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俱乐部里的学问
曹蔓给劳伦斯教授看她拿到的资料，这引起了劳伦斯教授悠远的记忆。
“这本是讲主持人俱乐部是如何运作的，还有领导团队每个人应当承担的责任。参与领导团队应该能很好地锻炼你的领导力。每个俱乐部都需要维持一定数量的会员，还要让每个会员都能得到提高。很多人参加主持人俱乐部都是因为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的能力不足，限制了发展才去参加的，所以很多人在开始的时候演讲水平很低，领导团队需要让这样的会员保持比较高的参与率，才能让俱乐部越来越有吸引力。你怎么选择了早上开会的？咱们研究院只有这一个俱乐部吗？”
不应该啊，劳伦斯教授觉得主持人俱乐部在大公司和学校都是很流行的，当年自己的大学里有七八个俱乐部。
“咱研究院有三个俱乐部，我觉得一旦做起实验，有可能中午或者傍晚的会议会参加不了，所以选了早上的。”
劳伦斯教授点了点头，曹蔓有一点他最欣赏，这孩子一旦决定做什么事情，总是有始有终，不会半途而废。
“除了领导团队，这本书应该还介绍了会议上一般会员需要承担的角色，每个角色都有什么义务。你在他们的会议上也有体会了吧？”
曹蔓点了点头，“他们竟然还有专门的人记录那些不必要词汇出现的次数。”这个她印象最深，当然计时员和评论员更是重要。
劳伦斯教授笑了笑，“你应该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你虽说偶尔也会冒出一两个口头语，但并不严重，远远没到影响演讲效果的地步。我曾经遇到一个学生，每两句话就要说一次‘你知道的’。”
他指着一本书说：“这是指导你如何准备演讲用的，我记得应该是十次演讲。第一次是自我介绍，你会不会提到我们的缘分？”
“会的。按华语的说法，你是我的贵人。”
劳伦斯教授很得意这样的说法，他又可以去跟施密特教授显摆一下了。
“等你完成十次演讲后，就可以高中毕业了。以后就需要像上大学一样选择专业了，主持人俱乐部有好多其他专向锻炼，练习幽默的，讲故事的，我记得还有舞台表演的，不过有些是专门的俱乐部。”
原来高中毕业是这个意思，是指大家都要经过的必要训练。
他指着另一本，“这本书是指导你如何评论的，我觉得这个技能非常有用。尤其是我们做教授的，对学生既不能太宽松，又不能太严厉，它提到过三明治评论法，我现在还经常用。”
曹蔓好奇：“什么叫三明治评论法？”
“你的评论是想让人进步的，肯定是挑剔的言语，就像三明治中间夹的肉和奶酪，是实在货，但是你全是批评之语的话，别人很可能听不进去，所以你需要先表扬好的地方，然后提出可以改进的地方，再然后是好的地方，夹在一起传递给对方，就像一个三明治。”
他一边说一边用两个巴掌比划，两掌合起来，比成一个三明治。
曹蔓倒是没注意他的手势，她注意到的是他的用语，他用的是“可以改进”的地方，而不是“错误”的地方，两种说法让人感觉很不一样啊。
以前她只觉得这些米国教授说法都让人如沐春风，没想到可能是这么个深层的原因。
又长见识了。
她以前只觉得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毫无忌讳地指出来对谁都好，改正就是了。没想过选择不同的词汇会让对方有不同的感受，用委婉的方式传递过去，好像是更容易被对方接受。
想想如果有人对着自己一顿指责，说这儿错了，那儿不对的，自己头一个反应可能是要辩驳吧？肯定不是心平气和地接受。
她一定要好好读一读这本指导人如何评论的书。
真是人生处处是学问。
…………
曹蔓除了平时在实验室的工作，阅读那些阿蒙推荐过来的文章，现在又多了一项任务——准备公开演讲。
她已经参加了好几次会议，加上会前会后的聊天，总算是对自己加入的这个俱乐部有了更深的了解。
这个俱乐部成员还是不少的，据说在册的就有四五十个师生，但有些成员很积极，不管有没有任务在身，每次都去，有一些只有在接到任务的时候才出现，也有些人即使有了任务，当天也没到场，好在有热心的成员补上。
像曹蔓这样的新人都充当了一次计时员。
她也已经开始准备自己第一次演讲了，第一次是要像介绍自己，指导手册上说让介绍自己，一是讲自己，有的说，二是让俱乐部的人很快认识新人。
她准备讲自己出生在华国的一个小城市，由于计划生育的原因，她是父母唯一的孩子，期望有兄弟姐妹的她有一个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父母都很勤劳，尤其是母亲，在她小的时候，只能找临时工作，挣钱来维持家里的开销，所以她一直很努力学习，拿奖学金，到了大学更是勤工俭学。
不过这些她觉得米国人很难理解，一个人想找工作，为啥只能做临时工？她难道还要讲华国的户口政策和农工政策？还有小时候家里住房的简陋，难道也要讲当时的华国人工资很少，住房只能靠工作单位分配？
那她这篇自我介绍就不再是自我介绍了，而是要讲解两国的文化差异和政策差异了。
不准备不知道，准备起来才发现，内容需要有取舍，或者是如何安排这些内容，该用什么样的脉络来链接。
她答应了劳伦斯教授要提到他，而且她也确实认为劳伦斯教授是她命中的贵人，这个内容如何穿插起来？
还有她醉心的研究，也想跟大家提一提。最后是不是得给大家描述一副前景图？
她把自己想说的都写了下来，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看似几句话提到一件事，不知不觉，她的草稿写了两页，自己掐着表读了一遍，超过了十二分钟，啊，太长了！
第596章 破冰演讲
主持人俱乐部新人的第一个演讲只要四到六分钟，四分钟时亮绿牌，五分钟时亮黄牌，六分钟就是红牌了，绿牌之前红牌之后她就跟最佳演讲无缘了。
虽然她不在乎能不能得奖，但至少长度要符合要求吧？
曹蔓觉得头大：那岂不是只要自己准备的这些材料的三分之一的长度？
看看这段，舍不得删掉，看看那一段，也舍不得删掉，毕竟都是自己短短三十年人生的重要一段。
哈！没想到来个自我介绍还挺难。
她回头再去看那篇指导文章，嗯，只是提醒找生活中三四件事情来说。看来内容肯定得删减，还得找一个有效的链接方法，最最重要的是，要有一个有趣的主题，让自我介绍不显得那么平铺直叙。
她记得好像第二个演讲任务就是如何组织材料的，她又去读了读，不知不觉，看了好几个演讲任务的指导，有讲词汇选择的，还有强调演讲时站姿和手势的，她都粗略地看了一下。
她想了又想，下了决心，决定把自我介绍写成是一个处处是意外（surprise）的故事。
第一个意外，父母都想要个男孩，谁知生下来一个女孩子。
第二意外，她在一年级前的那个暑假就被堂弟打破了头，母亲不期望她在学业上有什么成就，只期望她能平安长大。没想到十二年后她能进入华国最好的大学里上大学，而这一切只因为当时妈妈在医院的门口撞上了几个米国专家，而米国专家的儿子带着翻译去病房看望她时，让她升起了上大学的**，并学会了最有效的学习方法。
第三个意外，她一直期望有个兄弟姐妹，然而华国的计划生育让父母只能有她一个孩子，但跟她一起长大的邻居小姐姐比亲姐妹还亲，俩人一起上小学、初中、高中，最后考入了同一所大学，并一同到了米国西海岸留学。
她们那所大学算是华国最好的大学，一所小高中能考进去一个学生就不错了，父母和老师们都认为是不可能的事发生了，而目前好姐妹就在米国西海岸工作生活，她去看望好姐妹比去看望父母还方便。
第四个意外，她和好姐妹上大学暑期打工时遇到星探，本来以为遇到了人贩子，没想到找到了一份收入颇丰的暑期工作，不仅让自己学到了很多课堂外的知识，还让她不需要太多父母的资助就顺利地读完五年大学。
第五个意外，她的爸爸一直以没有儿子而遗憾，直到她到了米国，才发现自己变成了男人，她的名字一直被大家打趣，自己大学的室友现在还天天称呼自己是她的男人。而自己的名字在华语里的意思是依靠其他支撑才能爬高的藤木而已，这真是一个大意外，爸爸终于有亲生的儿子了。
第六个意外，她一直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对生物物理情有独钟，直到再次遇到研究院里的劳伦斯教授，才知道原来劳伦斯教授就是当年她受伤时遇到的米国专家之子。
正是他当年往自己的心中种下了一颗“生物物理是最好专业”的种子，这颗种子在后来的十几年里不知不觉中长成一棵大树，引导着自己对生物物理的喜爱，而劳伦斯教授现在正是自己的导师。
在劳伦斯教授的指导下，她已经发表了好几篇论文，对生物物理的兴趣也越来越高昂。
第七个意外，她跟劳伦斯教授聊起锻炼公开演讲的能力，劳伦斯教授刚好参加过主持人俱乐部，她在挑选俱乐部的时候，觉得早上的时光是自己最能保证的时间，来了之后就遇到了热情的你们，让自己的生活开启了新篇章。
“这一切都让我感恩，生活里遇到你（们），是天赐的缘分。我相信，在我以后的生活里，还有更多的意外等待着发生。”
她删删减减，终于觉得自己能在五分钟左右读完。
她把这篇演讲稿发给了阿蒙，让他帮忙看看用词需不需修正。
她没想那么多，毕竟两个人交流语言的学习已经让她习惯了，有英语方面的需要找阿蒙，虽然手册里说可以找一个会员当指导，她还不了解，不知道哪个人适合，而且她刚好收到阿蒙的电子邮件，回信时顺手就把自己的演讲稿发过去了。
更何况这个跟工作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不用担心会给阿蒙惹来麻烦。
收到曹蔓电子邮件的阿蒙读了她的演讲稿之后心里有点泛酸。
她的自我介绍没提自己一句话！
她的出现绝对是自己生活里最大的惊喜，而在曹蔓的眼里，自己啥也不算，真是让人心中泛酸。
他抑制住把自己也加进去的冲动，很认真地给曹蔓修改演讲稿。
他听曹蔓说过，华国英语课比较强调英文写作，而且注重用词和语法，所以曹蔓的演讲稿里没有什么可挑剔的，用词准确，语气流畅，也没有语法错误。
只不过阿蒙觉得整体行文有点儿像曹蔓在写论文，严肃有余，活泼不足，照她所说，处处是惊喜，那么行文应该充满了喜悦之气，但曹蔓写出来的演讲稿让人读着有足够的惊没有足够的喜。
其实这只是他的误解。英文与华文里很多词都是有多重意思的，所以在选词和理解上由于文化背景和母语的不同会出现偏差。
米国人一提起“surprise”，第一感觉就是“惊喜”，而不是“意料之外”，“意料之外”英文里一般用“at”来表示，而华人看见这个词，立马与“车祸”等祸事联系在一起，不是好事情，没有好结果，当然不能用来当中性词。
所以曹蔓在选择词汇的时候，就选择了surprise来表述自己的感觉，她强调了这个词的“惊”，并没想到要突出表现其“喜”意，但阿蒙在读的时候，自动加入了喜意。
所以对曹蔓没把他算成是一喜，他心中就不由得涌起苦涩。
没有就没有吧，继续努力，以后一定要让自己成为曹蔓生活里无处不在的惊喜。
第597章 意外
曹蔓凭着这个处处是意外的破冰演讲，赢得了自己公开演讲训练旅程里第一个意外——当日的最佳演讲。
她觉得近一段的付出真的没有白费。为了准备演讲，她把自己的演讲稿录了下来，在来来回回上班路上，一边听一边记，回到住处，还会对着穿衣镜练习，自己都没数究竟练习了多少次，自觉能流利地声情并茂地表达出来。
最后她在觉得准备得差不多的时候，还当着西蒙斯夫妇的面讲了一遍，被两位老人夸了又夸。在她征询意见的时候，两位老人都说十分完美，无可挑剔。
而且两位老人还趁机问了她很多她的家庭和她的好朋友的问题，对她跟劳伦斯教授间的缘分也是十分感兴趣，问了很多细节。
可惜曹蔓那会儿还小，并不记得很多事情，唯一记得清楚的就是那只泰迪熊，这些年一直被她珍而重之地走哪儿带哪儿。
关于学习经验的谈话她自己早忘了，只是每有次人问到她的学习成绩为何如此优异时，邓天风都要把当年翻译小哥的话拿出来重复一遍，说亏得那么早就遇到了贵人，贵人保佑，教了学习方法，蔓蔓才有后来的好成绩。
有了妈妈的不断重复，曹蔓就不能说自己不记得了。
自从妈妈知道自己到劳伦斯教授手下做了博士后之后，每次通电话都要提醒她，逢年过节的，一定要给劳伦斯教授准备礼物，还唠唠叨叨：“当年如果没有劳伦斯父子俩，就没有你的今天，咱可一定要感恩。”
不过米国这边没有逢年过节送大礼的习惯，平时一个贺卡，或者几块钱、十几块钱的礼物，送礼的负担得起，收礼的收得高兴。
真的给谁送个几千几万的东西，你敢送，人家也不一定敢接呢，尤其是那些进入官场的，被人投诉并查实受贿的话，那可就是丢官丢职丢前途，甚至会锒铛入狱的。
也不是说米国这边没有关系网，但这个关系网，照曹蔓的观察，更注重的是能力。这一点曹蔓感觉还不深，袁媛在职场摸爬滚打了好几年，她深有感触。
她曾经提到过大部分的人都是靠着能力构造自己的关系网，有能力自然会有人在需要的时候想到你，有些人跳槽了，想到要在新的公司里好好做下去，一方面在新公司里找能干的同盟，另一方面也想着把以前认识的能人挖过来，袁媛这几年就经常收到前同事的邀请。
不过即使有人邀请，也不是就可以到对方公司去上班的，还得靠自己的能力通过层层面试才行。像她们这种读博士走研究一途的，发表的论文在找工作时是很占分量的。
所以曹蔓对阿蒙的建议很是犹豫的，自己没有在论文方面占有优势的话将来找工作会不会很吃亏？
她有自知之明，明白自己跟阿蒙是万万不能放在一起比的。她没有阿蒙的家庭背景，也没有阿蒙那样肆意的资本。
资本，当然是字面的意思，她想过好一点儿的生活的话，没有家庭的支持，没有遗产可以继承，只能靠自己。
而想挣钱，就得有证明自己实力的东西，那就是论文，对不熟悉自己的人来说，这是唯一能证明自己研究能力的东西。
她没意识到的是，她认识的人，从施密特教授到劳伦斯教授，甚至西蒙斯教授，都是愿意全力帮助她的，除了论文，她还可以有这些人的推荐。
是她的刻苦努力，是她的一诺千金，是她的独立，是她的善良，是她的为人考虑，一句话，是她的个人魅力征服了这些人，让他们愿意帮助她，助她在这片土地上，走上一条向上的坦途。
她不知道的是，通过她的这次破冰演讲，西蒙斯夫妇对这个住在自己家的租户女孩，有了更深的了解，也更加喜欢她。
所以后来两个人总是借口饭做得有点儿多，不吃就浪费了来邀请曹蔓跟他们一起共进早晚餐。曹蔓不是一个喜欢沾光的人，所以也经常去买了东西补偿两位老人，而且在他们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更是嘘寒问暖，照顾两人的饮食起居，真的像一个晚辈孝敬长辈一样。
三人的关系越处越亲密，这是后话。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她也联系到了两个合作方，一个实验室是做基因编辑的，另一个实验室是做激素刺激的，而设备问题也在跟这两个团队联系的过程中有所进展，因为这两个团队本身也是需要高速高清晰度高分辨率的电子显微摄像设备的。
只不过他们都各有自己的实验进度，三方正在进行时间上的协商，很有可能下半年才能进行实质性的合作。
劳伦斯教授对曹蔓的工作进度非常满意，下一步他们就该商量如何立项、到何处去申请研究基金了。
劳伦斯教授觉得申请基金在财政年度开始和结尾时更容易一些，开始时资金充裕时就比较大方，年度临近结尾时如果有结余没花掉的话会影响第二年的预算，所以很多单位也是要赶紧花钱的。
大部分研究院、科研单位和很多公司的财政年度都是从7月份到来年6月份这么算的，所以他们在暑假前把一切材料都准备好递交上去，暑假里再加把劲儿去游说一番，立项和拿到研究基金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过这种事儿急不来，事情得按部就班地做。而且她手头上还有几项实验工作也正在进行中，人不至于闲下来，也不至于断了口粮。
意外之事总是会发生，这一天她正要跟同事商量实验进度，突然接到爸爸打来的电话，算时间，国内应该是半夜。
她本来是把手机静音放在实验室外的，正好遇到他们从实验室出来在办公桌旁的白板边边写边讨论，有同事就看见曹蔓的手机颤颤悠悠地在平滑的桌面上挪动着。
曹蔓看了一眼，本不想接电话，看见是华国来的，赶紧接了。
父亲曹定国希望她赶紧回国一趟，爷爷重病垂危，家里想让她回去一趟。
第598章 要求探病
说实在话，曹蔓有点儿异样的感觉。
她出国第二年米国发生九壹壹事件后出关入关都非常紧张，那时她还没有拿到绿卡，妈妈知道了她回国有可能回不去米国，还说老家里有事儿就不告诉她了，免得她两难。
后来她拿到了绿卡，回国方便多了。妈妈还是坚持说，家里有爸爸妈妈，老家有事的话，也就不告诉她了，毕竟千山万水的，她回家一趟不易，有她代替女儿献孝心就够了。
去年感恩节的时候父母没过来，她以为父母是舍不得花钱所以找借口推了，后来她也知道了确实是爷爷的身体不大好，父亲要母亲留下来一起照顾父母，不过妈妈说爷爷就是人上了年纪，一些老毛病犯了而已，没啥可担心的，让曹蔓别操心家里，安心工作，她也就没再操心这事儿。
这会儿爸爸打电话过来，那说明爷爷的病情很严重，严重到了弥留之际？
虽然爷爷奶奶一直不怎么喜欢她，但作为大孙女，她还是应当回去看看的。
那她就得赶紧买机票，还有袁媛那边，要不要把微微捎回来？需要问她一下，不行，得先问了再订票，毕竟如果要捎带微微的话，她得把微微送到弗兰斯才行。
还有工作，自己能回去多长时间？这段时间得安排合理了。
还有西蒙斯夫妇的花花草草，他们刚好去坐邮轮休假了，她也不在的话，得找人照顾。
哎呀，这么多事需要预先安排！
眼下的讨论得先做好！
她挂了电话，闭了闭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像没事人一样跟同事们讨论起来。
大约十来分钟，大家讨论出了个结果就散了。
曹蔓马上去找了劳伦斯教授。米国人很在乎这种事情，劳伦斯教授当然立马答应放行，还问她准备回去多久。
说实在话，曹蔓不知道，她没有经验，最坏的情况，如果爷爷病情恶化，她可能只能赶上参加葬礼，一个星期应该就够了，如果是爷爷的病情越来越好，她也没必要总呆在家里，十来天总是够了。
万一爷爷的病情有起伏的话，她就不知道怎么办了。总不能一直呆在家里吧？这么一想，对她自己来说，这种情况才是最坏的。
要不打电话回去问问父母，自己回去多长时间合适？
这不是节假日的，她能请假的日子也不多，但愿爸爸能理解，千万别张口就让她回去一个月之类的。
她也没有对劳伦斯教授隐瞒自己的想法，提出她需要再跟父母商量一下。
劳伦斯教授还安慰她：“你可以在家多呆一阵子，你爷爷看到这么出色的孙女，说不定一高兴，病就好了。”
曹蔓心说，怎么可能？她希望爷爷别看见她就生气，别气着自己，她就千恩万谢了，否则说出去爷爷被她气坏了，这罪名她可担不起。
要不还是少回去几天？
这事儿得跟父母说清楚，她真的不想花了大价钱回家还刺激到老人家。毕竟从心底里，她不相信是爷爷要见她，她觉得肯定是愚孝的爸爸自己想出来的主意。
劳伦斯教授还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地方。她心里一动，问能不能把西蒙斯夫妇的花花草草托付给他。劳伦斯教授答应了，这让曹蔓非常感激，至少一件事情安排下去了，她得给西蒙斯夫妇写封email，至少要告诉他们一声，免得他们回来碰到劳伦斯教授拿着钥匙开他们的大门，那就太尴尬了。
她从劳伦斯教授的办公室出来，赶紧给袁媛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
袁媛在电话那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拒绝了她的好意，说还是暑假的时候，他们自己想办法去接微微回来。
曹蔓以为袁媛怕她绕路给她添麻烦，忙安慰袁媛，“也不麻烦的，我飞机票还没定，到时候只是顺路把微微带回给你们而已，最多就多花一天的时间。”
“蔓蔓，我不是因为怕给你添麻烦，是微微现在回来的话，我们没法安排她。前一阵子有人回国，我还起了心思，去问了问，现在附近的幼儿园都是满的，都是到了暑假才有空位出来。现在保姆也不好请，而我的假期也快用完了，到时候不能在家陪着她。”
袁媛语气里是满满的无奈。
是哦，曹蔓没想过微微回来之后谁照顾的问题。
“蔓蔓，回国见到微微的时候，多替我给她几个拥抱，告诉她我们暑假肯定会回去接她的。”
不接都不行了，微微该回来上小学了。
暑假里她得给女儿找一个有能听懂华语的老师的英语幼儿园，平时的交流语言是英文，微微的华文老师又能听懂，不至于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还没人能听懂她的话，岂不是要给她造成心灵创伤？不过微微还得加强一下英语语言训练，要不然进入公立小学，老师哪儿有时间只去管一个学生的语言问题？所以她得挑一个讲英文的幼儿园，让微微熟悉一下语言环境。
这是她能考虑到的最佳安排了。
曹蔓又给父母打了个电话，这次是邓天凤接的电话，“蔓蔓，你啥时候能回来？”
“我爷爷的身体究竟怎么样了？他究竟是什么病？”
“大夫说是慢性肺气肿，你也知道，他爱抽烟，一到冬天就咳嗽，还喘不上来气。去年天一冷就开始咳嗽，这一个冬天虽然住在咱们家，吃了不少药，咳嗽也没怎么好。”
“现在严重了？”
“他那烟瘾戒不掉，总是好两天，就偷偷摸摸开始抽。我也不好说他，你爸劝他的时候，他还不高兴，说他这一辈子就这一个爱好，一天不让他抽两口，活着还有啥意思？你奶奶也说，每天少抽几根就是了，我跟你爸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那就这么着？他们又没有医疗保险，生病了去看病，还不是你和我爸掏钱？他们也不心疼心疼儿子？”
“光吃点儿药也花不了几个钱。”
“现在是在家住着呢？还是医院里躺着呢？”曹蔓有时候对妈妈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这种事哪能由着老人胡闹呢，家里这个样子，也跟妈妈一直退让脱不了关系。
“他前些天回老家，倒春寒冻着了，现在在河东第一人民医院住院呢。”
“病情加重了？”
第599章 钱的问题
邓天凤不敢说她前两天觉得老爷子熬不过去了，貌似诅咒人似的，她只能支支吾吾地要求曹蔓：“我觉得你最好是回来一趟，在医院里照顾你爷爷两天，也出点儿医疗费，表表孝心。”
她二婶最近天天说，还是儿子儿媳妇靠得住，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闺女就是给别人家养的，挣那么多有什么用，爷爷住院这么长时间了，毛都没拔出来一根。
所以她就想让蔓蔓回来一趟，表现给他们看，女儿也是能靠得住的，免得老爷子有个万一，女儿都没有机会表现了。
曹蔓知道自己的妈妈是一个非常热情热心的人，她的缺点也非常明显，那就是不善言辞，对人只是一味地表达善意，被别人挤兑的时候不知道反驳，只一味后退。
记得上大学时自己的室友朱颜和孙菲在上过一门有关人的性格的课程，曾经拿周围的朋友和亲人做分析，她也把妈妈的情况拿出来给她们当案例。
朱颜断言她妈妈很善良很勤快很老实，要不然也不会被她表姐带回家，孩子长大了也没舍得让她回老家。
孙菲觉得她妈妈是很有自己的想法的，要不然也不会找那么多的工作，不再回乡。
曹蔓还真没跟妈妈谈过心，不知道她当年究竟是怎么想的。按照她自己的理解，妈妈是被生活所迫，需要多挣钱。而且这是她认定的想法，所以就没跟妈妈再去确认过。
朱颜觉得她妈妈肯定是有点自卑的，尤其是嫁给她爸爸之后，毕竟她爸爸看着很英俊，还是大学毕业，而她妈妈小学都没毕业，她们家肯定是爸爸做主。
曹蔓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妈妈在曹家人面前就是自卑，不论什么事都往后退让，简直没有什么底线。
她曾经跟妈妈说过，没必要什么事都退让，妈妈不听她的，她也没法。所以才想着等将来给父母办了移民，远离那些只知道索取，不知道珍惜她父母付出的家人。
这次本来她认为是爸爸想让她回去尽孝，没想到竟然是妈妈。
不过现在想一想，还真是有可能的，两个人都是有点儿爱面子的。肯定是一个一提，另一个就同意了。
她犹豫要不要回去，如果回去要呆几天。
不管怎么着，得先给父母打个预防针，免得到时候他们不让自己离开。
“我现在负责两个实验，都到了关键时候，不能离开几天的。”
“那就不能回来一个月了？”
果然，他们最低的要求是一个月，“最多几天。”
“几天也太短了。你们导师应该有很多学生吧？能不能让别人接着做？至少得回来半个月吧？”
“妈，路上还要两三天呢。我只能坐飞机飞到燕京，然后坐火车回家，还好这个时候不是春运，不是假期，回到燕京再买火车票应该能来得及买当天的。”
“说起火车票，你能托朋友先帮你买好吗？这样你也不怕耽误时间了。”
“我爷爷的病是不是很严重？”听着妈妈言语间那股急躁，她总觉得爷爷真的到了弥留之际似的。
“那个，那，他应该能等到你回来的。”
“我去导师那儿请假去，可能最多给我俩星期，毕竟那些实验我知道的最详细，万一时间长耽误了，可是要影响好多人发工资的。”
邓天凤没想到女儿现在这么重要，她虽然想让她回来，却并不想影响到她的工作，忙不迭答应：“能回来就好，哪怕是一个星期也行。”
电话这头，曹蔓无声苦笑一声，妈妈就是这样，谁在她面前强势，她就在谁面前服软。
她不由加问了一句：“我爸同意我才回去几天吗？”
过了几秒钟，她才听到妈妈的回音：“我就跟他说你好不容易才请到假，到时候你也这样说。”
曹蔓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妈妈把自己拉进里屋，假装打自己的事情来，呵呵，妈妈就是这样欺上瞒下的。好吧，软绵的人总能找到自己的活路。
她不知道自己该带多少钱回去，银行里有两三千米元，其他能用来周转的都在那个投资账户里，想要兑现，还得挑出一个基金来卖，还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她找了个机票代理询问了一下票价，也去网上查了查，唉，买近期的机票，没便宜的，都要一千多。
那么还剩一千多可以带回家，回来又要“身无分文”了。
可以用信用卡买机票，下个月再担心，刚好她可以咨询一下阿蒙卖哪个股票好。她还从来没有从那个投资账户往外取过钱呢。
她赶紧给阿蒙的私人信箱发了封电子邮件，听说他的手机是会被监听之后，她就避免跟他主动联系，不主动打电话，更不主动发电子邮件。
她告诉阿蒙自己家里有事儿，需要赶紧回家一趟，不过银行里的钱可能不够用，她要先用信用卡买机票，可能需要从投资账号里转出一两千块钱，以备回来后用，问他最好卖哪一支股票或基金。
她又考虑到自己带了米元回国也没法直接用，到银行换还要交手续费和使用最低的现钞买入价兑换，很不划算，所以她就在聊天群里问了问在燕京的各位，谁需要米元，她需要兑换两千米元左右。
国内的同学和朋友哪怕是自己不需要，也有同事或亲戚家需要换汇的，这年月，到米国来旅游或者留学的越来越多了，根本不用担心换不到。
这种换法都是用的当天官方汇率，还没有手续费，双方都满意。
由于华元比较多，她不可能带着大把的钱跑来跑去，她希望能帮忙的朋友直接开一个账户，给她一个atm卡就行，她需要现金的时候，直接取，万一被小偷偷了，还能及时挂失，损失也不会太大。
由于是通过朋友来操作，她也不怕对方挂失或自者己把钱取回去。
傻妹先跳出来表示要跟她换，可惜那家伙不在燕京，只能表示遗憾。
孙菲表示一定要见她，她们俩可是好久没见过了。
最后王欣欣把这件重任领了下来，还问她什么时候回燕京，什么时候回米，要不要她帮忙买火车票。
曹蔓正担心火车票的事儿，在群里当众“亲”了“亲”王欣欣，表示感谢与感激。
第600章 回乡的路上
王欣欣希望她能在燕京停顿一两日，几个老朋友好好聚聚聊聊，可惜曹蔓不知家里的状况，只能婉拒，不过表示回程时可以提前从家里出来一两天。
这么识大体的安排让燕京的几个人很是满意，都表示到时候大家一定要聚一聚，不见不散。
她买了后天的机票，两个星期加上头尾两个周末，时间不算短。
说实在的，她如果不是觉得好几年没见过父母了，肯定不是特别愿意回去的。毕竟对老家那些所谓的家人，她真的没有什么亲近的感觉，除了那个并不在老家的三叔。
只不过她对回程时跟老友们的相聚充满了期待，她慨叹一声，自己这一生大概没有太多的亲人缘，只有朋友缘吧。
在空中飞了十几个小时之后，当地时间三点多，曹蔓终于到达燕京国际机场。
王欣欣表示她可以去机场接她，被曹蔓拒绝了，王欣欣给她买了晚上从西客站出发的火车票，她从国际机场坐大巴过去，也至少需要两个小时，她能提前一个半小时到达西客站，时间上刚好。
如果是她自己，估计只能买更晚的车次，她跟王欣欣约好在西客站某个地方见面，这样曹蔓可以拿到王欣欣预先给她买的火车票。
考虑到是晚上坐火车，王欣欣给她买的是硬卧。
她多么希望火车票也可以网上购买，这样她就不用这么麻烦别人了。
习惯了出门刷卡的生活，让她回到华国去再次体验做什么事都要掏钱数票子数硬币的日子，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习惯。
由于身上只有几十块上次回国时剩下的零钱，她只敢留着关键时刻用，比如买到火车站的大巴票。
看着丰腴了很多的王欣欣，她放下行李箱，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亲爱的，一看你这生活就很舒心。”
真的是心宽体胖。
王欣欣使劲抱了抱她，不满道：“你个小妮子！还是这么苗条，这么年轻，看看我，都是中年大妈了。”
老天爷真真是不公啊！米国有啥神丹妙药，让自己这位大美女室友十来年如一日，几乎没啥变化？
俩人边聊边走向候车室。王欣欣到的早，早就摸好了底，知道曹蔓应该在哪个候车室候车。
王欣欣比她想象的还要贴心，不仅给她准备了一张atm卡，还给她准备了华币，五百多块，五百是从曹蔓的钱里扣除的，是百元大钞，还有王欣欣自己掏腰包另外准备的几十块零钱，给她路上用。
王欣欣还提前给她买了一袋子吃的喝的，免得她赶时间没空吃饭。曹蔓倒是不饿，短短十几个小时，曹蔓在飞机上吃了晚早中三顿饭。
王欣欣已经知道她回家是因为爷爷病危，怕她那点儿钱不够花。要知道，现在医疗费越来越贵了，亏得他们是公费医疗，可她知道曹蔓爷爷这样的农村人，不知道要付多少钱，说不定全家都指望着她这个在国外挣钱的孙女呢。
“蔓蔓，要是钱不够花的话，你及时跟我联系，我给你打钱过去。”
“没事，我们家那么多人呢，哪儿就单指望我了。”
“你是不知道，现在医疗费很贵的。反正，你需要钱的话要及时跟我说一声，我给你打到那个账号里。”
曹蔓感激地冲她笑了笑，“好！”
曹蔓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把给王欣欣宝贝闺女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先把礼物带给你家宝贝闺女，顺便帮我说几句好话，到时候我到了你们家，她可得让我好好抱抱。”
“这我可不敢保证，她现在小泼猴一个，能让她安生一会儿，得她爸爸的高压才行。”
“你这是让她爸爸带孩子了吧？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看袁媛当了妈，忙得跟陀螺似的，人也瘦得跟麻秆一样了，看着就让人心疼。”
“我们俩都在学校里，没那么累。听说他们学计算机的都忙的很，尤其是在外边公司里干的。你看袁媛那个傻妹同学，还有蔚然的老公，都是忙得跟陀螺似的。不过人家挣得也多，咱没那个发财命，安贫乐福罢了。”
俩人正聊着，就听到广播，到了检票上车的时间。
曹蔓再次谢过王欣欣的帮助，让她这么晚还到火车站跑一趟。
王欣欣临走前给了她一拳，“说啥呢，跟我这么客气。”
“好，我不跟你客气了。你快回去吧，再不回去你家宝贝要哭着找妈妈了。”
王欣欣也惦记着女儿，不再跟她客气，没有坚持再陪她一会儿：“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亲，你也买个手机卡吧，这样在国内联系起来也方便些。”
“我在机场打听过了，好像两边用的信号不一样，我的手机在国内没法用。等我回家再说吧。”
机场里最便宜的手机几百块，她的华币得省着点儿花。但愿河东那小城市，物价应该没有燕京高，手机应该也便宜些吧。
……
那会儿的特快火车还没那么快，等火车到达河东站的时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半夜三更的时候更显得春寒料峭，不过曹蔓住在东部，天气也不暖和，所以穿着妈妈手织的毛衣和稍厚一些的夹克衫，偶尔在室外也不觉得冷，更何况坐的特快又是空调车，并不觉得冷。
而且她决到定了河东，先在候车室里等等，等到天亮有出租车的时候再打的回家。据说河东每年都在大变样，她怕自己不打的找不到家。
因为空调很足，所以她上车不久就觉得有点儿口渴，要知道她下了飞机以后一口水都没喝呢。
看看王欣欣买的饮料都是汽水一类的，她没想喝，这时候要是有冰水就好了。
看着别人都拿着杯子喝茶水，她很羡慕，她已经忘了华国的火车上是备有热水的，而她也早已习惯了在米国到哪儿都是趴在饮水机直接喝，根本没有随身带杯子的意识。
好在王欣欣给她买了带碗的方便面，她可以泡上一碗，吃碗面，再喝点儿汤。
吃饱喝足之后，曹蔓躺了下去。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没有太大的移动空间，她根本没怎么休息过，只昏昏沉沉打了几个盹。这会儿躺在床上，哐当哐当的声音，有节奏的晃动，是最好的催眠剂。
第601章 面子问题
临走前的两天，曹蔓有很多事情要忙，很多细节要交代，白天忙着正常的工作，晚上忙着整理材料，留下文字说明，每天都只睡三四个小时。
已是强弩之末的她，这会儿终于可以放松一会儿了，至少她知道，快到站的时候，列车员会过来把她叫醒，不会错过站，这也算是坐卧铺的一个好处。
……
等曹蔓从出站口出去的时候，她看见妈妈正激动地冲着人群挥舞着胳膊。她很惊诧妈妈会来接她，因为不想家里人来接，她只提了一下坐火车的时间，根本没给父母说她要坐哪趟车。
原来为了等女儿，邓天凤吃完晚饭早早骑了个三轮车到了车站，买了站台票进了候车大厅。每趟从燕京过来的车，她都要去看一看。
“没给你说，就是不想你们费事来接我，要知道你非要来的话，我早告诉你了。”
“没事，晚上你爸在医院里陪着，我在家也没事。”
“我爷爷的病究竟怎么样？”
“他没事了。”挂了几天吊瓶之后，老爷子的病情被控制住了，已经不像前些天那么呼吸困难，一副大限将临的模样。
“那就好。”
“大夫没说什么时候能出院？”邓天凤有点儿犹豫，不知道怎么跟女儿说家里的情况，“咱们先到候车室暖和一会儿，我慢慢跟你说。”
曹蔓一听爷爷没大问题，心就放下了大半。
邓天凤边走边琢磨一会儿怎么跟闺女说。虽然她自己挣的钱很多都花在曹家，曹家的事情她一直都没做过主，这次老爷子住院出院更不是她能做主的事儿。
大夫说病情稳定下来了，可以出院静养了。老太太不放心，觉得医院里条件好，应该住到老头子咳嗽完全治好了再说。
可是老爷子的病没法根治，咳嗽也是不可能完全治好的，难道要老爷子一直在医院住下去？
当时曹定国想开口反驳，但看见老母亲盯着自己的样子，他诺诺不成言，把想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算了，等自己撑不住的时候，还有两个兄弟呢。
其实老太太没想那么多，她只是想到万一回家静养，老爷子不时咳嗽，晚上不仅扰得她睡不好，还得亲自照顾，而自己上了年纪身体也没那么硬朗了，还不如让老爷子住医院里由儿子儿媳妇照顾。
大儿媳妇已经退休了，可以在医院里照顾老爷子，自己平时住在儿子家，离医院不远，儿子儿媳妇容易两头照顾，自己还可以不时地去医院看看。
至于住院要花多少钱的问题，有三个儿子出钱，她从来没想过，她只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养大了三个儿子，养儿防老，就是要这个时候用的。
二儿子曹定邦在老家看顾着家里的几亩地，而且现在正值春耕，他根本走不开。二儿媳楚万荃跟着小孙子住在长安，说是开了个小店，每天都要开门才能挣钱，要不然租金就白搭了，也才回来了半天。三儿子在南方打工，听说老父亲要住院，二话不说打回来一万块，三媳妇更是多年没回来了，据说工作忙。
作为家里的老大，又离医院这么近，曹定国夫妇责无旁贷地接了照顾两位老人的任务。
作为第三代的孙子孙媳妇们，都在周末的时候来看望过爷爷，包括在长安的曹怀杰和他的新婚妻子。
他们不仅来医院探望，还送了钱来，因为最小的曹娥在上大学，所以他们没什么可说的，但作为大孙女的曹蔓，不仅工作了，还在国外挣外汇，她却没有一点儿表现，那得理不饶人的二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了几句酸话。
邓天凤被这话一激，当时也没多想，试图解释：“蔓蔓她回来一趟不容易，我们已经跟她说了，她还说一定要回来看望爷爷的。”
说完这话她就后悔，自己应该说女儿已经把钱打回来的。可是话已出口，如泼出去的水，根本收不回来。
当时楚万荃就笑着说：“我就说蔓蔓也不会那么没孝心，想想当年她还小的时候，爷爷奶奶一到暑假就忙着跑过来照顾她，俩人照顾仨孩子，多辛苦啊。现在爷爷病成这样了，她怎么着也得回来看看。”
曹老爷子一阵咳嗽，不知是响应二儿媳妇的话觉得孙女应该回来看望自己，还是抗议她说自己病成这样。
楚万荃当即又是忙着给老爷子轻拍后背，又是忙着让儿媳妇给老爷子倒水，非常勤快，颇显孝心。
等老爷子咳嗽过后，她看着曹定国，“蔓蔓啥时候回来呀？”
曹定国不可能承认自己没说过这话，也觉得弟弟的孩子都过来了，闺女平时不回来，爷爷病了，也确实应该回来看看，所以顺着话头就说：“就最近吧，机票不好买。”
所以这夫妻俩回到家赶忙偷偷商量着，该给女儿说一声，让她赶紧回来一趟。
由于自己说错了话才把女儿拖了进来，邓天凤有些觉得对不起自家闺女，所以把自己偷偷攒起来的钱也带了过来，想交给女儿，让她到时候当大家的面拿给爷爷奶奶，既堵了其他人的嘴，又有了面子。
这会儿听女儿问起来爷爷的病情和家里的安排，她赶紧把准备好的信封拿出来，“这是你以前寄回来的，大部分我都偷偷存起来了，本来是想着给你攒嫁妆的。想着你这次回来，可能没准备，这个就先还给你。等到了医院，当着大家的面再拿出来。”
她一边小声说着一边往女儿手里塞，“赶紧好好收起来。”
曹蔓皱了皱眉：“给你们寄就是让你们花的。”
“我也没啥本事，也没法给你攒那么多嫁妆，我的退休金就够我花了，你别担心我，以后你有钱了，千万别往家里寄了，这次你爷爷住院，如果不是你堂弟他们都出钱了，我也没想让你回来。再说了，养老也是我们做儿子儿媳妇的事儿，你顾好自己就好了。这次是妈说错话了，所以不能不让你回来一趟。闺女，妈对不起你。”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回来看望一下爷爷也是应该的。”
第602章 回家
曹蔓不想在公共场合跟妈妈推来让去的，她把信封先收了起来，就想着是不是可以跟妈妈回家了。
“对了，妈，你是怎么过来的。这个时候外头有出租吗？”
“我没注意，我是昨儿晚上过来的，骑了个三轮车。我放了个小板凳，你凑合着坐。咱家又不远，一会儿就到了。现在路修得可宽了，这大清早的，没啥人，走着也方便。你冷不冷？不冷的话，咱们先回家？”
“你咋买了个三轮车？”
邓天凤赶紧解释：“三轮车是借的，对门邻居家孩子在街口开了个书店，经常有包装纸箱子，他们家老爷子就买了辆三轮车，经常把纸箱子送到回收站去，一个月光这个就能挣好几百呢。”
看妈妈很眼馋的样子，曹蔓不由问道：“你也想开个小店？”
“没有，没有，我哪儿有那本事。我也就到哪儿帮个工还行，我识字不多，也不会算账。不行。”
“要我说，你也忙了一辈子了，该歇歇了。再说了，我听说这些年，爷爷奶奶几乎常驻咱们家了。照顾老人也很辛苦的。”
“还行，不辛苦的。”
妈妈就是这么老实，照顾老人、病人哪儿不辛苦了？一点儿都不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俩人很快走到了三轮车旁，这是一辆前面是车厢的三轮车，曹蔓把行李箱先放了进去，“妈，你坐进去，我来骑。”
“不行，还是我来吧，你可能骑不惯。”
这玩意儿自己还真没骑过，曹蔓也没推辞，自己坐了进去。
邓天凤很熟练地把三轮车骑出了停车场，她有时候会帮对门老爷子把东西送到废品站，老爷子给她几块跑腿费，她这次想借用一下三轮车，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
曹蔓问：“这次我爷爷生病，主要是你和我爸照顾？我二叔二婶他们呢？”
“你爸在家照顾你奶奶，你二叔在家忙春耕，你二婶开小店走不开，你三叔三婶还在南方打工没回来，不过他们寄回来一大笔钱给当医疗费，你二婶和你俩弟弟弟妹都回来过，也给了几千块当医疗费。”
“我爷爷住院花了多少钱了？”
“听你爸说快两万了。”
“你们觉得他还需要住多久？“
说起这个话题，邓天凤心里还是有点儿不忿的。明明大夫都说可以回去静养了，婆婆不松口，丈夫不反对，家里又不是大富大贵的，还不想着省点儿是点儿。
但是那是她公公婆婆，她还真不好说啥。
看妈妈这样子，就知道爷爷奶奶又吃大户了，而自己的父母又是无条件屈从了。
唉~
曹蔓也没了聊天的心思，母女俩很快就回到了家。
奶奶还在家里住着，住在她那间屋里，曹蔓实在是不想跟奶奶挤在一张床上，所以她准备睡客厅的沙发。
白天在病房照顾病人，晚上等女儿一晚上没睡，所以邓天凤也很累，女儿顺利接回了家，丈夫又在医院陪床，她就拉着闺女一起睡了。
不知由于时差的关系还是因为她在火车上睡过一大觉，曹蔓躺在床上睡不着。很快妈妈的呼噜声就传了过来，她就更睡不着了。
本来几年没回来，这次回来她还是很高兴很激动的，怎么着也是见亲朋好友的好机会，可是自从见了妈妈，除了刚开始几分钟的兴奋外，她的热情已经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火苗在慢慢地熄灭中。
睡不着的时候，免不了左思右想。
她在想这次回来要不要把自己带回来的钱全部花掉，她不是妈妈那样的性格，也不是爸爸那样的性格，她总觉得亲不亲是相对的，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你算计我，我也不会任你算计。
对，她就觉得爷爷奶奶就是在算计自己的父母，甚至在算计自己。父母什么态度她管不了，可她自己却真的不愿一步踏进别人挖的坑里。
现在很明显已经被自己的妈妈拉到了坑边，有点骑虎难下啊。
曹蔓真的很想不管不顾，万一在病房里有人惹怒了她，她就把这些年自己加上父母对家里的贡献都摆给大家看看，让某些人别总想着得了便宜又卖乖，还得寸进尺。
任何事都要适可而止，别闹掰了，一拍两散，鸡飞蛋打。
她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爸爸妈妈几乎忍了一辈子了，现在闹翻了，等于让父母半辈子的投入都打了水漂，再把爷爷奶奶气出个好歹，她爸爸肯定饶不了她。
她对父亲的感情也是说不清楚的，小时候父亲打过她，后来上了学，她帮着做家务，学习成绩好，父亲就对她好了很多，只是他这人对自己和自己这个小家的人都显得很抠门，什么都舍不得买，妈妈的衣服都是她自己买布自己做，她这个唯一的女儿的衣服是捡的袁媛的旧衣服。
他对小家这么抠门，对那个大家却非常大方，只要爷爷奶奶开口，他宁肯举债也要满足，舍不得给亲闺女买衣服，却舍得给侄子买新棉袄，这事儿她能记一辈子。
真是让人不明白，在曹蔓看来，这就是老实到傻，是愚孝，是重男轻女。
父母愚孝，她却不能，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父母。她自己没打算结婚，那就不会有后代，而且米国人也是养老不靠儿女的，她得为自己攒养老金，也得考虑父母养老的问题。
她得攒钱，得开源节流，开源没那么容易，只能节流，能省就省。
让她意外的是，妈妈竟然学会了偷偷攒钱，呵呵，还算有救。但那笔钱也不能随便让爷爷奶奶花掉。
她在想着，怎么能让爷爷出院，回到家慢慢养着。
是爷爷不想出院？还是其他什么人不想让他出院？她得问问妈妈，但愿她知道。如果妈妈不知道的话，她去问谁合适呢？是直接问还是旁敲侧击？如果想旁敲侧击，怎么个旁敲侧击法？
曹蔓跟人打交道，向来是直来直往，最近已经意识到了这种处事方式不好的一面。以前没意识到也就罢了，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着同样一个意思，如何表达才能让别人接受起来不觉得被冒犯。
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是参加主持人俱乐部后，已经有点入魔了，什么时候都在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了。
第603章 做早饭
主持人俱乐部里经常赢得最好即时演讲的“老前辈”跟她说，哪怕是最难的即时演讲，也是可以提前准备的。
刚开始她有点儿不相信，后来他们一起做了个游戏，无论曹蔓最初提出的是什么话题，都能被这人三言两语绕到同一个话题上，然后就是精彩纷呈的一分钟演讲，她才不得不信。
那人说，如果你把那个主题的各种表达练习熟练了，那么你就不怕即时演讲了，更何况你还可以准备好多个主题的即时演讲，何愁说不好。
这话题拉得简直就是九头牛都拉不跑的节奏！她自认没有那个扯话题的本事，可至少给她指出了一条道路：是可以这么做的！只要往这个方面努力，总有一天她也可以。
这会儿轮到处理家事，她就不由自主地想着话该怎么说，事儿该怎么问。
…………
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她听到屋外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就听到有人推开了她们的房门，“天凤，该做早饭了！”
是奶奶的声音，没敲门直接就开门进来叫人了。
曹蔓真不习惯，她只好假装刚刚被叫醒的样子，“啊，天亮了！”她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奶奶好！奶奶起这么早！奶奶饿了吧？我起来给你做早饭。”
她麻利地爬下了床，“我妈昨天晚上为了接我，一晚上没睡，这刚睡着。让她多睡会儿。”
她一边说一边搀着奶奶往外走，没给奶奶回头接着叫妈妈起床的机会。
“你会做饭吗？”
“我咋不会做，这么多年，自己不做饭，吃啥？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也给奶奶做点儿米国人的早餐尝尝，可惜，咱们没有烤箱。”
“啥叫烤箱？”
“是烤东西用的，米国人吃的面包不是蒸出来的，是烤出来的。”
她把奶奶拉出卧室，“奶奶，你想吃啥？喝点儿什么稀饭？”一边问，一边四处看，“也不知道东西都在哪儿放着。”
她先在挨着厨房门口的洗水池那儿随便洗了把脸，她怕如果自己拿出洗面奶来洗一阵子的话，奶奶又要去叫妈妈起床了，所以洗脸梳头需要速战速决。
奶奶撇了撇嘴，东西都不知道在哪，还说给自己做早饭。
“我还是去把你妈叫起来吧。”
她赶紧拉住奶奶：“我妈她刚睡，睡前还惦记着一会儿吃完早饭去伺候我爷爷呢，你说她要是没休息好，万一伺候我爷爷的时候，拿错药了啥的，岂不是要出大事。您还是让她多休息会儿吧。奶奶，你指挥，我来做。”
曹蔓以前在爷爷奶奶面前尽量装透明或者躲避，她知道这次是躲不掉的，那干脆拿来练习说话的技术。
由于从小就没得到爷爷奶奶的偏爱，所以曹蔓心底没能把爷爷奶奶当成慈祥可敬的长辈来看待，总觉得他们是欺负自己一家的人，把他们当成对手来看，总想着什么时候能让父母走出那种愚孝的困境，让自己真的过几天舒心日子。
俱乐部一个“老前辈”在讨论起辩论如何能打败对手时，曾经提到过他自己的经验，他说任何论点都有两面，两面都要充分利用起来。用它强势的一面架空它，道德绑架它，用它劣势的一面打击它，证明它多么的不堪一击。
理论哪怕是再容易理解，操作起来并不容易。
按照曹蔓的理解，华文里常说的“用你的话来堵住你的嘴”不就是相互道德绑架嘛，这个可以一试。
她准备把家里的人敬起来，让他们不好意思说自己说父母什么。
她还准备卖惨，自己究竟有多少钱，谁也不知道，不是么？那干嘛要老老实实交代出来，让他们理所应当地吃大户？
自己愿意给出去是一回事，被别人逼着拿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她要看看家里人的态度，再来决定究竟要拿出来多少钱表孝心。
这就是昨晚上，应该说是今天凌晨，她给自己做的心理建设。
……
她把奶奶搀到厨房门口，一边跟她聊早饭的事儿，一边橱柜的门都打开看一看，家里的习惯还没变，东西大都还在她熟悉的位置。
曹老太太到了大儿子家，总是摆着长辈谱，几乎没到厨房做过饭，除了知道碗和杯盘的位置和明显放在台面上的东西，她根本不知道其他东西在哪儿。
曹蔓也不用她指点，找出大米，“一会儿我爸会回来吃饭吧？咱们四个人，这么多米熬稀饭应该够了。”
她从米袋里挖出一杯米，淘了淘，加了四碗水。
“奶奶，你们早上一般吃什么菜？”
她接着问：“吃馒头，还是到楼下买油条？买油条的地方远吗？好久没吃过了，还挺想吃的。”
“就记得吃。不知道我没牙，油条都咬不动，这是想饿死我。”曹老太太低声嘟哝了一声。
曹蔓没听清她在说啥，“啊，奶奶，你说要吃啥菜？我会炒菜的。我去冰箱里看看有什么菜。”
离家多年，她有十来年早餐不吃炒菜了，不过记得家里是有吃炒菜习惯的。
她准备炒个青菜，炒个鸡蛋，这样各种维生素、纤维素和蛋白质都有了，还快速，最好冰箱里还有馒头，她也不用下楼去买了，她第一天回来，啥都不熟悉。
厨房很小，所以家里的冰箱放在客厅里，她跑过去看了看，好在想要的东西冰箱里都有，顺便就把需要的东西拿到了厨房里。
看她自己在厨房忙，曹老太太也不愿站门口看着，年纪大了，站时间长了腿不行，所以她自己去客厅里坐着看电视去了。
……
等曹蔓正在把最后一份菜往盘子里盛的时候曹定国自己开门回来了。
进门走几步就是厨房门口，她一看是曹蔓，“蔓蔓，你回来了。”
“爸！早上好！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我刚刚做好饭。”
“你妈呢？”
“我妈昨天晚上几乎没睡，在车站等了我大半夜，她刚睡着。我来做早饭，让她多睡会儿。”
“你也没睡好吧？”
“我坐硬卧回来的，在火车上睡了一大觉。好了，爸，你去叫一下我妈，咱们可以开饭了。”
曹定国看见女儿还是挺高兴的，尤其是闺女一回来就扎进厨房做饭，知道心疼父母。
第604章 那是孝顺
大部分人上了年纪晚上睡觉打呼噜，邓天凤从年轻的时候就养成的习惯，睡眠浅，一有动静就起来看看，一副爱操心的命。最近两年两位老人住在家里，事情也多，晚上睡不好的话，白天容易走神，所以大夫建议她晚上睡觉拿个耳塞塞上耳朵，听不见噪音的话，说不定能睡得好一点，她的睡眠质量确实提高了不少，所以现在躺下睡觉的时候习惯了塞上耳塞。
由于塞着耳塞，关着卧室门，她就没怎么听到客厅里的电视声。等曹定国打开卧室门的那一霎那，她就被客厅里传来的播音员的声音惊醒了，曹老太太耳朵背，电视声音很大，塞着耳塞都不管用。
一大早的，几乎每个台都是早间新闻，老太太也听不进去多少，反正喜欢开着电视图个热闹。
邓天凤也不用曹定国再说什么，赶紧起床，还懊恼不已，“呀，咋就睡死过去了。几点了？我还没做饭呢。”
“蔓蔓已经把饭做好了，快起来吃饭吧。”
邓天凤正在整理衣服的手顿了一下，有闺女就是好，千山万水地回来，也不好好休息一下，就给全家人做早饭！
她加紧了穿衣的速度。
曹蔓已经把桌椅和饭菜都摆好了。
她有点儿懊恼稀饭做得好像有点儿少了，她发现家里的碗比较大，一个人不到一满碗，想了想，她倒了点儿开水进锅里，搅了搅，才重新给大家盛了饭，嗯，锅里还有一碗的样子。
好在一杯米也不少，所以稀释过的稀饭也不算太稀。真是的，好久不做饭了，水平下降不少。
她本来还想用微波炉热馒头的，这是这么多年在米国养成的习惯。转了一圈，发现家里根本没有微波炉，她只得把馒头再蒸一次。
不过蒸热的馒头比微波炉热出来的馒头好吃，跟新出锅的馒头一样松软，传统热馒头的方法还是有好处的。
由于曹蔓常年不在家，家里最多四口人，所以他们的家具已经不再是容易收起来的折叠桌，现在用的餐桌是一个长方形的餐桌，可以坐六个人，俩人买餐桌的时候，想的是三代同堂，哪怕是有了小外孙，挤一挤也是能坐下的。
爸爸扶着奶奶坐了一边，曹蔓就跟妈妈坐了另一边，妈妈给她夹了块炒鸡蛋，“蔓蔓，辛苦你一回来就忙着做早餐。”
奶奶在另一边嘟哝：“稀饭这么稀，没米了？蔬菜切那么大块，怎么吃？”
曹定国赶紧给她夹了块炒鸡蛋：“妈，你吃炒鸡蛋，这个软和，不用咬。蔓蔓，以后炒菜，要把蔬菜剁碎了，煮稀饭的时候稍微再煮稠点儿。”
曹蔓根本没想过要把蔬菜剁碎的问题，难道爸爸妈妈每天都是吃碎末末蔬菜？在学校，她都是吃的沙拉，蔬菜生着吃，大片的叶子，长长的蔬菜条，连蘑菇都是生吃的。
说起熬粥，她更觉得委屈，当时她挖米的时候，奶奶也在，啥都没说，这会儿嫌弃饭稀，这不是故意挑刺么？
她不知道的是，曹老太太也好久不做饭了，早忘了煮稀饭该放多少米。
奶奶还在嘟哝：“就一份菜能吃。”
邓天凤马上站了起来：“妈，你先吃炒鸡蛋，我再去给你炒一块豆腐。”
曹蔓不愿妈妈太辛苦：“呃，妈，我去吧，你先吃。”
“没事，我动作快，一会儿就好。”
邓天凤按着曹蔓的肩膀，没让她起来。
曹蔓本来想跟奶奶道个歉的，可看着妈妈都去给她炒豆腐了，她还在嘟嘟哝哝的，心里就很不舒服，也就没了说话的劲头。
她低着头一口一口咬着馒头，喝着稀饭，也不说话。
曹定国也不知道说啥好，本来闺女大老远回来了，是一件高兴事儿，而且女儿不辞辛苦给大家做早餐，更是一件暖人心的事儿，可惜事情没做到家，让老妈不高兴了，让他批评女儿，他舍不得，让女儿给奶奶道个歉？他觉得说不出口，也没多大个事儿，至于么。
他也只能默不吭声地吃饭，稀饭喝得哧溜哧溜地。
曹老太太牙口不好，馒头也咬不动，习惯掰成小块，放在稀饭里泡一泡，泡软了再吃。曹蔓抬头瞄了她一眼，看见她泡馍的动作，更加相信她是故意挑刺，稀饭做稠了，她还怎么泡馍？！
真是懒得理她了，她要看看她是怎么挑剔父母的孝心的。
曹老太太一看大家都不吭声，“你们咋都不说话了？”
曹定国正在端着碗吸溜稀饭，曹蔓刚好咽下了一口馒头：“奶奶，不好意思，我这些年跟外国人学的，养成习惯了，吃饭的时候不说话的。”
“洋鬼子有什么好的？都学成假洋鬼子了。”
“奶奶，别说洋鬼子了，咱们华国，大户人家自古就有这个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就是说吃饭睡觉的时候，都不说话的。吃饭时不说话，免得饭菜喷得到处都是。咱们老曹家上数多少代，那也是当过皇帝的，咱也得讲究讲究。”
爷爷以前经常说，“咱们老曹家上数多少代，那也是当过皇帝的”，这会儿用在这里，看奶奶果然不再说啥，曹蔓挑了挑眉，呵呵，往上捧还真管点儿用啊。
等邓天凤端着豆腐过来的时候，餐桌上不像平时热闹，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该不该问一句，又不知该怎么问，所以放下盘子，“妈，趁热吃豆腐。”
曹定国也赶紧给老妈夹了几块放进她碗里，“我自己会夹，放碗里都泡没味儿了。”
邓天凤正想给女儿也夹一块，一听婆婆这么嘟哝，她的筷子拐了个弯，回到自己嘴边。
曹蔓暗自松了一口气，自从她住校开始，她就不喜欢别人给她夹菜吃了，想想别人用塞进自己嘴里的筷子夹菜放到她碗里，她就觉得像是看到了无数个细菌在上边打滚，让自己吃下去？她得心理建设好半天。
刚才妈妈还没开吃就给自己夹了一块鸡蛋也就罢了，这都吃了一会儿了，再给她夹，哪怕是妈妈，她也觉得无法接受。
她生怕妈妈再给她夹菜，赶紧说：“妈，大家还是别夹来夹去的，离得不远，都能自己够着，想吃啥自己夹。”
奶奶撇了撇嘴，“你爸给我夹菜，那是孝顺。”
第605章 醋
曹蔓顿了一下，没想到奶奶会往自己身上想，赶紧说道：“奶奶，你不一样。等一下哈。”
她快速地跑到厨房，拿了一个干净的碟子，放在奶奶旁边，“我们给你夹菜的时候，可以放到这个盘子里，这样就不会泡没味了。”
曹蔓是看出来了，由于奶奶喜欢吃软和容易咬的，爸爸妈妈自己几乎没去动那两份菜，妈妈夹起来也只是想夹给自己。
她皱了皱眉，不至于这么让着老人家吧？那么一大盘子呢，老人又吃不了多少。
奶奶一口菜，一口稀饭加馒头块，慢慢地吃着早饭。一边吃一边跟邓天凤交待：“你快吃，吃完了去医院看看老头子。”
曹定国赶紧开口，想拦住老妈的催促：“我爹吃过早饭了，要等到大夫上班查岗之后，才开始打点滴。”
老太太接着问：“药吃了没？”
“吃过了，护士一大早就给送过来了，有些是饭前吃，有些是饭后吃，妈，你就别操心了，我都弄好了，等我爹睡下我才回来的。”
“万一你爹想上厕所呢？”
“那不是床头有按铃嘛，让护士帮个忙就是了。”曹定国一看老太太又要说什么，他赶紧催老婆，“天凤，你动作快点，还是早点儿过去才好。”
“爸，我一会儿跟我妈一起去照看爷爷。”这句话让曹定国咽下了所有催促的话语，他也不忍催着刚回来的女儿连早饭都吃不好。
看着妈妈没吃几口菜，也没人说什么，曹蔓忍不住了，真的想给妈妈夹菜了，不过她也真的是不习惯用自己的筷子给别人夹菜，忍住去厨房拿一双干净筷子或者是去拿个盘子的冲动，她端起盘子，把自己的筷子反过来，用另一头把盘子里的菜往妈妈的饭碗里拨了四分之一左右。
那是妈妈应该吃的份例。
邓天凤来不及反应，也有点儿傻愣愣地看着女儿拿起一盘又拿起一盘地往自己的碗里拨。她突然意识餐桌上还有婆婆，赶紧拦住曹蔓，“蔓蔓，别拨了，够了，我吃不完了。”
“瞧瞧，闺女就是向着妈，你给蔓蔓夹菜，蔓蔓就给你拨菜，半盘子都拨给你了。我是没这福气了。”
听出了奶奶语气里的酸意，曹蔓赶紧回应：“奶奶，您可比我妈妈有福气多了，我俩姑姑都离得这么近，回来看望你，几十分钟就到了，我这成年累月不回来，都没时间献孝心。再说了，我可没敢半盘子都拨给我妈，你看，就这一小片而已，四分之一都不到。来，我也给奶奶拨点儿。”
老太太没理会曹蔓拨菜的动作，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你那俩姑姑？啥都靠不住，你爷爷住院住了这么久，她们都没来看看，我命苦啊，可怜的大姑娘，你咋那么早就走了？”
一看老妈又要开始旧话重提，曹定国赶紧安抚，“妈，快吃吧，饭都快凉了。凉饭吃下去可不好。”
曹蔓不知道奶奶口中的大姑娘是谁，又是怎么回事。
小时候她问过妈妈，妈妈也不知道。她问过爸爸，爸爸发了脾气，让她少管，现在的她心中的疑惑更大，这个大家都不愿提起的人，却总在关键时刻被奶奶拿出来，而一旦这一句话被祭出，爸爸就会沉默下来，爷爷奶奶的要求都会被满足。
难道妈妈一点儿都没怀疑过什么？她应该找机会再问问。
她也不理会其他三人的眼光，她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夹着菜，不时地喝口稀饭，她除了偶尔出言跟奶奶客气一下，让她多吃菜以外，并没有像爸爸一样不停地给老太太夹菜来彰显自己的孝心。
每次她劝一句，曹定国就会附和一下，顺便给老太太夹一筷子的炒鸡蛋或者豆腐，放在老人面前的盘子里，盘子里已经有不少了，这也没能阻止曹定国给老人继续夹菜。
曹蔓皱了皱眉，不知道奶奶吃不完的菜会怎么处理，倒掉？这不符合爸妈节俭的性子，难道要自己吃掉？
在大家的放慢吃饭速度的配合下，奶奶先放下了筷子，“我吃不下了。”
在曹定国再三催促她再吃点儿之后，老太太变了脸色，“想撑死我？”
训得曹定国住了口，默默把母亲的饭碗和盘子拿到自己面前，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邓天凤端着自己的碗去了厨房，闺女给她拨的菜有点儿多，她想再加点儿饭。
看她回到饭桌上，曹蔓有点儿庆幸，亏得自己加了点儿开水，否则这稀饭真不够喝。
“爸妈，尽量多吃菜，别让剩了，剩菜有很多不健康的东西，吃了对身体不好。”
老太太问道：“真的？”
“奶奶，我就是学这个的，当然知道，你们信我的准没错。每顿饭能吃多少就做多少，尽量别剩饭剩菜，剩下的最好也倒掉。”
“那多浪费。”吃惯了剩菜的邓天凤首先表示反对。
“所以我才让你们吃多少做多少，别做得太多。剩一点点倒了也不可惜。”
“那还不如都吃下去呢。”
“也不能吃撑了呀。人吃多了，也没好处，伴随着很多慢性病的发生。”
奶奶在桌底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最近又胖了不少，“都会犯啥病？”
“体内脂肪多了，会增加各个器官的负担，你想呢，里头的心肺、肝脾、肠胃都包裹了厚厚一层脂肪的话，它想动起来得多费劲，所以会增加心脏病、肝病、肠胃病，好多病的风险。要不然俗话说千金难买老来瘦呢，就是这个理。”
“哼，吃了一辈子的苦，现在生活终于好了些，再不吃吃喝喝，把自己弄得跟三年干旱时那瘪瘦样，这一辈子图个啥？”
到底是想吃好点儿的想法占了上风，奶奶对这说法不屑一顾，再说了，自己的身体比老头子的好多了，老头子的病也不是吃饭吃出来的，那是抽烟抽出来的，所以孙女这话，不可信。
她斜眼看着曹蔓再次往邓天凤的碗里拨菜，“你说得好听，还不是想让你妈多吃点。”
“我妈也没怎么吃着菜呢，就看她啃馒头喝稀饭了。”
“咦~我今儿早上可吃了不少菜呢。”
曹蔓心想，如果不是我，你能吃几筷头就不错了。她就说，现在生活条件这么好了，妈妈还没有几年前胖，估计饭桌上根本不敢动筷子。
这也太窝囊了。这想法让曹蔓感觉窝火，更加坚定了得让父母移民到米国的心思。
第606章 三生有幸
很快大家都吃完了早餐，邓天凤觉得自己吃多了，本来她是两碗稀饭一个馒头的饭量，今儿生生多吃了一大盘菜。
看着空了的菜盘子，曹蔓很满意，“我做的菜还挺受欢迎哈，都吃光了。”
曹定国被女儿的王婆卖瓜逗笑了，“如果不是你把盘子里的菜分了，怎么可能吃光，我跟你妈是给你面子。”
“那我觉得特有面子，也行啊。谢谢爸爸给我这个面子。”
“贫嘴，快帮你妈妈收拾收拾，就去医院吧。”
“得令！”
在去往医院得路上，曹蔓忍不住问邓天凤：“妈，今天早上如果不是我给你夹菜，你是不是都不主动吃菜？”
“哪儿有？我每顿都吃不少菜呢。”
“你就骗我吧。我给你寄那些钱，也是想让你们买点儿吃的穿的，你跟我爸吃得好穿得好，我也就放心了。谁知道，你俩还是省吃俭用的。”
邓天凤知道，如果不说些露底的话，她肯定不会相信。
“真的没有，有时候你爷爷奶奶在家里住的时候，我稍微忙一些，每次炒菜我都先给自己留一点儿在厨房里，我一边做一边吃，可没少吃。再说了，饭桌上没吃完的，我端到厨房里，想吃多少吃多少，他们可不知道。”
“干嘛不大大方方在餐桌上好好吃？”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奶奶喜欢嘟嘟哝哝的，我这也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妈妈这又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了。算了，算了，她这性格，估计这一辈子也做不出自己那样不管不顾只管自己好好吃饭的事情来。
想起奶奶的嘟嘟哝哝，曹蔓想起另一件事，“妈，我奶总是提起可怜的大姑娘，你知不知道她说的是谁？”
这事儿几十年了邓天凤也没弄明白，他们住在河东市，回老家一般也就两三天，她跟村里的人也不熟，又不会刻意去打听，曹定国又不愿提起，所以，她真的不知道。
“我也不清楚，没听你爸说起过。”
“我看每次我奶奶一提起来，我爸就蔫儿了，这人肯定跟我爸有关系。你就不好奇？”
“我问过你爸，他说跟我们没关系。我就再也没问过。”
“我跟你说，绝对有关系。你也太相信我爸了，他说没关系你就信了？”
“我不信他，还能怎么办？”
“回老家的时候可以跟邻居打听打听啊。”
“要是让你爸知道我背着他打听他的事儿，他肯定会生气的。”
曹蔓差一点脱口而出，“他生气就生气呗，总比啥都不知道的好。”可想想妈妈的性格，还是算了吧。
唉，妈妈遇到爸爸，真的是一点儿都硬气不起来，爸爸真是三生有幸，能娶到这么一个对他言听计从又勤快无比的媳妇。
…………
曹蔓母女俩是坐公交车去的医院。
路过的大街已经变了很多，不仅街面宽阔了很多，两边临街更是大大小小的店铺，一个十字路口的一个角落更是一个几层楼的大商场。
她今天凌晨最黑暗的时候到的家，当时街道上冷冷清清，只有街灯照亮了路面，各个店铺都黑灯瞎火的，她还没有什么感觉。
这个时候，看着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大街，她才意识到自己对家乡早已陌生，颇有一种“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感觉，虽然还没有到“乡音未改鬓毛衰”的地步，却已经感觉到了一种“人是物已非”的荒谬，华国发展很快啊。
等母女俩下了公交，站在医院大门口的时候，她不得不再次感慨一声。
这个医院也是当年曹蔓头破血流时被邓天凤送过来的那所医院，也是在这里她遇到了劳伦斯父子和翻译大哥哥，就是在这里她被翻译大哥哥以头上的伤疤为媒介，给她灌输了有效的学习方法，也是在这里，也许是那个毛茸茸的一点儿不像“泰迪熊”的泰迪熊温暖了她的心，也在她心底埋入了一颗“生物物理最有趣”的种子。
今天她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一点儿都找不到这家医院原有的影子了，她曾经住过的那栋三层小楼早已不见了影子，哪怕是那个急诊部也已经面目全非，更别提邓天凤走过的那条小路。
更何况曹蔓根本不记得这条小路，不知道妈妈用这条小路节省了多少时间，才有了跟那几个贵人的碰撞。
在妈妈的引领下，她们去了住院部，进了病房，发现老爷子还在睡觉。
曹定国说他一般后半夜咳得厉害，所以白天精神就不太好，早上吃了药压住了咳嗽，就喜欢安稳地睡一觉。
同一个病房里还有另外两个病人，由于曹老爷子睡着了，所以另外两家的病人和家属都尽量保持安静。
邓天凤跟大家点头打了招呼，走到公公的病床边看了看，示意曹蔓坐到床尾那头挨着墙边放置的椅子上，“爷爷睡着了，你坐这儿等着吧。”
邓天凤自己没闲着，拿起暖水瓶晃了晃，“我去打点儿热水。”
那两家的人对经常出现的病人家属都有印象，这个女孩子还是第一次出现，华人总有好奇的天性，旁边的一位中年妇女忍不住低声问她：“你是这老爷子的亲戚？”
“我是他孙女，专门回来看望他的。”她心思一动，接着问道：“阿姨，你这是在这里照顾病人？”
“是啊，我爸肺气肿。我也是回来照顾他的。”
医院总是喜欢把病情相似的病人集中在一起，可能是为了方便分工明确的大夫查房，也可能是为了防止病人的相互传染，也可能是觉得相似的病情能让大家同病相怜，能让共享病房的病人和家属们和平共处。
那人接着问：“刚才那大姐是你姑姑？”她经常看见邓天凤在这里无微不至地照顾病人，又听她对这姑娘说爷爷，估计这小姑娘是她兄弟家的孩子，今天跟着过来看望病人的。
“不是的，那是我妈。”
“是你妈?那就是儿媳妇在伺候公公了？”真没想到，这年月还有这么尽心尽力的儿媳妇，她爸爸住院期间，自己的两个弟妹都说上班忙过不来，只有她和姐姐来轮流照顾老父亲。
第607章 生理盐水的心理作用
曹蔓给自己妈妈脸上贴金：“我妈很孝顺的。”
那人狠狠地点了点头，“我一直以为她跟我一样是闺女呢。”
“听说我姑姑们比较忙，家里离不开，就没来。”
“闺女，你这是在外地上学？”
曹蔓笑了笑，“我在外地工作。”
“看着可不像，没想到已经参加工作了。这是请假回来的？”
“嗯，刚工作没两年，假期也不多。”
“这儿有你爸妈就够了，年轻人还是多注重工作才行。”
曹蔓笑了笑，没接这话，不过她反问这位妇人：“阿姨不会晚上也在这儿照顾老人家吧？”
“我的年纪也不轻了，那能这么折腾。晚上我俩弟弟轮流在这儿值班。晚上事情少一些，他们还能躺在床边睡一会。”
“家里有病人，全家人都得忙起来。”
“是啊，亏得我闺女住校了，要不然我还得给她准备一天三顿饭，哪儿能这么全心全意照顾我爸。你们家情况就好多了，你们家老爷子的病情也没那么严重了，估计很快就能出院了，不像我们家，唉~”
床上的病人又咳嗽起来，呼吸声比较粗重而短促，明显有些呼吸困难。
妇人赶紧回头照顾病人了，一边安抚病人，她一边劝诫：“爸，这次出院了之后，可得把烟给戒了，瞧瞧，这多受苦，我们再辛苦也不能替你受苦受累。”
病人之所以得病，一是基因造成，二是不健康的生活习惯造成，既然已经是习惯，是几十年积累而成的习惯，哪儿有那么容易改掉？
曹蔓知道爷爷也是同样不健康的生活习惯引发了他的发病，她却没有打算像这位妇人一样去劝诫，虽然回来前她有过劝诫的想法，后来在这长途跋涉中，她有足够的时间来考虑，她最后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毕竟她跟爷爷的关系没有那么好，她的话爷爷奶奶肯定都不愿意听的。而且她也决定了，自己回来这一趟，就是外地工作的孙女探望生病住院的爷爷，如果她能感觉到亲情，她就把钱都留下，否则，可不能怨她不出钱不出力，她一直在给自己做这样的心理建设，毕竟看着一个生病的老人住院需要医疗费而她有那个能力而不尽力而为，是不符合这些年的认知和父母对她的耳提面命的。
邓天凤打了热水回来，又把床头柜上的东西收拾整齐，忙个不停。
床上的曹老爷子突然一阵咳嗽，也从睡梦中醒来。
“爹，你醒了，要不要坐起来喝口水？”
“几点了？”
“九点了。蔓蔓，过来。爹，蔓蔓回来看你了。”
曹蔓也走上前去，弯腰跟躺在病床上的爷爷打招呼，“爷爷，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坐会儿？”
“蔓蔓啊，啥时候回来的？”
“今儿一大早到的，早上给我奶奶和爸爸做了早饭，吃完饭我跟我妈就过来了，那会儿您睡着了。”
“哦，你坐。”爷爷指着床尾的椅子。
“没事儿，我来照顾你。要不要把您的床头摇起来，您喝点儿水压压咳嗽？”
“不用了，该打点滴了吧？天凤，你去问问护士。”没见过这么笨的，光喝水能治病吗？
曹蔓可不知道爷爷把自己和妈妈都归为笨人了，她连忙说到：“我去问问。”刚好可以去打听一下爷爷的病情究竟怎么样。
等曹蔓带着护士进入病房的时候，老爷子并不在病床上，他被邓天凤扶着上厕所去了。
等老爷子一回来，护士就给打上了吊瓶，看着吊瓶里的生理盐水一滴一滴地滴落，她就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彷佛跟着一点一点冷却。
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华国人都喜欢小病小灾就到医院里吊瓶呢？更何况貌似爷爷只是在注射生理盐水，人的体液都是高于室温的，这种室温下的东西进入体内，是会扰乱体内的正常血液循环，更为各器官增加负担的，又不是昏迷不醒，需要想办法补充身体需要的水分和营养。
也不知道那些针头和胶管是不是一次性的，万一是重复使用又没消毒干净的话，还有可能造成血液传染，那才要命。
她几乎天天跟小白鼠打交道，知道真的是是药三分毒，一旦提纯的东西进入体内，总会打破体内的平衡，产生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副作用。
她虽然不是专门研究药物的，但她的同学里可是有不少，像尼克就是研究激素的，她也不提倡病情不严重的时候就使用激素类药品。
她也听袁媛提过，米国的小孩子发烧时，大夫是一般是不会打吊瓶的，甚至连处方药都很少开，只有在真的有炎症很明显的时候才给开口服消炎药，更别说打针打点滴了，就是为了锻炼孩子自身的免疫力。
袁媛还提过，小孩子刚送到托儿所的几个月，生病特别频繁，之后会慢慢好起来，就是因为他们的免疫力被渐渐锻炼得越加坚强了。
她刚刚打听过了，爷爷刚住院的时候是有炎症，所以点滴里加入了抗生素，最近几天，如果老爷子不要求的话，他们不会给打点滴的，毕竟已经没有炎症了。
之所以他们没拒绝，主要是因为对病人有明显的心理暗示作用，打完点滴，老爷子感觉好多了。
他们没有说明的另一个主要原因是，老爷子自费，不必要的医疗费是可以当奖金的，打一瓶点滴可以挣一百多，一瓶生理盐水才需要几分钱？病人及家属不注意的话，什么药都不用加，傻子大夫才会拒绝病人的这种无知要求呢。
曹蔓在想着哪怕是为了爷爷的身体和父母的经济负担，她也得劝爷爷尽快出院。
曹老爷子喝了几口水后好多了。
“爷爷，您知道这瓶子里是什么药吗？”
“当然治病的药，我打完吊瓶感觉舒服多了。”
曹蔓故作迷惑：“不可能啊。这里头也没有止咳的药物，就是水里加点儿盐而已。”
“什么叫水加点儿盐？你不是大夫，不知道别瞎说。”
“真的，爷爷。这上面都写着呢。生理盐水。不信，你一会儿问问护士、或者大夫。你问问他们生理盐水是不是水里放了点盐。”
第608章 老曹家的才气去了哪里
估计邓天凤也听大夫说过，“你爷爷说打了点滴之后觉得舒服多了。”
曹蔓继续跟爷爷说：“这室内密不透风，室温比较高，可能还有空调控制，这样的屋子比较干燥，你可能真的需要多补充点儿水分，要不然你试着多喝点儿水？稍微加点儿盐也成。”
曹老爷子不信：“喝进去的跟打进血管里的，能一样吗？”
“喝进去的慢慢也会进血液里的。再说了，咱体内温度多高啊，至少也三十**度，你看这瓶水，室温，撑死也不上三十度，就这么凉冰冰地滴进血管里，再顺着血管流到全身，带走多少热量？”
曹老爷子从来没有从这个方面考虑过吊瓶的事儿，这会儿被曹蔓一说，他就觉得手背被针扎人的地方真的凉飕飕的。
曹蔓可不知道爷爷的想法，她还在跟邓天凤说着：“妈，你看，我爷爷打吊瓶的时候盖着厚被子，也没看见他出汗，再看看咱们俩，进来没多久，外套都脱了。”
曹老爷子反驳：“老年人没火力了，不打吊瓶我也得穿厚点、盖厚点儿。”
曹蔓走近了吊瓶，摸了摸那根橡胶管，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这根管子是不是一次性的，也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消毒，万一消毒没消干净的话，再感染上别的病，那就还不如喝杯盐水好呢。”
这丫头！他算看出来了，她在撺掇着儿媳妇不让他打点滴，气得他一阵咳嗽，邓天凤赶紧拉了拉曹蔓，示意她少说几句，她自己又是一阵忙碌，给老爷子拍背。
等咳嗽过后，曹老爷子指使她们：“你们俩出去给我买点儿果子，我得有点儿零嘴。”
还不等曹蔓说什么，邓天凤就答应了下来，“我跟蔓蔓下去看看，这一瓶水至少还得一个小时，我们尽快赶回来。”
“不用着急，蔓蔓刚回来，你陪她在外头逛逛，到时候我会拉铃叫护士。”不知道回来还会说啥糟心话，还是支使出去更清净。而且老爷子对打点滴很有经验了，一点也不担心。
邓天凤不放心，还是交代了那位妇人，拜托她帮忙看顾一下，这才拉着曹蔓出了病房。
“那妇人对曹老爷子说：“你这儿媳妇真孝顺，你看看，对你照顾得多周到，孝顺又听话，我有时候还对着我爸吼两句呢，大姐对你言听计从，从来不忤逆你。我一直以为她是你闺女呢，你可真有福气。”
“啥福气？你没看她闺女一回来就撺掇着不让我打吊瓶了？气死我了。”
那妇人刚才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走过来看了看，“真就是生理盐水啊。我好像是没看见护士往里加其他的药。”
一般情况下，挂点滴前，护士会拿一小瓶其他的药，推入大瓶中的。
“生理盐水怎么了？只要治病就行。”
“看来老爷子家不缺钱花。”
“我儿子儿媳妇都有工资退休金，孙女又在国外工作，我这点儿医疗费他们再不给出，我去告他们不孝。”
“你几个孙女？不是说刚才那个漂亮小姑娘吧？”
“什么漂亮小姑娘，三十多岁的老姑娘了，也嫁不出去，连个婆家都没有。”农村人都喜欢用虚岁，那么算，曹蔓确实已经三十一了。
“三十多了？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记得她是属兔的，比我大孙子大两岁，我那大孙子都快当爸了。”
老爷子提到的大孙子她是见过的，听说就是河东本地人，他老婆挺着个肚子来看过老爷子，原来那漂亮闺女比这个大孙子还大两岁，真看不出来。她还以为人家是个大学生呢。
“那，就是你这个大孙女在国外工作？这啥工作啊，这么养人，还跟个小姑娘似的。”
“在个研究院做研究，说是啥博士后。我看她是读书读傻了。”
“哎哟，老爷子，你这多有福气啊，有多少人能读到博士，更别说博士后，还是个女生，啧啧啧。”
“有啥福气，花了家里不少钱，现在让她出点儿钱可困难了。”
“有后福哦，以后人家当了科学家，有了发明，还不得财源滚滚。更何况还在国外，可不像国内，教授不如卖茶叶蛋的挣得多，听说国外教授的工资可高了。我们家闺女要是跟她这样，我得烧高香了。”
曹老爷子没接这话头，孙女挣得再多不愿给家里，又有什么用？
他也觉得老伴的话有道理，就该拿住院的机会让她出钱，要不然就说她不孝。而且她把老曹家的才气都带走了，两个孙子另一个孙女都是一般的大学，也没能跟她一样出国，她不多出点都说不过去。
他不知道的是，老伴这话也是楚万荃状似无意间给她灌输过去的。当年楚万荃也想让两个儿子、尤其是更有希望的二儿子出国留学，还通过老两口和曹定国从曹蔓那里弄到不少米元。
可惜，大儿子有自知之明，觉得自己的英语不好，出去没法混下去，还不如老老实实找个工作呢。老二倒是雄心勃勃，又是想考研，又是想出国的，还专门在家复习功课，可惜最后不得不找工作了事。
当时楚万荃总是在婆婆面前诉委屈，“咱们老曹家的才气都被蔓蔓带走了。你看看，怀杰多努力，晚上熬到半夜，就差那一点点，一点点啊，就是没考上。”楚万荃用大拇指顶着小指尖，示意就差小指尖那一点点。
当奶奶的，跟望子成龙的妈妈一个心态，当然希望孙子有出息，咋就差了那一点点呢，多可惜。孙子在家复习功课，多刻苦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天天关在屋里读书，大半夜了还不睡觉。
这绝对不是孩子不努力，就是老天不公，嗯，把家里那仅有的才气给了大儿子家，先是大儿子，然后是他家的丫头片子。
儿子有才气是好事，自己年老的时候可以依靠他养老，孙女有才气有个屁用，一出嫁就是别人家的了。
那位妇人没注意到老爷子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她一边喝着茶，一边问：“老爷子，你们家这孙女在哪个国家啊？”
“米国。”
“哎呦，那可了不得，我还以为是杰盘呢，没想到跑那么远，她啥时候出去的？”
“出去好几年了，九几年来着?”过了这么多年，老爷子真的有点记不清了。
“哎呦，那会出国可不容易，还去米国，你们家花了不少钱吧？”
没看出来啊，他们家挺有钱的，怪不得老爷子不愿意出院呢。
“有的屁钱。”
第609章 可别占人家的光
那妇人才不信他的话：“没钱能送孩子出国？”
曹老爷子纠正：“我是说，现在有个屁钱。要不是我住院，哪个孩子愿意往外掏钱，给子女都是大把大把地掏，轮到老子老娘生病了，都舍不得花钱了。”
“这可不能这么说，我看你家儿子儿媳妇都挺孝顺的。”
她在病房里这么多天，能看出来这儿子媳妇真是孝顺，她本来以为是闺女女婿呢，女儿孝顺，女婿也二话不说，没想到是儿子儿媳妇。多难得啊。
好人有好报，怪不得人家的闺女能出国呢。
人家对闺女大方，舍得花钱让闺女出国留学，轮到老爷子也没小气，没看老爷子一句话，这儿媳妇二话不说就下去买东西去了？
有时候，上了岁数的老人也是孤拐，这没孝顺子孙的子孙对他好一点儿就感激涕零，这有孝顺子孙的反而横挑鼻子竖挑眼，还以为看透万千世态。
看看他们家老爷子，儿媳妇带孙子偶尔来看看他，能说上好几天，自己在病床前辛辛苦苦，也不见他提一句。
如果不是自己的父亲，她生气时也想转身就走了。好在以前老爸对她们姐妹很好，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想法，姐妹俩结婚后爸爸还经常偷偷给她们零花钱，算是一个慈爱的爸爸。
当她听到第无数次老爸提起儿媳妇和孙子来看过他的时候，她忍不住半撒娇半抱怨地说：“我天天在这儿伺候你，也没听你说这么多遍。”
当时老爷子一边咳嗽一边回应：“你吃味啦？你是我闺女，我把你养大，你伺候我几天是应该的。孙子外孙女都在上学，那么重的学业还能记得来看我，我当然要多提几句。咳咳咳，那个，你弟妹，我跟你妈又没养过人家，平时跟人家住一起，已经很照顾我们了，这住院照顾病人的重活，只能辛苦你们姐妹俩了。咳咳咳~”
“你少说两句吧，喝口热水。”想想老爸这说法也算有道理，想想又不忿，公公婆婆生病的时候她老爸可不是这么说的，她还记得当时老爸说：“小齐工作忙，而且男人都笨手笨脚的，你就帮他多尽尽孝心。”
她的丈夫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他们结婚的时候，其他兄弟姐妹都早已离家，公公婆婆已经不年轻了，她丈夫决定留在这个小城市照顾父母。
她父亲先看中了她老公，觉得他作为最小的孩子，却没有一般幺儿那种被宠坏的习性，反而很孝顺，很有担当。他还跟女儿说，家有老人，相当于有两宝，而且看小齐被教养得很好，将来万一帮他们带孩子，也不会差的。
公婆确实对她很好，对孩子也没有一味宠溺，所以爸爸让她照顾病中的公公婆婆时，她一点儿都没意见，毕竟相处久了，还是有感情的，根本不用爸爸再交待什么。
想想公公婆婆在去世时，毫无遗憾、一脸平和的样子，她觉得自己的付出都很值得。
相对于还算靠谱的老爸，她觉得隔壁病床上这位老爷子真的有点莫名其妙。
孙女漂洋过海回来看他，他也没给个好脸色。
“你们家孙女在国外是做啥研究的？”
“不知道。”
嗬，这爷爷看来是不关心孙女的。要是她们家出这么一个人才，还不得当宝贝蛋子捧着。
她顿时失去了跟老爷子继续聊下去的兴趣。
……
邓天凤拉着曹蔓下了楼，“走，咱们逛逛商场去。”
“我爷爷要什么饼干啊？你也不问清楚再下来，万一你买的他不喜欢吃，岂不是浪费？”
曹老爷子和曹老太是从豫州逃难过来的，保留了一些豫州的习惯，喜欢把饼干叫果子。
“没关系的，拿回去给你奶奶吃，说是你专门给她买的。她可喜欢开水泡饼干了，啥饼干都行，她不挑的。不过一会儿你还是给她买稍微贵一些的。”
“多甜的东西啊，老年人该少吃一些。”
“不给她吃，说你不孝顺，反正也没多少钱，想吃就让她吃吧。”
“亏得我奶奶没有糖尿病。”
“你奶奶身体好着呢，我看活到**十没问题。上了岁数，就是想着顺心如意，就多顺着他们些呗。”
曹蔓觉得自己说服不了老人家，她应该找帮手的，自己的父母显然不行啊。
算了，先看看再说吧，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附近十字路口就有一个大型商场，每一层都有着重，地下是菜市场，第一层是包装食品营养品和烟酒，民以食为天，把民众最需要的放在最方便的底层，也算合理，第二三四层是女性需要的化妆品首饰服装和内衣鞋帽，第五层才是男装和男性鞋帽，第六层是吃喝玩乐。
在米国曹蔓很少逛街，她偶尔逛一下，也是去奥特莱斯或者附近的梅西百货。奥特莱斯是一排排的店面，角落里偶尔有两层的店面，而她逛的梅西百货也才两层而已。
这个商场内部装修很豪华，给人一种比较高档的感觉，店内人流如织，反而比米国的商店更显繁华。
她本来想着妈妈会带着她买了饼干就回去的，谁知妈妈拉着她直接上了二楼，“我看你穿的衣服太素了，咱们看看去，给你买两件新衣服。”
“妈，这不好吧？咱带两件衣服回去，我爷爷还不得说我们乱花钱？再说了，我回来带着衣服呢，今儿来看我爷爷，总不能穿得很漂亮不是？我故意挑了一件素色衣服的。”
“那我们先看看，以后回来再买。”
“我不缺衣服的。”
“我听你袁姨说米国那边的衣服都很老土的，而且国内衣服便宜，刚好多买几件，带回去慢慢穿。”
“我很多衣服是燕京的范姐给准备的，绝对不土的。”
邓天凤是听说过范姐的，毕竟闺女从她那儿挣过钱的，家里还有给范姐服装店拍的照片。
后来有一次曹蔓给范姐拍的照片，范姐更是很贴心地给她家快递了一个装裱好的大照片，现在还在邓天凤夫妇的卧室里放着。
本来是放在曹蔓的卧室的，后来公公婆婆过来了，总说这照片不像曹蔓，天天看着怪怪的，邓天凤就把它挪到自己屋去了。
所以一听说闺女衣服是这个范姐准备的，就觉得女儿又占了人家便宜，“有没有给钱啊？可别占人家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