着馒头的香气,似乎他在吃的不是普通的馒头,而是天底下最珍贵的美味。

    少年刚从云镌丹炉中出来的时候,本有一大袋子的食物,但一个月的时间并不短,那些药材早就吃光了,现在他就只剩下一块巴掌大的炉泥舍不得吃。

    少年有着一双明亮无比透彻如同水晶般的眼睛,脑袋上的头发很短,自然遮不住那代表着最卑贱者的红色烙痕。

    少年深吸口气,抓起一块木头来,目光凝视,这木头陡然开始枯朽,如同被浓酸腐蚀一般,不多时,木头便化为一把黑色的灰泥,簌簌落下。

    少年口中传来咕噜噜的声响,如同肠鸣,少年叹了口气,转动了一下口中的那颗奇毒内丹,声音就是从这内丹中传来,它饿了!

    方荡现在基本上掌握了一些奇毒内丹的妙用,但也清楚,这奇毒内丹要用*来喂养,他已经一个月没有吃到剧毒之物了。

    方荡将最后一块炉泥丢入口中,瞬间就被奇毒内丹吸收了去,奇毒内丹这才缓缓消停下去,没了声息。

    方荡知道,若是一个月内再不找到有毒的东西,恐怕这内丹就会生变,发生不可预测的事情。

    方荡钻出木垛,整理了一下不知道从那里偷来的略微肥大的衣服,又摸出一顶毡帽来,戴在脑袋上,恰好能够遮住那最卑贱者的烙印。

    随后,少年以不知道反复练了多少次,学着城中的人们的样子慢慢走路,如同千万溪流汇入大海之中一般,瞬间便融入进火毒城的世界之中。

    这一个月来,方荡已经对这座火毒城有了不小的了解,对于娘口中的美好有了一些体会,从烂毒滩地看火毒城或许是最美好的,但走进火毒城中,对于这座城市越了解,就越清楚美好依旧如烂毒滩地看着火毒城那般遥远。

    这一个月,方荡明白了许多,已经完全知道要怎么样融入这个火毒城之中。

    方荡低着头缓慢的走着,双手插在袖子里,舌头轻轻挑动那颗奇毒内丹,发出咯叻咯叻的轻微声响,这样的他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

    方荡一直都想要出城,但他没有出城用的名牌,所以被困在城中,不过方荡并不急,他还要想办法寻找自己的大仇人,并且现在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方荡缓缓在一座巨大的门户前驻足,这门户威严无比,赤柱红门,门口有六个黑甲剑戟军士把守,威风无比。

    方荡之所以会关注这里,是因为他曾在这里看到了一座雕刻着龙形的影壁,这正门虽然很少开启。

    龙就是仇敌!

    方荡远远驻足,经过反复的打听,方荡知道在他面前的是一座王府,是整个火毒城中最有权威的地方。

    任何靠近正门的人都会受到驱赶。他在这里转悠了十几天了,可惜,从未见过那个一身龙袍的男子走出来,甚至在这里也不曾再见过任何一个身穿龙袍的人。

    方荡舌尖转动那颗翡翠般的奇毒内丹,只是略一停留,然后就快步离开,绕着王府的三米高墙转到了王府后身。

    方荡左右观瞧,随后将脑袋贴在墙壁上,闭目半晌后,身形一轻,嗖的一下窜上三米高墙,无声无息的便跃了过去。

    即便是烂毒滩地中的方荡,这高墙也拦不住他,更何况是现在的吃了八颗回生丹的他。

    方荡如同一只鸟雀,无声无息的在王府之中潜行,王府占地极大,围着王府转过的方荡自然知道,但方荡却没有想到王府之中的房屋竟然这么多,他几乎一进入这里,就迷路了。

    在烂毒滩地那样的空旷之地长大的方荡对于在建筑之中打转非常不擅长。

    方荡进入的位置应该是下人们的居处,房屋相对来说较为简陋一些,但也比外面的百姓房屋要好很多。

    此时下人们都在王府之中忙碌,所以这里基本上没有什么人。

    方荡在一排排的房子之中转来转去,实在找不到出路,便窜上房顶,谁知道他刚刚在房顶上露头,就听到一声娇喝。

    “谁?”伴随着强烈的破风声,方荡就觉得劲风扑面,本能的一扭头,一颗石子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去,要不是方荡被丹药强化了身躯这一下能要了他的命。

    方荡这几天就在这王府周围晃荡,知道这王府之中有诸多凶险,一旦暴露,方荡想都不想准备掉头就跑。

    不过方荡临走之时冷眼一瞧,却愣住了,对面丢石子的女子也不由得一愣。

    两人认识。

    是靖公主。

    方荡此时变化很大,原本漆黑的皮肤现在变得很白,也不再是光头,甚至还戴着帽子,但靖公主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方荡,因为方荡那双明亮透彻如宝石一般的眼睛实在是太容易辨认了。

    方荡同样也一眼认出靖公主,微微一顿,依旧扭头便走。

    在靖公主心中,方荡本没有多少斤两,但却也寄托着她一颗在不可能中求取可能的心,正如同她现在在不可能中寻找那渺茫的一线机缘一样。

    原本以为方荡已死,靖公主那颗心沉下几许,只能加倍努力,谁知道修行上又走到了瓶颈期,无论如何苦练都难以更进一步,可以说现在是靖公主最愁闷的时候。

    就是在这绝望之中,骤然见到方荡竟然还活着,靖公主犹如看到自己突破血肉境界,踏入练气境界的可能,甚至看到了自己成为火毒仙宫弟子超脱出这人间樊笼的希望,当即芳心大喜,叫道:“站住!”

    方荡要是就此站住才是傻瓜,脚下不由得加快,结果身后传来衣衫破风的猎猎声响,随后方荡的肩头就被一只手抓住,那只手显然是要将方荡一把抓住然后用力丢到院子里,结果没想到这一抓之下方荡纹丝没动不说,手心处还有针扎般的痛感。

    靖公主微微一惊,当即手腕一翻,一直系在手腕上的一根红绳嗖的飞出,这红绳在空中猛的一扯,发出鞭子猛抽般的大响,方荡当即觉得自己手腕上被什么东西一下缠住,随后身子一轻,整个人嗖的一下飞了起来,随后方荡在空中转了个圈,稳稳落地,只不过他已经进入了靖公主练武的武场之中。

    “别动,你若一动,我就叫了!”靖公主眯着眼睛恶狠狠地将这句话脱口而出,随后忽然觉得这句话大有问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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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天争仙介绍:
奇毒在手,天下我有!走剑修的路,叫剑修无路可走!走修仙的路,叫所有仙人瑟瑟发抖!踏天争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踏天争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踏天争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