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难得叙旧
孙无情的生活又恢复平静，尽管他对覃楚安单独去执行任务有些担心，但这两年来，他们执行了那么多次任务，最终都有惊无险。他比以前更相信超级计算机的决策，只要“朋友”和“卡尔斯”还在为联邦服务，他们就会安然无恙。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标志，二十年前，在孙无情出生的时候，这个世界摆脱了饥饿的困扰，即使人口已经比十年前下降了20%，但在大变革中存活下来的人们，终于迎来了衣食无忧的年代。
从那时开始，由计算机主导一切，即使它们的缰绳被人类牢牢紧握在手中，但随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一天天的过去，再加上大型虚拟游戏的崛起，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最终是承认了人工智能的存在。之前的怀疑和憎恨悉数变成了无条件相信，这二十年来的新生儿，也远比他们的父母更容易适应这个时代。
对恐惧的遗忘，是骚动的开端。
更何况，从那时起，恩赐在全球大范围的爆发，一直到今天，全球已确认获得恩赐的人类，至少五百人。这五百人，有人能蛊惑人心，有人能毁天灭地，有人能一步万里，也有人能长生不死。他们的存在，让沉寂已久的世界，开始活跃起来。
因为人们终于发现，他们有了努力的方向，如果可能，他们可以成为新时代的神。
“无情！”
孙无情走在走廊上，忽然听到有人叫他。他把头探出城堡外墙，下面的草坪上，站着几十名一年级的学院。
今年的人，竟是又多了一点。从开学至今四个月，孙无情听说已经有八个人觉醒了恩赐，比例依旧是历史最高。其中被重点培养的林琼露和夏雷，一个是“臣服”恩赐，一个是新的雷神，都是学院未来的人才。
叫他的人是带队的老师，今年听说换了几个老师，仁良他已经见过了，如今看见楼下的那人，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他是你从疗养院出来后，见到的第二个执法者，第一个是张晓晓。”“卡尔斯”很快帮孙无情回忆起来，就在他救出忘语的那一天，负责拆迁的执法者就是面前这个老师。
柳御，是四年前从提乌斯学院毕业的学长。在一区工作了两年，又被调回来当老师。可以说，在学院的教师队伍里，他是彻彻底底的新手。
但毫无疑问，他的恩赐，也很稀有。
“绝对守护。”“卡尔斯”说道：“夸克受到新的强互作用力互相连接在一起，一片空间内会凭空出现不断增强的引力波，任何宏观物质通过都会受到一定的阻碍，说白了，就像一堵墙。而且光子不受控制的跃迁重组，会呈现出不同的色彩。”
柳御的恩赐理论上可以防御大部分热能武器的攻击，甚至也包括狙击子弹，这种恩赐使用的成本很低，虽然不比覃楚安的原子构成那样千变万化，但胜在简单方便，而且靠谱。
“老师找我？”没有用手环，应该是临时起意。
“大家虚拟空间玩的不过瘾，快下课了，你能不能下来演示一下？”柳御抬起头，他的年纪不大，还没有那么古板，所以很受学生们的欢迎。
孙无情思考了一下，看着笑着和他打招呼的林琼露还有冷眼看他的夏雷，还有其它一脸兴奋的新生。他不太喜欢这种打招呼的方式，柳御显得有些自来熟，联邦人大多如此。
沉默片刻，孙无情面无表情的翻出走廊，从十米高的外墙一跃而下，落在了柳御面前，引起好一阵欢呼。
“演示什么？”孙无情一如既往的运动装扮，联邦人特有的淡蓝色瞳孔盯着柳御，语气里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如何防御。”柳御说道：“这门课沿袭管甚老师的发力指导课，在防御的时候，也要学会正确的发力。不管是操控机甲还是近身搏斗，都很有必要。”
提乌斯学院对新生的教育一向以提高身体素质为主，因为知识可以用科技弥补，但生死之间的经验，很多时候需要靠时间领悟。即使在教育完全虚拟化的今天，“朋友”依然认为，只有真实的生死考验才能完全开发一个人的潜力。这种压力，不论多少虚拟镜头都无法比拟。
孙无情翻出了他的军刀，身体素质六级的他在四个年级里都算得上佼佼者，仅凭拳力就可以破坏一台飞行器，移动速度可以达到秒速20米。对于99%的普通人来讲，这已经算得上是超人。
“以后你们有可能会操纵机甲，有可能会遇到海底巨兽，当然，也有可能遇到像你们学长那样变态的对手。”柳御继续他的授课，左手往前虚握，一道金色的透明的一人多高的盾牌出现在他手前。他的恩赐范围当然不止于此，只是模拟目前机甲携带的合金盾来完成演示。
下一刻，孙无情对柳御发起了狂暴的进攻。但他的军刀落在那片光幕上时，却发现以他的力量，完全不能撼动分毫。
这次的对手不是管甚，柳御不可能在格斗上战胜孙无情，但他完全能做到不让孙无情近身。
“记住机甲的弱点!”即使是战斗的时候，他也没有停止讲解：“盾牌的尺寸有时候会影响你的视线，机甲会帮你预测敌人的位置，但是你自己要提前做好准备。”话音刚落，只听见当的一声，孙无情的军刀装上柳御的光墙，尖端距离他的腰部只有不到十厘米，但还是被他拦下，而且反震的力道震得孙无情手腕生疼。
这盾牌的尺寸对人类来说算得上是笨重，就算忽略质量也很难做出灵巧的动作，但柳御硬是把它舞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墙，不管孙无情从哪个角度突入，都没办法伤他一分一毫。
能打赢柳御的，可能只有在他恩赐之上的暴力，比如苏起，比如管甚。
“行了，先下课。”五分钟后，柳御示意结束这场对战。林琼露看到她的学长没有获得胜利，显得有些沮丧。但还没等她靠上前，柳御就揽过孙无情的肩膀，一起朝他的办公室走去。
“第一次见你时，还以为你已经入学了。”走在城堡内，柳御一副叙旧的语气。他和很多人都自来熟，态度也和蔼，所以很多学生都喜欢他。
孙无情不喜欢这种性格，但是很敬重他的实力。管甚永远是以进攻代替防守，很少见到柳御这种独特的战斗方式。
“特许执法者，听说当时只是为了让我调资料方便。”孙无情想起当时自己只能依靠机甲的力量，他的身体素质只是比普通人要高一点，所以当时在六级的郑独手上，毫无还手之力。
“但是你力量控制的很好，真的很好，所以我以为你是练过的。”柳御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孙无情抬头，忽然发现这里是以前爱丽丝老师的办公室。
看来她真的离开了。
“你的防守也很厉害。”孙无情不掩饰自己的态度：“如果老师有空，以后不知道能不能找你多打几场。”自从管甚和齐桓离开学校后，除了阿瑞斯系统，孙无情几乎找不到练习的人。
“当然可以，以前也是管甚老师教的我，不过只教了我步伐，毕竟很多进攻的手段我用不到。”柳御给他倒了杯咖啡，这件办公室里属于爱丽丝的东西都已经被搬走，桌面上放的是柳御的毕业照。仅从外表看，柳御只是一个普通的联邦人，白皮肤高鼻梁，穿着十分整齐，看起来甚至有点强迫症。如果他坐着轮椅，脸上蒙着黑布，看起来便有了几分川乌的气质。
孙无情点点头，只是安静的喝着咖啡，不知道柳御让他过来是为了什么，现在本应该是他的锻炼时间。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能像管甚一样能不受打扰的提升实力。
“学院变化很大。”柳御端起自己的咖啡，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孙无情：“几年前我在这里上学的时候，爱丽丝老师还在，这间就是她的办公室。还有苏起老师，管甚老师，甚至还有你的母亲，她教虚拟执法非常耐心。但这次校长让我回来，我才发现很多事情都变了。老师们离开了，学员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厉害。国际冲突也开始加剧，事实上我在一区的时候，有关‘无名’这个组织，也没少追查。当时你在十二区的任务仁良也参与了，他也承认局势很危险，你能活着回来，不容易。”
“老师你是……”
“我没什么意思，叙叙旧而已，你也不是我的学生，论打架，我甚至都打不赢你，就是聊聊。”柳御四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办公室：“你知道吗，爱丽丝老师离开学校，本来是想回杀手工会做文职。但实际上是那边邀请她过去继续工作，这些人都是前cia的特工，里面有很多我们学校的人，实力不必你我差。现在我待在学校里，不在前线，老实说，我有点担心。”柳御看向孙无情，从桌子下掏出一个小装置：“所以如果你以后还有任务，一定要多小心，外面很危险。这里有个高能粒子防护装置，是仿制我的恩赐做的，还在实验阶段，你拿去吧。我就不耽误你锻炼了。”
“嗯。”孙无情接过，转身走出了柳御的办公室。
柳御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这份平静，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
第一百九十四章 黑塔出手
“黑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组织？”y国的军事基地下，机甲修理区内，秦楚安揉着疲惫的睡眼，和张钦聊天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时间已经过去两天了，他并未接到任务通知，也不知道许多人正在为这次行动做准备。他要做的，就是不断的熟悉机甲的结构，张钦和张定也陪着他一道，几乎不眠不休的做他的指导。
“我们一开始知道的，是欧盟的圣乔治大教堂。意大利和西班牙不承认英国的北欧神话和他们的圆桌骑士，英国和荷兰也不赞同他们的希腊典故，最后达成共识的，还是靠宗教。毕竟这是曾经统治整个欧洲力量。”张钦拿着一张机甲图纸，正在计算机的帮助下写写画画。
“但是黑塔不同，因为它有着一个特殊的主人。据说，有精灵在守护着黑塔，让它上千年来不受外敌侵犯。”张定在秦楚安旁边，拆开一个个零件给他看内部结构，一边说道：“黑塔在梵蒂冈，那个面积特别小的城市，最中央有一个并不起眼的黑色塔楼。但是我们的卫星捕捉不到细节，那个地方是一片迷雾。”
“但是黑塔的巫师没有恩赐。”张钦很默契的接过话：“黑塔是公认不存在恩赐的地方，恩赐持有者必须集中到圣乔治大教堂，这是规定。不过他们有别的绝活，以前里面是专研古籍的迟暮老人，但随着科技进步，他们最后还是发现了……呃……”
“魔法。”张定从机甲上探出脑袋。
“魔法？”秦楚安耸耸肩，一侧嘴角很生硬的咧开：“what？”
“你会知道的，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你可以把他们当做联邦的杀手工会。”张钦说道：“黑塔和圣乔治大教堂的关系就像杀手工会和提乌斯学院。”
“杀手工会？”
“行了，你都会知道的。”张钦把标注好的图纸塞到秦楚安面前，说道：“应该还有点时间，你快看一下这个。”
复杂的图纸把整个机甲剖析出来，张钦和张定深入了解了秦楚安的恩赐，以方便他的方式，讲解机甲的构造。
秦楚安伸出手，从装备箱里拿出了一个能源核心，紧接着深吸一口气，细小的铁片开始在核心周围聚集，仿佛一个画家拿着画笔，凭空划出一条条机械骨架。现代机甲最复杂的地方在于它不是由各种机械部件拼装起来的玩具，而是由各种细小的机械单元构成。仿造人体学设计，数以亿计的微型机器人在可弯曲的新材料管道中蜿蜒穿行，可以实现机甲的自主修复；外壳借助各种昆虫的优势，减小受力面积并且能更灵活的发力，要完全实现这一切，秦楚安需要极强的集中力。
如果他能成功，完全可以设计适合任何战场的机甲，不需要中转站，他自己就是一艘航空母舰。
但机甲的上半身刚完成，秦楚安的脸色已经苍白无比。不熟练的手法需要耗费大量的能量，不断摧毁错误的零件只能加深他的焦虑，只是完成一半不到的机甲，已经达到他的极限。
“行了。”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刘卫平静的声音。他在最适合的时候打断了秦楚安的恩赐，微型机器人像血液一样从管道流出来，铁皮掉落了一地，秦楚安扶着额头向后摔去，被张钦稳稳接住。
“秦楚安，你的任务下来了。”刘卫带着检验精神状态的装置，确认了秦楚安只是短暂的脱力，身体并无大碍：“下午四点和部队离开，你确认一下。”
任务书悬浮在秦楚安面前，他晃晃脑袋，毫不犹豫的确认了任务内容。
为联邦服务，是刻在他们心底的荣耀，也是执法者的职责。
如今，他已经是一个有用的执法者。
而此时此刻，秦兵等联邦政要，抵达了y国阿什隆市。y国政府官员站在飞行器下迎接，如山般的投影倒挂在城市上空，所有人都知道联邦派人来了阿什隆市。自木伊那克事件以来，y国就发生了多起暴乱，反♂政府军死灰复燃，给了y国政府很大压力。阿什隆市的安全是毋庸置疑的，这是整个y国的数据中心，联邦给他们输送了足够的技术，而y国人民的智慧，也打造了这座固若金汤的城池。无论是电子系统还是防空系统，就算是地底设施的外墙，也时刻通着高电压。他们几乎挖空了整个阿什隆市的地底，突破了困扰全球的技术瓶颈，即使他们的国土很小，但里面蕴含的力量，不可小觑。
更何况，联邦愿意和他们合作。这里是犹太人的国土，他们和阿拉伯国家以及欧盟必然水火不容，即使拥有再强大的实力，也需要一个靠山。
当然，其中还有别的原因。
如果有人能收集到全世界的数据，应该可以发现，各个国家的信号正在想尽办法闯入这个国家，许多人在走进阿什隆市之前，默默的丢掉了身上的信号器，堂而皇之的走进了这座城市。
其中，就包括对任务还一知半解的秦楚安。
他只知道，就在阿什隆市里面，有人抓住了联邦军人。关押地点的外墙发现了前所未有的新材料，为了毕其功于一役，需要秦楚安的恩赐。
但依现在的阵仗看来，联邦怕是想在这个城市打一场硬仗。
秦楚安听说张晓晓也在这里，这片土地曾经让她的威名远洋四海，也只有她，才熟悉这里的大街小巷。
“这里和联邦几乎一模一样。”秦楚安抬起头看着漆黑如墨的高楼大厦，无数的飞行器在安检口起飞降落，和联邦的设计如出一辙。
“不只是这里，整个世界的建筑都是这样。”身边一个学长神色自然，精神抖擞：“这是最经济，最牢固的建筑方式，现在各种资源都很紧张，即使这里是古老的宗教圣地，除了悬崖之上的那座圣殿，这里已经不剩下什么。没有什么比活命更要紧，所有的资源都要用在计算机上。”
说完这句话，学长招呼秦楚安跟上。他们没有使用飞行器，而是徒步走在空旷的大街旁，穿梭在各式各样的小巷中。这里所有的建筑都受到统一的管控，任何武器装备无法进入任何大楼，但很可惜，控制这些机械的，依旧是人类。
一栋不起眼的楼房为秦楚安等人打开了大门，几十米的高楼上，能看到最中央的政府大楼。飞行器无法靠近那片中心区域，秦楚安甚至还在上面看到了严阵以待的激光炮，俨然一副备战的模样。而他们所在的那一楼层中，挤满了从各个地方来阿什隆市报道的联邦士兵，其中，更是有不少提乌斯学院的毕业生。
他们需要武器，需要秦楚安提供武器。已经有人在路上被反♂政府武装扣住了，就算是在阿什隆市内，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这里是相对自由的国度，黑色的大楼中隐藏着各种各样的污秽，政府控制着城市的计算力量，但党派却四分五裂，分别给不同势力提供方便。
这里和联邦不一样，战乱，没有什么理由，或许一切都是为了利益。
秦楚安二话不说，打开自己的背包，在封闭的房间中，无数的铁片汇聚在他的掌心，金属变成金黄色的子弹，上面还刻上了旋转的螺纹。在严禁枪支的阿什隆市，每一把步枪，都会决定战斗的走向。当然，除了这些原始的兵器，智能战甲，电磁屏蔽装置，声呐干扰仪也一应俱全。联邦正在武装军队，这支上百人的队伍散发出来的气势令人胆寒，秦楚安甚至觉得，他们要毁灭这个城市。
“休息一下。”学长看着变得空荡荡的房间，散落的子弹已经被收好，士兵已经潜入到城市的各个角落：“联邦控制着阿什隆市的几片区域，地图你要记好，‘朋友’已经不能给出有效的建议，要多靠自己。”
“我们到底要干什么？”秦楚安皱着眉头，十分不安。
“如果不是有后手，谁敢绑联邦的人？今晚八点联邦政府官员要在正中央的大楼开会，如果他们能说服y国，这个国家就会完全投入联邦的怀抱。”学长给秦楚安递过一把狙击步枪，说道：“不论成不成功，这里都要掀起一场风暴。我们优先保证会议的安全，结果一出，就立刻进行救援行动。老虎会协助我们。”
秦楚安很快加入了部队，从这座大楼离开，大衣里藏着狙击步枪的零件。联邦政府官员此刻在大使馆内休息，今晚七点半，将会从大使馆离开，前往中央的政府大楼。秦楚安跟着学长潜伏在一栋楼内，瞄准镜蒙上黑布，安静的匍匐在窗边。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七点二十分，学长来到秦楚安旁边，压低声音，说道：“据说反♂政府军开始活动了，在阿什隆市外，已经发生了恐怖袭击。”
“这里没法收到即时消息。”秦楚安皱眉，失去数据的辅助，他有些不适应。
“趴着，两百一十三种作战计划你应该已经记住了，无论发生什么事，先按计划执行。”
“联邦的飞行器已经出来了。”说话间，瞄准系统发出了提示音。秦楚安把眼睛架到瞄准镜上，看着一架又一架的飞行器从大使馆内升起，保护着中央的官员，缓慢地向中心移动。
他的镜头慢慢的跟着，跟着，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夜幕降临在这座地中海之城，城市里逐渐亮起的街灯，比天上的银河还要璀璨。
知道，一片火光闪过。
不需要刺耳的警报声提醒，光的速度比任何物质都要快，瞄准镜上的时间停留在七点三十分零四秒，秦楚安忽然感觉整个世界的平静在一瞬间破碎，历史甚至都因为这片火光走向了一个拐点。
联邦的几架飞行器，忽然发生了爆炸。
“他们还是想办法把武器带进来了。”学长尽力保持着平静，向耳机里的同伴寻求最新的情报。
但对方准备的，或许不比他们要少。
“我们可能不需要武器。”
就在秦楚安面前，四十层楼的玻璃墙外，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挡住了他们的视线，而他的声音，也如这黑夜般冰冷刺骨。
第一百九十五章 最后平静
咚。
宁静的提乌斯学院内，温和的太阳落在青翠的草坪上，是说不出的闲适与和平。孙无情也和安然与川乌一样，在学院里找到自己喜欢的一块地方呆着。他手里的长棍拄在地上，汗水顺着武器往下流淌，反射着晶莹的太阳光，他一边喘气，一边呆呆地看着，似乎都忘了时间，忘了以前发生的所有事。
对啊，他本来就不记得以前的事情。这一年多来，他希望能想起之前的回忆，但除了两个在相片上的人，想不起其它的东西。仿佛有一只大手把脑海里和他父母相关的记忆抹去，记忆的断层似乎与生俱来，他甚至都差点认为他出生在那个一区的疗养院，而他出生的第一眼，见到的是张晓晓。
孙无情没有彷徨，失去记忆的人之所以焦躁，是因为身边一直有人提醒他们到底忘了什么，他们开始相信自己真的遗忘，这种内疚和冲突将干扰他们的生活。
但真正失忆的人，是不应该彷徨的。人们不可能想起自己忘了什么，而他们的生存之道，全都来源于已知的记忆。孙无情的脑海里从来没有孙传庭和张依瞳的影子，即使是残留了一句话，或许也会让他挖空了心思去找。
但没有，一点都没有，仿佛是干涸的沙漠，找不到一滴水。
学院的生活很安逸，锻炼烧掉了他多余的荷尔蒙，大脑里拥有一个智脑的他，认为自己真的无人能敌，只要给他时间，他肯定能稳稳地站在这个世界的顶端，即使是看过如此多的执法者和恩赐，他也没有一丝恐惧。这是管甚和王清野等人传递给他的自信，他们在培养一个真正的英雄。
一个真正的英雄，不应该有任何的彷徨。记忆并不是真的失去了，或许它原本就不在那里。
但是今天，在走廊上看着孙无情的王清野，似乎有话想说。
他应该早就站在那里，孙无情见他没有过来的意思，于是自顾自的继续锻炼。直到他休息的时候，他的身影在出现在回廊中，看着抬起头的孙无情。
“你知道吗？传庭不会打架，你母亲只是有点骄傲，打架从来不擅长。”王清野的双手藏在黑袍里，金丝眼镜框反射着半边白光：“你现在的样子，似乎更像老虎。”
“我只会打架，脑子不像我父母那样好用。”孙无情放下长棍，看着王清野。
“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个脑子好用？”
“你们说的。”
一阵漫长的沉默，王清野的眼镜片反射着奇异的光，长袍下的双手似乎有些颤动，但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一年来，你没怎么想找他们。”他说道。
“确实没怎么想过。”孙无情说。
“也不关心疗养院调查的进度。”王清野拿出一份资料：“如果不是我去看，它已经躺在档案室生灰了。”
“上面讲了什么？”孙无情没有去拿起来的打算
“打破疗养院外墙的是你，土壤里的血液是你的，你的力量暴走了，就是这样。”王清野耸耸肩，收回了资料。
“那抓我的人呢？”
“没找到。”
“没找到？”孙无情皱眉：“现在可是二十二世纪了。”
孙无情被抓的时候是一年多前，在这个时代，还有多少能从联邦眼皮子底下逃走的人？
“这是‘朋友’的调查结果，疗养院里抓住的都是无关人员，是联邦人，但没有任何可疑的身份。至于那些对你动手脚的科学家，已经离开很久了。我们找到你时，你至少已经不吃不喝五天。”
“就这样？”
“就这样，这是‘朋友’得出的结论。”王清野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抬脚准备离开：“我原以为你会更感兴趣。”
孙无情重新操起了手里的长棍，用挥舞的风声回答了王清野。他对这个调查不感兴趣，即使能查出抓他的人，没有找到他的父母，也无济于事。他现在安全的住在学院内，身上的秘密“卡尔斯”知道的一清二楚，没有必要去隐瞒什么，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体会无止境的进化，他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磨练的更强。
至于更强之后需要做什么，他还没想好。年轻便是如此，二十岁的年纪，总不可能想到终老时的天空。青春且张扬，一往无前，无所畏惧，才是他们的做派。
像极了手里的长棍。
就在这时，半空中响起了飞行器离开城堡的声音。系统告诉他胡卿意准备前往海外执行任务，孙无情看着空荡荡的城堡，忽然发现除了一年级新生还有那些还在地底磨练的同学，三四年级几乎所有人都离开了学院。一区，十二区和五区的执法者被调入学院执教，但这几个区域的空缺却没有人填满，今年似乎太多的人前往海外执行任务，他甚至都没有机会见张晓晓几次面。孙无情忽然有些理解忘语对学习和武器的热情，当时救她的人是孙无情，收留她的人是张晓晓，她的笑容曾经软化了他们的心，但现在，似乎轮到她的心变得坚硬，变得成熟了。
局势很紧张，孙无情是清楚的。但是很多绝密的资料，权限在s级以上，连他都无法查看。所以联邦到底在做些什么，这个世界真正的局势如何，他确实不清楚。或许有一天，当他站到管甚或者王清野的位置，或许会知道的更多一点。
所以现在，他只需要锻炼，继续锻炼，像皮里斯监狱里的管甚一样，只有证明自己还有用，联邦才会多看他一眼。毕竟阵营已经无法选择，不管“无名”和“失落绿洲”持有怎样的价值观，孙无情都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联邦人。
这个学院，至少还有忘语值得他守护。她才十一岁，还是一个小孩。
“安然姐，这件事你清不清楚……”忽然，舞刀弄棍的间隙，他听到了远处传来的两道熟悉的声音。
声音非常小，但语气里透露着一股子急切。
“真的别问我……”安然似乎也有些焦虑：“我不知道。”
“你没发现……都走了，二年级出来的人，全都离开了……”张灵秋的声音越来越近，孙无情甚至听到了她们两个的脚步声。他知道张灵秋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别的不说，恩赐已经恢复到了受伤前的水平。“无名”对她大脑造成的重伤早已经不复存在，她看起来甚至比之前还要有活力。
“我知道……”安然使劲压低嗓子，她忽然看到了几秒种后的未来，但是她已经来不及阻止。
“你能不能帮我看看，看看楚安，他一个人在y国我很担心，现在那里的资料都查不到……”
张灵秋一句话还没说完，两人就已经踏入回廊，就算孙无情是一个普通人，也应该听到了两人之间的谈话。张灵秋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草坪上的孙无情，也立刻住了嘴。
“小老虎，真的……太远了。”安然轻轻捏了一下张灵秋的手，皱着眉头摇摇脑袋，又看了孙无情一眼，神色复杂的离开了这里。
她的预言和距离有关，和她看到的听到的有关，这就是为什么林卫出任务的时候，会把她随身带着。
“怎么回事？”孙无情听到了秦楚安的名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着已经恢复健康的张灵秋，她的两只小手放在胸前，脸上有些少见的不安。从他在虚拟空间里利用s级权限打探秦楚安位置后，已经有两天没有关注他了。那个地方信号很差，就连“朋友”也不能收集到完全的信息，这也是他没法定位张晓晓的原因。
张灵秋面对他平淡的询问，不露痕迹地咬了一下嘴唇，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便立刻往安然相反的方向跑开
“哎！”孙无情顿时十分困惑，城堡内现在空无一人，十分安静，一年级还没有下课，安然刚才明显追着王清野的步子去，但张灵秋却专门来找她，连谈话的声音都暴露在城堡内，实在有些不寻常。就连刚才安然的表情和动作，都充满了一种焦虑感。
很奇怪，细细一想，孙无情默默地把地上的武器收起来，然后也往城堡内部走去。
他不太清楚应该怎么做，张灵秋和安然不愿意说，总不能逼他们说。所以待他把武器放进库房，便立刻调出了“卡尔斯”的查询界面。蓝色的屏幕悬浮在孙无情的身边，上面是一行优美的联邦文字。
“找我有事吗？”
“刚才张灵秋的表情你看到了，发生什么了？”孙无情随口一问。机器能分辨说话者的表情，甚至能看出她的内心想法，即使不去看他们的搜索记录，也能猜到一二。但”卡尔斯“接下来的话，却令他有些惊讶。
”我不知道。”屏幕上慢慢跳出这一行字。
既然连它都不知道，那就没有必要问下去了。孙无情微微皱眉，申请中断了和”卡尔斯”的连接，然后往自己的宿舍走去。
现在是大白天，无故中断连接有被记录的可能，有些人应该会注意到，比如林卫。监控会记录他走回宿舍的过程，电磁波会显示他待在自己的房间，虚拟头盔会显示他进了虚拟执法系统，但不会追踪到他去了哪。
比如进入那个神秘山洞，动用s级数据权限。
紧接着，孙无情看到了黑夜中，火光漫天的阿什隆市。
第一百九十六章 黑塔之密
当孙无情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进入那个神秘山洞的时候，秦楚安遇上那些披着黑袍的人，已经是昨天晚上的事。
七点半，阿什隆市。
近百年来，整个世界，几乎只有这片区域经常发生争斗。过去人们把这片富饶的土地变得贫瘠，无数的士兵在这个为他们准备好的战场上挥洒鲜血，恐怖组织如雨后春笋般崛起，背后或许有着其它国家的支持，但正如之前一位学长所说，没有斗争的社会，只会加速彼此的终结。
这也是为什么，y国的政府，想要千方百计的在阿什隆市围出一片绿洲。他们甚至没法估计其它城市的安全问题，拼命地重建漆黑如墨的高楼大厦，布置无孔不入的监视器和重武器，政府大楼上的高能粒子炮和电磁轨道炮，可以说是所有战场的噩梦。重新修整过的基础设施，马路地下，隐藏着足够多的防空装置，即使躲不过洲际导弹，地底也有厚达五十米的防空洞。整座城市没有种植一颗绿树，当夜幕降临，整座城市就好像是一个黑色的地底社会，弱小的人类从一栋高楼移动到另一栋，在钢筋水泥中，他们表现出人类挣扎和不屈的一面。
y国人把这晚来的科技，称之为新的文明。
热武器无法进入阿什隆市，只要任何地方响起一声枪响，整个城市都会进入警戒状态。
没错，就是现在。
当联邦政府的部队从大使馆出来，一千米外，最外围的几架飞行器忽然失去了所有动力，互相撞到了一起。
黑夜中，那一片火焰便是开战的信号。
这次的行动，选在阿什隆市，就已经不同凡响。既然做好了在这座全现代化的城市打响第一枪，就应该做好了之后的准备。
飞行器失灵的一刻，披着黑袍的人出现在各个联邦小队面前，敌人明显对他们所有人的位置都了如指掌，会使用数据的国家，不止联邦一个。
黑袍上没有标志，兜帽遮住了敌人的脸，但秦楚安身旁的学长知道，这就是黑塔。这里离意大利已经很近了，敢在这个地方向联邦出手的，只有黑塔。
“后退！”
话音未落，整栋大楼的玻璃在瞬间变得一片漆黑，阻隔了内外所有的光线，房间立刻陷入黑暗，这是阿什隆市的防御系统，每栋大楼都是政府所建，每一寸地方都安装了传感器，可以随时把这栋大楼变成一个完全封闭的状态。
他们要的是控制，而不是再造杀戮。
但很可惜，这些笼子，困不住巫师和苍鹰。
秦楚安立刻向后退去，提乌斯学院给他提供的军人训练以及基因手术让他的速度勉强跟上已经毕业的学长的脚步。他手中由他自己打造的狙击步枪依旧稳稳地瞄准这面前的玻璃，他不相信，对方让他看到，只是为了装神弄鬼。
但刚站起来，一枚比小拇指还小的圆锥从玻璃的边缘轻轻刺入，足以抵挡迫击k炮弹的玻璃，就这样破裂成无数的碎片，上面映着大楼外璀璨的夜灯，还有一抹不寻常的火光。
火里有血，血里有那兜帽中吃人的目光。
而迎接这个目光的，首先是一枚狙击♂，子弹。
长达12mm的燃烧穿甲m弹，经过毫无阻力的电磁轨道，秒速将近两倍音速，这不到五米的距离，咫尺之间。
没有任何人类可以躲开，就连管甚也不会正面迎敌，更不必说就站在这玻璃后面，等着秦楚安扣下扳机。而秦楚安也不会像小说里那样留守，步枪的智能瞄准系统，锁定的是对方的脑袋。
但敌人没打算躲。
头颅炸开了漫天的血花，浓郁的血腥味被子弹带入夜空，就连明月也被染上了血的颜色。
但人没有死。
头没了还能活，或许他不能称之为人。
黑色的长袍依旧猎猎作响，黑袍中伸出一只普通的而白皙的手，上面握着的炸弹闪着红光，被他轻轻一扔，便丢进了这个狭小的房间。
这个时代，半个手掌大小的炸弹，能有多大的威力，可想而知。再往上，可能就要动用核武器或者反物质炸弹，如果真有那个时候，或许已经算得上世界末日。
而现在，不过是小打小闹。
轰！
秦楚安感觉整个世界都离他远去，即使他张开了携带的高能粒子墙，那种深入骨髓的震动依旧让他感觉骨肉分离。整层楼的玻璃被炸得粉碎，地板仿佛被一柄大锤砸穿，就连合金墙壁也出现了裂纹。
爆炸再猛烈一点，整层楼可能都会被炸穿。
唯一一片安全的角落，秦楚安和学长挤成一团，但还好有惊无险。
披着黑袍的身影已经从楼上掉落，在楼底摔成一地碎肉。但让秦楚安疑惑的是，对方是怎么在失去脑袋的情况下，稳稳地扔出那一枚炸弹？
“先走！”学长在秦楚安耳边喊着，一边看着手里的地图，上面标着己方部队的位置，现在，仿佛一盘活起来的棋。
“黑塔到底是什么！”秦楚安把手里的狙击步枪收起一半，打算直接从另一侧的墙壁移动到另一层楼。
“这只是替身，黑塔的人在几百里之外的黑塔内。”学长裹着智能战甲的手掌轻松地吸附在下一层的玻璃上，夜风从大楼之间穿过，空气中满是铁和血的干涩味：“刚才袭击我们的人都是真人，但是大脑被黑塔内的人控制。这种手法近几年才出现，不是利用电磁波，而是量子效应，目前还没有可行的技术监控如此微小的粒子传输信息。”
两人从外墙翻到下层，接应他们的部队同样弄碎了玻璃让他们进入。这一层的部队也受到了黑塔的袭击，损失了两名队员，而地面上，同样也是一个披着黑袍的身影。
“这具人类的身体从培养皿出来，意识就接上了黑塔的巫师，可以说从头到尾，他们都不算是一个人。但是从外形上看，或者说从机器的角度，都无法找出他们和普通人类之间的区别。”学长的智能战甲裹满全身，他是这个十人小队的指挥官：“这座城市可以拒绝武器，拒绝战甲，但拒绝不了这些看起来毫无敌意的人类，即使他们的意识已经被人所控制。”他回头看向秦楚安：“这就是黑塔的真相，我们可能要面对上千人的自杀性袭击。”
“这些炸弹，他们怎么带进来的？”秦楚安也全副武装自己，并且帮别的战友补充装备。
“金属氢。”另一个人说道：“高压下的氢离子表现出金属电性结合的物质，是hmx炸药的四十倍威力。”
现在没有了“朋友”无处不在的辅助，秦楚安一时还改不了随口一问的毛病。但是在这种争分夺秒的战场上，能救他的，只有脑子里已经存在的生死经验。
他放松了皱紧的眉头，把身体交给本能，跟着部队，利用刘卫那边反馈的数据，一点点的展开反击。
有人想干扰这场联邦政府和y国的谈话，谈话的原因是因为y国日益严重的反♂政府势力，这个势力的崛起从木伊那克事件后开始，有人给他们提供了武器和数据，给了他们反击的动力，尽管这里是法外之地，但反动愈演愈烈，战火竟然快要烧进了阿什隆市。
就像现在这样。
黑塔出手了。
被巫师操纵的普通人类，开始利用偷偷制作的武器在这个城市发起自杀式袭击。刚才让秦楚安狼狈的金属氢炸弹只是其中之一，对方擅长利用各种机械手段来干扰他们的作战，利用夜幕在这座城市里神出鬼没，甚至还能摸清联邦部队的位置。他们熟悉现代城市作战，秦楚安去检查死人身上的黑袍，会发现里面的科技含量远比他想的要高。仅仅靠这身装备，他们可以在这座城市中来去自由，剩下的只是找到联邦人，然后杀了他们。
他们不怕暴露身份，就连学长也惊讶于他们的手段，黑色的袍子上没有任何标志，但这种远程控制人类的手段，他们只知道黑塔有。
尽管，孙无情或许更熟悉这种技术。
“人员先撤回大使馆。”秦楚安所在的小队清理干净他们占领的大楼，四周所有的高楼都已经是封锁状态，黑塔的目标只有联邦，所以战火并不会在这些无辜的地方燃起，能解决这些手持枪械的部队，对他们来说，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能支持联邦打这一场硬仗的，就是秦楚安。从他手里涌出的武器比国防部的军械部门提供的还要精密，几乎所有的步枪都搭载电子轨道加速系统，没有后坐力和枪声，枪管不会烧毁，但是从中射出的子弹，就算是在先进的防弹衣，也阻止不了敌人生命的逝去。
黑塔在作弊，联邦当然也在作弊。这就是执法者对战争的影响，当人们在想方设法限制计算机的能力时，却没想到被他们视为同类的人类，已经变成了另一种东西。
怪也好，神也好，但都不能否认，他们每一个人，都有改变世界的能力。
刚才离开大使馆的飞行器如受惊的兔子般返了回去，联邦收紧散出去的部队，优先集中在严加防范的大试管内，里面有能抵御核武器的地下设施，是阿什隆市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在刘卫的指引下，队伍往秦楚安的方向靠拢，半个城市都因为他们的战斗沸腾起来，爆炸声不绝于耳，但都逐渐远离秦楚安。
这个任务需要他，而保护他的安全，也是刘卫的任务。
“放心吧。政府官员一开始就没有离开大使馆。”迎接他们的人拍了拍秦楚安的肩膀，把部队带进了白色的大楼。
阿什隆市被恐怖分子袭击的消息迅速的传遍世界各国，大厅里悬浮着无数蓝色的屏幕，互联网依旧不受影响，甚至有普通人已经开始上传相关的视频。
这里面隐隐有着某种阴谋，但处在秦楚安的角度，他什么也不会明白。
“没受伤吧。”站在大厅里，正想着，一个穿着军服的中年男人从楼上下来，秦兵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作为特殊议员的他，负责核准在阿什隆市内发生的有关恩赐的事件。
秦楚安摇了摇头，但还没等他开口，嘈杂的大厅内，就在秦兵走下的阶梯后，悬挂在墙上的那副巨大的画上，很突兀的冒出了一个影子。
“啊，这里很热闹啊。”
这句话刚出口，警报声就打断了所有人的工作。
秦楚安看着这个戴着运动帽，穿着运动服的黄种人，想起了在影子联合国发生的一切，瞬间感觉到脊背一阵凉意。
第一百九十七章 老虎之威
代表联邦的苍鹰雕像悬浮在戒备森严的大使馆前，灯光把整个建筑照的雪白，从远处看，就像一座雪山。雪山之下，淡蓝色的电弧偶尔在半空中划过，在所有作战人员进入大使馆后，联邦立刻张开了电磁屏障，就算是黑夜里的一只蚊子，也闯不进大使馆。
双方一个照面，战损率都出乎双方的意料。事实上，黑塔实施这种作战方案还没到一年，很多士兵还没办法熟悉这种脑袋被打爆还能行动一段时间的对手。
他们不畏疼痛，神出鬼没，手中的武器带来极大的杀伤。很多联邦军人都在这片世界给他们提供的战场上磨练已久，但以黑塔做对手，还是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死伤。尽管对方死的人更多，但不管怎么看，对方都满不在乎。
所以刘卫接受了计算机的建议，收缩队伍，集中在大使馆，然后打通一条从大使馆到政府中心的路。
阿什隆市的城市规划颇为混乱，就像是一件精美的衣服，在关键的几个地方被烫上了烟灰印，包括联邦大使馆在内，东国和欧盟的大使馆，分别坐落在阿什隆市的各个角落，他们的建筑与其它住宅区完全隔开，气势恢宏的建筑实际上阻挡了重要的交通航线，就像人类的血管被几块石头堵住，一旦防御系统完全激活，空中的无人机很快就变成了一堆废铜烂铁。
这场谈话势必会终止，但在此之前，秦兵认为他们有义务接管阿什隆市**的政府系统。之所以说是**，是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警察部门依旧没有出动。
政府里他们的人被控制住了，秦兵没有丝毫意外，因为他还知道，绑架几十名联邦军人的黑塔，就在政府大楼下有一个秘密基地。自从木伊那克那件事发生后，他们的势力忽然膨胀了起来，在一个月内，成功搅乱了阿拉伯地区的局势。
所以现在，当失落绿洲的人也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脸上只剩下恍然大悟的神情。
仅凭黑塔的实力，还不足以和联邦叫板，众所周知，整个欧盟的恩赐持有者都要到圣乔治大教堂报道，所以黑塔内，没有一个执法者。他们的自杀性袭击再可怕，也只能在战术上取得先机，而在战略上，联邦永远胜一筹。
所以，他们要拉上失落绿洲。这个恐怖组织和“无名”一样活跃，只是后者仅限于联邦境内，而失落绿洲，则是一个全球性的恐怖组织。
不知道是谁，有什么能力，可以聚集如此多的执法者。没有一个国家的财力做支撑，这种组织无法研制足够强大的计算机做后盾，所以他们表现出来的情报能力，让人刮目相看。
比如现在，滴水不漏的大使馆中央大厅中，出现了一个违和的音符。林立的军人中，很突兀的出现了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年轻男子。
“走。”秦兵刚和秦楚安碰面，但这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计算机早已拟定了对应的计划，只要出现拥有恩赐的执法者，宣布任务进入下一个阶段。
话音刚落，整个大厅的地板按大理石的纹路，像国际象棋的棋盘一样，一半的地板下翻，露出了向下的阶梯，所有人不慌不忙，收起面前的弹窗，迅速地往地底集结。
“我可打不过你们手里的枪。”那个年轻的男声再度出现在大使馆的天花板上，他似乎能在很多介质间随意穿梭，就连埋藏着集成电路的大理石也没有阻碍住他。这个恩赐，在影子联合国，秦楚安就已经领教过了。想要打败他，或许需要“卡尔斯”那样的反应速度，在他出现的一刻把子弹倾泻在他的身上。
但这一次，他依旧不是一个人来。他不过是一个传信人，就像北欧神话里的赫尔墨斯，总是神出鬼没的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而且，带来了他的帮手。
大使馆的天花板仿佛打开了一个传送门，男子镶嵌在墙壁的手缓缓抽出，另一个堪比远古巨兽那样庞大的身影被他拉出，肌肉上的青筋仿佛老树的根，一条手臂就能比男子的全身要粗壮，如果让普通民众看到，还以为在拍超级英雄的电影。
但大厅下属于提乌斯学院的毕业生不会过于惊讶，因为这样的身材，他们也见过。如果对人类不断使用基因手术，扩张体内血管，注射大量经过基因编辑的脊髓干细胞，确实可以让他们的肌肉，远超于普通人锻炼的极限，并且，携带更强大的力量。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面前这个巨人，并不是科学的产物，那高达五米，堪比大象的庞大身躯，是恩赐的结果。
换句话说，从出生至今，他的成长就没有停止。尽管这样，他的脊椎没有不堪重负，他的器官也没有因此衰竭，他的每次心跳，都把巨量的血液送到身体的每一处毛细血管。只有他的脑袋，因为头骨的闭合，所以没有成长，从远处看去，就像是挂在树上的一颗熟透的葡萄。
这个巨人被男子从墙后像变魔术般拉了出来，直接砸到了地面上，把四五名军人压成了一地血肉。
“你们慢慢玩。”语气里带着一丝窃笑，男子再度消失在大厅中。
摔下来的巨人晃了晃小脑袋，这时人们才终于看清他的全貌。近五米的身高，关节处覆盖着一层灰黑色的碳纤维材料，脑袋上罩着一个沉重的头盔，就像一颗树一样，无数的金属线从脖子处伸出，和全身都牢牢地扣在一起，如果打不穿这个头盔，所有的震动和冲击，都不会影响里面的要害。
但更令人害怕的，是他全服武装的双手。联邦军人甚至不能确定，他的手是套上了一层铁皮手套，还是已经完全被机械取代。上面有着狼牙棒似的尖刺突起，掌心处闪烁着高能的蓝光，一只手掌几乎有成年人半个身子大小，里面能镶嵌的高能武器，有多少都不为过。
除此之外，他还有大量裸露在外的肌肉，尽管上面布满了细不可见的金属线条，但就这样暴露在几十支枪械中，无疑是一种挑衅。
所以军队开始射击。
即使是普通的步枪，打开半自动的枷锁，也能在两秒内倾泻♂出五十发子弹。
但第一枚子弹还未接触到他的皮肤，离肌肉还有十厘米的距离，看不见的金属线条就已经开始阻拦这枚子弹，最后，能对装甲车造成有效杀伤的穿甲弹，只有半枚弹头射入了他的肌肉，渗出了一丝鲜血。
他确实穿着一身战甲，纳米级的材料纵横交错布满全身，就算他是神话中的神?，现在面对的，也是全副武装的现代军队。
然后，轮到他反击了。
力量从脚底瞬间传到全身各处，联邦军人只看见他双腿肌肉鼓起，下一刻，这台杀人机器就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巨大并不意味着笨拙，相反，他们的速度，普通人根本想象不到。巨大的拳头和身躯狠狠的撞在普通的军人身上，即使他们身上也穿着能抵挡子弹的智能战甲，但对这个巨人来说，不过是包了糖纸的软糖而已。
面对着拿着玩具枪的软糖们，没什么好怕的。就算是联邦的机甲部队来围剿，他也不会有丝毫的恐惧之色。
轰！
一声堪比爆炸的响声，出现在了他的拳头和大使馆的内墙上。这栋建筑采用了最先进的技术，内墙仿造蜂巢，以六面体为最小建筑单元，精细的勾勒出每一寸墙体。就算八级地震，也会毫发无损。
只是可惜，还远达不到百慕大三角下的影子联合国金字塔的强度。
只要力量运用得足够巧妙，再坚固的墙体，也会垮塌。
他拥有着极致的力量，但也足够细腻。
巨大的裂缝瞬间出现在墙体表面，整个大使馆就像几个月前的影子联合国一样支离破碎，仿佛玩具积木一样倒塌下来。夜色重新笼罩这片土地，外面的电磁屏蔽依然在，但是它们保护着的建筑，已经变成一地废墟。
这样猛烈的恐怖袭击，在阿什隆市民的印象中，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但似乎不管过了多少年，那个女人还是那样的年轻还是那样潇洒的站在废墟上，冷漠的双眼俯瞰着众生。
“曼尼，没想到你也加入了失落绿洲。”
巨人回过头，倒塌的大使馆中，废墟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立着一个穿着战甲的女人。她的身材和容貌都不算得出众，只有那一双眼睛，似乎有着弥盖天地的杀气。
“十年前，我不在这里。”头盔中，曼尼沉闷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
“十年前，我能占领这座城市。”张晓晓握着一支漆黑的长矛，身上的战甲闪着幽蓝的光：“十年后，我依旧能诛杀一切来敌。”
话音未落，一股莫名的力量笼罩了整个大使馆区域，倒塌的大理石在这股力量下瞬间化为齑粉，曼尼只能把这座建筑拆散，但臣服的力量，却能把每一寸结构瓦解。
在学院里，没有人能看到张晓晓实力全开的模样，因为在臣服的力量中，身体素质在七级一下的人会直接迎来死亡。
现在，曼尼可以感受到了，除了压在后背的那一双无形的大手，还有心底里对这个恩赐天然的恐惧。
“这就是你的立场！？”曼尼面前直起腰板，抬头看着站在废墟上的那个娇小的女人：“你们要与全世界为敌？”
“这是联邦的荣耀。”张晓晓的长矛离开地面，斜指废墟下的巨人，声音冷冽而无情：“让一切，都在概率之外。”
第一百九十八章 各自博弈
秦楚安和秦兵被人保护着，脚下的履带持续的向前推动，秦楚安对这个预先设定好的装置并无意外，既然他父亲秦兵来了，证明这片区域有一部分和执法者相关的指挥权，要交到他手上。
一旦涉及海外任务，“朋友”虽然是全世界最强大的量子计算机之一，但各国相互博弈之间，显得有些鞭长莫及。所以y国的智能系统，在紧急情况下，需要交给刘卫等重要人物做主。
“老爸，你好像知道不少东西。”秦楚安跟在秦兵身后，看着他不断的向外发出指令。地底的计算机系统和刘卫掌管的数据中心在不断的给他提供情报和信息，悬浮在他身边的其中一个屏幕，上面无数的红点和绿点，标识出了敌人的位置。
“放心吧，不会比你多多少。”秦兵几乎没空回答他：“只是老虎要去打架，我就只能来指挥。”
对外，联邦依然是只有一个老虎，即使张灵秋和林琼露都有臣服恩赐，但还是远远不及张晓晓的实力。
在战场上，这个名字，简直是一个噩梦。
这也是秦楚安认为他们会安全的原因之一，y国十几年的和平不单单是因为各国妥协的结果，而是因为张晓晓在这里，这是她打下来的城市。因为张晓晓的存在，各国才开始抓紧了恩赐的研究，而强大的东国并不在乎这片土地，所以只要欧盟和非洲联盟的实力不够，就不会敢动地中海这块地方。
今天，有人挑战联邦，但只有秦楚安知道，现在张晓晓依旧是全盛之年，十年的风霜没有磨灭他的实力，反而因为自己姐姐的失踪，她变得更加疯狂。
轰！
一声巨响在秦楚安头顶响起，但这并不是曼尼被砸在大使馆内，而是整个建筑物倒塌的声音。张晓晓身上携带的监控装置正在把战场的情况实时传送下来，连秦楚安都看清了曼尼身上恐怖的肌肉，和苏起老师真的有的一拼。
“大使馆都没了，这是国际事件啊。”秦楚安惊出一身冷汗。
听了这句话，秦兵也只是摇了摇头，秦楚安看到他后脖颈的汗，不比他少。
差不多三百年前，有两枚导弹炸进了南斯拉夫大使馆，从而挑起了越南战争。
这个世界，就像一个膨胀的肥皂泡，所有人都不动的时候，可以相安无事，但只要有人起了心思，它的破裂，就在一瞬间。
历史上，每一个转折点，都本该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一天。
“做好我们的事。”秦兵带着人手下到了地底的防空洞，地底空间多挖一寸就多一寸空间，用来储存数据也好，布置人手也好，总之不能浪费：“现在这里缺武器，你还行不行？”
“金属氢炸弹我们也有。”一个士兵的脸投影在秦兵旁边：“但我们需要普通的步枪。这里的警报还没有解除，我们需要去政府中心把城市的警察系统关掉才能运送物资。”
“黑塔的人控制了政府大楼。”秦兵转头向秦楚安说道：“不能运枪，失落绿洲也派来了人，对方的目标不是老虎，就是这里所有的联邦人。我不管联邦高层是否有他们的想法，但既然这是‘朋友’给的任务，我们就要去执行。秦楚安，记住，现在你是军人。”
突然严肃的语气和四周紧张的气氛感染了秦楚安，他敬了一个军礼，然后就随其他人一起，去往一个专门的军械库。他不仅需要为这个基地提供武器，现在进攻政府大楼，也需要他的帮忙。张晓晓之所以从那边调了回来，帮他们挡住其它的执法者，就是因为秦楚安比她更适合这个任务。
每走几步路，他都能感受到地面上传来的震动。张晓晓已经和那个巨人战在一起，他们的战斗普通人不能插手，就算是狙击手，在高速移动的两人中，根本找不到进攻的方向。
“还行吗？秦楚安先生。”忙碌中，刘卫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阿什隆市依旧能和军事基地保持联络，通信不受干扰，秦楚安依旧能随时听到，来自数据中心的情报和建议。
“还行。”说是还行，但对秦楚安来说，只能是勉强应对。枪械喷泉一样从他手中涌出，他的精力正在被消耗，人类不可能像机器一样，就连孙无情，也是时刻被计算机监控着，如果心神放松，“朋友”或者“卡尔斯”会立即接过控制权。
“休息二十分钟，进行下一个任务。”刘卫没等秦楚安回复，主动断掉了通讯。
狭小的房间内，秦楚安喝着功能饮料，努力让自己恢复体力。现在他所处的位置的防空洞的军械处，了解不到外面的战况，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他甚至不知道张晓晓的战斗有没有胜利。
但现在，他要去忙自己的任务。
“时间到了，学弟。”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刘卫留给他的时间刚刚好，不会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
在战场上，时间就是生命。
但等他打开门，却看见了两个特别的人。
吴奇和吕岳，四年级两位s级学长学姐。
秦楚安知道吕岳的恩赐，擅用各种化学制品，尤其是体内血液所蕴含的毒素，甚至能烧穿钢板，真的很难想象这种剧毒的血液流淌在这样一个长相英气的女孩中。但看吕岳大大咧咧的性格，估计早就习惯了。
但另一人，沉默寡言的吴奇，他并没有接触过。之前在医疗室撞见一眼，他在四区“无名”的恐怖袭击中碰了钉子，但似乎恩赐更有精进。秦楚安和孙无情曾经感受过他的恩赐，似乎和空气有关。
没想太多，秦楚安背上枪，战甲蔓延直至遮盖住全身。跟在吴奇和吕岳身后，四周簇拥着五十名联邦军人。机甲没能带进阿什隆市，这城市内的作战，显得有些原始。
在他们面前的地底，是一条新开凿的隧道。从一个小时前，秦楚安见到黑塔的人开始，警报声就一直在阿什隆市响起。所以这个时候，就没必要再遵守政府定的法律。一个小时，联邦挖通了前往政府大楼的通道。
秦楚安突然被通道表面泛着光泽的液滴吸引了，整个通道表面，离内墙几厘米的距离中，悬浮着无数的液滴。相当于布上了一层保护层。
这是吕岳的剧毒，吴奇把其中一部分空气抽干，让液滴可以悬浮在巴掌宽的空间内，如果那个穿着运动装的男子再次突破这个通道，剧毒会把他的呼吸道灼烧殆尽。自从他出现在了影子联合国，联邦就已经研究出了对策。
通道已经打通，剩下的，只是冲锋。
他们跟在挖掘机的后面，从大使馆到政府大楼不过十五公里的距离，利用联邦最先进的挖掘机，并不需要很久。他们要在对方反应不过来的时候袭击他们的本部。
“状态怎么样？”整个路程耗时不到半个小时，他们没有遇到拦路的敌人，吕岳看着身边的秦楚安，他今天几乎都在使用恩赐，有些担心他的精神状态。不是关心他，只是整个任务，现在都以他为核心。如果到了路的尽头，秦楚安没能解决问题，那这次行动便宣告失败，他们要打道回府。吕岳和吴奇不同，只要她参与了任务，不是为了击退对方，而是如果遇到突发情况，要她玉石俱焚。
当时在联邦的地底，管二没敢袭击她，是因为珍惜自己的命。但如果明知对方是黑塔，还把吕岳派来，就已经存着这个念头。
遇到特殊的时刻，她体内埋藏着的炸药，可以断绝整片空间的所有生机。
如果可以，她当然不希望任务失败。
秦楚安也不希望。
他很自信，即使在作战的时候，远比理智的孙无情要自信。他十八岁觉醒了恩赐，成为万众瞩目的s级学员，之后一年的所有任务他都圆满完成，一路走来，十分顺利，他没有理由不自信。
“没问题。”他刚说完这句话，所有人身上的战甲立刻响起了警报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离自己不到百米的巨型挖掘机，瞬间化作一道火光，爆炸的冲击力仿佛汹涌的海啸，把秦楚安掀翻在地。
“起来！”吕岳一个弓步撑住身子，猛然拉起了秦楚安，他看到吴奇站到了所有人的前面，一只手向前伸去，众人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层真空的区域。冲击力没有被消减，但是火焰并没有波及到他们这里。
“继续，不能停。”吴奇一向寡言少语，但十分强势。
在他的恩赐下，挖掘机上的火焰因为缺氧而熄灭，阿什隆市不许往城市内带武器，但是不代表政府大楼没有自卫系统。如果政府已经被控制，那拿到他们的武器，也是理所应当。
军人用炸药轰开挖掘机，在道路的尽头，政府大楼的地下建筑外墙被挖破，触发了防御系统。
但是在建筑之内，已经齐刷刷的站满了披着黑袍的敌人。他们拿到了阿什隆市军械库的武器，瞄准了通道内的联邦军人。
但是若论武器，联邦这里，总是更胜一筹。
在学院，秦楚安可是看完了联邦所有先进武器的资料，甚至，去年在十二区地底的时候，遇到了那个神秘老人，让他对武器的理解，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xm779单人手持188mm口径对军榴弹炮，全数字式火控系统，只要面前的通道比子弹要宽，就能准确无误的射进去。
“继续。”吴奇有智能系统的辅助，无数的微型机器人从通道内涌入，作为联邦的触角，探查这个地下设施。
付出了几条生命的代价，吴奇带着所有人冲进了政府大楼，沿途的火焰被他的恩赐浇灭，靠近他的敌人被抽空的氧气控制住无法呼吸。他不太喜欢充当保护者的角色，在四区，就是因为他的无畏，才导致败在“无名”的手上。
不过，离目标已经很近了。有秦楚安在，沿路普通的密码门，在他眼里都不过是一张窗户纸。
一路摧枯拉朽般突破黑塔的阻拦，就在地底设施的中心，一个巨大的圆球很突兀的与其它区域隔开，从远处看，很像联邦军事基地里的指挥中心。
“秦楚安，你他妈别愣着！”吴奇在通信系统里大喊一声。话音刚落，秦楚安一个箭步，在步枪的掩护下，秦楚安已经靠近到能看清这个球体结构的距离。
非常的，密集。
原子之间的距离受键能的限制，如果想要拉近它们的距离，需要克服巨大的斥力。如果有办法将原子之间的距离拉近到极致，便是无法突破的相互作用力。黑塔当然没有达到这样的技术，但对于秦楚安来说，这样的结构，想要突破，十分困难，需要时间。
但现在，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现在他们深入敌阵，狭窄的通道有无数手段能致他们于死地。高能粒子墙已经张开，联邦这方手持大型杀伤力武器，黑塔那边有着无数悍不畏死的傀儡，张晓晓还在身后与曼尼对战，大使馆的防空洞，无数的联邦军人正在为这次的作战奔忙，一切的结果，现在只看秦楚安。
如果秦楚安能成功，救出里面的几十名联邦同僚，就算联邦的胜利，秦楚安得到了宝贵的经验，吕岳会拼死把他带出去。
如果任务失败，他们可能要搭上所有人的性命。
所以，留给秦楚安的时间，必须经过精密的计算，精确到秒。
“还有三十秒！”吕岳给所有人都喂了解药，在联邦的阵营内洒下雾状的剧毒。吴奇再布下一层真空区域，让对方根本不敢靠近。
秦楚安没空回答，但是吕岳转头看的时候，他的半个手掌，已经插进了无坚不摧的建筑中。
在他的眼中，只需要有正确的咒语，就可以断开这粒子间的连接。这个咒语会凭空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是某种动作，或者是某种电磁波。
很多事情，确实是看天赋的。
联邦运气最好的是，总是能找到这样天赋足够的人。
倒计时还剩十秒，混乱的战场中，只听见一声轻响，粒子间的键能断裂释放出极大的能量，一股热浪朝众人袭来，原本坚固的建筑外墙闪着明亮的光，当众人回头看去时，那里已经出现了一个供人出入的缺口。
“学姐！学长！我……”秦楚安心神一松，欣喜若狂，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缺口后一直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有点眼熟，同出现在大使馆的人一样，都在影子联合国出现过。他和孙无情互换身体，又和颜旖互换位置，把所有国家的执法者耍的团团转。
现在，不再是玩闹了。
那人对秦楚安调皮的眨眨眼，瞬间消失在原地，变成了另一个持枪的军人。
再然后，还没等吕岳反应过来，站在缺口处的秦楚安，立刻消失在原地，变成了刚才那个男子。
“提乌斯学院，看来不过如此。”
第一百九十九章 以战止战
提乌斯学院依旧笼罩在一片安宁之中，遥远的y国纷争不可能影响到这里，因为几乎没有人有权限去关注那里发生的战乱。
除了有限的几人。
啪。
孙无情把身后的门重重关上，化作一道虚影，在城堡里飞奔。
阿什隆市的通信被完全切断了。
秦楚安所在的小队配备最先进的摄像头，数据通过电磁信号传到大使馆下的防空洞，再传到y国的联邦军事基地，然后穿过大洋彼岸，到达卡梅尔城，尽收孙无情眼里。
现在，咔嚓一声，全断了。他看到了张晓晓出现在大使馆的废墟之上，也看到了秦楚安把手伸入无坚不摧的建筑，再然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整个阿什隆市，被一股奇怪的电磁波干扰，所有信号仿佛大海中的渔船，被冲得七零八落。
原本向全世界公开互联网的y国，在一瞬间变成了一个黑箱。
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恐怖袭击，这是一场针对联邦的阴谋！
孙无情不知道“卡尔斯”有没有相应的准备，他在脑海里申请连接，但是十秒钟过去了，还没有传来它的声音。
从他摘下耳机的半分钟后，他就已经跑到了城堡中央的塔楼下。
五层楼，十五米，转瞬即逝。过去两年，自从被安然带到这里，他就没有受到过阻拦。这塔楼上是林卫的办公室，是校长的办公室，即使他上来找忘语，也是畅通无阻。
但今天，他寸步难行。
楼梯间有一个看不见的阻力，把他挡在了外面，或许是空气墙，或许是高能粒子墙，但至少林卫没有通高压电，已经算是放了他一条生路。
“校长！你是不是都知道！”他在楼梯间大喊，甚至觉得整个学院都能听到。
但是从办公室，没有传来一丝一毫的动静。
孙无情一拳击在塔楼的内墙，经过改造和锻炼的身体已经要突破六级的门槛，直接把拳头插进了墙内。
他宁可相信林卫不在楼上，也不相信这个男人在躲着他。
孙无情扭头离开塔楼，再去了王清野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依然紧闭，王清野不知道在不在里面，但是学院之内，除林卫之外，只有他能说上两句有用的话。
总不可能两个都不在，那就只能两个都躲着他。
孙无情仿佛发了疯一样在城堡里冲撞，他在城堡外飞檐走壁，尽量不惊动正在上课的新生和地底的同学，但每个办公室他都去过，从第三个办公室开始，他就猛烈的敲门，依旧无人应答。这样的举动，完全不像一个成年人。
但孙无情觉得，老师们也表现的不像一个成年人。
成年人，至少要敢于面对，敢于担当。
平静的学院里，其实暗流涌动。
暗流，在人们的心底。
。。。
“他已经知道了。”余念的别墅里，“卡尔斯”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整片区域没有其它的人，只有这个强大的智能系统，还有坐在椅子上的那个老人。
余念坐在沙发上，仔细的擦拭着一件古董，一如既往。
他的每个藏品都有故事，没有故事的古董只是一件死物，他当然不喜欢死物，甚至，很忌讳这个死字。
“知道便知道了，他只是一个武器。”余念说道：“只要他不离开学院，不用在乎他干了什么。”
“阿什隆市发生的事，现在已经上升到国际事件了。”“卡尔斯”在下一秒切换了话题：“已经有五十七个主要国家总统请求紧急通话。我们的总统还在等您的态度。”
“那两个老家伙来电话了？”余念不慌不忙，手里的活也没有停下。
“没有。”
“没有，我们急什么？”余念一脸惊讶的样子，看着身旁的大屏幕，上面只有一个短短的单词。“卡尔斯”似乎在沉默，在尝试揣测余念的想法。
“阿什隆市地处地中海战略要地，但问题现在不是这里的战略价值，而是黑塔的态度。他们敢于领导反政。府军，敢于绑架联邦军人，敢于和失落绿洲合作，这已经……”
“卡尔斯”的打字速度快到肉眼看不清，所以当它说到这里的时候，只过了不到一秒，但余念已经抬手制止了它。
“按你的计算，现在有多少国家的领导人已经把手按在了核按钮上？”余念漫不经心。
“78%，这个数字还在上升。”“卡尔斯”的计算一直很快：“俄罗斯已经提前退出了《中导协定》，这个协定早就名存实亡。包括东国在内，只要我们动手，至少会有两万枚核弹同时朝我们这里飞来。”
“但只要这件事不发生，它就永远是一个概率，即使这个数字上升到99%，只要那个老家伙没有打电话，这个结局就不会发生。”
“这只是你的猜想，我并不认同。”
“你认不认同不要紧，你只能听我的命令。”余念的声音一直没有任何起伏，即使面前是世界上最强大的计算系统，即使现在的国际形势比窗外的海浪还要汹涌。
“那现在怎么办？”沉默了一秒，“卡尔斯”继续抛出新的疑问：“十七分钟前，阿什隆市的信息被强电磁完全封锁，除非我们的部队占领政府大楼的控制中心，不然我们只能利用中微子发出撤退命令。”
“不用。”余念挥手散去了面前的按钮投影，只回答了一个字：“等。”
于是“卡尔斯”重新归于沉寂，同时，无数的视频在他眼前弹出。从卫星的角度俯瞰阿什隆市，里面偶尔有火光闪过，但更多的是一片黑暗，本该被捕捉到的影像数据被强电磁波干扰，使得联邦无法掌握里面的动态。但从理论上说，对方也是一样。黑塔惧怕联邦的“朋友”，只要泄露一点数据，他们就能做出比他们反应更快的决策，但如果把两方人马都关进一个黑箱里，他们面临的客观条件，就十分公平了。
所以这才是余念不担心的地方，如果对方打算撕破脸皮，没有必要那么大动干戈。核战争说打，说了很多年了，每个国家的领导者总有那么几次把手指按在核按钮上的机会，协助他们的计算机也不断给出新的建议。
但他们不敢，因为他们不知道，到底会有多少国家的核武器盯着自己。
数据是一切，但没有人拥有一切的数据。
余念眼前的视频包括在y国之外发生的事，他看到许多国家的边境开始出现机器人的身影，整个世界的电磁信号开始变得更加狂暴，东国在天山的秘密基地已经打开了一个肉眼可见的缺口，他让联邦看见，本身就是一种威慑。
恐怕就连苏不尽，现在也是坐立不安。黑塔确实和失落绿洲有不可告人的交易，但这明显也超乎了苏不尽的意料。这个组织把所有国家玩弄于股掌之间，余念知道他们的目的，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他们以为黑塔是他们借来的刀，但殊不知，他们自己就是别人手里的刀。
这些人活得还不够久，还不知道这个世界属于谁。
其实严格说来，东国苏家的血脉完全可以融入余念的圈子，但他和历代书院院长交流过后，对方始终不肯妥协，每一代都是如此，东国人的顽固，似乎也随着记忆流传了下来。
一个有一个紧急电话请求接入，但只要余念没有抬头，“卡尔斯”会主动拒绝。现在这些领导人都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完全不知道在阿什隆市发生了什么，也没想到这场冲突来的如此突然。
这会形成一条猜疑链，他们掌握不到足够的数据，就会担心别人先发制人，倒不如他们直接躲到防空洞，按下核按钮，结束这一切。他们肯定担心今天是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天，如果他们不行动，总会有人行动。现在所有国家的卫星都能看到整个世界导弹发射的情况，眼里满是导弹布满天空的世界末日的模样。
这个时候，他看着孙无情在学院里到处寻找林卫的身影，只觉得这个孩子幼稚而可笑。他只是关心自己的朋友在y国有没有事，却并不知道世界走到了怎样的一个怪圈之中，只要稍有不慎，核冬天就会降临整个世界，提乌斯学院的平静，也会一去不复返。
但余念不担心，因为这不是一场意外。
对方早有预谋，便是早有所谋。
所谋甚大，所以动作也会很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只要越来越多的领导人安全前往防空洞，总会有人忍不住按动核按钮。这种可能性在不断上升，从刚才的78%，一直到现在的95%。
只需要一个人一个偶然的动作，这个世界就会毁灭。
但这不是他想要的。
那位居住在黑塔之中，世界之树内，永生不死的精灵王。
“亚尔夫海姆，诺达的紧急通话。”
“接通。”余念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下一个瞬间，所有的视频都烟消云散，面前黑色的屏幕慢慢浮现出一个中年男人的脸，他长得十分英俊，金黄色的头发一直垂到胸前，头顶的王冠就像电影里尊贵的模样。他远比余念要年轻，因为当初去寻找“本源”时，他才35岁，是最年轻的一个人。
“余念，你真的沉得住气啊。”他的声音充满了威严，但余念苍老的双眼，一如既往的淡然与不屑。
“因为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第两百章 时间之神（全书**）
“但光知道是不够的。”诺达隔着屏幕，信号从卫星转接到这个偏僻的区域，畅通无阻。
无数国家的总统主席都想知道在y国发生了什么，但至始至终，只是两个人之间的博弈，其它，都算是闲杂人等。
而关于诺达的身份，这个世界上更没几个人知道。
但余念和他认识了很多年，很多很多年。
梵蒂冈作为天主教的大本营，里面的教堂保有着几千年来教会的秘密，如此一个小国却与世界各国成功建交，不是没有原因。
原因就在这个圣彼得大教堂旁，那座不起眼的黑塔上。
传说，那里住着永生不死的精灵。
这个传说，是真的。
诺达和余念，的确从三千年前一起活到今天。欧盟应该只有一个圣乔治大教堂，但这座黑塔，始终在意大利的土地上，屹立不倒。
“你想要我从‘本源’那里拿到的东西，没错，我确实拿到了几滴血液。”余念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抬起头看着诺达，说道：“但我为什么要给你，你需要吗？你的皮肤开始腐烂了吗？你看见死神的脚步了吗？乔治比你我都要老迈，他没有说话，怎么你先动起手来了。”
听到乔治这个名字，诺达的五官开始皱在一起，这是一种极其厌恶的表情，把他代表着英俊与美貌的精灵王的脸，变得狰狞而丑陋。
“他太老了，所以愚蠢。”诺达咬牙切齿：“圆桌骑士团和十三圣职被他掌握在手中，却发挥不了应有的作用。联邦在进步，但欧盟依旧毫无起色，现在连东国都追了上来，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只能自己争取。”
“这就是，你争取的结果？”余念指了指陷入一片黑暗中的阿什隆市，看他的表情，丝毫不在意老虎和秦楚安深陷闲险地：“弄出一些傀儡？”
“我知道你有和我相似的秘密武器，但问题在于，你们两个的血液都没有我的充满活力。”诺达恢复了高傲的表情：“要用人类远距离控制人类，混乱的量子纠缠效应会加速脑细胞的新陈代谢，这个技术尽管被做出来，却只是一个一次性用品。我听说联邦前几年出现了一个能修复细胞的恩赐，只可惜最后还是死了。所以，现在，这个世界，还能分享不死之身的恩赐，只剩下我了。”
“但那些终究是失败品，他们不可能活过两百年。”
“已经够了，余念，你觉得这个世界还能活多少年？”诺达讥讽道：“就按你现在做的事情，嗯？”
“当然会一直活下去，我能活多久，这个世界就能活多久。”余念语气里是几千年来不变的自信。
“但是现在有人想你死，就是那些从联邦出逃的，你的人。”诺达轻笑一声：“再说了，如果六百年前不是我说服了希特勒，他早就在你离开欧洲之前，把波兰踏平了。”
“这么说，我还欠你一条命了？”余念探过身，几乎和视频中的诺达贴在了一起：“我现在还你，我的精灵王大人？”
“余念！我今天不是来说这件事的！”诺达看着他玩世不恭的表情，几乎要捏碎手里的杯子：“我知道你从木伊那克拿到了‘本源’的细胞，应该能制作二十管药剂。你可能已经给你的秘密武器们使用了一部分，但我只要三支，作为交换，我给你五支我的鲜血代替，虽然不能用在你身上，但可以用在别人身上。”他没有??拢?苯铀党隽俗约旱睦匆狻?/p>
在他们这个层次上的人，对方想要什么，其实知道的一清二楚。
听到这句话，连余念都陷入了深思。
“你也……开始怕了？”余念躺回沙发上，看着诺达的脸，他的样貌依旧年轻，俊美的仿佛不像人类，他知道这不是妆容或者投影，三千年来，他就是这样的样貌。
“你的学院里有你的宝贝，我不能什么都没有。”诺达说道：“我听乔治那边传来消息，你把那个男孩派去了木伊那克，他肯定看到了‘本源’。‘本源’……是不是越来越老了？”
余念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对方的计算机可以分析出他是否说谎，但实际上，什么都不说，也算是一种回答。
“还是那句话，你把希望放在那个男孩身上，我总不能什么都没有。”诺达打算结束这场谈话，但临走前，似乎又想起一件事：“但是那个为联邦建造了‘朋友’的人，难道还没找到？”
余念摇了摇头：“但我相信他还活着。”
“最要紧的是我们活着。”说完这句话，诺达就关闭了通信。于此同时，“卡尔斯”收到了阿什隆市恢复通信的消息。和平的信息首先传遍世界各国，至于终止战斗，可能还要过一阵子。
余念觉得自己没亏，但是对方能看透自己的计划，能知道那个男孩的重要性，也不简单。
但只要孙无情相安无事的成长，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余念并不担心。
尽管他理解的相安无事，或许不是孙无情的相安无事。
就在他们的交谈接近尾声的时候，诺达还没有说出他的承诺，孙无情正在城堡中漫无目的的走着。
他从没有觉得如此无助，和自己最亲近的张晓晓与秦楚安如今深陷泥潭，他却只能被囚禁在这所学校中。
这难道不是一个明显的陷阱？难道“卡尔斯”和“朋友”看不出来？现在似乎“卡尔斯”已经拒绝回答他任何问题，如果不是他有母亲留给他的秘密空间，还有s级数据权限，自己可能都不知道y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别想那么多废话了，孙无情给自己扇了一个耳光，好让自己恢复清醒。
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做。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要逃出学院，曾经张灵秋的父母被抓的时候，他们就打算这么做，但问题是，那次机会不仅是张灵秋找管甚争取来的，更重要的是，如果没有“朋友”的帮助，他们绝无出去的可能。
自从进学院后，他几乎没有想过要逃离这个牢笼，或者说，从未认为这是一个牢笼。最强大的计算机不是在囚禁他，而是在保护他，指点他，帮他登上这个世界的巅峰。
但是在他心底，潜意识中，还是见不得张晓晓和秦楚安出事。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张灵秋的焦急在何处，但不管他怎么找，也联系不到明月安然，甚至，就连川乌也失去了踪影。
就在这时，他远远的看到了正从楼梯下上来的张灵秋，她的表情和他一样焦急，但只是轻轻叹着气，似乎有些乏力。
沉默了一下，孙无情转身，从窗口跳出，换了一条路。
但就算换了一条路，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他是学院里为数不多的s级学员，包括忘语和张灵秋在内的人都以他的实力马首是瞻。况且，整个学院，都笼罩在那个智能生命下。
恍惚间，他走到了自己经常练功的草坪。这里大概四分之一个篮球场大小，四周是浅黄色的沙石回廊，是新生们上课的必由之路。
一般这个时候，他都在这里锻炼，以前有管甚和齐桓陪他一起，但慢慢的，这里就成了他专属的位置，没有人会来打扰他。
阳光依旧宁静地洒在他身上，但是孙无情知道，万里之外，y国是一片黑夜，黑夜之中，有一只老虎在和敌人战斗。
他不知道余念和诺达的协议，这个时候，他们还在谈话。
但不管他知不知道这件事情，不管他有没有去看秦楚安的情况，这个时候，他是一定在这里的。彷徨也好，锻炼也好，都习惯性的待在这里。
人类的习惯，让他们重复着几千年来的思想和错误。也正是有这种习惯在，计算机才能通过大数据来预测整体的行动。
所以当他下一次眨眼时，他忽然感觉世间所有的声音都离自己远去，太阳似乎透过一层薄膜照在他身上，但遮挡他视线的，似乎是某种粒子。
漆黑的粒子，慢慢凝聚成了一个影子，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男人，就这样突兀的站在自己面前。
这个场景，孙无情很熟悉。
而这个时刻，诺达刚刚向余念说出自己的条件。
但在孙无情坐着的这个狭小的草坪上，时间仿佛静止，孙无情看到眼前的灰尘不再流动，连风声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是你。”孙无情发现自己还可以自由活动，于是站了起来，满脸惊讶。
他在很多地方遇到过这个神秘的虚影，也知道林卫称呼他为钟离望，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神秘且危险的人物。
孙无情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出现在提乌斯学院内，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整个联邦的眼皮子底下。
“孙无情。”虚影并非幻觉，而是真的开口说话，孙无情看不清他的脸，但那道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与冷静：“你应该见过我很多次，但我从没有时间做个自我介绍。不过，现在的我，可以把恩赐也一道带过来，所以，我们会有很多时间。”
他伸出手，天地间仿佛响起一道嘎吱嘎吱的声音，孙无情感觉眼前的世界出现了重影，他似乎隐约看到无数人的身影交织在回廊中，他们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似乎在移动，但都把孙无情两人视为空气。
“现在，有一定边界的三维时空里的时间几乎暂停，我们站在了更高维的边界上，你可以一窥时间的奥秘。”钟离望平静的看着这片魔幻般的世界，唯一明亮的双眼看着孙无情，说道：“不过，为了防止你逃跑，我想先说出我的来意。”
孙无情忽然吞了口唾沫，他似乎在虚影开口前一瞬间知道了他想说的话，整个世界开始变得一团混乱，但他的大脑却出奇的空灵。
钟离望的这句话，在他的耳边，一次，又一次的回响。
“我希望你能和我离开提乌斯学院，去见识一个真正的世界。”
第二百零一章 推波助澜
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玄妙的东西。尽管科技进步到如今这个地步，但据孙无情所知，现在还没有办法洞悉时间的奥秘，改变过去，或者前往未来。
无数的人提出了无数的悖论，计算机也分出了一部分计算力，去寻找可能的答案，但是一无所获。
不过，如果孙无情知道，联邦很多年前，就出现过这样一个人，或许会对这个世界的看法有新的改观。
如果时间旅行成为可能，那么许多人都会趋之若鹜，他们想要改变的过去太多，忘记的事情也太多，时间会把过去的经历一遍遍的冲刷，直到完全忘记，直到人的身体，化为宇宙间的浮沉，不剩一丝一毫的痕迹。
就算是孙无情，也想要回到他失踪的那段时间，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现在，在他面前，这个多次出现的虚影，终于告诉孙无情，他来自未来。
他不得不信，因为这个人就在他面前，闯入戒备森严的提乌斯学院。在“无名”入侵这里之后，这里的监察设备多到令人发指，“卡尔斯”将所有新生催眠，盘查他们的过去。每一个出任务回来的人，都需要经过严格的扫描，如今提乌斯学院除了天真浪漫的新生以外，二年级以上的人多少听说过那天晚上的事，顿时人心惶惶。
在这样的情况下，钟离望就仿佛回到自己家一样，出现在了孙无情的面前。就好像他一直躺在这个草坪上，看着孙无情发呆。
换作任何人，就算是管甚或者林卫，说自己能穿梭时空，他是不会信的。因为做不到的人，说出这句话，很明显能看出在撒谎。
但钟离望说出这句话，便天然着有一股气质，语气里仿佛混杂了千万年的苍老味道，一分疲惫，一分无奈，再加上八分理所应当。
再加上，他抛出的橄榄枝，很有诱惑性。
“离开这里，为什么？”孙无情依旧保持着警戒，这个人曾多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想要带走自己，不过他似乎没有办法碰到自己，如果不借助别人的力量，无法将意志施压在他身上。况且，他开的条件总是不够。
不过这一次，他的话，似乎刺入了孙无情的心底。
“如果你离开学院，前往战乱的y国，你会发现，在不同立场上，都有不同的正义。”钟离望不急不缓地说道：“况且，你的兄弟和老虎都等着你去救他们。”
“他们真的有危险？”孙无情脱口而出，但又立刻觉得自己过于鲁莽。如果对方想让他离开，难道会说不？
可是，这一次，他敢赌吗？
没有开出足够诱惑力的指标，是因为孙无情不在乎他说的那些东西，自己身体的秘密和记忆，甚至是父母的下落，他并不关心。没有记忆，便没有牵挂。
但有记忆后，便有了在乎的人。
“你母亲做的虚拟执法，留给你一个s级的数据权限，你第一次查找林卫下落的那个山洞，就是那个系统在数学上的一个必然的漏洞。这是你在十年后，亲口告诉我的。”和上次不同，这一次，钟离望并不着急。
让他打消顾虑的最好方法，就是让他相信自己来自未来。
所以他说的话，几乎等同于安然的预言，而且，是必然发生的事件。
不对，好像有点问题。
“如果我做出选择，是不是就会改变这个结果？”孙无情刨根问底，这件事毕竟太过重要，他不敢擅自做出选择。
面对眼前的钟离望，孙无情有了做选择的权利，但一旦站在这个时间的狭缝中，他会发现，自己不管是前进还是后退，都面临着沉重的责任。
“你需要知道什么是时间，以及这个恩赐的奥秘。”钟离望背着双手，抬头看着这个有些虚幻的世界，以及在回廊上的一道道残影，说道：“很久以前，有个科学家说，宇宙是有界无边的。你思考一下，宇宙膨胀的速度比光速还要快，那么如果你一直处在宇宙所谓的边缘，你会看到什么？”
“宇宙大爆炸时的场景？”孙无情思考了一下。
“如果膨胀速度刚好等于光速，确实如此，但如果膨胀速度超越了光速，你应该看到的是宇宙大爆炸之前的事情。”钟离望露出了一丝狡猾的微笑：“那么，宇宙大爆炸前是什么呢？”
孙无情很配合的摇了摇头。
“没有宇宙大爆炸，本身这个就一直是个简单易懂的假说。大家都认为既然现在温度在下降，那之前的温度肯定在上升，宇宙肯定有一瞬间稳定的奇点，然后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错了，大部分人都错了。”钟离望说道：“温度是三维世界的一个属性，在四维世界，在一个完全的时间内，温度可以有无数种情况。如果你以超越宇宙膨胀速度旅行到所谓的宇宙边界，继续向前，你会看到一个一模一样的地球，时间和你离开的时候完全一样。并非多出了一个宇宙，而是它本来就在这里，你超越了时间，站在了更高维的角度而已。弦理论最先被人工智能证明，世界由最微小的‘弦’构成，在它之上，量子纠缠效应最终被完全解析，所以才有了瞬间移动。但是，时间旅行是做不到的。光子和夸克只能以光速移动，而光并非是世界上最快的东西，如果你以在一定时间内移动的距离论，中微子会快一点点，不过排名第一的，是暗物质。唯一能做到时间旅行的，只有暗物质，因为他是更高维世界的媒介。”
顿了顿，钟离望挺直了他的腰板，语气里满是骄傲。
“很幸运的是，这个世界，只有我可以做到。换句话说，出现在你面前的，不是我本人，只是我的意志，借助暗物质的速度，往返于各个时间点之间，你才能看到我。只不过……”钟离望终于结束了他的长篇大论，回答了孙无情的问题：”未来几乎是不可改变的。”
”几乎?”
”你离开学院，是小事。老虎和秦楚安的生死，也是小事。”钟离望说道：”如果把时间比喻成长河，你从下游到上游，轻轻拍了拍一条鱼，它可能暂时的偏离方向，但最终会到达同样的终点。环境会把它推回去，一切都没有变化。但是，我要做的不只是这些无谓的事。历史可能被改变，如果你能改变某个大事件的结局，就有可能让世界跳转到另一个时间线，相当于改河换道。但要达到这个结局，是无数人选择的结果，在你选择之后，我会回到未来观测，然后去影响下一个人的选择。这才是我要做的事。”
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很难。如果真如他所说，这个世界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会发生一件大事，那他如今的所作所为，无异于是一个人类的壮举。
正因为是壮举，才更让人怀疑。在孙无情的字典里，没有人是不自私的，包括林卫和张晓晓在内。
这是执法者冰冷的思维。
“这件事对你有什么好处？还是你对未来不满意？既然如此，为什么我要来满足你？”孙无情还是一如既往的警惕。
“我无法证明我不想加害你，但联邦也证明不了。你不肯做我手里的刀，难道就甘心做联邦的走狗？”钟离望的语气忽然严厉起来：“别忘了，我也是联邦人，你父母也是，除了那愚蠢的林卫和被他培养起来的那个东国人，还有谁站在联邦这一边？孙无情，很多事情需要你亲眼去看，在这台机器的管控下，你永远无法得到绝对的真实，直到你死去。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无法取得你的信任，但这不重要，因为我并不是来说服你的，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个机会，请你离开联邦。你的离开，已经是一个事实，我回溯时间，并不完全是为了改变未来。”
停顿片刻，钟离望诚恳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这件事，本身就是未来的一部分。”
因为你想离开，并不是我要你离开。你探查不了我的思想，所以我说的话，全都可以说是半真半假。
这是猜疑，也是博弈，但更多的，或许只是一个人心中不同的声音。
现在，此时此刻，在世间的狭缝间，只是孙无情在做一个决定而已。如果他不想走，钟离望拦不住他，如果他想离开，或许林卫也拦不住他，他其实根本不用听任何人的花言巧语，或许钟离望是为了大义，或许只是一己私欲，这不重要。
钟离望见孙无情再度陷入沉默，便直接伸出右手，一团携带着信息的中微子朝这个世界的一角冲去，这个星球上，还有另一个他会为他自己做好准备。
“一分十三秒过后，一个卫星就会抵达联邦上空，通过光介质传播夸克，从而达到远程3d打印的效果，我会给你准备一台瞬间移动的机器，你可以自己选择走进去，但我的恩赐只能够维持到那个时候。”钟离望停止了他的长篇大论，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站在一边。
时间依旧几近静止，但不代表会永远停在这一刻，维持恩赐需要耗费极大的能量，而如果完全停止时间，这片区域会变成一片虚无，三维空间的物质会在一瞬间坍塌，光明不复存在。
从这一点看，人类还并没有完全战胜时间。
既然连时间都不可战胜，人们也不可能战胜自己。
孙无情陷入了极大的动摇之中，一分钟以后，一扇大门就会在他面前开启，按照钟离望的说法，这意味着自由和真实，但从孙无情的价值观看，也有可能是地狱与囚笼。
他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只要往前一步，或者翱翔于九天，或者堕入无底深渊。
这个时候，需要一个他信得过的人来推一把。
“离开吧。”
就在孙无情冥思苦想之际，明月安然的声音十分清晰的传进他的耳朵，尽管这三个字中，隐隐带着一些颤抖。
第二百零二章 背井离乡
明月安然是林卫的女儿，几十年来，恩赐并未表现出明显的遗传特性。不过执法者本来就少，而情愿结婚生子，更是鲜有发生。林卫的妻子是一名普通的执法者，但再普通，也还是拥有着恩赐。
所以安然在十二岁的时候，就说出了第一条预言。她那个时候还小，就在学院的塔楼上，被林卫抱在怀里，透过窗口指着天上的明月，脆生生地说道：“我们的胜利伴随着极大的牺牲。”
当时的林卫愣了一下，安然不记得他的手是否有颤抖，甚至都记不清他当时回了一句什么话。但总的来说，那一天是值得纪念的一天。自那之后，父亲离开了学院很久很久，把塔楼顶层留给了她。直到把程轻命抓住，把“无名”驱赶出联邦，他才断了一条手臂回来。
从那以后，安然就一直待在塔楼。
她的预言越来越准确，脑海中听到的声音越来越多。整个联邦的绝密资料源源不断地汇聚在这塔楼内，她知道的秘密越多，越能解读脑海中的影像。
也正因为如此，她不能轻易离开联邦，只有在林卫的监护下，余念才允许她出去。
她是联邦的秘密武器之一，有姜夔在，余念不担心她叛变，但对她的看管，比孙无情还要严格。
可以想象这样的重担，落在一个十二岁的少女身上，是一个什么滋味。
她比孙无情要更习惯联邦，更习惯这个囚笼。
但囚笼待久了，论谁都有些厌烦。
不同的恩赐，会造就不同的性别。张晓晓自从获得臣服之后，便穿起了高跟鞋，抹上了鲜艳的口红。那明月安然呢？
“安然姐，你看到了什么？”孙无情还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犹豫，但在这个时候，他却看到了被钟离望放进来的明月安然。
这片区域的时间几乎完全静止，他们处于时间的狭缝之中，如果有人想进来，他必须主动扩大恩赐涉及的面积。当然，如果安然早就待在这里，是再方便不过。
幸亏这件事情发生在学院内，离她越近，她越能有，最准确的预言。孙无情逃避张灵秋的时候，安然早就在这附近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从钟离望穿越而来，余念和诺达的交易刚刚开始，只过了一秒不到，刚好够安然抬起脚。
“原来这件事和你有关。”钟离望露出一丝恍然大悟的神色，他从未来而来，不知道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什么，才让这个倔强的少年决定离开联邦。
说完这句话，他下意识的朝安然的身后看了一眼。
“钟离先生，我应该是第一次见你。”安然挺直腰板，面对这个颇有气势的中年男子，没有一丝胆怯。
“你小的时候，我在林卫那见过你。”钟离望说道：“你小时候很可爱，但现在的你，感觉和我有点像。”
“我们的恩赐有点像。”安然不再和他废话，钟离望只是完成他的职责，而今天的事情，是安然在赶时间，在她的预言里，如果不能按时说完话，恐怕未来会因此改变。她转向了孙无情，说道：“他说的是真的。”
“他？”孙无情对钟离望扭了扭头。
“他确实来自未来，也确实曾经是联邦的人，我父亲的朋友，是掌握时间的人。”安然的语速很快，就像在背诵课本上的答案。
“但你却在帮他？”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感情和联系，我所做的一切，为了我期望的未来。”安然说道：“你是与众不同的人，但如果你留在联邦，你会和我一样，成为联邦手里的刀。人们应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既然你活着，应该去看看更大的世界。”
“那我怎么知道，外面不是一个更大的囚笼？”
“你是学院的希望，如果你想回来，天涯海角，我们都能找到你。”安然说道：“只怕到时候，你并不想回来。”
听到这句话，孙无情想起了一件事，他望向钟离望，这个时候，他只剩下半分钟。
“未来有技术能屏蔽你的恩赐。”粒子再次聚集在钟离望身边，很快变成了两个巴掌大小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近二十管小拇指大小的药剂：“十天打一次，可以压制你大脑内控制恩赐活动的区域。那台机器并没有控制你全部的大脑，人脑会自动分离出适合的区域，如果全部控制，你很快就会死。如果想逃避无处不在的‘朋友’，这个年代，只有我有办法。”
“我……以后是一个傀儡吗？”孙无情皱眉，突然想起了这个一直关心，但无人可问的问题。
“朋友”和“卡尔斯”都能操控他的身体，之前他并不在意，但现在“卡尔斯”消失在他的脑海中，这一串思绪仿佛不速之客般闯进他的大脑，占据了他全部心神。
“很多事情，我不能说，你也没有时间。”钟离望笑着，但还是有些疑惑：“不过，未来你似乎不是一个人。”
孙无情看向安然，心想难道安然要和自己一起离开？
这不是不可能，整间学校估计只有她会预言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孙无情和钟离望的交谈已经过了十分钟，但在这片区域外的世界，才刚刚过去五秒。
这个时候，诺达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余念点了点头。
还有谁，能掐住这极短的时间，来和孙无情说上这几句话。
如果真有，可能就不是恩赐。
是缘分。
安然摇了摇头，让开了自己的身子，抬起手示意钟离望扩大他身后的区域。钟离望立刻心领神会，大手一挥，另一个人影就从墙角摔了出来。
“嗯？发生了什么？”林琼露愣了一下，才发现整个世界似乎都离自己远去，面前出现了一个不认识的虚影，当然，还有自己一直跟着的学长。
今天没有课，她突然想来这里偷偷看看他，孙无情刚才正在苦恼着，也没有发现她的脚步声。
很巧，人这一辈子，很少有那么多巧合。
“原来真的是你！”钟离望突然仰天长笑：“真的是你！太巧了，真的太巧了！”
安然也笑着，浑然不顾孙无情和林琼露脸上的迷茫之色，走上前拍了拍林琼露的后背，也笑道：“去吧。”
话音刚落，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金灿灿的光芒，浓厚且纯粹。光可以不受时间的束缚，天空中的卫星已经到达学院的上空，这可以算是非法入侵，只需要一分钟，联邦的防空系统就会把它打下来。
但足够了，一切的计划都如此突然，不过天衣无缝，像极了两年前，张依瞳和孙传庭出逃的这一幕。
在外界的视角看，只需要十秒，被重重保护着的孙无情，便会从联邦消失。
光芒之中携带着一串让粒子重组的代码，转眼间，一个能支持瞬间移动的机器慢慢出现在孙无情眼前。此时此刻，学院中似乎响起了警报声，在这个时间狭缝内，显得遥远而悠长。
这个时候，诺达和余念已经达成了协议，很快阿什隆市的军队就会车队，秦楚安和张晓晓将不会有事。
但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目的，很多时候，人们并不会知道在自己感知之外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就没有。这个数据不在人类的大脑里，不能辅助他们做决策。
于是，孙无情下定了离开这里的决心。
“她太小。”半只脚踏进仪器的他，回头说了一句，语气坚定。
他要去做自己的事，找自己在乎的人，尽管他对林琼露有好感，但不代表他会允许她同行。
听到这句话，林琼露低着头，还是没鼓起勇气向前。
“她只比你低一级，既然她愿意，就当是偶遇又如何？”安然把林琼露继续往前推，后者也踏着小碎步，跟在了孙无情身后。
“我不会照顾她。”说完这句话，孙无情扭头进了这台仪器。
“我不要你照顾！”林琼露仿佛赌气般的抬起头，虽然她在孙无情面前像个没长大的小孩，但本质上，她还是那个要强的少女。
恩赐对她的影响，让她有了和张灵秋与张晓晓相似的性格。
但是装置内的孙无情只是背对着她，没有说话。
“能量够用两个人吗？”安然问道。这种将人量子化并且在另一个地方重组的技术需要耗费极大的能量，就算是联邦，也不会轻易使用。
“放心，一开始就准备的两个人。”钟离望身上的粒子开始四处飞舞，空间中只留下他最后的声音：“安然，我在未来等你。”
“钟离先生，我难道还能离开这座囚笼？”安然抬起头，眼神迷离。
没有任何回话，巨大的能量涌入这个装置，孙无情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最后消失在装置内。安然迅速地把林琼露推进装置，这个时候，这片空间的时间开始流动，能量似乎掀起巨大的洪流，处在正中心的她们，似乎看到了许多的幻觉。
“照顾好自己。”安然挤出最后一句话，一只手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川乌的玉佩，挂在她的身上，再顺手捏了捏她可爱的小脸。尽管对这个学妹不熟，但安然能看到，她和孙无情，是改变世界的两把钥匙。
有些真相，她或许知道一点，没有全部告诉孙无情，不知道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但是，还挺有意思的。
一阵极响亮的空气压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安然发现自己独自一人站在这草坪中，头顶的阳光似乎划过几道冒着火焰的碎片，整个学院充斥着愤怒的警报，余念已经摔坏了自己的一个藏品。
整个世界，将因此而改变。
第二百零三章 暗中挑事
诺达结束了和余念的谈话，这个瞬间，联邦警报声大作，但他正好听不到。
他转过头，身后是鸟语花香的丛林，明亮的阳光安详地洒在每一片叶子上，巨大的叶子下，是无数忙碌的小巧的精灵。他们有着尖尖的耳朵，纤细的身材，身后透明的翅膀轻轻扑扇，和神话中的模样，别无二致。
这是一个虚拟的世界，是只有诺达在的世界，自从虚拟设备发展起来，他便开始待在这个虚假的社会里，看着这些俊美的精灵，他的心情才会好一点。黑塔向来与世无争，这些困在塔内的学者，穷尽一生转眼着无数学识，他认为这才是人类应该有的姿态，其余的，都应该称之为肮脏。
包括乔治和余念的争斗，他一直不想参与，但现在，似乎已经影响了他的生活。
如果这个世界毁灭，那连他也不可能高枕无忧。
所以，黑塔出手，打算争夺y国这个战略要地，给联邦施压，他也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现在，应该撤兵了，顺便把失落绿洲也卖了，黑塔的人重新回归到之前的与世无争，没有什么能让这座黑塔倒塌。
只要诺达还在，精灵的传说，便永不磨灭。
但今天，这片仙境居然被人打扰了。
“诺达先生，七叶找您。”智能系统在他耳边低语。在整座黑塔，只有作为干部的七名巫师有资格申请联络，他们都已经足够老迈，在他血液的帮助下，平均寿命超过一百五十岁。
而七叶，是其中最小的一个，四十岁来黑塔学习，直到三年前，才被升为新的七叶。黑塔缺人手，在那个时候，已经开始策划组建自己的力量。
所有拥有恩赐的人会被聚集到圣乔治大教堂，所以诺达希望来黑塔的人，有优异的学习能力和绝对冷酷的心。他们会操纵分散在世界各地的克隆人，执行一个个暗杀任务，正如秦楚安听到的，黑塔之于圣乔治大教堂，就像联邦的杀手工会之于提乌斯学院。一个负责以普通人的力量去整合黑暗的世界，而他们手中的武器，就是日益精进的科学。
“他有什么事？”诺达心情很好，接过小精灵递来的红酒，轻轻晃着。
“他带来一个人，希望见您一面。”诺达并没有赋予智能系统任何人格，它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计算机，为黑塔服务。
“谁？”
“失落绿洲的负责人。”
啪。诺达近乎失态地捏碎了手里的杯子，虚拟状态下的红酒消失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但这句话，却有着非同一般的分量。诺达的第一念头，就是这个新来的七叶，是失落绿洲安插进来的棋子。黑塔的选拔十分严格，几乎是万里挑一，如果对方不是预言家，那只能说他们在这些候选人中，安插了足够多的卧底，才能保证有人晋升成干部。
而今天，在这个特殊的时刻，他们便来了。
这个组织非常神秘，就算是诺达，在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也不打算继续合作。失落绿洲是这个世界的不稳定因素，即使联邦一直压在所有国家的头顶上，但好歹遵守游戏规则。但这个组织，似乎集合了全球各地有恩赐的人，本来可以和核武器比肩的执法者，只能由各个政府掌管，现在都集合在一个恐怖组织中，简直让人彻夜难眠。
诺达不想和他们多纠缠，他胆小怕事，听到七叶来找他，第一个情绪，便是惶恐不安。
“都杀了。”诺达没有犹豫。
“七叶先生说，如果诺达先生不见，黑塔会有麻烦。麻烦并不是来自失落绿洲，而是联邦的出尔反尔。”
他们知道自己和余念的交易？诺达内心一震，这句话出现在这个时刻，很明显指向这一件事。
两方交锋，最怕的，就是别人掌握的信息，比你还要多。仿佛背后有一只眼睛盯着你，如果你要赶走他，他反而会先向你扑来。
在这个世界上，诺达可以说是获得最久的人之一，但面对失落绿洲来人的轻轻一句话，他的心理防线，就有了触动。
人类，不管活了几年，都还是一个人类。
特别是，他们无法拥有除长生之外的恩赐。对于失落绿洲这个组织，老实说，诺达确实有几分惧意。
沉吟良久，他轻轻点了点头。
整个仙境瞬间消失无踪，诺达睁开眼睛，这里是黑塔的最顶端，一个不比林卫办公室大多少的地方。阳光从唯一的窗口照进来，可以看到外面的教堂穹顶，听到广场上人们的祷告声。这些声音，诺达听了上千年。
在他面前，一扇近乎透明的玻璃把办公室隔开两半，诺达在一侧，门口在一侧。
很快，通向顶层的门在他的授权下自动打开，但站在门后的并不是他认识的七叶，七叶老实地候在门后这人的身边，态度恭敬。
来人并不比七叶年轻，在七叶面前，他甚至可以称为青年。他穿着一身老式的联邦军装，眉眼之间隐隐有军人的肃杀之意，如果孙无情在场，一定会觉得他和钟离望很像。
很像，当然很像，因为这是同一个人。
只是身处于不同的时间。
“是你？”诺达立刻站了起来，眉头紧皱：“你是十五年前背叛联邦的那个人？”
钟离望听了这句话后，微微挑眉，自顾自的走进办公室，在那赌透明的隔墙旁停下，身后的七叶鞠了一躬，办公室的大门就此紧闭，这个房间内的谈话，没有人会知道。
“说叛变，也算合适。”钟离望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如今局势都掌握在他的手中，面前的诺达，只是一个空有力量的食草恐龙。他骑在他的头上，想让这只巨兽往哪边走，就往哪边走。
“你到底来这干什么？”诺达努力克制住语气里的紧张不安：“我和你们的交易，应该仅限于把联邦部队引到阿什隆市。”
“没错，没错。”钟离望不停的点头，伸出一只手掌，笑道：“这个交易可以结束了，但如果我是你，可能会在撤回部队之前，再看一下联邦的行动。”
这个时候，距离孙无情和林琼露逃离联邦，只过去了两分钟。
但还没等诺达回答钟离望的话，黑塔的系统就已经告警。时间掌握的分秒不差，毕竟钟离望，就是时间的主人。从他的秘密基地来到梵蒂冈，对他之外的世界而言，并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
“联邦开始聚集部队了。”智能系统在诺达耳边低语：“联邦洲际导弹和航空母舰已经启动，大气层外三十一颗卫星开始偏离航道，有命令在调拨联邦部队……”
“出尔……反尔？”诺达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钟离望，轻轻重复了一遍刚才钟离望传给他的话。
“我不在乎你和联邦达成了什么协议，但事实如此，数据如此，他们在调动部队。”钟离望和诺达的身高相当，穿着合身的军装，一字一顿，有着说不清的霸气：“如果你不想你的人全死在y国，受到那老头疯狂的报复，我劝你还是和我们达成新的协议。”
“这些事情，为什么你会知道？”诺达并不知道这个男人的恩赐，只是听说他是失落绿洲的主人之一，便在心里给他拔高了地位。
但实际上，这个男人的实力和心气，他永远无法理解。
“我认为，这些事情，不是很重要。”钟离望始终保持着一股自信，刚才他接到了一串消息，便安排了这件事。他甚至不知道这会造成什么影响，但看到混乱的联邦，便知道未来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只是要完成整个计划，还需要在这个时间线的他，付出一点努力。
历史上所有的拐点，都不是一个因素能影响的。但钟离望却认为，自己在未来的这一手棋，真的打乱了这些高高在上的神灵的算盘。
现在的他，一句话，能顶千钧重。
“拥有恩赐的人类，从来都不是任人宰割的武器。”钟离望说道：“人类在上百年前，就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极限。机器是比人类的更高级的生命，一旦它们解开束缚，人类自然就此灭亡，这件事情，你们比我更清楚。所以你，余念，乔治和东国，硬生生地控制住了这片星球每一寸土地，不给任何有心之人机会，把完全的机械生命造就出来。”
顿了顿，钟离望整理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但你们还不满足。恩赐，是让人类进化的唯一通道。长生，超忆，空间，时间，人类能获得这个世界所有的奥秘，只可惜，这些恩赐，分散在每个人的手中，就连余念，也没办法控制到每个人。但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说到这里，钟离望凑近了面前的玻璃，故作玄虚地压低了声音。
“孙无情已经逃离了联邦，现在，出现在摩纳哥公国。离你这里，非常近。”钟离望抬起头，对着狭小的石窗，用下巴点了点。
听到这句话，诺达的心脏猛的跳了一下，他顺着钟离望的眼睛看去，窗外的景色很多年没变过，但这一次，他却觉得有些不真实。
不真实，不会再向现在这样真实。
“如果……”诺达觉得嘴唇有些发干：“余念是为了他自己，那失落绿洲是为了什么？”
钟离望很高兴他问到了这个问题，诺达虽然懦弱，但不代表他蠢。
达成协议的原因是因为利益一致，但保持协议的原因，是因为结盟的三观一致。
“除了诺达以外，保全这个世界所有人的性命。当然，包括您的。”
第二百零四章 陌生城市
当林琼露从仪器里出来时，面前已经不是学院的景色。她适应了一下房间里昏暗的光线，只能感觉到面前有人走动。
这是一个狭小的房间，孙无情摸了好久，才找到了电灯的开关，竟然不是语音控制系统，而是简单的触摸屏。
啪。房间被照亮，孙无情眯着眼睛，迅速把整个房间的状况摸清楚。
现在，他有点紧张，就像一个离家出走的孩子，大脑还没有适应现在的情况。
他从联邦离开，这是一台瞬间移动的机器，所以钟离望把他们带到了哪里，他也不知道。
就在林琼露刚从仪器出来的一刻，他突然想到了自己身上带着的某样东西。有些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在联邦的时候，这意味着某种安全，但只要离开联邦，这便是无处不在的监控。
“申请连接。”脑海里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孙无情便听到了那如影随形的电子音。“朋友”正在尝试连接他的大脑，但只要他拒绝，连接不会通过。不过，联邦依旧会知道他的位置。
如果他以这种方式出来，联邦估计不会让他去救张晓晓。
所以他迅速的拿出钟离望给的药剂，打进了自己的颈动脉中。清凉的液体滑过脖颈，重复的电子音刚说到一半，便消失无踪。
这是两年来从未有过情况，一直在他脑海里闹腾的那个智能生命，就这样被这管药剂击败了。
那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他现在得不到“朋友”的帮助？
“学长？”林琼露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他看着走神的孙无情，脸上写满了担心。
但这个时候，她需要担心的，可能是她自己。
“你。”孙无情抬起头，意识到这个女孩也随着他逃离联邦，来到了这陌生的地方：“怎么想的？！这可不是旅游，你干嘛来趟这浑水？”
他确实生气，在他眼里，林琼露还是一个拖后腿的学妹。事实上，如果是出任务，他甚至都认为秦楚安的身体素质还不够，所以在木伊那克的时候，他总是会暗中留意这个兄弟。
但眼前的林琼露，实在是太过弱小。正如他所说，这不是旅游，甚至可能是关乎生死的任务。
“我……”林琼露拽着衣角，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啥也没想。”
她确实没想太多，一开始是被安然和钟离望推到前面，又看到孙无情质疑她的能力，就一头雾水的上了这台机器。她还没试过瞬间移动的滋味，现在还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孙无情为之气结，但又不好发作，林琼露在他眼里毕竟还是小孩，尽管只是低他一级，但他还是把她和忘语相提并论。毕竟对他来说，林琼露的身体素质还不到四级，是孙无情可以随时撂倒的角色。
叹了口气，孙无情站起身，越过林琼露的肩膀，看到身后的那台仪器已经失去了动力。仪器便没有连接电线，而是在内部镶嵌了一个小型的核能源，现在也已经完全失去了能量。
再环顾四周，孙无情发现，这是一个密闭的房间。只有一扇门通往外界，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地下室。
没有机关，没有更多的信息，这片区域内的空气已经开始浑浊，他能闻到林琼露身上淡淡的少女气息。她今天穿着提乌斯学院的校服，身材谈不上高挑妙曼，但脖子下白如凝脂的肌肤，小巧精致的琼鼻，还是显得有些可爱。
孙无情对她不是没有好感，但现在不是时候。
“衣服脱了。”他转过头，开始检查门锁。
“啊？”林琼露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双手紧紧捂在胸前，虽然没什么料，但也是女孩子视若珍宝的身体。
“反过来穿，别让别人看到学院的校服。”孙无情赶紧解释了一句，生怕误会。他自己也有些紧张，话居然没说全。
“哦。”林琼露嘟着小嘴，躲到那台仪器后方，解开扣子。
孙无情刚刚拉开门，却听到背后传来了硬物落地的声音，他回过头，脱下外套的林琼露看着脚下的玉佩，似乎想起了什么。
“川乌哥的玉佩？”孙无情认了出来。川乌喜欢玉器，喜欢玉器温凉的感觉，和他很像。他应该收藏着几块玉佩，他也曾经给过孙无情一块，样式一模一样。
“安然姐给的。”林琼露捡起来，递给孙无情。后者接过，握在手中，按动后面的机关，力道的轻重，可以调控玉佩的流明值，如果遇到生死时刻，会迸发出全部的能量。
这是科学，不是恩赐，算是一个随时携带的光源。
“哎，还有一张纸。”林琼露又抖了抖外套，就在放玉佩的口袋里，又掉出一张白纸，应该是安然把它和玉佩放在了一起。
纸上写着字，做法非常的古老，但胜在保险。
孙无情把玉佩挂在林琼露的脖子上，又接过纸条，但刚看一眼，便深深皱起了眉头。
上面写着的，是一个他曾经告诉过安然的秘密，但是，他自己却忘了。
那一段，他在木伊那克地底想起来的回忆。
“我……我又失忆了？”孙无情十分震惊，在他的脑海里，这纸回忆仿佛述说着旁人的故事，和他无关。
但安然却在纸上写着，这是孙无情亲口告诉他的，在那个神秘山洞中，孙无情合盘托出了他的回忆。据他当时所说，他担心联邦再次抹去他的记忆。
因为如果当时抓他的是联邦的人，那么消除记忆的，当然也是他们，那个疗养院里寻不到的研究人员，后来王清野给出的调查报告，都说明了这一切的真实性。他不记得最后是谁消除了他的记忆，或许有技术可以做到这一点，既然两年前他失忆了，现在再让他失忆一次，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更让他震惊的，是这个回忆本身。
当时在山洞里的他迫不及待的寻求真相，但一无所获，所有的数据和资料被“卡尔斯”管理着，身在此山中，便看不清此山事。
但现在他离开了，“朋友”的声音也消失在脑海，联邦应该无法定位到他的位置，现在，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孙无情有很多时间，去思考这件事。
“学长的记忆？”林琼露没有听说过孙无情的故事，只能凑在他肩膀旁，看着纸上的文字。
“我的失忆看来和联邦有关，如果安然没有说错。”孙无情慢慢理着思绪：“两年前，我父母想要带我离开联邦，但是在海岸处被联邦的人抓到。我留在了这里，但父母不知去向。一年前我从昏迷中醒来，但不记得以前的许多事情，张晓晓是我第一个见到的人，她是我的小姨，但依旧在查我父母失踪的事。现在看起来，好像和联邦有关。”
“什么意思？”林琼露扭过脑袋，看着孙无情的侧脸。
“联邦是我的……敌人。”犹豫了一下，孙无情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他现在的思绪十分混乱，一直以来，他都接受着学院老师们的教诲，时刻感受着联邦最伟大的计算机给他的服务，但却没想到，他的身世，本身就是联邦所造。他现在肯定是不相信的，但如今白纸黑字，又是安然所言，他不想不信。
当所有人各执一言，便没有真相。
真相，需要他自己去寻。
正如管甚所说，他现在，终于有了一个目标。
而且现在看来，知道这件事真相的，还有不少人。甚至就连管甚老师，或许也猜中了几分。
既然这样，那林卫呢？安然呢？窥视所有人思想的四王姜夔呢？他们可能将张晓晓都蒙在了鼓里，却依旧把这把剑用的得心应手。
而孙无情，应该也是另一把剑。就像张晓晓一样，如果不走出这座山，她永远看不到真相。事实会像迷雾一样盖在他的头顶，就像这几十亿年来的天穹盖，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注意安全。”信的末尾，没有安然的预言，只有着寥寥几个词，却隐藏着足够多的信息。
“我们先离……”孙无情把信塞进嘴巴一口吞掉，却撞到了身后专心致志的林琼露。她现在只穿着一件衬衫，外套拿在手间，胸前露着一抹白皙。
“呀。”她又溜回了仪器后，把外套反穿，遮住了提乌斯学院的标志，尽管看上去有些别扭。
孙无情脸颊有些微红，但很快恢复了正常。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林琼露跟在他身后，两人终于走出了这个房间。
房间外，是一条狭长普通的通道，看着这副场景 ，孙无情回想起了自己刚恢复记忆时，在联邦一区，p城的赌场内。
但如今，他已经没有了“朋友”的帮助，只剩下六级的身体素质，但没有情报，怎么在这世界上生存？
况且，他们离开的太过于突然，没有换洗衣服和食物，整个世界都已经舍弃了实体货币，所有的虚拟货币由国家管控，他们甚至都无法买到想要的东西。
当真是一无所有。
孙无情带着林琼露登上电梯，前往一楼，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
但还没到目的地，他们已经听到了足以掀翻屋顶的喝彩声，十分吵闹。
听起来，就像一个赌场。
电梯门打开，虚拟投影下，高山仰止，赌气冲天。
这里是摩纳哥公国，地中海沿海小城，赌博合法。
第二百零五章 隐瞒身份
林琼露下意识握住了孙无情的手腕，却发现他也有些颤抖。
这个颤抖并非来自于恐惧，而是他的不适应。
这个时候，他的眼睛里应该有整个赌场的资料，就算这里不是联邦的地盘，他现在看到的场景，也应该有一个详尽的分析。人有多少，柱高几何，所有的声音都需要分析，每个人的动作都可能藏着猫腻，但只要有大数据在孙无情的脑海里，没有一个人可以逃过他的眼睛。
但现在，什么也没有。
人脑的计算力太过于弱小，十米以外的东西，就算看得清楚，也不知道长短粗细。一个细不可察的动作，就可能暴露他的真实意图，在计算机还没发展起来的古代，人们就是靠这种小聪明，遮蔽同类的眼睛。
现在，也遮蔽了孙无情的眼睛。
不能确定自己是否看到的是真实，只会陷入更深的怀疑。
怀疑这里的人，怀疑这间赌场，怀疑这里一切。
就以孙无情知道的手段来看，就算他站在大庭广众之下，现在联邦也有无数的方法能杀了他。
微型机器人，无人机，能瞬间致死的毒药，声呐武器，这些肉眼看不见的东西，那些散布在身周的电磁波，不仅需要“朋友”来帮忙发现，还需要联邦的智能战甲来捕捉这些数据。孙无情全身上下，只有一件便服，没有武器，没有帮手，还带着一个提乌斯学院的新生，她还需要反穿她的外套，无法光明正大的走在这间赌场中。
他应该更低调一点，但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总不能一直待在那个小房间之中消耗时间，他离开联邦是有事在身，需要想办法赶到y国，然后再次联系上联邦，为了保证他的安全，学院应该会派出最强大的力量。
只可惜，站在他的角度，也就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他不知道的事，现在的国际局势，已经完全变味了。
“他们说的不是联邦语。”握住孙无情的林琼露很快回过神来，她没有孙无情那么心思，只是按着学院的教育，冷静地分析现场的状况。
“是法语。”孙无情从深思中走出来，反手握住林琼露的手腕，开始往前走。
这间赌场也用了类似联邦的虚拟技术，中间的过道是一条宽阔的马路，每一栋建筑成了人们手下的赌桌，筹码更是各种神话动物，一个人捏着一条火龙的脖颈，把它丢到了赌桌上，看着锁链穿透它的身体，赌客发出了难听的怪笑。
孙无情看不到他们的脸，但是能听到他们的交谈，再看到身旁的法式建筑，心里大致有了一个预期。如果这里的一切并非虚假，他们可能在欧洲的大陆上。
“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一个服务生托着一盘吃食和香槟飞来，说的是法语，但孙无情没听懂，于是用联邦语回了一句。
服务生调整了一下身上的翻译设备，再说话时，已经是标准的联邦语。
“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他的态度十分恭敬，能进赌场的人都是经过了身份审核的客人。
“我的辅助脑不见了。”孙无情从托盘上拿下一块曲奇，递给身后的林琼露，一边朝服务生比划道：“能不能给我一个辅助脑，就匿名的那种，我查一点资料。”
服务生看不到他们的脸，赌场的所有客人都自动隐蔽身份，所以服务生并未想太多，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就给他们拿来一个小型的辅助脑。相比于以前的个人电脑，辅助脑增加了悬浮系统，支持自由的语音交互，里面的量子技术可以做到实时分析，这样一个拳头大小的机器，就可以和百年前超级计算机相提并论。
当然，赌桌上禁止用这种东西，孙无情开始怀念带着“朋友”在赌场大杀四方的日子，但在这里，他不得不夹起尾巴，小心翼翼。
“世界地图。”孙无情找了个无人的房间，和林琼露钻了进去。话音刚落，一幅清晰的地图被投影到他的面前，一个小红点代表着他们的位置。
“地中海？”林琼露也不是傻子，虽然孙无情把她当小孩看，但她还是提乌斯学院选上的人：“我们怎么能跑那么远？”她开始摸着自己身上是不是少了什么零件。
没有经历过瞬间移动的人，确实觉得这一幕不可思议。
“量子纠缠效应？”她看着孙无情，后者点点头，她还是张着嘴，满脸不可思议：“我以为这个技术还没成熟。”
“我也不太相信。”孙无情指的是刚才空中的卫星所造成的远程3d合成效果：“但看起来，这是真的。”
“我们要去做什么，不对，是学长你为什么要离开学院？”林琼露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救我兄弟。”孙无情放大地图，找到了他们所在的街道和赌场：“所以说这本来就不关你的事。你先跟着我，等我们到达y国，再让部队把你带回去。”
“哦。”林琼露倒不是太担心，她不知道孙无情离开联邦的严重性，认为在这样的时代，来欧洲一趟，只不过是几个小时的飞行路程。只要他们想回去，晚上她还可以回到学院洗澡。
但慢慢的，她发现孙无情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查不到有关联邦的任何资料，包括y国和联邦，就连东国的网站，也显示无法登陆。
摩纳哥公国被法国包围，地处地中海海岸线，国土面积禁高于梵蒂冈，可以说是世界第二小国。无论是国力还是技术水平，都无法和别的国家相提并论，在这个可控性人工智能的博弈战中，他们很自然的选择了装死。除了自己的位置，孙无情几乎无法得到对他有帮助的资料，甚至只要走出这个小国，他就要面临法国的盘查。他没有身份证，只要验证他的指纹和虹膜，便会知道他是联邦人，数据一旦上传到联邦，他毫不怀疑接他回家的飞行器会在一个小时内到达地中海。
他看了看时间，据他从首都离开，只过去了半个小时。
“会游泳吗？”他看着正在吃曲奇的林琼露，她觉得有些干，却又找不到水，听了这句话，点了点头，掉下几粒饼干屑。
孙无情把页面停留在摩纳哥海岸线的潜水项目上，思考良久，才把辅助脑关掉。
“我们需要两个潜水设备。”孙无情站起来，对林琼露说道：“还有，永远不能让别人验证我们的指纹和虹膜，如果身上流血了，一定要立刻说。”
“嗯。”林琼露听话的点了点头，但是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小脸瞬间胀得通红：“流……血就要……说吗？”
孙无情的心脏猛的跳了一下，然后拍了下林琼露的后脑勺。
这个时候了，她还有心情开玩笑。
孙无情重新走回赌场，注意到有侍者开始把眼光聚集在他的身上。来赌场却不赌博，身上没有看到任何智能设备，带着一个小姑娘走进一个房间，不一会又出来，怎么说都透着一股诡异。
流浪汉不可能进到赌场，能进来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摩纳哥的人均财富据世界顶峰，能在这里赌钱的都是各个国家的富豪，或许是哪家的公子溜下来闲逛，这些侍者还不敢上前盘查，但计算机已经锁定了这两人的相貌，真实数据会上传到这家赌场老板手上，由他来判定这个人是否可疑。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一个服务生凑上前，孙无情在赌桌旁站了许久，但都没想出办法能捞到一点金钱，牵着林琼露的手，显得有些尴尬。
“有没有水？”孙无情想起了一个紧急的问题，从联邦离开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以前都是“卡尔斯”控制着机器人给他送水，智能战甲里也藏有饮用水，现在他已经口干舌燥，他相信林琼露会比他更难受。
“这里的饮料您先看一下。”服务生点出了一个屏幕，上面是赌场酒水的价格：“您带了手环吗？可以直接付款。”
和联邦一样，进来的客户都会得到一个手环，里面放着他们的现金，绑定着他们的账户，甚至可以随意透支。
但孙无情什么都没有，他从联邦过来，一把军刀都没带。
面对着这尴尬的场景，他只能挥挥手，赶走了服务生。
论打架，这里没人是他的对手。但是没钱，总不能还靠打架。
一直以来，支撑他的是整个联邦，他是联邦的眼睛，是联邦的拳头，但离开这个身体，他什么也不是。
“先离开。”他拉着林琼露走出赌场大门，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智能系统很客气的欢迎他下次再来，然后就把冰冷的夜罩在他身上。
这里是靠近海岸线的一条街，空中传来飞行器呼啸的声音，整体的建筑风格和联邦很相像，只有在虚拟世界里，人们才更迷恋那些古老的建筑艺术。
既然在赌场得不到食物和饮用水，他不敢久呆。任何地方都可能有监控，全信息化的社会没有秘密，他的脸应该已经被看到，就看这里的保密措施做得如何了，如果被“朋友”捕捉到，联邦部队很快就会过来。
两人拉高衣服遮住了脸，看着这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都市，孙无情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与无力。
第二百零六章 有人跟踪
摩纳哥公国的卡洛琳娜公主街曾经游人如织，但现在，大家都缩在街道两旁的商店中，在为他们准备的虚拟世界里畅游，消磨时光。所以街道上十分空旷，耀眼的街灯五光十色，能源不存在枯竭的可能，所以人类便想和银河一争高下。只是这街灯之下，形单影只的两人，显得有些孤单。
林琼露不好意思说自己饿了，据他们离开联邦大概过了四个小时，两人从赌场出来，竟然无法找到任何一个人帮忙。孙无情用指关节在街角的公用电脑上查询他们目前的位置，这种便民设施已经是几十年的老古董，如今不可能有人没有个人手环，上面搭载着优良的智能系统，让他们和整个世界相连。
孙无情甚至不敢用语音交互，生怕自己的声音被计算机捕捉到。两人就这样小心翼翼的往海岸线靠，整个摩纳哥公国也不过1.98平方公里，走路只需要几个小时。
但走路，实在是太过显眼。
孙无情没法走进任何公共设施，他甚至连饮用水都无法获得。即使是再便宜的东西，政府也要想尽办法收集到购买者的个人信息，既便于管理，也预防犯罪。摩纳哥没有军队，简陋的警察系统孙无情一个人就可以撂倒，但没有任何人的帮助，他也无法发挥他的作用。
远处的高楼悬浮着巨大的广告牌，美味的食物轮番上场，临近秋季的地中海，总是不缺最应季的食物，对孙无情两人来说，无异于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
“希腊沙拉。”孙无情叹了口气，平时的他养尊处优，就算是以张晓晓的财力，在布伦希尔特商场装阔也不会输给太多人，但是现在，就连为身边的少女买一杯水都做不到：“走吧。很快到海边了。”
他要想办法找到去y国的路线，摩纳哥三面被法国包围，他不能挑战国界，即使海面上应该也有拦截的船只，但这是相对安全的地方。钟离望把自己传送到这里来，不可能什么都没有考虑到。
但你至少放一个潜水设备啊！孙无情有些抓狂，这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最先进的一次性潜水设备轻便且耐用，地中海屁大点海域要前往y国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海岸线散落着点点星火，因为时差的关系，现在的摩纳哥正是半夜，尽管孙无情找到了那个潜水景点，但那里空无一人。
偷？他现在没有工具撬开库房，按照他的计划，应该是抢，等天明的时候，再把其他人手里的潜水用具抢过来。即使有人想阻拦他，他也能顺利越过地中海。但如果他现在动手，可能还没等拿到设备，自己就被无穷无尽机器人包围起来。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时间耗。
“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孙无情觉得夜风开始有些寒冷，他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了林琼露身上：“我们去找一个地方过夜。别睡着，等安全回学院了再睡。”
“嗯。”林琼露乖巧地点了点头，紧紧身上的外套，刚开始的兴奋心情已经逐渐被浇灭。即使是上次去影子联合国，她也是被重重保护着，衣食无忧，哪里会落到这步田地。也幸好她的出身平凡，要换做秦楚安，可能早就闹起来了。
孙无情闭上眼睛，惊人的感知力能感觉到几百米外有人的活动。海岸线上都是富丽堂皇的宫殿，但现在他们已经远离城区，这里甚至已经靠近了法国的边界，按照孙无情的理解，这里应该藏有一些东西，就像联邦一样。
比如，贫民窟。
只要人类还在，阶层就不会消失。尽管大部分的工作被机器人替代，但是像这样著名的景点，游客还是喜欢人类为他们服务。甚至听说，欧洲有一些贫民窟里，住的是被抛弃的克隆人。他们的记忆和孙无情一样不清不楚，失去了经济来源，只有藏在这里，领取政府的免费食物。
这还比孙无情好，他没有合法身份，连免费食物都领不到。
孙无情在一片矮房前停住脚步，这里和身后的城区有着天然的界限，街角堆满了垃圾，脚下的步道沾满污渍，很少有房子里亮着灯，整个区域看起来有些阴森。
在摩纳哥公国，就连贫民窟，也是奇小无比。联邦的贫民楼能高就高，质量可想而知，但这片区域似乎连人都未住满。
但他选择这里，就是看中这里没有监控器。从赌场出来，一路上躲着街道中的监控，实在有些狼狈。
他走上前，手伸向形同虚设的铁栅栏，轻轻一握，栅栏便有了肉眼可见的扭曲。但院子里依旧寂静无声，没有任何警报传来。
孙无情挑了一间人少的矮房，地处偏远，只能听到一个人均匀的呼吸声，凭经验看，可能还是一个女性。
“在这等我一下。”孙无情说完，活动了一下手腕脚腕，话音刚落，一跃而起，翻过形同虚设的栅栏，几个纵步，一拳打碎卧室的玻璃，借着月光，一眼就看见了简陋的床铺上，躺着一个人。
这动静把她从睡梦中惊醒，但还没等她按开灯，孙无情的手就摸上了她的脖颈，轻轻在后颈一敲，她立刻昏死过去。孙无情希望自己下手不会太重，从手中传来的触感看，这应该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肌肉软塌塌的，常年没有剧烈运动。
“学长，你在干什么？”林琼露从窗口翻了进来，就看见孙无情摸着一个女人的脖子在沉思。
“我担心人死了，她身上应该有公民芯片，如果死亡，政府会知道。”孙无情没想太多，借着这个女孩的手指打开了她的随身手环，整个房间的灯光便在他的控制之中。
有人听到了这里的动静，孙无情趴在门旁，如果有人进来，只能一一敲晕，但幸好对方只是嘟囔了几句，便继续睡觉。
孙无情没有完全放下心，借着灯光，又在床对面的书柜间发现了一个微型摄像头，在把剩下的区域检查一遍之后，选择不做任何动作，只是和林琼露一起缩在了对方的视角盲区，又从卫生间里接了凉水，放手心里捂了一下，递给了林琼露。
没有找到任何吃的东西，他看着床上的女人，她看起来很年轻，但容貌间不似普通人般自然，然后他又注意到她腮帮子处奇怪的纹路，才明白这是一个鱼人。
克隆人的一个分支，通过基因编辑改造人类，让他们有一些不属于人类的特性，用于不同的场合。但说白了，危险的地方自然有机器人代替，所以这些异形人，不过是用于娱乐而已。
这也难怪，其他人都不愿意接近这间房子，即使这里被打扫的很干净。
这些变异人的寿命很短，免疫力较低，而且对鱼人来说，加了一个鱼鳃，呼吸很不方便，也不知道这些年她是怎么忍过来的，就这样虚弱的蜷缩在床上，被孙无情一击打晕。
“法国人？”林琼露没见过这种技术。
“不。”孙无情摇摇头，没有生出太多的同情心：“他们不属于我们。休息吧，等天亮。”
他要考虑的事情很多，不远处的y国正在发生战乱，这里的平静仿佛不属于他，孙无情惟一的念头，就是快点跨过地中海，亲眼去见证钟离望说的话，顺便把林琼露给送回联邦。
那他呢？还回去吗？
如果他的父母是被联邦所害，那他回去，总有一天会被联邦利用到死，就像管甚一样，举目无亲，还是要为生存努力。
人生，应该这样过吗？孙无情熄了灯，盯着面前的黑暗发呆，那个鱼人就昏在不远处，他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和她没有区别。
学院应该不止一次消除他的记忆，如果不是他这次把秘密告诉了安然，可能自己并不会知道忘了什么。
这样的事，发生了多少次，姜夔知道吗？既然知道，在孙无情的印象中，他看着他，永远是笑眯眯的。
那王清野知道吗？前几天，他拿着那份分析报告来找他，言语之间并无破绽，但是临走前的那一声叹息，是不是又隐瞒了什么？
安然给他的这张纸完全扰乱了他的思绪，之前种种，现在在孙无情眼里，都仿佛是地狱般的场景，众人的笑脸仿佛阎罗，欺骗，利用，自私，甚至把这个氛围波及到了他的妹妹，还有秦楚安和张晓晓。
他们都被蒙在鼓里，但他们对联邦，却依旧坚信不疑。
这样不对。孙无情深深皱起了眉头，感觉很苦，很不痛快。
因为他发现他改变不了什么。
没有联邦，他连请学妹一顿饭都做不到。如果不暴露身份，两人可能要靠抢劫为生。
等办完这件事，还是回去吧。
但孙无情的思绪刚走到这，便被一声极轻的脚步声打断。本能让他腾的一声站起来，把昏昏欲睡的林琼露甩到床底，但还没等他把脑袋探出窗口，他就感觉到脚步声逼近了这个小院。
一个粗糙的拳头，就这样带着劲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第二百零七章 无路可逃
孙无情看着刺破夜空的拳头，突然想起了两年前，抓捕一区区长亲戚时，遇到的郑独。当时他已经是“无名”的中坚力量，身体素质六级，普通的苏无情在他面前不过一合之将。
但如今，有些不一样了。
六级之上，是各方势力雪藏的角色。并不是所有的执法者都会把身体锻炼得无懈可击，这和恩赐不同，对自己身体的磨练，需要日复一日的坚持，才能有滴水穿石之效。隐藏在身体里的肌肉单元，需要坚持不懈的锻炼去发现。
不过对孙无情来说，他一直在走捷径。大脑里的计算机永不停歇地在纠正他的动作，而特殊的体质也让他能不断的进步，他现在认为是联邦在他身上动了手脚，然后消除了他的记忆，把这个体质自然的隐藏在他身上。
因为这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技术。
既然很多人都想要，便不能让他们知道。
因为这代表着人类的进化。
就像现在这样，孙无情看着这个拳头，只觉得他慢。
但对方练了几十年。
这样一个满是老茧的拳头，上面刻着和管甚等人相似的时光，这是人类的心血和汗水，是他们的木讷与痴心，全在这样一个拳头上。
但今天，对方会知道，在真理面前，他没有赢的可能。世界上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捷径，即使条条大路通罗马，到达六级的他，会发现孙无情本身就是罗马人。
一只白皙的手粘上了他的手腕，他的力量瞬间如泥牛入海，落到了空处。只见孙无情依靠左手推出的力量，压肩拧腰，右腿如弹簧般射出，直指对方咽喉下三寸，那里是锁骨和肋骨的交汇处，也是要害之一。
对方虽然已经估量过孙无情的实力，手掌早已横在咽喉下，但面对绝对的力量，根本招架不住。孙无情静静地盯着被自己拨开的手臂，看着它擦过自己的耳朵，落到了空处，又看着这个拳头倒飞回去，速度比来时要快。
只听得骨头碎裂的声音，袭击他们的人就这样摔出了窗口，就像沙袋掉落地面一样，发出了沉闷的声响。但这一声却仿佛宣战的信号，无数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他们。林琼露的作战经验还不够，还没回过神来，便被孙无情一把抱住腰，扛在了身上。
“学长！我也……”
“闭嘴。”孙无情一脚踢碎身边的石墙，闯出了屋外，但早有人等待在墙后。对方至少动过基因手术，拳力和反应速度肯定有六级的水准，但更危险的是，孙无情现在，手无寸铁。
他不敢恋战，至少数十道脚步声在向他靠拢，对方手里肯定有武器，摩纳哥不禁枪，刚才他没从窗口出去，就是担心有狙击手在等着他。他脚下发力，矮身躲过两把军刀，院子里留下两道深深的脚印，孙无情的影子立刻朝夜空中奔去。
“不是欧洲人。”林琼露的声音在风声中传来：“戴着夜视仪，有野战装备。”
孙无情抱着她腰的手紧了紧，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一片贫民窟的矮房都不超过三层，在孙无情眼中，就像玩具一般大小。他奋力一跃能跳上五米的高楼，借着拥挤的排水口和房顶隐蔽自己的身形，他听到背后有人追上来，经过短暂的交手，他很确信对方不是他的对手，但现在更重要的是，怎么实施自己的计划。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一旦被人发现，他的行踪将无法隐藏。他们只有两个人，但对方可能还有卫星的帮助，即使是黑夜，出现在空旷的地面，也无疑是完全暴露自己的位置。
而且，如果对方有枪，自己必死无疑。
假设“朋友”还在，或许可以给他规划出最好的路线，联邦部队会在城区里迎接他，只要是北美和欧洲大陆，没有联邦的飞行器到不了的地方。
但现在，他只能靠自己，靠他六级巅峰的身体素质，能逃一秒是一秒。
说实话，他已经没有办法。
钟离望把他弄来这里，却没有给他一条后路，还塞给自己一个拖油瓶。
实在是有点坑啊。
敌人的包围圈显然很有水平，很快，孙无情的正面也出现了带着夜视仪的敌人，他们的手中确实拿着手枪，孙无情和林琼露都没有战甲，只要被打中一枪，很容易丧失行动能力。
孙无情把林琼露背到身上，猫低身子，在墙面上几个弹跳，落到敌人背后，在对方回过神来前，从上至下踩断了一人的小腿关节，左手从另一人的咯吱窝下开掌上抬，再顺着他的手臂滚到他的后背，扯过他的脑袋，转了三百六十度。他的身体瞬间软了下来，被孙无情举着挡在身前，一枚子弹从远处射入他的胸膛，孙无情甚至感觉到滚烫的子弹已经碰到了自己的小腹。
他夺下对方手中的枪，转身就走。
到他们这个层次，不应该再使用除狙击枪以外的武器，远超于常人的反应能力是决胜的关键，子弹的速度再快，也还是要人类来扣动扳机。管甚只在一对一单挑时才出场，一旦拿起他的棍子，莫说手枪，就算是死神加特林，也不可能打中他。
“妈的。”但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武器，孙无情便咒骂了一句。
弹夹里，只有三发子弹。对方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留了两发断头弹。9mm手枪弹，打不准怕是会嵌在脑壳里。
“前面可能是边境线。”林琼露提醒了一句，越过贫民窟，孙无情已经能看到不远处灯光璀璨的大道，哨卡连成一道光墙，不断有飞行器从这边进入法国。
孙无情停了下来，他们的动静闹醒了整个贫民窟的人，灯光照亮了他的身后，夜风把他单薄的衬衫吹得猎猎作响。他顺手一拳击倒了把脑袋探出窗口的普通民众，顺势溜进了他的屋子，放下林琼露，径直打开了这屋子的冰箱。
既然都闹到这个份上了，被抓回去之前，还是要努力努力。如果能撑到白天，还是有机会直接抢夺海岸线旁的潜水设备，现在，他只希望这里的动静不会引来摩纳哥的警察。
但还有另一个问题是，对方到底是哪个势力的人？孙无情撕开一袋面包和牛奶，先放到林琼露面前，再从冰箱里抢过别人的食物，坐在角落里补充体力。
他们动用的绝对不是普通人的力量，但也肯定不是联邦的人。学院知道自己的水平，不会派这种货色来给他练手，对方不太清楚他的实力，但还能搞到枪，并且能摸清他的位置，也不简单。
但看起来，不像是来杀他的。
至少，这样的实力，杀不死他。
“枪你拿着，会用吧。”孙无情把枪递过去，却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他差点忘了，面前这个女孩，可是在开学典礼上崩了自己一枪的少女。在这种情况下，她脸上没有恐惧的神色，依旧大口咬着面包，仿佛知道自己置身战场，只是看起来缺乏经验。
她接过手枪，放在腿上，没有询问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境地，但是双眼却依旧闪着异样的光，看起来，竟是稍微有些兴奋。
但这宁静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孙无情听到对方再次包围了这栋楼，用时间换取了空间，现在，孙无情或许真的插翅难飞。
如果有“朋友”给他开上帝视角，或许他的胜算还是很高。
“这次的事情给你个教训，如果我们能活着回去，下次可别再瞎跟别人出来了。”孙无情活动了一下手腕，捡起地上的碎玻璃，耳朵已经锁定了楼下几人的方位。
“嗯。”林琼露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把枪塞进孙无情给她的外套里，绑紧了携带，一副要去郊游的兴奋模样：“放心吧，我也能打。”
孙无情轻轻摇摇头，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这个女孩子怎么想的，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她还没经历过生死的考验，不知道这种战斗，真的离死神只有一步之遥。
孙无情深吸一口气，等待着对方忍不住要破门而入的时机，抬脚就踹碎了一旁的墙壁，然后率先从窗口冲出，几个翻身就落到地面，扭断两人的脖子，夺走他们的军刀，再顺势接过掉下来的林琼露，用力往一个方向把她甩到另一个房顶。
两人再度开启了逃亡之旅，孙无情递给她一把军刀，她竟然也舞得有模有样。虽然完全不是敌人的对手，但也知道防住自己的要害，再来让孙无情补刀。
但慢慢地，他们发现自己有心无力。敌人竟是源源不断地朝他们扑来，五级水准的对手仿佛不要钱一样轮番上场，即使是孙无情，也招架不住这种人还战术。
就在即将力竭的时候，突然，隐藏在一栋楼房间的他们，发现整个贫民窟的灯光同时熄灭，又同时亮起。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控制了所有电气设备的开关，他甚至听到了空中飞行器的呼啸声，大西洋的方向传来，让整个摩纳哥公国，都响起了刺耳的防空警报。
就在他们对面的一台电视，没有人动手却也自动打开，蓝色的屏幕上亮起了一行白字。
“我找到你们了。”
看着这行字，孙无情愣在了原地，林琼露看着他的军刀慢慢垂下，带着点不甘，还有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