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大势已去
借用半空中的监视器，持椅人看到那座迷宫上，一个奇怪的铁塔正在凭空生成。
下一秒，他把卡塔尔换了回来。
“都是电。”
持椅人浑身颤抖着回到指挥所，贝雷帽已经被弹开，头发变成了一团鸟窝。
他的任务才最危险，不管是卡塔尔还是温蒂尼，都需要提前预知危机，然后留给持椅人使用恩赐的时间。
“怎么样？”发现卡塔尔有些走神，苏尽连忙问道。
“没什么，雅典娜来了。”卡塔尔解开了自己的盔甲，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我杀了三十个圣堂，只是这样。”
“雅典娜说了什么？”温蒂尼看着卡塔尔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得皱起眉头：“她来劝降？”
卡塔尔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她就擅长做这样的事，别想太多。当年她也向我开了条件，但教堂的实力已经日薄西山，他们做不到他们许诺的事情。”温蒂尼有气无力地躺在角落，双眼盯着卡塔尔，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什么。
“他说乔治给我十二主神的位置。”卡塔尔做了下来，仰头喝了口水。
苏尽摘下卡塔尔战甲里的记录仪，准备上传作战数据。他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如果卡塔尔是那么容易被游说的角色，那失落绿洲也不会让他来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
“那不够，至少我就不想要。”温蒂尼似乎放下心，继续闭目养神。
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震动再次从头顶传来。圣堂部队的电磁轨道炮再次充能，然后把能量都倾泻在他们头顶的指挥所上。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沮丧的味道。
“孙无情呢？”卡塔尔把手中的毛巾放下，忽然发现房间里少了一个人。
“他去准备了。”苏尽头也不回地说道：“圣堂压过来一支机械部队，想用物理手段把这里强制变成黑箱。”
头顶的屏幕上，无数的机器人大军正在朝指挥所冲来。从蜂型机器人一直到蛛型机器人，密密麻麻就像杜少尊手下的虫豸和毒蛇，可以满足各种地形的作战。
它们身上携带了电磁屏蔽装置，脉冲炸弹，以及自毁功能，每一个机器人都是一个小炸弹，这种作战方式，获得的收益远远大于成本。
数千年前，这里还是冷兵器纵横捭阖的时代。
但现在，这里见不到一滴血。
失落绿洲借着凡尔登军事基地的装备尝试进行反击，但收效甚微。无数的子弹倾泻而出，却仿佛泥牛入海，这片机器人大军一点没有减少。
苏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越过十五公里的缓冲区，然后不断的蚕食军事基地里的建筑。
卡塔尔造成的骚乱已经平息，那片神迹般的迷宫已经千疮百孔。圣堂部队重新收拢了兵力，包围圈依旧水泄不通。
两次突围，圣堂部队都拿出了足够的诚心来应对。和以往不同的是，他们很难再借助恩赐的力量逃离这里，没有山脉的掩护，他们必须和这支军队正面碰撞。
但只有打过才知道，他们真的打不过。
卡塔尔和温蒂尼都高估了他们自己的实力，因为这两个人很少让自己陷入这种无可奈何的境地。但这几天来，不管是和斯文托维特的战斗，还是十个人面对几千人的圣堂部队，都让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在他们背后，吴天成还掌管着一台超级计算机，但这是他们全部的底牌。
至于守护者，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接下来的计划。
或许钟离望会带他们离开，或许t会出现，但到现在为止，他们还看不到希望。
持椅人二话不说，揉了揉脑袋，就往楼上走。
但还没等他走过楼梯，地面上的孙无情最后确认了一遍机甲的密封性，一推操作杆，就冲出了指挥大楼。
从空中看，从凡尔登军事基地的中心，数千名机器人冲出建筑，其中还混着几架高大的机甲，面对着气势汹汹的圣堂部队，失落绿洲终于开始大规模的反击。
吴天成操控着“零”，调动着无法估量的计算力，正尽力从凡尔登军事基地的上空撕开一个口子。如果代码有实体，此时此刻，孙无情头顶上肯定能看到流光溢彩的代码从空中倾泻而下，然后聚集在他们这些执法者身上。
身处于机甲中的孙无情，感受着无数的数据堆在他的眼前，脑海中便出现了一条清晰的进攻路径。
冲出舱门的一瞬间，面对数公里外的机械军队，他似乎隐约的想起，一年前，一直徘徊在脑海中的“朋友”的声音。
这才过去了几个月，他似乎已经习惯了。
在这漫天的数据里，没有“朋友”的影子。
已经不会有摆在他面前的答案，已经不会有帮他算好的概率。吴天成很忙，“零”也很忙，他们只把这些原料堆积在孙无情眼前，是非与否，要靠他自己去判断。
但其实如果“朋友”再进入一次孙无情的大脑，或许会发现，相比于之前，他的大脑结构，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简单来说，就是更牛逼了。
手指在面前的虚空中飞快的跳动，身体带动着整个机甲，以极流畅的动作掏出武器，顺便规避了几颗没有准头的子弹。
如果提乌斯学院的人在这里，或许会发现，战甲的动作，他们很熟悉。
很像一个人。
孙无情一马当先，手中的锯齿长刀大开大阖，但左臂的速射炮却极为精准地点中所有朝他扑来的微型机器人。带着一群最普通的巡警机器人撞入地方阵营，信号仿佛大海中的礁石，若隐若现。
但即使没有“零”的辅助，面对遮天蔽日的机器人大军，孙无情依旧没有被淹没。战甲上携带的每一发子弹，每一次挥舞长刀，都会收割掉大批的机器人。
驾驶舱内的孙无情，冷静地看着不断减少的能源，自己仿佛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一样操控着这台机甲，面对着砸向自己眼前的子弹，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丝。
他杀得起劲，就像昨晚在凡尔登基地里的杀戮。落枫广场上的演讲似乎开启了他心底的某种机关，白梦河的身影开始经常出现在他的梦境中。他死去的最后一刻，嘴角淌着鲜血，瞬间苍老了十岁的脸庞是他拼命用恩赐维护的尊严。
没有得到这种恩赐的人永远不能理解，就好像戴上了无数面具，很容易淹没在自我意识的海洋中。
“他坚持的时间比预料的久。”指挥所里，苏尽盯着传输回来的数据说道：“他一个人已经毁灭了七千多架机体。”
“其它的部队已经失去了信号。”林琼露在一旁担心地看着：“要不要把他换回来？”
持椅人还在楼上，等着新的信号。
“他可真的牛逼。”伊恩作为唯一不用上战场的人，站在林琼露身后赞叹道：“这里可不是游戏，难道他不怕死吗？”
苏尽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屏幕上的所有数据。很快，整个战场只剩下孙无情一台机体。战甲上已经千疮百孔，随时可能倒下。
但敌军的机体数，还在不断减少。
直到最后一道乳白色的流光从包围圈中冲出，苏尽才按动了手上的按钮。
在孙无情弹尽粮绝的一刻，持椅人把他换回了指挥所。再用一个普通的法国士兵代替他的位置。
“还好吗？”持椅人回到指挥所，看着重新爬上一台新机甲的孙无情。
那个被他换过去的法国士兵肯定已经死亡，这一次失落绿洲已经在用普通人的生命为他们自己铺路。尽管温蒂尼对此颇有怨言，但似乎其它人没有多余的感觉。
“下一场。”孙无情重新合上驾驶舱，深呼吸一口气，开始调整他的座驾。
他的恩赐对这些机器人没有任何作用，这次的冲锋，完全靠他操控机甲的能力。
在他身后，还有数千台机器人，已经准备好下一轮的进攻。
这短短几个小时内，由林琼露拼装起来的机器人，正在源源不断地为他们建造无数的战斗机器。
直到，这些军队被完全的消耗殆尽。
距离军事基地五公里外，无数碎裂的钢铁已经堆积了一道坟场。远处的电磁轨道炮还在持续不断的装填，光柱冲破这些机器的尸体，化为齑粉的铁屑漫天飞舞。
这场战斗，完全是单方面的碾压。
这道“护城河”，从五公里，慢慢缩小到了四公里。
三公里。
两公里。
孙无情操控着机甲冲了一次又一次，但圣堂部队至少准备了上百万架机器人，相比于对方投入的资源，失落绿洲的准备，就像一个乞丐般落魄。
对方仅凭机械部队，就能生生堆死他们。更别说，还有“伊甸园”正在不断消磨“零”的实力。
看似强大的凡尔登军事基地，此刻就像汪洋中的一块小石头。不管是圣堂部队的指挥官们，还是教堂里的圣乔治，都对这一战充满信心。
“怎么空了？”重新被替换回指挥所的孙无情，开始莫名的烦躁起来。那张年轻的脸上多了几分狰狞和狂躁，甚至，还多了几分陌生的杀气。
“机甲呢？怎么就这些！？”他挥舞着手，手指还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
持椅人疲惫的回到原地，看着已经空荡荡的库房，还有距离指挥所不到一公里的机械大军，终于意识到这一轮战斗也走到了尽头。
失落绿洲，究竟还剩下几张牌？
正当咆哮的机械部队越过一道又一道的障碍，挂着残破力场的指挥中心就在眼前。只要能用物理手段入侵里面的计算集群，就是圣堂部队的胜利。
这一片核心区域，最多不过四百米，从高空上看，就像一个黑色的小点。
但下一秒，寒冷的冰霜，开始在草地上蔓延。
第三百五十三章 知己知彼
“书院的人出手了。”圣堂部队的指挥中心，几名上将终于松了口气，然后坐了下来。
他们看着屏幕上不断蔓延的冰霜和不断变脆的铁块，停止了机器人大军的向前推进。
这个时候推进没有效果，超低温下就算能源核心还能保持运作，但关节之类的地方没有使用低温钢，依然会丧失行动力。
“有专门配备低温钢的部队。”一名上将说道：“用的是奥氏体低温无磁钢。”
“没有必要。”另一人看向旁边的红衣主教说道：“教堂那边有什么其它的安排？”
红衣主教摇摇头，不管是圣乔治还是雅典娜都没有多余的交代。如果他们有新的要求，会通过“伊甸园”传达，他只是一个见证者。
“像这样的领域，她能维持多久？”
“一个小时是极限了，那个时候我们也已经攻破最上层的指挥所。”
说话间，凡尔登军事基地内的冰霜逐渐停止蔓延，大概在指挥所外蔓延三百米左右的距离停下。一整片领域内，温度几乎下降到零下两百度，连空气都仿佛静止。
轰！
冰块没有阻挡电磁轨道炮的进攻，激光依旧精准的轰在指挥所最外层的防护力场上，几块外壳落下，瞬间被低温冻住。
场面，出现了一阵寂静。
圣堂部队暂时停止了进攻，他们的机器人大军折损了大约三分之一。但这点损失会在两天内弥补回来，他们背后有整个教堂提供庞大的资源，这点损失不在话下。
只是被卡塔尔击杀的数十名圣堂小队，让指挥室的上将们有些心疼。他们确确实实是克隆人，但是要训练到能上战场的地步，至少需要五年的时间。
“书院的实力很强。”一名上将盯着屏幕说道：“东国在很多方面都很强。”
“他们强盛了几千年。”红衣主教说道：“因为有书院，书院里有书人。”
“但我们有圣乔治。”另一人愤愤说道：“我听说他已经勘透永生的奥秘，不知道能不能和东国的书院比肩。”
“不要妄议神灵。”最高级的指挥官皱眉道：“这些不是我们考虑的事情。不管这些执法者再怎么厉害，没有世俗军队作掩护，他们也同样是普通人。况且，我们还有底牌没出。”
“黑塔这次倒干脆，没有像上次那样耍花招。”红衣主教说道：“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圣乔治没有收回黑塔那些巫师。”
“可能那里有我们不理解的力量吧。”角落一直沉默的一人插话：“我听说黑塔里有精灵。”
对这个看似儿戏的描述，却没有受到别人的嗤笑。既然他们连神灵都敢相信，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什么精灵和妖精。
对他们来说，只要拥有绝对的力量，就是他们敬仰的存在。
相比于圣堂部队，失落绿洲只不过是一群绿林莽夫。
就在这闲聊的几分钟内，圣堂部队再次准备完毕的消息也一并传来。失落绿洲选择了休战，对圣堂部队也是一个好消息。
他们不在乎对方拖时间，因为“伊甸园”依然在不知疲倦的进攻。只要把凡尔登军事基地围住，只要他们失去了吴天成，这十个人就是天然的靶子。
他们唯一要做的，是防止他们逃跑。
“法**务大臣联系我？”一名上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环，然后把它脱了下来放在桌上，扫视着指挥所里的同僚。
“教堂不接法国总统的电话。”红衣主教连眼皮都没抬，继续闭目养神。
“你和军务大臣有关系，估计他们想通过你联系教堂。”一名上将说道：“进了圣堂部队，你就不应该保留你原来的联系方式。”
对方耸耸肩，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些落后的基地早就该被舍弃了。”他说道：“为什么这些政府首脑还在执迷不悟？”
“他们没有见识过‘伊甸园’的力量，也都不知道联邦的‘朋友’和东国的‘太初’在世俗事务中扮演的角色。”红衣主教盖棺定论：“他们无知。”
“从今以后，应该只有我们圣堂部队一支队伍。”一人说道：“我早就想这么做了。每个国家拥兵自重，实在太荒唐。”
没有人反驳这句话，所有人只是平静地盯着屏幕，看着凡尔登军事基地内霸道的冰雪，等待着最佳进攻的时机。
而此时，在凡尔登军事基地内部，苏尽正看着不断下降的数值，焦头烂额。
失落绿洲的十个人躺在指挥所里的地下室，无精打采。
过去的一个小时，他们只证明了一点，那就是圣堂部队的包围圈，没有任何突破的可能。
每一个执法者，他们都准备了专门的武器。
所以云芊流的任务也从突破，转为了防守。
这样可以为他们争取一点时间。
逃跑的时间。
孙无情有些暴躁地在房间里踱步，卡塔尔躺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破壁者和持椅人面如死灰。而温蒂尼似乎使用恩赐过度，已经出现了发烧的征兆。这种病症，林清宇并不能治好。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孙无情停下来问苏尽。
“二十七分钟零八秒。”苏尽一手扶着额头：“如果‘伊甸园’投入更多的计算力，时间还会更短。”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孙无情说道：“我还能打，这里很多人都能！”
持椅人偷偷翻了个白眼，不置可否。
这里的执法者并不是他孙无情的兵，事实上，在第一次温蒂尼铩羽而归的时候，很多人就已经失去了斗志。
失落绿洲并不倡导个人英雄主义，或者为别人牺牲的精神。执法者都必须要绝对的理智，才能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现在，至少这场战斗，大势已去。
“我不能再耗费计算力找突破口了。”吴天成疲惫的声音再次出现在地下室内：“我们没办法给圣堂部队造成有效杀伤，只能离开。”
等这一句话似乎等了很久，大家甚至都已经忘记，几个小时前，吴天成对这次任务还信心满满。
因为一切的数据都显示，圣堂部队拥有的资源，超过他们的想象。
不单单是针对温蒂尼的声呐武器，还有为卡塔尔准备的大量圣堂小队，还有这些机器人大军，都远远超过吴天成的计算。
数据是一切，但很明显，“零”根本没有掌握教堂的真正实力。圣堂部队只是教堂的冰山一角，在他们之上还有圆桌骑士团和十二主神，他们连教堂的门都没有摸到。
这一个小时，局势瞬息万变。
圣堂部队很明显要把这场战役控制在两个小时内。这样，失落绿洲在欧洲造成的骚动就会在两天内被完全平息，就当无事发生过。
这种作战速度，其它国家根本反应不过来。
所以他们不急，因为他们知道，两个小时内，失落绿洲一定会缴械投降。
或者，想办法逃跑。
“我会在十分钟后利用剩下的营地作为最后的掩护。”吴天成说道：“应该会帮你们打开一个口子。你们从东南方向往中亚那边走，只要离开欧洲，我会想办法接应你们。”
屏幕上数据一阵流动，新的任务在毫秒内已经拟定完成。几乎不给苏尽等人任何的反应时间。
“我们就这么离开欧洲?”苏尽似乎还没有认同这个失败的事实：“那接下来怎么办？”
“没有时间想接下来的事情。先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卡塔尔的嗓音有些嘶哑。
孙无情站定了身体，眼神冷冷地扫视场间的所有人。林琼露和伊恩站在他身后，有些担心。
“你们忘了一件事。”孙无情说道：“钟离望是失落绿洲的人，他可以看到未来。如果这个任务经过他的肯定，那必然不会没有任何成果就结束。”
“到现在了你还相信这种鬼话?”温蒂妮站起来，一手扶着墙，双眼中的血丝盯着孙无情。
“他根本不可能穿越到未来，他只能尝试改变过去。”卡塔尔说道：“这是一个悖论。”
孙无情似乎还想反驳，但看到周围的气氛，下意识地住了嘴。
房间里没有人响应他的动员，这里不是落枫广场，这里也只有一个容易被煽动的普通人。
现在，这里全都是理智到极点的执法者。
钟离望的恩赐是什么原理并不重要，守护者的计划是否完善也不重要，孙无情只是想把这个任务继续下去，也许在他的潜意识中，这次计划的是被，可能意味着全盘皆输。
“想想无名的狭长，可能现在就是我们最辉煌的时候。”持椅人习惯性的做出一个扶帽的动作，感慨道：“十个人，和整个圣堂部队打了一架。”
旁边的破壁者靠着墙，露出一丝不可琢磨的冷笑。
并没有人等待着孙无情的意见，大家只是看着屏幕上不断跳跃的数据流。
温蒂尼强大起精神站了起来，吴天成肯定很快会得到一个结果，她必须保持一个好的状态。
这毕竟是逃命。
不管是温蒂尼还是卡塔尔，持椅人还是云芊流，甚至是孙无情自己，其实体力和精神早就到崩溃的边缘。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房间内充满着急促的呼吸声。指挥所外，云芊流还在奋力维持着她的恩赐，但圣堂部队的电磁轨道炮依旧不断地轰向地表上的建筑，蚕食失落绿洲的力量。
逃跑方案的拟定，也在火急火燎的进行。
只要吴天成给出指令，位于欧洲边缘的数十座后备营地会同时暴露位置，以强大的计算量掩护孙无情等人的撤退。
这是失落绿洲在欧洲的最后一丝力量。
但就在吴天成即将准备好的一刻，他的屏幕上，忽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警告。
卫星显示，数百发导弹从英国出发，目标直指失落绿洲的预备营地。
这些营地的位置，在暴露之前，不应该有人知道。
但这些导弹，不偏不倚，就要落在这些营地的头顶。
仿佛一柄重锤，砸在了吴天成的心上。
“不要……”他喃喃自语，眼神空洞，整个“零”都仿佛失去了灵魂和力量。
第三百五十四章 内讧溅起
包括吴天成在内的很多人都没想到，这个瞬间来的如此之快。
导弹来自大不列颠岛，目标明确，直指失落绿洲隐藏的营地。
也直到这个时候，所有国家才真正看清失落绿洲的实力。
数百发导弹只为点明这些营地的位置，至少七十多个营地被点名。它们遍布整个欧洲大陆，意大利、法国、挪威和西半夜，都有这些营地的影子。
而这些营地里隐藏的计算集群，即将在吴天成的指令下全功率发动，以狙击“伊甸园”的计算节点。
这里面隐藏的力量，令所有国家震惊。
苏尽一开始看到17号营地时，认为失落绿洲只要准备上百个这样规模的营地，就可以和“伊甸园”一战。
而在过去的两天内，失落绿洲损失了大概两百多个营地，现在，又冒出来七十多个。
但震惊过后，是恐惧。
这七十个即将在五分钟后全功率启动，吴天成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孙无情等人到达每一个任务节点，都会有庞大的计算力掩护他们撤退。
但现在，这个计划被打断了。
不管“零”计算出多么完美的计划，只要能被打断，它就不再完美。
这意味着教堂完全知道失落绿洲在欧洲的所有布置，之前的佯攻，主神带着士兵一点点的排雷，以及伯利城的失利，都是做给失落绿洲看的。
当然，也包括凡尔登军事基地的陷落，还有圣堂部队的包围。
这一个瞬间,“零”的计算陷入了瘫痪，当然，吴天成也是一样。
导弹以十马赫的速度，跨越半个欧洲，落在了这些营地头顶。
与此同时，数以千万记的机器人大军，从各个国家中涌出，奔向这些藏在山峦和草原的计算集群去。
只需要二十分钟，教堂就可以拔除这些计算核心。如果吴天成还按原计划掩护孙无情撤退，可能会在中途就失败。
这一刻，吴天成瘫在椅子上，想到了很多。尽管每发呆一秒钟，孙无情他们就会面临更危险的境地，但现在的他，没有任何办法。
t在任务开始前说过，没有人想要打这场仗。就算失落绿洲会失败，也应该保留全身而退的机会。如果教堂非要断绝他们所有的后路，那只能拼个两败俱伤。
失落绿洲还有十几个拥有恩赐的人没来，欧洲大陆外还有很多计算集群没有活动，只要守护者下令，他还可以发起更猛烈的攻击。
但这也意味着，局势走向失控。
作为东国“太初”的核心，吴天成清楚的知道现代科技下，有多少恐怖的武器足以导致整个世界的毁灭。人造黑洞也好，地壳撕裂器也好，如果他们选择打破和平，那世界会迎来真正的末日。
而这一切的因果，都会落在失落绿洲，这个恐怖组织的身上。
未来的史书会把他们贬到尘埃的尽头。
如果还有未来的话。
。。。
“怎么回事？”温蒂尼几次撩开额前杂乱的发丝，先抬头看看天花板，又看看苏尽。
苏尽盯着电脑沉默片刻，然后才慢慢抬起头说道：“连接中断了。”
中断是吴天成主动中断的，在看到教堂导弹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做出了这个选择。
如果让苏尽他们知道后路已经被切断，不是一件好事。
但不让他们知道……也可能会酿成更大的灾祸。
“这个时候怎么能中断?”卡塔尔站起身子皱着眉，影子压到了苏尽的身前，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苏尽身上，但后者只是举起双手，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赵山客默默地站在了苏尽身边，但现在云芊流还在楼上保持她的恩赐，可以说手无寸铁的书院两人，有些危险。
吴天成毕竟是书院的人。
“‘零’还能提供帮助吗？”孙无情下意识的摸到了怀里的军刀，然后挡在林琼露的身前。
苏尽看了孙无情一眼，转身低头尝试操作这个智能系统，半分钟后抬起头道：“这个基地的资源还可以用，但是防火墙正在被进攻。我不知道还有多久会被入侵……我不知搞这行的。”
孙无情也不是，这里的所有人都依赖着智能系统提供无处不在的便利，但是已经鲜有人能解决计算机自己的问题。如果一个能自我升级，自我编码的计算机都无能为力，那他们这些人更起不到什么作用。
这就是为什么孙传庭和吴天成这样的人才如此难得，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撑起整个国家。
但现在，困在军事基地里的孙无情等人，陷入了一个茫然的境地。
“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犯错误？！”温蒂尼有些声嘶力竭：“现在什么情况他不知道？这里十个人的命全在他手上！”
“温蒂尼你先冷静点，可能是‘伊甸园’的……”卡塔尔政要上前，说的话却被温蒂尼直接打断。
“我他妈的没法冷静！”温蒂尼似乎是一瞬间失去了她所有的温柔，裸露在外的小臂肌肉紧绷，脸上已经出现了不健康的红晕：“我早就说要离开这个地方！从西班牙到大西洋！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还把我们接来法国！如果吴天成守护者他们没有一点胜算为什么还要打！？你看看，十个人对抗一支军队，这他妈用脑子了吗？！”
没有人反驳温蒂尼的话，都静静的站在原地。圣堂部队的电磁轨道炮还在不断轰击地表建筑，他们头顶的天花板甚至都有碎片掉下。
“持椅人，谁他妈给你的任务？你自己不过脑子吗？你要是在西班牙放好椅子我们现在早就离开欧洲了！”哐当一声，温蒂尼抓起身旁的装备朝持椅人砸去，后者瞬间和孙无情换了一个位置，然后靠在一旁看着孙无情毫发无损地抓住温蒂尼丢过去的东西。
“前辈，别闹了。”孙无情的语气还算冷静，比不过已经隐隐带上一点怒气。他把温蒂尼丢过来的东西再甩到地上，发出的声音比温蒂尼的吼声还要大。
但没想到下一秒，狂暴的水流就缠绕上了孙无情的脖子。
“我还没有说你！”温蒂尼怒目圆睁，脖子上的青筋绷起，一掌呼开了站在中间的破壁者，直接对孙无情吼道：“这一路大家都他妈在保护你，你又起到了什么作用？啊？继承了别人的恩赐只能给我们带来祸害！我不知道为什么失落绿洲要看上你，但我只知道，就是因为你的存在这这些计划才被推动的如此之快！本来我们可以再准备五年！十年！到时候整个教堂都不是我们的对手！”
房间里响起了孙无情沉重的呼吸声，他低着头看着温蒂尼，两只手死命地箍住脖子上的水流，但无法阻止它缠绕得越来越紧。
这是温蒂尼第一次对同伴出手，一改以往温柔的形象，现在的她披头散发，看起来甚至有点神志不清。
但如果她来做对手，对在场的所有人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赵山客正带着苏尽慢慢向门边靠拢，如果温蒂尼控制不住她的情绪，他们需要上楼找云芊流。但说实话，现在云芊流的恩赐不能停下来，所以苏尽还是反向拉住了赵山客，盯着温蒂尼的后背，思考对策。
卡塔尔一直旁观着这一切，就算是温蒂尼出手他也没有动，但就在孙无情挣扎的时候，他却一个箭步冲到了温蒂尼的面前。
下一秒，温蒂尼的脖子下出现了一把泛着寒光的军刀，军刀背后，是双眼冰冷的孙无情。
现在，温蒂尼想要杀掉这个少年，没有那么容易了。除非她把这个房间的人全部淹没，不然依靠幻境，孙无情可以很轻易的逃脱。
孙无情身上的智能系统已经显示，温蒂尼的恩赐强度，已经下降到六千左右，只有全盛时期的一半。
她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所以就算卡塔尔没有拦住他，孙无情最终也没有下死手。军刀的尖端就稳在温蒂尼的下巴处，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军刀又收回了孙无情的怀中。
“停！”卡塔尔粗壮的双手一边握住温蒂尼的手臂，一边拦下了扑过来的孙无情：“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
温蒂尼的胸膛剧烈的起伏，气息已经开始不稳定，但听了卡塔尔的话，还是收回了她的恩赐。孙无情也索性认为她是气头上的举动，往后退了一步，没有争辩。
但她说的话，确确实实，杀人诛心。
尽管，这只是事实而已。
或者说，苏尽在队伍中的作用，比孙无情有过之还无不及。
但无法否认的是，一直在出力，一直奋斗在最前线的，确实是温蒂尼和卡塔尔。
孙无情和苏尽，更像是两个替补，两个不必要的累赘。
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如果他们想要逃出去，孙无情的恩赐可能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争斗慢慢平息下来，尽管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氛堆积在这个房间中。
卡塔尔朝苏尽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目光，后者只是摇摇头。他根本无法连接上吴天成，这里也失去了“零”的帮助。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们要自己想办法离开。”苏尽果断调出刚才上传的任务书：“目标是中亚，只要能到那里，我们就安全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新的逃亡
云芊流站的地方就是刚才孙无情操控机甲的地方，这里是凡尔登军事基地中心，指挥所地下一层的库房。
原本堆满武器和装备的大厅已经空无一物，刚才那一仗在极短的时间把这个军事基地里的资源消耗殆尽。
云芊流的四周是斜向上的阶梯，打开尽头的库门就是地表。现在，虽然门已经关上，但是掩盖不住上面扭曲的铁皮，以及从外面不断透漏进来的冰雪和寒冷。
指挥所外，已经是一地冰霜。
这附近三百米的范围现在是云千里的领域，她要尝试控制这片空间的粒子，让它们停止运动，然后让低温蔓延。
这是临时改变的任务，因为温蒂尼和卡塔尔的失败，失落绿洲不得不在两分钟之内推翻之前的计划，靠云芊流争取最后逃跑的时间。
她不得不离开苏尽身旁，因为如果对方的军队闯进这个指挥所，在封闭环境下，他们不亚于待宰的羔羊。维持这个领域需要很多的体力，她的眼角已经开始干涩，疲惫像火烧一样舔舐她的身体，让她很难专心控制这些粒子。
这个低温领域，勉勉强强保持在一个平衡的水平。但或许在十分钟、二十分钟之后，这个平衡将会被打破。
云芊流的资质在书院青年一代里名列前茅，二十二岁的她，恩赐强度几乎逼近承万里和温蒂尼，往一万数值的方向靠拢。但现在，面对整个圣堂部队的进攻，连她也觉得有心无力。
恩赐，根本代表不了不可战胜。
几颗尘土从天花板上震落，云芊流费劲抬头看去，坚硬的合金板上已经出现了裂纹。
再怎么坚硬的建筑，再怎么强大的防护力场，也终将拦不住这种星际级别的战争兵器。如果放在古代，这种电磁轨道炮，一次充能能横扫一座城市。
凡尔登军事基地撑了快半个小时，已经足够了。
就连这片冰霜领域，也不可能支撑太久。
卡塔尔和温蒂尼尝试突破，孙无情带着机甲部队坚持了二十分钟，这场由失落绿洲挑起的欧洲大战竟似乎看到了尽头。
如果没有吴天成，这一切会结束的更快。
突然，云芊流感觉到背后有动静。清秀的眉毛一挑，慢慢转过身，只见苏尽带着几个人从地下室走了上来。
“怎么回事？”云芊流看到了苏尽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彼此搭档多年，苏尽还没开口，她就知道了大半。
“我们要尝试离开。”苏尽没有隐瞒：“天成哥失去联系了，但我们还有这片基地的计算集群。”
“这里没人懂智能系统。”云芊流没有松开她的恩赐：“你来负责？”
这是很明显的答案，所以苏尽点点头。
深呼吸，又轻轻叹了口气，云芊流原本有些塌下去的双肩再度抬起，双眼中恢复了往日的身材，看上去充满了希望：“需要我做什么？”
“破壁者已经带着其他人往防空洞方向走。”苏尽没有时间犹豫和心疼云芊流，拥有超忆症的他只能临时担当起大脑的职责：“卡塔尔和你来做最后的掩护。”
云芊流看到了苏尽背后的卡塔尔，后者对她耸耸肩，挤出一丝轻松的微笑。
“好。”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后，云芊流的气势再度刺穿指挥所，外面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度。
与此同时，结实的冰块，开始塞满整个库房。
“少爷，你不先走？”云芊流回头轻推了一把苏尽的肩膀。她已经开始做最后的布置，很快，她就会撤掉外面的恩赐，疯狂的机器人大军会再次挤满军事基地内所有的缝隙。
“计划已经定好了，你和我们一起走。”赵山客从苏尽身后站出来，接过话。苏尽也点点头，双指不停的在屏幕上划动，控制着剩下的机器人安装好炸药。
这个时候，卡塔尔也站了出来，双手微张，冰块之间的缝隙被铁块填满。这间库房并不大，对他们来说，创造一些物质填满这片空间，不算太难。
难的是在未来的几个小时内，他们还是不能放松警惕。
“你挺冷静的。”卡塔尔露出一丝苦笑：“这样好。”
“已经习惯了。”云芊流依旧保持着专心，不断生长的冰块完美无瑕：“书院带我去南极洲训练过。”
“我听说，你也有师父？”卡塔尔问道：“我听说书院曾经也有一位青女。”
云芊流轻轻点了点头，纤细的手臂撩起额前的头发，没有说话。
看着她干净的侧脸，已经四十岁的卡塔尔心里涌出一股复杂的情绪。因为在他的智能设备中，云芊流的恩赐强度已经迈过了一万的关卡，直追全盛时期的卡塔尔和温蒂尼。
云芊流的名字，虽说不算响亮，但也有点名气。据说父母都是执法者，而继承父母血脉的她，天资远在一般人之上。
二十年前，尽管非洲联盟尝试培养卡塔尔，尽管温蒂尼掌握着教堂庞大的资源，但现在看来，书院为培养下一代青年才俊付出的心血，比他们想象的要多得多。
执法者的水平一直都是各个国家的秘密，全球数百名执法者，只有真正投入到战场才能彼此比较。
“要往后走了。”苏尽看着屏幕，提醒了一句。
云芊流和卡塔尔慢慢向后退，赵山客心念一动，四个人立刻隐藏在了库房之中，朝着身后的通道走去。在他们背后，整个空间已经被冰和铁塞满，散发着逼人的寒气。
轰！
这是迄今为止最剧烈的震动，但走在通道内的四人都没有抬头去关心，指挥所迟早要变成一地废墟，现在最要紧的是他们自己的性命。
卡塔尔不时地看向苏尽，却发现他的脸上没有焦躁的表情，而赵山客和云芊流两个人的目光也只落在他的身上，感觉不到任何低落之意。
要知道，失去了吴天成，对失落绿洲来说，无异于失去了眼睛。现在他们不知道背后的圣堂部队有什么动作，多久之后会攻进来，任何信息都收集不到。
苏尽只能利用这里剩余的能源和智能系统控制机器人做一些简单的工作。这个军事基地已经支离破碎，就连这些计算集群，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但对他们来说，所有的困难，都只能面对。
苏尽是他们的主心骨，直到这种时候，才能凸显出他脑海中上千年历史记忆的积淀。他的冷静绝非年少老成，对苏尽来说，眼前的困难可以说是再普通不过。
身后的通道和路上的岔道都被冰与铁堵上，他们已经能听到隔着墙壁传来的震动和炮火声。云芊流已经撤掉指挥所外的冰雪领域，外面的机器人大军一定蜂拥而至，很快会打通一条路来。
对于他们来说，相当于没了后路。
靠自己的力量逃离这里十分艰难，尽管他们本还有十分钟的缓冲时间，或许吴天成的声音还会出现在中控室，但苏尽却果断的下了撤退的决定，并且重新拟定了一个简单的方案。
就在这短短的五分钟之内。
在时间之海里，这不过是沧海一粟。但对孙无情等人来说，这是决定他们生死的时刻。
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四个人在通道内奔跑，头顶天花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整个建筑似乎都在颤抖。
而在通道的尽头，他们看见了等在那里的持椅人。因为疲惫而显得苍白的脸，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阴沉。
“快点吧，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持椅人看了卡塔尔一眼，转身往下一个房间走去。
武器库和指挥所的计算集群已经被抛在身后，他们已经离开了军事基地指挥所的主体建筑，头顶的地表上已经布满了圣堂部队的机器人，但隔着数十米的钢筋水泥，他们一时半会还下不来。
这条通道，通向的是防空洞。
温蒂尼和卡塔尔从外部成功入侵了这里，借用吴天成庞大的计算力破坏了足以防范核弹的大门。现在，这个缺口已经被堵上，重新变成了一个固若金汤的洞窟。
但失落绿洲要做的，是从这里开一个小洞。
偌大的防空洞内，苏尽没有在意沿途的任何物资，带着云芊流等四人快步向终点走去。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孙无情利用临时组装的机器开辟了一个供人出入的小洞。
“破壁者先进去了，医生和新人伊恩走在中间。”孙无情看到苏尽他们安全下来，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个计划能不能行？”持椅人抱着怀疑的口吻，比划了一下这个洞口：“这里面没有任何的防御手段，我们很容易被别人的仪器检测到。”
“没有时间了，我们只能拜托卡塔尔。”苏尽按着有些酸痛的太阳穴，语速开始变得很快：“我已经安排基地里剩下的机器人佯攻掩护我们,背后的基地很快就会完全沦陷，我们现在就要往前走。”
“你不带几个人质？”持椅人问道。
“没有精力，把他们丢给圣堂吧。”苏尽摇摇头，然后跟在孙无情后面走进了这个通道。
云芊流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缩在墙角的温蒂尼，她似乎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双眼通红，脚步虚浮，感觉无精打采。
“温蒂尼。”她拉住了温蒂尼的手腕，带着她跟在苏尽身后。
落在最后的卡塔尔回头看了一眼这个防空洞，这个建筑至少建造于一百年前，而现在，完全成为了失落绿洲和圣堂部队交战的祭品。
他转过身，铁块封锁了一切。这面墙完好如初，应该还可以拖延一段时间。
第三百五十六章 拼死突破
“我们走了多远了？”卡塔尔的声音第七次在通道内响起，队伍每行进一段距离，都需要他在开凿的粗糙土墙上覆盖一层金属物质，以防止圣堂部队的突然袭击。
但这层屏障，和之前凡尔登军事机体的防护力场相比，就像一张薄纸。
过了好一会，前方才传来苏尽有些嘶哑的声音。
“大概还有七公里。”
大概这个词是很不精确的，很难想象在这种级别的战斗上，还会有这样的作战数据。
对失落绿洲而言，他们已经是一群瞎子。
吴天成和“零”的声音始终没有传来，事实上，尽管吴天成还在奋力与“伊甸园”做斗争，但已经没有办法分出计算力给苏尽他们。他的存在还是延缓了一点圣堂部队的进攻，现在敌人已经堆满了凡尔登军事基地，占领了一片废墟的指挥所和防空洞，正在搜寻孙无情等人的下落。
现在，他们失去了所有的智能系统。
全身上下，只有一套老旧的战甲，以及在他们前面吭哧吭哧挖地道的小机器人。这就是他们全部的财产。
再加上，他们只有十一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刚加入的新人。
孙无情觉得比当年的“无名”还要惨。
这些身怀绝技的执法者，本应该在自己的国度内呼风唤雨。就算加入了失落绿洲，也没有落到过如此尴尬和无助的境地。
但现在，他们像老鼠一样在地道里艰难行进。而且，还不能知道自己的准确位置。
七公里，那大概就是一半，还要排除对方没有向前推进的情况下。
这个通道距离地表大概是三十米，还是普通的土层，在这里发生的震动很容易被地表的仪器捕捉到。或许现在在他们头顶上，圣堂部队就好整以暇地跟随他们的脚步，就等他们露头的一刻。
因为他们不可能单纯通过这个地道离开欧洲。就算一直没人发现他们的行迹，前方那台小机器人也不可能连打上千公里的洞，这些执法者也不可能连续五天不吃不喝。他们的消耗远比普通人要大，就算站在那里不动，消耗的也比普通人要多。
所以苏尽要做的，就是到达十五公里外，圣堂部队的地下防线。
为了隐藏大量的战斗装备，对方的壕沟至少有二十米深，利用半天的时间用海量机器凿出了一个护城河。他们的地道四通八达，但因为时间仓促，其实也略显粗糙。
知道这一切的，是温蒂尼。这不仅是圣堂部队惯用的作战手法，在刚才的突围中，她感受到她的水流流向了更深的地底。
而这个普通的信息，却成为了他们逃亡的唯一稻草。
因为他们没有其它办法。
他们不知道对方知不知道他们的计划，这才是最恐怖的事情。这个小小的通道随时会被圣堂部队发现，只要通道两侧涌入精心配制的神经毒气，他们很快就会败下阵来。
毕竟这只是一条普普通通的，没有任何机关，没有任何集成电路的通道。
温蒂尼每走一段路，都不得不停下来休息片刻。但她的情况始终没有转好，拳头紧紧攥着，然后砸向旁边的铁墙，迸出几滴水珠。恩赐似乎已经不受控制，她身后的云芊流也露出担心的神色。
孙无情和林琼露走在第二第三位，随时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但温蒂尼的话还是萦绕在他耳边，久久不能远去。
事实如此，他不能反驳。无论是在失落绿洲还是其它国家，他都只能算一个初出茅庐的青年。面对一整个战争机器，他的行动收效甚微。
但他带来的麻烦，却似乎无穷无尽。
带林琼露日内瓦治疗牵扯出之后的所有事，而这些麻烦，最终都会算在他的头上。谁会责怪一个尽心尽力的小女孩？只会说保护她的孙无情无能。
再加上他特殊的身份，以及失落绿洲往他身上倾倒的资源。
说是嫉妒也好，无能为力也好，在看到自己的失败后，不管是温蒂尼还是卡塔尔，持椅人还是破壁者，投向孙无情的目光都慢慢变得冷淡。这毕竟关乎他们的性命，再然后是他们的信念，而现在，因为苏无情，这两个都要被毁掉。
失落绿洲在欧洲的行动，似乎已经画上了一个不圆满的句号。残破的，永远没法弥补的记号。
“喂，我说，这次失败，咱们可就没有下次了。”持椅人没有打开通信器，而是隔着通道小声喊道：“书院少爷，你那个计划靠谱吗？”
这道打破沉默的声音并不怎么好听，苏尽微微皱起眉头，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给了回答。
“这是我们唯一的办法。”
“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要不你去想？”云芊流翻了个白眼，把声音往后甩去。她和苏尽之间隔了一个温蒂尼，苏尽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她的回怼，却以失败告终。
“呵。”持椅人没有接下她的回嘴，而是冷笑一声道：“你们怎么样都好，反正等下出去的战斗，可指望不到我。没有提前准备好椅子，我的恩赐不会有任何作用。”
苏尽示意云芊流不要说话，自己也闭上了嘴。这个时候内讧是一个不明智的选择，尤其是对持椅人。
谁知道他下一次，会不会给自己人准备一把椅子？
“五公里。”过了一段时间，苏尽再次提醒。现在他只能记录他们走过的距离来判断，前提是前面挖掘地洞的机器人定位没有出错，事实上，他们连这个机器人在往哪走也不能确定。
或许敌人就在眼前。
他们只是地壳内的一队小爬虫，不满和疲惫充斥着整条通道，他们甚至感觉到身后的圣堂部队已经追了上来。
卡塔尔听到苏尽的提醒，犹豫片刻，喝干了身上最后一根能量棒，最后检查了一遍战甲的能源，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
这股压抑，就像死神卡住了他们的脖子。卡塔尔能清楚地听到温蒂尼沉重的呼吸声，在他眼里，这个合作了数十年的同事，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失态过。或许几个月前，巨人曼尼死的时候他就应该多安慰她，而不是等现在。
以后，可能都没再合作的机会了。
突然，就在所有人紧绷着神经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哒哒声。
金属的声音。
不是泥土，是金属。
而且不是卡塔尔创造出来的金属。
通道里的所有情绪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没有人在意五公里这个数据是否准确，既然听到了这个声音，就只能行动。
破壁者率先化作一道影子冲了过去，孙无情和林琼露紧随其后，一左一右握住了破壁者的手腕。三个人就这样消失在通道的尽头。
这里，已经是圣堂部队的地下设施。
没有智能系统，一切都只能靠他们自己分析。
“圣堂部队的反应时间是1.3秒。”苏尽记得有关这次战斗所有数据：“命令会在2.4秒后下达，最近的圣堂小队会在三十秒后抵达这里。”
一边说着，他一遍开始计时。流动的时间，是他们的生命线。很多时候，不是想不到办法，而是一旦最合适的时间过去，所有的机会都不会重来。
温蒂尼让开了身子，身后的云芊流右手一张，一层冰霜就盖在了这个金属上。用来铺设地道的围墙不可能用到低温钢，所以云芊流的恩赐下，这层屏障很快变得脆弱。
然后，被卡塔尔一刀破开。
墙壁后，传来了一声爆炸。
现这条供人行走的通道按上了简易的电灯，挂在天花板上，摇摆不定。
但这里，距离地面，至少还有二十米的距离。
破壁者三人不知道去了哪里，但通道一侧的尽头躺着两具尸体，帮他们辨明了方位。
“走。”卡塔尔和云芊流一前一后保护着苏尽和医生，朝孙无情开出的路走去。伊恩勉强跟在后面，没有一个人等他，如果他撑不过这次的战斗，死在这里，应该也不会有人关心。
毕竟，因为失落绿洲，这个世界已经死了很多人。
甚至，很多执法者。
战斗再一次发生在凡尔登军事基地外十五公里的包围圈上，地面上的废墟已经被清理，而因为孙无情等人的再度出现，整个军队都开始朝这个方向靠拢。
从天空看，一个包围圈，逐渐压成了一个点。
一旦确定了孙无情等人的位置，整个圣堂部队的力量，都会压在这个点上，也就是压在他们身上。
“封住通道，节省力量。”苏尽喘着气，双腿酸疼，但没有停下脚步。
卡塔尔也没有恋战，遇到岔路，直接用恩赐把一侧空间封上。前面的机关和门由云芊流突破，只要没有事前配备耐低温的金属，就暂时拦不住他们。
两个拐弯后，他们已经看见了圣堂小队的尸体。他们的脊椎似乎被一股大力压弯，鲜血炸出了通道两侧，看起来血腥异常。
看起来，林琼露完全没有留手。
轰！
这次的轰炸声远没有电磁轨道炮的动静大，听起来，是他们自己从凡尔登里弄出来的炸药。
前方的尸体上，一个向上的洞口被炸开，他们离地表又近了一步。
第三百五十七章 无法退缩
“确认了是十一个人。”指挥官把呈现在眼中的文件甩到桌子上。
“怎么多了一个？”另一个人把整条通道的数据都放了出来。十一个红点被标识出位置，正在通道内横冲直撞。
“他们从伯利城带走了一个人。”红衣主教说道：“但我们不知道他的身份。或许只是一个普通人。”
“嗯……”指挥官并没有在乎这一点。从他们的机器碰到他们地下设施的围墙时，指挥官就收到了消息。就像针扎指头时，疼痛传到大脑的速度一样快。
“失落绿洲还在进攻‘伊甸园’的服务器。”一人看着屏幕说道：“他在掩护他们撤退。”
“教堂已经开始摧毁他们在欧洲的计算集群，撑过二十分钟，‘伊甸园’就能腾出手脚。”另一人给出了建议。
“把战线拉长，能抓一个是一个。”指挥官半躺在沙发上，说道：“不要贪心。然后，我们要准备下一场战斗，据说俄罗斯的战舰已经转向，北欧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
苏尽发现他们无法突破这层防线。
二十米的距离大概有六层，都是仅供一人通行的狭窄通道，就像蚂蚁窝一样盘根错节。
关键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路。
一路向上是破壁者才能做的事，现在负责找路的是他们，但是就算找到了，还需要回头告诉苏尽。战甲携带的通信系统根本不能用，他们也没有能力穿越这六七层的地下战壕。
“l型设计，上去的电梯只在通道的一端，并且上一层是错位的。”温蒂尼慢慢找到了熟悉的感觉，这里的每项布置，在她当教堂十二主神的时候，都有见过。
“那我们……”
“小心！”卡塔尔忽然往前一站，一堵铁墙凭空生成。
下一秒，一股炙热的光芒朝他们扑来。通道的尽头是向上的电梯，但现在，电梯门前，无数的纳米机器组成了一架电磁炮，守住了向上的通道。
这是他们的必经之路，现在他们头顶上是坚固的土层，必须要在电梯上方的天花板炸出一条路。
但这架电磁炮，足以阻挡他们所有人的脚步。
卡塔尔黝黑的脸上看不出用力过度的那份潮红，但苏尽能看到他的恩赐强度正在下降。从对战斯文托维特时的一万五，下降到现在的一万二。
他是人，但对面的电磁炮，是机器。
只要不断充能，就能一直把他们阻挡在这里。这堵厚重的铁墙，也总会被完全烧融殆尽。
刚才他们已经把身后的路堵上，看来这个举动，圣堂部队也都一清二楚。苏尽已经做好一番大战的准备，但没想到对方只是出了一台机器。
但这还没完，通道两侧的铁墙忽然裂开，圣堂小队从里面冲了出来。狭窄的通道内挤进了军刀和枪械，小型的单人手持电磁枪已经充能，无数的攻击将会落在这群执法者身上。
温蒂尼脸上出现了痛苦的挣扎神色，但终究是和云芊流一起伸出手，冰霜和水流在瞬间狂卷而出，士兵身上的血液被抽出然后被冻结，生机殆尽。
十几个人死在刚才这场遭遇战中，但温蒂尼和云芊流也几乎用尽了他们所剩无几的体力。
但正当苏尽想带人钻到旁边的房间中时，一阵爆炸声传来，电磁炮的光芒忽然消失。
“继续！不要停下来！”林琼露纤细的声音透过通道钻进苏尽等人的耳朵里，然后又消失在通道尽头。
“要找到他们的武器库！”苏尽从铁块的缝隙中钻出，对着尽头被炸出一个口子的电梯大喊：“交通工具也行！”
“现在最担心的是他们毁掉，或者转移。”卡塔尔从身后走出来，拉了一把温蒂尼，对苏尽说道：“既然知道我们在，肯定要担心我们逃。”
“如果这样，我们要上地面。”苏尽双眼直视前方：“这里离德国不远。”
“你是不是疯了？就算从这里到黑海，也要经过德国、奥地利、匈牙利和罗马尼亚四个国家……”持椅人还没说完，却被苏尽打断。
“有时间质疑，不如跟着。”苏尽说道：“你要想走，没人拦你。”
没有人理会持椅人，云芊流和赵山客紧紧地跟在他身边，继续向上突破。
但朝他们扑来的圣堂小队，只多不少。
孙无情已经很难帮他们解决更多的人，他们三人要负责找到出口和武器库。这里应该会配备有飞行器或者什么更厉害的装备。如果找不到，孙无情和苏尽想的一样，那就只能从地面上离开。
失去吴天成，这条路必然变得更加艰难。
甚至，可能死人。
“这样找不是办法。”在墙壁间穿梭的孙无情示意破壁者解除恩赐，然后从天花板上凭空跳下，落在了几名士兵之间。
“兵器库在哪？”他的右眼出现了虚幻的场景，士兵们听到的对话，看到的人，已经并非真实。
士兵们很快给他指明了方向，下一秒，孙无情重新消失在天花板中。
“这样也行?”破壁者像一条鱼一样在墙壁间穿梭。
“你要庆幸这里不全是圣堂小队。”孙无情说道：“如果是那些改造人，好像我的恩赐不是很管用。”
“你是说他们不是人？”林琼露问道。
“我不知道，但他们似乎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样。”孙无情说道：“快点，我们要加快速度。”
有了士兵的指引，破壁者穿过几层通道，很快找到了圣堂部队存放武器的地方。
不过门口站满了精锐的圣堂小队，这点他们倒不是很意外。
孙无情再次从天花板上落下，几颗子弹和狼女就朝他扑了上来，反应之快就连他这个七级的执法者也有些惊讶。
但没有人可以碰中他，或者说，碰中真实的他。
他的恩赐已经被圣堂部队知道，所以他们都分散站开，避免被这个杀神一网打尽。
但孙无情根本没打算和他们正面战斗。
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只用了0.5秒，破壁者没有离开墙壁，而是带着林琼露绕到队伍后方。等到敌人的智能系统再次提示圣堂小队时，恐怖的臣服力量已经完全压在了所有人的身上。
从伤好之后，这是林琼露第一次对敌人完全倾泻自己的力量。这几十年来，教堂其实没有真正尝过老虎的力量，继承臣服恩赐的张灵秋和林琼露，在他们眼里也只是还未成长起来的执法者。
但很明显，用圣堂小队对付他们，已经不够用了。
圣堂小队的灵活性和可替代性是他们最大的优势，但在这种密闭的房间内，根本不起丝毫作用。
“你怎么没进去？”站在武器库的门前，苏无情看到了半个身子嵌在墙壁内的破壁者。林琼露站在一旁，身后是被压的稀烂的尸体，她把力量覆盖到了进入这个房间的大门，以免有敌人趁乱偷袭。
“这墙壁内有机关。”破壁者摘下战甲上的一个小装置，丢了过去，一阵电光很快把它弹开：“这里面有电。”
孙无情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转过头似乎搜索起这些圣堂小队的额尸体，一边不时地看着时间。
已经过去五分二十秒了。如果按之前的计算，至少三分之一的增援部队已经到达了这里。
“喂，你小心啊！”身后突然传来林琼露的声音，孙无情回头一看，正看到破壁者消失在门口的背影。
他的战甲就像碰到了电网一样发出噼里啪啦的爆裂声，空气中弥漫着电路烧糊的味道。
这是专门针对执法者的房间，孙无情的眉头紧紧皱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房间里瞬间陷入一片安静，武器库里一点声音都没传出来。
“里面放有炸弹怎么办？”林琼露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下一秒又回到原来的位置，问道：“破壁者不会有事吧？”
“如果他出事，我们要想想怎么出去。”孙无情表现得很冷淡，没有关注武器库里的动静，而是转身拿起圣堂小队的武器。
如果那里面是陷阱，破壁者折戟在其中，后面的路，只会更难走。
但下一刻，武器库内传来了密集的枪声。孙无情迅速把林琼露拉到房间的角落，只听见一道巨响，库门砸在了他们原来站立的地面上，尸体的鲜血四溅。
一架庞大的机甲，收回了它的机械臂。
“孙……你来……你来……”舱门打开，破壁者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他的战甲似乎出现了破损，里面隐隐有血水渗出。
“能清醒吗？”孙无情一个箭步把他拉离了驾驶位，顺手翻开他的眼皮，瞳孔似乎还能聚焦。
“死不了……就是以后x生活可能会有点问题……电压太强了。”破壁者颤抖着离开驾驶位，被林琼露挽住手臂，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她的身上：“有机甲，还有武器，但没有飞行器……”
林琼露扶他坐在地上，冲进武器库把炸弹和一些消耗品抓在手里。
唯一可惜的是，没有食物。
“有机甲就够了。”孙无情一路走来，也发现了供机甲通行的道路，看来对方还是舍不得毁掉这种昂贵的武器。
“走，我们去接苏尽他们。”
第三百五十八章 正面决斗
圣堂部队的指挥官开始有点后悔保留下那架机甲，毕竟一架机甲值数千万欧币，教堂一共就三千多架。
但他没料到的是，孙无情居然能那么快找到武器库，并且闯过库房前的圣堂小队，势如破竹。
这一次，轮到对方把决策的压力，堆到了他们的头上。
那架机甲开出了通道，并且借着破壁者的恩赐游走在墙壁之间，神出鬼没，无人能挡。
尤其是，机甲的肩膀上，还坐着一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女。
林琼露的臣服恩赐，全力使用时在八千左右徘徊，这对于她这个年纪的少女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成就。如果她还在提乌斯学院，应该能在战神榜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喂……破壁，你还记得苏尽他们在哪个方向吗？”在通道内厮杀一番，踩过满地的尸体，头顶的灯泡碎裂一地，眼前漆黑一片。
“这个……你问我这个伤员，就有点过分了啊。”破壁者喘着粗气，刚才穿越武器库带来的伤口完全没有愈合，他甚至能闻到自己身上烧焦的味道。
孙无情三人暂时的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没有地图，没有智能系统的辅助，他们凭自己的本事找到了武器库，但没有办法和原来的队伍回合。
居然是因为不记得路。
林琼露也不敢给出更多的意见，只能小声催促孙无情往前走，停在这里很容易变成靶子。
孙无情开始怀念“朋友”的声音，只要它不干扰自己的生活，他根本不介意自己身边有一个完美的智能系统帮他考虑所有的事情。
特别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机甲上没有携带地图，通道内伸手不见五指。加上错综复杂的地形，他甚至有了想要自己冲出去的念头。
深呼吸一口气，他摘下了眼睛前的智能设备，既然接收不到吴天成的消息，那这个眼镜便没有什么作用。
有的时候，只能靠自己。
“看运气吧。”他似乎在脑海中找到一丝灵感，这个时候，除了相信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毕竟停下，就是死亡。
机甲在通道内横冲直撞，踩下了几层楼，又炸开了几个电梯，像是一只地道内的穿山甲，肆无忌惮的往前开路。
前来阻拦的圣堂部队至少数百人，但再精妙的武器，在这狭窄的通道内，大多数时候只是林琼露盘中小菜。举手投足之间，不管是人类还是机器，都被凭空而来的力量压的粉碎。
十多分钟过去，这股臣服的力量，似乎还未走到尽头。
突然，转过一个拐角的瞬间，坐在机甲肩膀上的林琼露忽然感受到一丝寒意。空间的温度骤降，拐角对面似乎隐藏着一片冰雪世界。
“小心！”林琼露只来得及说出这个词，然后身子下意识的向后倾倒，一颗子弹打在了机甲上，但已经偏离了原来的弹道。
反应最快的卡塔尔在最后一秒偏移了枪管，没有任何人受伤。
“孙无情？”
“还有时间问？”破壁者从旁边的墙壁探出脑袋，疼痛让他龇牙咧嘴：“快走了。”
机甲侧身闪入通道，一道粗壮的光束轰来，削掉机甲的半边手臂。圣堂部队的装备始终让孙无情垂涎，但他们的武器都有专门的指纹和虹膜验证，这些躺在地上的电磁炮对他来说，等同于废铁。
这台机甲，也是用了吴天成给的装置，才勉强入侵系统。但很多武器，还是做了更高等级的限制。
“分点装备。”林琼露果断地跳下机甲，把身上带着的东西都掏了出来。虽然都只是普通的炸弹和落后的枪械，但好歹是给了几分安慰。
“人都齐吧？”孙无情尝试恢复队内通信，发现“伊甸园”把他们的信号锁得死死的。
他隔着夜视仪往通道内看去，数了数人头，没再问下去。他们身后的通道已经被冰块堵住，明显没了退路。
现在，前进的路上也已经挤满了敌人。
对方巧妙地打了个包围圈，现在这个时候，估计地面上已经准备好了无数个圈套。
草地上，所有枪口对准的中心，随着孙无情等人的移动而移动。新的包围圈已经逐渐形成，这里黑压压地盖了上千人，就为了地底这十名执法者。
活捉，或者杀死。
那个书院少年，和来自联邦的那几个人，不能轻易动，仅此而已。
温蒂尼和卡塔尔，已经明确的上了击杀名单。
突然，就在所有器材准备好的那一刻，地面开始震动，泥土四溅，似乎有一只巨兽正在咆哮，挣扎着要破笼而出。
圣堂部队的指挥官有些惊讶，无数的数据正在他眼前流动，苏尽一行人已经被完全困在地底，已经是瓮中之鳖。
但不知为何，他们反抗的力量，却没有减弱半分。
一片铁片，很突兀的出现在青翠的草地上，却生长得比这些青草还要茂盛，很快，一个直径数米的巨大圆盘，就出现在了圣堂部队的眼皮底下。
被孙无情抢过来的机甲全功率开启，然后由破壁者送了上去。
没有任何意外，机甲还没来得及掏出背后的武器，就被无数的子弹打成了马蜂窝。
但四散开来的铁屑中，似乎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
云芊流的冰雪领域，再次绽放在这片大陆上。
而这一次，圣堂部队将会真正领教云芊流的实力。
寒冷侵蚀着这片土地，那片在凡尔登军事基地里的冰雪降临在十五公里外的原野上。数不清的军人们把这里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中心处，只有一台破碎报废的机甲。
圣堂部队开始有秩序地向后退去，指挥官清楚这些执法者的恩赐，对于这道冰雪，他们没有任何意外。
只是，这次云芊流表现出来的力量，远胜于前。
冰雪蔓延的速度比刚才快了不止一倍，最内侧士兵的脚步不自觉的缓下来，这一秒，他们的心底下意识地有了一丝恐惧。
直到这时，他们才注意到，蔓延到脚下的冰雪，其实比地面高了大约半米，但冰块下面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堆满了铁块。
寒冷让他们下意识地往后撤退，而忽略了这些暗藏杀机的金属。
这都是破壁者能自由通行的海洋。
下一秒，三个黑影越过上百米的距离，直接出现在了军队的面前。他们的队伍近半是最先进的作战型机器人，夹杂着几名圣堂小队的成员，剩下的，只是世俗的精锐士兵。
只要是人，孙无情就有办法。
只不过，这一次，他是作为另一个人的保护者。
今天的主角，是林琼露。
联邦的第三只老虎，终于在这片欧洲大陆上，崭露头角。
在她站到草地上的那一刻，恐怖的力量由近及远向外释放，像一圈圈水波……不……这力量传播的速度，不亚于川乌的光。
从原理上讲，只要脑电波足够强，恩赐的释放将以接近光速覆盖周围的所有空间。
但从旁人的角度看，林琼露双脚站在地上的那一刻，就像是一只远古巨兽在这片草原上踩下了自己的蹄印。
她抬起头，顺着她的目光，碎裂的粉尘向空中飘散。因为全力使用恩赐，她的双眼布满血丝，大脑似乎在发出轰鸣之声，但她的意识却感觉无比清楚。
飙升的肾上腺素让她感觉到一切都变得很慢，林琼露看到离自己很近的一个人先是不受控制地弯下腰，然后跪下，低下头颅，到最后都匍匐在了地上，却还是被臣服的力量挤出了身体里所有的鲜血，碾压成了一地碎肉。
那些作战型机器人不知疼痛地举起手中的枪械，却瞬间在恩赐下碎裂，被碾为齑粉，只剩下粉尘不受重力的影响，弥漫在这天地间。
甚至，就连朝她射来的子弹，她也看得清清楚楚。
但她没有躲避，她尽情地释放自己的力量，让它蔓延到更远的地方，带着她的意志，清除一切拦路之人。
因为她知道，子弹不会射中她。
枪林弹雨，擦过她的战甲，破空之声仿佛一道道叹息，终究是没有带走一片血肉。
因为在所有人眼中，林琼露，早已经不在原地。
孙无情拉着她的手腕，一边移动，同时也释放自己的恩赐。他营造出了自落枫广场以来最大的幻境，巨大的黄金色战甲凭空出现在这片北欧的土地上，这是斯文托维特的身影，连同他的神威，一齐降临场间。
斯文托维特带给他们的生死考验，也可以是孙无情的经历。他看过，感受过，于是便可以搬过来。
这是他记忆的一部分。
但就算林琼露的恩赐足够强大，终究是有一个界限。
八百米开外，没有被影响到的士兵，有充足的时间举起他们的武器，其中不乏覆盖一整片空间的麻醉弹，不管孙无情的恩赐能制造出什么样的幻境怪物，但只要覆盖这一整片区域，他们必然无路可逃。
但实际上，这种攻击，落在圣堂部队指挥官的眼里，完全不够。
下一秒，属于卡塔尔的迷宫成为了林琼露新的保护|伞，这一次他没有大张旗鼓的创造一个领域，而只是借用这一块块的铁板作为他们的盾牌，保护最中心的林琼露不断往前突破。
在他们面前，是庞大的军队，是数千名士兵和几十万个机器人组成的钢铁之墙。远方的雪山都被这里的炮火掩盖住了颜色，不管是青还是白，死去的灵魂成群结队，在这天地间呐喊徘徊。
这是，教堂的意志。
毫无遮拦的平原中，他们面对的是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军队。
第三百五十九章 海王陨落
属于各个执法者的恩赐，在这片平原上肆虐。
这次不再是试探，而是彻彻底底的正面进攻。
圣堂部队拥有各种克制失落绿洲的方案，但是面对七八个恩赐的同时进攻，还是感到有点棘手。
尤其是，这里有几名执法者的力量，超越了他们的想象。
作为里面唯一的普通人，伊恩此时趴在苏尽的背上，张大嘴巴看着这一切。苏尽好歹能跟上他们的动作，现在也不是摆少爷架子的时候了，他的作用就只是跟着。
而在他们面前，遮天蔽日的创造物正在天地间肆虐。原本清香的草原此时充满了铁血的味道，云芊流仿佛带来的是南极洲的寒冷，就算苏尽不会受恩赐的影响，但这满地的冰块，还是透过战甲传来了一丝凉意。
他们在往前突破，但苏尽刚才出来时看了一眼，圣堂部队的防线和纵深，用目力完全看不到尽头。
而他们离最近的德国国境线，还有将近三十公里的路程，那里有一片山峦，或许可以暂避风头。
但前提是，他们能活着闯出圣堂部队的包围圈。
因为三分钟过去了，他们只前进了不到七百米。
身边到处都是卡塔尔创造出来的铁墙，上面遍布弹孔。轰鸣声就在耳边炸开，但是没有任何人的嘶喊声，没有悲鸣，没有呐喊，他们仿佛奔跑在一个空腔里，四周只有从远方来的炸弹，却看不到一个人。
脚下有时会踩到几具软塌塌的尸体，苏尽低头看了一眼，这些士兵的五官便被他永远记录在脑子里。这是他第无数次厌倦自己超忆症的恩赐，这个人都已经死了，自己干嘛还要记住他。
于是他只能继续向前奔跑，不再看任何的东西。
突然，一道手臂粗细的纯白光柱擦过他的额头，苏尽下意识地踩了刹车。这才发现身旁保护自己的铁墙竟被硬生生地轰出一个大洞，如薄纸般不堪一击。
卡塔尔瞬间来到了他的身边，然后是云芊流。孙无情和林琼露借着优势在前方拖延敌人，但苏尽往前看去，无数的光柱几乎挡住了他的身影。
“一支完全配备电磁炮的小队。”卡塔尔浑身都是汗，战甲的空调功能已经关上，他不想再浪费任何一点能源。
“下一步计划。”苏尽等人趴在地上，头顶是杀人的光柱。他看向旁边的温蒂尼，后者的双眼写满了疲惫，但求生的火焰似乎还在瞳孔里燃烧。
“要摆脱您了。”
温蒂尼听了以后没有说话，她似乎已经有了一丝恍惚，就像重病的患者抓住求生的最后一根稻草，有些踉跄的站了起来。
苏尽眼中，她的恩赐强度正在疯狂上升，甚至迈过了一万五的关卡。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巨大的水球，凭空出现在天地间，然后笼罩在他们的身上。
子弹也好，电磁炮也好，都不可能对水球中心的他们造成任何伤害。
这是温蒂尼的恩赐，这是曾经十二主神的力量。
这一次，她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的同伴，为了来自失落绿洲的这十个人。
“还行吗？”苏尽喃喃自语，没有让这句话钻进温蒂尼的耳朵，只是刚好让旁边的卡塔尔听见。
卡塔尔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径直走上前，背着温蒂尼，半蹲下来。
“我背你，这样快点。”
执法者应该有守护他们的军队，之前在联邦的时候，无数的军人愿意身先士卒，只为了给执法者的成功铺路。
但现在，他们只有彼此。
不管是钟离望还是t，都在给他们灌输一个有些自私的理念，那就是在自己面临生命危险的时候，要学会抛下队友。
因为他们不是温顺的羊群，而是独一无二的猛兽。互帮互助，有时候只能落得满盘皆空的下场。
所以温蒂尼愣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但还是很听话地伏在卡塔尔的身上。
而她的恩赐，也愈发强大。她可以更专心地维持自己的领域，而不受任何的敌人打扰。
就像孙无情和林琼露那样。
卡塔尔开始向前奔跑，孙无情穿过水球出现在中心。无数的子弹和光柱轰击在这个水球上，热效应蒸发出大量的水蒸气，水球外面的情况根本看不清。
“他们还是会用声呐武器。”孙无情提醒了一句。
“没有办法，我们只能撑住。”苏尽看了一眼云芊流，后者立刻会意，在包裹他们的水球的最内侧，挥手结出了一片冰霜。
在往前奔跑了几百米后，声呐武器如期而至。狂暴的声浪透过水球袭来，无数的飞行器像蚊子一样跟在水球边缘，尖锐细长的仪器深入这片领域，声波像一柄坚硬的铁锤，一次又一次地砸在水球之中。
被震碎的冰块抵挡住了一部分声浪，云芊流又用恩赐把冰块再次凝聚起来，但始终免不了受到声呐武器的攻击。
那种刺痛人心的声波，就像打开你的大脑，往里面扎了一根又一根的钉子。柔软的脑结构似乎被一双大手掰开，就连意识也要四分五裂。
温蒂尼吐出了一口鲜血，全扑在卡塔尔的战甲上。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询问，只是默默地加快了速度。
在苏尽眼中，温蒂尼的恩赐强度，始终没变。
强大，很强大，这是他认识温蒂尼以来，见过她最强大的时刻。就连和斯文托维特作战的时候，她也没有如此稳定的输出恩赐。
这个直径十米的巨大圆球，就像是上帝的一颗泪珠，在这片草原上迎风滚动。圣堂部队的攻击就像是蚂蚁围殴大象，不管是机甲部队还是声呐武器，都没有让这个水球的速度稍减半分。
但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表现出任何的喜悦之情。因为声呐武器，他们听不到除噪音意外的任何声音。水球内就好像是一个封闭的房间，就像是一个噩梦，他们只能向前奔跑。
因为他们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永不枯竭的力量。
他们是人，不是神。
没有人注意到，原本大口吐出鲜血的温蒂尼，慢慢地安静下来。鲜血开始凝成一股细小的水流，蔓延在她的嘴角和眼眶。
鲜血，很轻，很轻地在流出她的身体。
她的双眼还睁着，伸出的右手没有垂下，只是手背青筋蹦起，并且里面流动的血液，颜色越来越深。
这一切，都是穿着战甲的其他人看不到的。
没有人看到，所以在温蒂尼的世界中，她就好像是独自一人。
四周是她创造出来的海，遮天蔽日，没了光线，就像一个漆黑的房间，就像是黑夜降临在了大地。
什么时候，就连使用恩赐，都变得如此孤独？
二十年前，在圣乔治大教堂的时候，凭着自己手中凝结出的那一小团水流，就能受到万人敬仰。二十岁的年纪，就能进入整个欧洲最强大的组织，这根本是百万中选一的荣耀。
是啊，她也曾经是十二主神。
明亮的教堂，华贵的服装，美味的食物，她无一不享受过。但为什么现在，属于教堂的圣堂部队，正在把她逼向死路？
这种强大的恩赐，不应该受到他们的敬仰吗？
他们敬仰的，不就是这些力量吗？
这和阵营有什么关系呢？东国也好，教堂也好，联邦也好，执法者的出现，难道不就是颠覆了整个人类史的认知吗？
他们不就是新人类吗？
乔治，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欧洲地底遍布的秘密实验室，那些赤身**的克隆人，不断强大的，不受控制的“伊甸园”，这个世界到底要走向什么样的未来？
这些疑问，她不敢问圣乔治。但是在十几年前，她曾经问过钟离望。
是从几十年后穿越回来的，有些年迈的钟离望。
如果圣乔治就像他说的，要去做那件事，她必须要去阻止。不仅是他，还有黑塔的诺达，联邦的余念，甚至是书院的书人，她都要去见一见。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深的海，
确实如此，这个世界上，暂时没有出现比她更强大的，控制水流的执法者。
她和卡塔尔，代表了过去二十年第一梯队的恩赐水平。
但为什么，二十年过去了，这股力量，却再也起不到任何作用？这个水球，为什么如此的脆弱不堪，就好像随时会被圣堂部队摧毁一样？
为什么，卡塔尔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呢？
这一个瞬间，温蒂尼想到了很多很多。
而苏尽也眼看着，代表着她的恩赐，从一万五，突然下降到了一万。
然后是五千、三千、一千。
如山崩，如汹涌的海流。
就这样，他眼看着这条世界上最大，最汹涌的一条河流，凭空消失在天地间。
干干净净，太阳下剩不出任何一丝水滴。
这份灿烂，成了最后的叹息。
温蒂尼的手，终于垂了下去。
她是人，是一个普通人。
从阿尔卑斯山脉下开始，到今天，满打满算，只过去了不到一个月。
一个月，三十天，在她的人生中，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瞬。
但这手垂下去，却再也不会抬起来。
整个水球也瞬间垮了下去，卡塔尔挥手盖上了一堵铁墙，就像举起了一把伞。
海水顺着铁伞滑下，露出了真实的世界，太阳重新照在他们的脸上，也照亮了他们眼前的平原。
圣堂部队，依旧包围着他们，看起来，人数没有丝毫减少。
第三百六十章 来者何人
“我们没有时间带她走。”苏尽赶上来，看到卡塔尔的身子停顿了一秒，随即说道。
这个关键时候，就连一毫秒的时间，也不能浪费。
因为圣堂部队，绝不会停下他们的攻击。只要在背后的指挥官安然无恙，他们就能以毫秒级的反应速度应对失落绿洲的所有计划。
他们面对的其实不是这些士兵，而是他们背后的智能系统。
谁有信心，能在不依靠计算机的帮助，战胜这样的存在？
卡塔尔黝黑的脸被战甲盖住，看不到他脸上的任何表情。只是托着温蒂尼的双手有些不自然的颤抖，还能感觉到她身上温热的气息，但灵魂应该早已经离开了这片土地。
就算她没死，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她也不可能活下来。
所以卡塔尔把她放下了。
速度对于他来说有点缓慢，但其实就是一秒钟的事情。他甚至没有托一下她的颈椎，而是任由这具尸体摔在了草地上。
惨白的脸，鲜红的血，没有闭上的眼睛。她的脸颊有些不自然的肿胀，头发油腻腻的，沾黏在眼角流出的鲜血中。
苏尽对云芊流使了个眼色，后者面露不忍之色走上前，卡塔尔却转过头去，冷冷看着远处的圣堂部队。
玉手轻轻一握，冰块蔓延到温蒂尼的身体，化作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然后碎成一地。
他们带不走温蒂尼，但如果把她留在这里，她的大脑只会成为教堂的试验品。
不管是战斗还是离别，他们都没有机会和温蒂尼说一声再见。即使在战场上死亡永远如影随形，也很少有人愿意提前诀别。
但真到诀别的那一刻，又有很多人失去了机会。
“继续。”卡塔尔一边说着，一边又冲在最前面。坚硬的铁块取代了温蒂尼的海水，正在疯狂地向草地蔓延。
他的体力还有很多，作为罕见的创造类恩赐，卡塔尔的弱点其实极少。
但说实话，在这种时候，他的恩赐起到的作用并不大。
子弹和电磁炮可以轻松摧毁他的墙体，对方拥有上千把电磁炮，甚至还有远方巨大的电磁轨道炮。而卡塔尔想要凭一己之力突破这层防线，不得不说难于登天。
说不定，他们所有人，下一秒都要死在这。到那时，连一个收尸的人都不会有。
“还有多远？”孙无情超过苏尽的时候，转头问了一句。
“还早着。”苏尽被卡塔尔的恩赐挡住了视线，但他记住了刚出来时看到的景色，也记得自己究竟走了多少步，但按他的估算，离终点还有一段很遥远的距离。
穿过这片草地，无异于在直面死亡。
所有人使出浑身解数，孙无情的环境，林琼露的臣服，云芊流的冰霜，还有卡塔尔的创造。赵山客在后方保护着苏尽，医生和持椅人，还有一个伊恩在后面勉强跟着，破壁者不知道去了哪里，兴许在卡塔尔创造出来的金属内躲避着攻击。
但就算是卡塔尔，也有体力用完的一刻。
圣堂部队始终能和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随着他们的前进，不少圣堂小队闯进了他们的领域，狼女和骑士和孙无情等人纠缠在一起，又很快被林琼露的臣服压倒在地。机械师正在尝试布置陷阱，只要能拖住孙无情等人的脚步，就是胜利。
但不知为何，属于黑塔的巫师力量，一直不见踪影。
真正能决定胜负的人都没有来到战场，就凭这些克隆人和机器人，教堂似乎就能收割掉失落绿洲最强大的力量。
就在这时，所有人眼前突然出现了一行字。
“‘零’在欧洲的力量大半被教堂摧毁，按原路线突围，但不会有人接应你们。我会用剩余的计算力做最后的掩护，祝愿你们能成功归来。”
这时吴天成透过“零”对他们发送的最后一条消息。没有过多的解释为什么他无法参与接下来的计划，但简单的一句“被摧毁”，大概能说明他目前的境地。
这些隐藏的营地，那些庞大的计算集群，本应该是他们最后的逃生手段。吴天成用它们把“伊甸园”撕开一个口子，这样孙无情他们至少能清楚的知道，自己面对的有多少士兵，该从什么地方突围，该分配多少的体力。
以及，为来接应他们的帮手做准备。
但现在看来，一切都化为泡影。
教堂根本就清楚这些营地的所在，在他们要逃跑的最后一刻，断绝了他们所有的希望。
这个时间不早不晚，正正好。
所以吴天成相信，这就是“伊甸园”的计算结果。
世界上最强大的几台智能系统，在这个时候已经分出了胜负。
在这句话结束后，孙无情明显感觉到压力小了不少。吴天成应该在干扰他们的指挥系统，但不知道可以持续多久。
人，还是要一个个杀。
就算杀一个人要一分钟，杀光圣堂部队也要数个小时。
前提是，他们有这个体力能杀光那么多人。
身上的能量棒早已经耗尽，动用这种规模的恩赐所消耗的能量完全不能想象。所有人的嗓子都如同龟裂的土地般干燥，就像一把钝刀子在嗓子眼里拉小提琴。
甚至，现在就算他们想牺牲谁，也没有办法。
只有温蒂尼的海水可以挡住所有动能武器的进攻，面对卡塔尔的铁墙，只需要足够的电磁炮和炸药就能把这里夷为平地。
而吴天成也不会告诉他们，“零”在欧洲大陆剩下的计算力已经不足原先的10%。所有线路断崖式溃败，只要一点计算力跟不上，所有的集群都会受到“伊甸园”猛烈的进攻。
况且教堂的力量，还保持着之前的强大。
在刚才短线的几十分钟里，吴天成一直在为他们寻找逃跑的方案。教堂的部队顺着他们的导弹一道占领了隐藏在欧洲各个角落的营地，“零”的计算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吴天成甚至占用了伯利城所有的资源，也无法挽回败势。
他枯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断断续续的视频，从卫星传回来的图像看，孙无情他们就像十只蚂蚁，在这片北欧平原上艰难爬行。刚才温蒂尼的水珠仅仅是昙花一现，只保护着他们往前推进了数公里，但离终点，还有很长的一段路程。
无论怎么计算，这次的任务都以失败告终。
甚至，连保护他们安全离开都做不到。
守护者没有给出任何新的指令，而他也联系不上钟离望他们。这间机房隐藏在中亚，与世隔绝，只有眼前的计算机是他的一切。如果这时候他掌握的计算力消失，那他就成了一个瞎子，数千公里外，孙无情的生死就和他再无关系。
至于和书院的联络通道，他当然也试过。按动紧急按钮的他是以书院弟子的身份，为了增援苏尽，他甚至想请求回天山把蓬莱岛开过来，再抢一次人。
这是国之利器，这是东国的秘密武器，上一次出动，他征求到了院长苏不尽的同意。
但这一次，书院没有给他任何回复。
坐在房间里的他，和两个世界都失去了联系。
透过“零”，他能看到数十架卫星正在欧洲的上空徘徊，里面肯定有东国的卫星，肯定有教堂的卫星，肯定也有失落绿洲的卫星，他很确定。
但没有人动，在他收集到的数据里，他看不到有任何势力想要横插一脚。这十个人中有联邦的新星孙无情，有书院的公子苏尽，也有曾经的失落世界卡塔尔，他们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但现在，在草原上，他们就像任人宰割的猪猡，毫无还手之力。
恍惚间，他看到“零”的计算力，又下降到了一个低点。
所有的计算集群已经是最高功率运转，但剩下的营地，只有不到十个。
他眼前的视频，正在慢慢变得模糊，信号被“伊甸园”干扰，他开始连苏尽的身影也捕捉不到。
平原上，卡塔尔还在用恩赐不断的创造新的铁墙，远远看去，就像一块巨大的巧克力。
巧克力？吴天成不由得笑出了声，惊讶于自己现在居然还能想到这种东西。
然后他双手继续熟练地发出剩下的指令，利用他手中剩下的计算力完成最后的掩护工作，然后彻底的关掉屏幕，不再浪费一点能源。
所有的机体陷入休眠状态，吴天成惨白的脸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思绪却不断的飘到欧洲，尽管他已经控制不了那边的战局。
“尽人事……唉。”
。。。
平原上，圣堂部队的攻击恢复了原先的状态。不管是卡塔尔还是林琼露，或多或少都负了伤。就连被赵山客保护的苏尽和林清宇，也被子弹和电磁炮带走了一大片肌肤。
擦伤在所难免，而如果是正面击中，想必他们队伍又要少一个人。
每一秒，他们都在刀尖上跳舞。
“教堂知道我们的安排。”持椅人的声音鬼魅地出现在苏尽身后，甚至引起了赵山客的注意，后者皱起了眉头。
“吴天成已经帮不上忙了。”苏尽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我们只能靠自己。”
“守护者没来，书院也没来。”持椅人的语气就像一个怨妇，他跟在苏尽身后，身体的肌肉似乎已经绷紧：“他抛弃了我们。”
持椅人根本没有战斗机会，圣堂部队谨慎地和他们拉开距离，他没有机会离开包围圈。
即使是把同伴当成椅子，也没有机会。
苏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闷头往前跑去，躲避着夺魂蚀骨的子弹，像一条爬虫一样寻求一线生机。
但前面的敌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孙无情和林琼露已经被逼了回来，卡塔尔也不得不缩小战线，十个人挤在一个狭小的圈子里，圣堂小队不要命地冲了上来，只要能突破卡塔尔等人的包围圈，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但就在吴天成完全消失之后，圣堂部队的指挥官，收到了一个异常信号。
这个异常信号很奇怪，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飞行器停留在草原上空，但没有被“伊甸园”识别出来。
对方的科技水平，似乎在圣堂部队之上。
突然，在地面上的孙无情感受到了一股来自头顶的压力。这不是臣服的恩赐，但却有几分熟悉。
他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漆黑联邦战甲的人从空中坠下，所过之处，无数的圣堂小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锁住脖子，然后整个颈椎被拧断，发出刺耳难听的摩擦声。
第三百六十一章 强大联邦
“有人入侵了我们的系统。”圣乔治大教堂内，雅典娜面前悬浮着无数屏幕。指挥所重新回到了教堂背后的修道院中，所有人都在忙碌。
“位置？”旁边有人轻声疑问道。
“大西洋。”雅典娜小心翼翼的看了坐在椅子上的乔治一眼，现在他重新被保护起来，就连十二主神也不能轻易靠近。
直到刚才，对失落绿洲的作战都十分顺利。吴天成的溃败和温蒂尼的死亡，都被他们看在眼里。
但在这之后，他们却觉察到了一丝诡异。
“这是海底的服务器……原本是为‘失落绿洲’这个游戏服务的……”
“联邦。”圣乔治早就听到他们的小声讨论。在这个有些嘈杂的会议室，他那张如老树皮般的脸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嘴巴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数据他都看得到，只是雅典娜不敢说。就算没有任何证据，但乔治就是知道，来的人是联邦。
是提乌斯学院。
联邦这个时候来，其心可昭。
失落绿洲在欧洲战场已经失败，圣堂部队为了围捕他们花了不少功夫，再加上，孙无情这些人，已经穷兵黩武，疲惫之军。
他们要带走孙无情，而且很可能把苏尽这个麻烦留给教堂。
这一点，教堂很早就知道。但问题是，他们居然没有拦住联邦的人。
因为破解“伊甸园”系统的，并不是“朋友”或者“卡尔斯”，而是来自大西洋下无数的计算集群，这些服务器本来是为了“失落绿洲”这个游戏服务，但现在，却把矛头指向了教堂。
吴天成中断了这些设备同欧洲的连接，但没想到，在短短两天内，联邦把它们改造成了一个独立的系统。就在孙无情前往伯利城的时候，数以千万记的机器人正在海底修补这些服务器，然后利用他们绕过“伊甸园”的监控，尝试破解这个系统。
这一切，都是为了把几个人，送到战场的中心。
没有大规模的军队，没有无数的联邦士兵，杀手工会没有介入这片平原，只是几名穿着联邦战甲的人，从数千米的高空，像一块陨石一样砸进了这片战场。
他们带来的，是真正的死亡。
首当其冲的一人落点离孙无情最近，但人还未至，恐怖的力量已经迎面而来。卡塔尔的铁墙被砸得稀烂，被力量碰中的圣堂小队，无一例外的当场死亡，并且，死状凄惨。
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拧断了他们的脖子。
这一瞬间，孙无情似乎又感觉到，“朋友”的声音开始在他脑海中回荡。
因为眼前这个人，带给他的是那两年的学院生活，也是他恢复记忆后，最先接触的一名老师。
王清野的强大，不言而喻。
仅此一人，拦下了剩下靠近他们的所有圣堂小队。
林琼露和云芊流的恩赐也是范围型攻击，但为了节省体力，她们不再全力释放自己的恩赐，这也让圣堂部队愈发猖狂，不断的消磨他们的体力和斗志。
但王清野，硬生生地打破了这个平衡。
他万能的念力，再次覆盖了方圆七百米的距离。不管是机器人还是圣堂小队，下一刻都死在这股无形的力量下。
这种念力比臣服要灵巧，也更加节省体力。
颈椎碎裂的响声汇聚一处，尸体齐刷刷地倒在了草地上，就像一把无形的镰刀割开了整片麦田，场面颇为壮观。
这一瞬间，敌人有了一丝停滞。
就连指挥官也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在他眼里，不可能有势力无声无息的加入他们的战斗，“伊甸园”是欧洲最强大的计算机，怎么会有人从它眼皮子底下溜进来？
而且，凭借一个人，瞬间就解决了上百名圣堂小队。
看起来，还云淡风轻。
一身和失落绿洲相似的纯黑色联邦战甲，对方似乎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其实，只要恩赐一出，教堂就已经明白他是谁。
王清野，提乌斯学院永久荣誉教授，联邦议会荣誉议员，他这一生就做过这两个职业，但他背后显赫的家世，也足以令所有人为之侧目。
二十年前，他也是联邦的天之骄子，只是不像卡塔尔和温蒂尼那么出名，因为从来没有人，在正面战场上见过他出手。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跨越远洋，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
一出手，就死了上百生灵。
而对方，毫无反抗之力。甚至大多数人，只来得及看到一抹黑色的身影。
甚至没有人能理解，一个人是如何操控无数细小的念力，像一只只纤细的手腕缠绕在他们的脖子上，然后巧妙地夺走他们的生命。
这份从容之下，更能凸显一个人的可怕。
而这份可怕，孙无情早就领教过了。
但对方似乎对孙无情没有兴趣，王清野离他很近，只要一个转身，他就能再次见到这个叛逃联邦的年轻人。或许他会用自己的恩赐让孙无情跪下，然后把他带走。说实话，看到王清野的出现，孙无情基本丧失了大半的斗志。
只不过，圣堂部队或许不会因为这个人的到来，而鸣金收兵。
包围圈再次拉开，，士兵整齐划一地排好队伍，再次往中心倾倒子弹。
对方只是多了一名执法者，索性一网打尽。
只不过，圣堂部队的动作，还是显得有些慌乱。
因为谁都能想到，联邦既然来了，就不可能只来一个人。
王清野，是带队领袖。
他带的队伍，从来都是整个学院最强大的那些精英。
下一秒，另一个人落了下来。他的身材比王清野要矮小，落地的瞬间更是立刻护在他的周围。
当他张开自己恩赐的一瞬间，孙无情也明白了他的身份。
一道黄金色的球形屏障把所有人包围进去，子弹就像打在了最坚硬的合金板上，落在了屏障之外。就连足以融化金属的电磁炮，也没有给这个屏障带来任何的损伤。
这是柳御的绝对防御。
这也是孙无情记忆以来，第一个见到的恩赐。
也是知道今天他才知道，柳御不止能干拆迁的活，来欧洲平原上正面硬刚上千名精锐士兵，似乎也不在话下。
现在，他可能算是提乌斯学院最强大的盾牌。
以联邦的作战风格，除了进攻只有进攻。林卫出来做任务从来不带任何随从，或许是因为这次要在欧洲打一场持久战，王清野才把这些家当都搬了过来。
毕竟他们背后的“朋友”，向来算无遗策。
不过这一次，柳御的防御范围，把失落绿洲剩下的人，都完全包裹在内。他的脑袋似乎往孙无情的方向点了点，权当打了个招呼。
但这还没完，联邦不可能一直所在柳御的龟壳里，他也不可能一直这样承受圣堂部队的攻击。
联邦的反攻，现在才真正开始。
有些佝偻的李建成解除了电子迷彩，用反重力系统稳稳地落在地面上。在日内瓦和温蒂尼打了一场后，他确实离开了欧洲，但因为失落绿洲把战场选在了北欧平原，所以他不得不再来打一场。
毕竟，这一眼望不尽的草原，根本就是为他准备的主场。
天地间似乎多了一道呼吸声，每一根青草就像是接到了指令一般疯狂生长，很快，绵延数公里的草原，长满了茂盛的植物。这些半人高的……巨型草开始遮挡圣堂部队的视线，干扰他们的动作。
而且，草总不可能像卡塔尔的铁墙那么容易被穿透。
割完一茬，还可以再长。
李建成的恩赐和很多人都不同，他的脑电波可以通过植物来传递。在瑞士的时候，他能控制一整片森林为他所用，那么这片草原，当然也不在话下。
圣堂部队，就这样，变成了草原中的一群瞎子。
有时候不是执法者不够强大，而是有没有合适的恩赐，能用在每一个战场上。如果失落绿洲能招揽世界上所有的执法者，那不管哪个国家，哪场战役，可能都可以轻易的取得胜利。
就这样，远方的圣堂部队暂时失去了准头，空中的卫星因为智能系统的入侵也失去了目标。这片茂盛草原阻碍了他们前进的路，子弹射不穿柳御的恩赐，而拼死扑过来的狼女，也被王清野的念力拧断了脖子。
这一套配合，行云流水，无懈可击。
更何况，这还不是联邦全部的人。
一个胖子，还有一个侏儒，也落在了场地上。
苏起没有来，他的伤或许还没完全好，而且，在这种战场上，过于显眼。
五个人，就这样，闯进了圣堂部队的防线，并且成功的把他们隔离开来。
现在，轮到孙无情面对他们了。
失落绿洲人多，卡塔尔，持椅人，破壁者，苏尽，云芊流，赵山客，林琼露和孙无情，没有战斗力的医生和伊恩躲在最后面。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慢慢站成了两片区域，一道若有若无的界限，横亘在他们中间。
失落绿洲，再一次碰上了提乌斯学院。
但这一次，失落绿洲显得有些势弱。
“孙无情，好久不见。”王清野熟悉的声音透过他的战甲传来，但孙无情却觉得似乎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事还未完
眼前的状况，颇有些诡异。
一方面，圣堂部队的进攻没有中断，但王清野等人只是挥挥手，便轻而易举的把这种嘈杂拦在柳御的恩赐之外。
另一方面，作为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失落绿洲等人并没有第一时间被制服，柳御也把他们保护起来，看王清野的架势，是要谈。
至于是谈判还是谈话，还未可知。
但这个开场白，说明了他们的目的，还是孙无情。
丢给失落绿洲的只有两个选择，不管前面是提乌斯学院还是圣堂部队，都一鼓作气地闯出去。拖的时间越久，他们的体力就会越少。
或者，尝试接受提乌斯学院的条件，即使这可能让这个组织四分五裂，但现在看来，他们还不想要失落绿洲的命。
但不管哪个选择，对失落绿洲来说，都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弱者，就只能接受强者的诘难。
“我不知道钟离望有没有看到这个未来，如果他确信你们不会死，那可能，他真的看到了。”见孙无情没有回话，王清野往前站一步说道：“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失落绿洲到底想要做什么，但从学院的角度看，我们还不希望这件事情结束。”
王清野的目光一一扫过失落绿洲的所有人，战甲里的“朋友”只需要凭借对方的动作就能判断出他们的身份。最后，他把目光停留在了被云芊流护在身后的苏尽。
失落绿洲对伯利城的进攻是突然的，不管对哪一方势力都是这样。事实上，大部分人并没有及时的反应过来，因为不管怎么计算，失落绿洲都不应该那么仓促的发起进攻。
没有缜密的方案，没有狡猾的手段，仅仅凭借他们在欧洲大陆上多年的准备，还有吴天成这种优秀的人才，便以迅雷之势把欧洲撕开了一个口子，让所有人都看到了里面的样子。
但这口子，其实不深。教堂的力量，也才展现了冰山一角。
凡尔登军事基地的陨落在王清野眼中，更像是一种清除世俗力量的行为。而他也是在收到这条消息后，才决定立刻前往欧洲，并且带上学院目前最精锐的一支小队。
因为这意味着，到达某个终点的进程，再次被加快。
这不仅是失落绿洲想做的事，也是教堂，是联邦想做的事。孙无情他们，只是催化剂。
他们要让这个催化剂继续存在下去，因为如果不到达最终的终点，便永远不能分出胜负。
失落绿洲。王清野心里想着这个名字，这个看似能把所有势力联系上的组织，却经常有出乎意料的表现。“朋友”甚至无法分析他们的动机，也根本看不透他们最终的目的。
再加上，他们已经无法监视孙无情。数据缺失的问题一直困扰着他们，这导致学院完全不想通过自己去推动这个未来。
所以，孙无情他们的存在，还是必要的。只要这些人休息好，很快又是一支强大的队伍。
王清野的内心很平静，即使他知道自己是在欧洲的大陆上，教堂的十二主神和圆桌骑士团肯定准备包围他们，但他并不在意。
“朋友”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智能系统，尤其是在“伊甸园”和“零”博弈之后，他只需要担心东国太初的入侵。但现在看来，东国怕是要保持沉默到底了。
但还没等他们回话，防护罩内突然多出了一个人。
林卫带着微微喘气的声音瞬移到了战场上，他没有穿联邦战甲，还是一如既往披着火红色的长袍，脸上汗如雨下，似乎是刚做完铁人三项一般。
“呼~”他长出一口气，但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动作，卡塔尔和云芊流的恩赐瞬间就出现在了他的周围。
林卫的出现连王清野也没有料到，他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手中的念力做好了和失落绿洲抗衡的准备。侏儒的双眼死死盯着失落绿洲这群人，他旁边的胖子也挤上前来，十分警惕。
这一刻，剑拔弩张。
“安静安静。”林卫就像是一个法官一样站在两方之间，圣堂部队的弹雨依旧落在柳御的恩赐上，但他却熟视无睹。
“你怎么来了?”王清野没有任何客气，他没有接到林卫要来的消息，他一个人做的事情，很可能改变整个战场的走向，打乱他们的计划。
“我的事情做完了，就来看看。”林卫是在场唯一露出正脸的人，所有人都被他的表情吸引过去，想看看这个提乌斯学院的院长，能传达出什么信息。
但至始至终，失落绿洲的人，没有说过一句话。
“那么。。恩。。”林卫拖了一句长长的尾音，抬起脚，下一秒便出现在孙无情身边。
他的恩赐，支持他如此随心所欲的选择目标。
这样大胆的举动，卡塔尔已经不知道该不该出手了。但苏尽却已经悄悄握住云芊流的手腕，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次你倒不准备来拦我了?”林卫站在孙无情身边，却看向另一侧的持椅人。后者已经丢了自己的帽子，一个人杵在那，显得有些寂寞。
听了林卫的话，持椅人耸耸肩。
“随便你。”他说道：“我没有准备任何椅子。”
“这是谎言，年轻人。”林卫就像一个真正的长辈那样轻笑两声，又转过头，看着已经和自己身高相仿的孙无情，感慨道：“这也是谎言。”
他对孙无情伸出了手，却意外地穿过了孙无情的身体。
直到这时，卡塔尔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包括孙无情和林琼露在内，对林卫的出现无动于衷。
原来一开始，孙无情就展开了他的恩赐。
如果他不动，可能联邦也不好找出他在哪里。这种恩赐和赵山客有些异曲同工，只要运用的巧妙，很多人都会被迷惑。
又或许，王清野只是习惯了，习惯孙无情没有恩赐的时候。
但现在，不一样了。
孙无情并不想被他们抓到。
对抗不了一整支军队，但是在这个小圈子里耍一些小手段，孙无情还是有这点小资本的。
恩赐代表了一种独一无二，在他的领域下，如果没有针对性的破解手段，那就要允许他的任性。不然，白梦河也不可能和联邦周旋那么多年。
“我们没有要求你回去。”既然知道孙无情在躲着他，林卫也没有继续抓他的打算，低着头说道：“其实一直以来，问题最大的不是你是否在联邦，而是钟离望主动推动了这个世界的进程。所有人都没有准备好，当然也包括我们。”
王清野在后面老实听着，其实这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如果林卫选择在这个时候去说，大概是为了表明一种态度。
只是不知道，是为了谁说这句话。
在他看来，失落绿洲的十个人其实各有各的猫腻。钟离望把他们从各个国家抢过来，但改变不了的是他们之前的经历和记忆。特别是现在的生死关头，其实已经能看出些许端倪。
但真实的信息究竟如何，或许林卫会比自己清楚一点。
“我们永远不可能准备好，所以既然战斗已经开始，我们就必须做。”林卫看向失落绿洲的众人，拿出了他在学校宣讲的语气道：“联邦是这样，失落绿洲也是这样。即使我们可能有不同的信念，但现在，可能我们有相同的目的。”
“说重点，你们想干什么？”卡塔尔挺直了疲惫的腰杆，对林卫这个人他没有任何好感，只是有些厌烦他居然能在这种时候和他们高谈阔论。
听到这句话，不管是王清野还是林卫，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一丝微笑。尽管王清野是因为校长被回怼而笑，但林卫则是因为自己的小手段得逞而笑。
有时候，他偶尔会表现出这种玩世不恭的气质，从某种方面看，倒和苏不尽有的一拼。
“总的来说，我们在帮你们拖延一点时间。其实吧，我们来到这里，本身就已经达到了这个目的。”林卫耸了耸肩，微笑改成苦笑道：“你们背后的守护者就好像刷的一下把筹码丢到桌上，如果我们不跟，这些筹码都要落到别人的手里。他看起来在赌，但我们要跟，这也可能是必然结果。连班决定加入这场争斗，但仅限于执法者的战斗。当然啦，可能圣堂工会和杀手工会可以较量一下。不要发展成全球范围的军事活动，谁也不想，记住了，这句话等会我要去教堂讲给乔治听。”
他竖起一根手指，然后缓缓地往后退，直到完全站在提乌斯学院的阵营中。
“应该还有一会，只要钟离望看到我们已经来了，就会派人来接应你们。”林卫说道：“最后再给你们一点信息，斯文托维特正在往这个方向来，俄国的军舰已经驶离了港口。乔治想把俄国拉到自己的身边，但现在看来，这些俄国人并不甘心听谁的话。哦对了，至于东国。”他看向缩在最后的苏尽，道：“你父亲在搞什么东西我不太清楚，但现在看来，我们之间的协议应该是破裂了。如果你有机会，劝告你父亲一句，联邦会把所有国家揍趴在地上，包括东国。那么……”
林卫的时间算得很准，在用废话填满了这尴尬的气氛后，他终于等到了他想看的东西。如果刚才的谈话交给王清野，估计这两拨人可能打起来。
他抬起头，半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刮起了一阵狂风。
第三百六十三章 最终叛变
当一切都验证了林卫说的话时，孙无情内心是有一点复杂的。
因为这意味着失落绿洲把他们的命，全交给了别人。
如果联邦或者东国不加入，那他们就会死在这里。
当然了，如果他们不加入，就算卡塔尔他们能逃出去，守护者也不可能再掀起任何波澜。
这是一场不得不赌的赌局，但卡塔尔等人被当了一回筹码，温蒂尼也因此而死，这都会让他们心中有所芥蒂。
这失落绿洲，看来也不是一方净土。
但不管怎么说，失落绿洲还是来了，承万里来了。
一阵狂风，卷来一个孤单的人影。他本应该在德国国境线边缘接应卡塔尔等人，但临时接到了被修改的任务。
而且，任务的来源，是钟离望。
他走到承万里藏身的山上，给了他一份更新的任务。原本还因为吴天成失去联系的承万里，立刻动身来到了几十公里外的欧洲平原、
他原以为他来晚了，但实际上，钟离望是等到王清野出现的那一刻，才去找承万里。
所以这个时间差，刚刚好。
“怎么回事？”空中传来他喃喃自语的声音，承万里看着两拨同样穿着黑色战甲的队伍，然后看到了一身红袍的林卫，这才把眼光投向另一侧的残兵败将。
“是我们。”卡塔尔摘下了头盔。孙无情也在后面显露出了真身。
这个时候，林卫已经转身看向远处的圣堂部队。柳御已经快支撑不住，绝对防御下出现了一丝裂痕。其实从王清野加入战场到现在，满打满算，只过去了不到三分钟
“我们会最后帮你们分散一下他们的注意力。”林卫向后挥了挥手，一只脚已经踏入虚空，只有声音留在这护罩之内，权当送别之辞：“记住了，还没到你们离开战场的时候。”
说完这句话，林卫便消失在原地。留给他的任务还有很多，比如他刚才自己说的，要去找乔治聊聊天。
“如果你和琼露想回联邦，随时欢迎。”王清野留下最后一句话，重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战甲，孙无情感觉到“朋友”的目光扫遍了他的全身，但这种怪异感很快就消失了。
联邦的五个人已经做好了突围的准备，承万里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牵起每一个人的手，打算用恩赐把这些人带离这个战场。这或许是一个很辛苦的活，但万幸的是，承万里的体力还够。
这件事应该已经结束了，从失落绿洲逃出凡尔登军事基地，到吴天成放弃所有抵抗，“伊甸园”把全部力量压在失落绿洲上的时候，横插一脚的联邦成功的阻止了孙无情等人的死亡，宣告自己加入战场。
这意味着联邦在执法者的世界中，正式和教堂宣战。自从恩赐大规模爆发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他们似乎不介意圣堂部队作为先锋被投入战斗，这些看似精锐的士兵对提乌斯学院来说只是开胃小菜，他们担心的是教堂背后掌握的恩赐力量。到现在，也只展露了冰山一角。
如果没有任何意外，承万里将会把孙无情他们都带到安全的地方，应该会有新的执法者来接应他们，这或许是失落绿洲启动的下一个计划。
双方的合作看似愉快，联邦展现了自己的力量，失落绿洲也得以继续把信念伸张。尽管这其中有些许误会，但在守护者眼里，这可能不会影响历史的进程。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教堂不会插手。
不过，这里可是教堂的地盘。
联邦和失落绿洲都监控着他们军队的一举一动，但难以计算的是，对方执法者的存在。
就在王清野准备带队离开，承万里也准备使用恩赐的那个瞬间，几枚箭矢从天边飞来，目标就是中心的两拨执法者。
箭矢看起来颇为华丽，并非普通的羽箭，而是通体金属打造，上面刻着繁美的花纹。箭尾那不是羽毛，而是挂着一个小物件，所以它飞起来显得有些笨重和别扭。
但不会错过柳御那直径约三十米的绝对防御。
这枚箭靠近到百米外才被发现，在枪林弹雨中它显得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和弱不禁风，好像随便一个人挥挥手都可以把它拍走。
但，它被“朋友”检测到的原因是，从箭上传来了恩赐的波动。
柳御的恩赐，或许只有同等级的恩赐才能破除。
而教堂真的有。
除了格拉海德的穿透恩赐，现在，又多了一枚阿尔忒尼斯的箭。
这支箭，从遥远的北欧挪威森林，一直射入法国境内，掠过凡尔登军事基地的上空，最终来到了孙无情等人的面前。
箭本身并没有什么魔力，让它飞行那么久是科技的结晶。阿尔忒尼斯的箭上搭载了一个小的能源核心，能支撑它跨越数千公里的距离，到达她的目标，然后释放她的恩赐。
至于恩赐效果如何，破碎的绝对防御，应该能说明一切。
箭头就这样轻飘飘的碰到了护罩外围，一股奇异的力量从箭头传遍整个护罩，那一瞬间，柳御感觉就好像是无数双腐烂的手从地面伸出，透过自己的身体抓住胸腔内的心脏，他甚至闻到了那股带着诅咒和死亡的味道。
再然后，操控恩赐的那根线，便断了。
这枚箭并没有尝试突破这层比最先进的高能粒子墙还要坚硬的护罩，而是箭头上释放出的电磁波，完美复制出阿尔忒尼斯射箭时的恩赐，然后影响到了执法者。
柳御身上就好像有无数根线在维持这个护罩，现在，一根根地断了。
王清野瞬间皱起了眉头，如临大敌般往半空看去，只见那枚已经破碎的箭之后，又有无数的箭从空中落下。它们的造型都略有蹊跷，很明显不是寻常的军队武器。
他伸出右手，念力爬上半空，缠绕在这些箭矢上，想要凭自己的力量拧断它们。但箭矢如愿断裂后，这种和柳御相似的感觉也蔓延到心头，王清野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恩赐弱了不少。
“走。”王清野暗道不好，赶紧给仁良使了个颜色，身后的胖子站到了队伍的重心，漆黑的圆盘一个个覆盖在学院众人周围，第一根突破包围圈的箭矢刺进那片黑夜，但很快消失不见。
阿尔忒纳斯的恩赐没有直接作用到仁良的恩赐上，箭矢不知道传送到了哪里，所以仁良并没有收到影响。
“你们也别愣在这里。”王清野只来得及抛下这一句话，然后率先带队冲向圣堂部队的包围圈。柳御的恩赐已经失效，两方势力逗留在这里只会被一网打尽。
十二主神出手，这片战场便不能久留。如果圆桌骑士团也暗藏在圣堂部队之中，可能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但相比于提乌斯学院的人，孙无情这边，要艰难的多。
王清野和仁良帮他们拦下了第一波箭矢，但见到他们离开后，更多的箭矢仿佛有生命一样调转方向，直冲孙无情这边而来。天空上甚至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蜂型机器人，枪口都已经对准了他们。
联邦可以配合失落绿洲演戏，但看起来，讲堂根本不想放过任何一个人。
失落绿洲十个人彼此相隔着一段距离，从刚才林卫离开到现在也只过去了短短数十秒，承万里连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还在赶忙地召集所有人。
云芊流心念一动，朝他们扑来的箭矢立刻被冰封在原地。但即使是这样，被封印在箭头的恩赐还是散播开来。苏尽能看到云芊流的恩赐强度正在缓慢下降，可能很快就会支持不住。
“我们也赶紧走。”苏尽说完这句话，拉住了承万里的手。
还需要数秒，承万里就能把他们都带离这片战场。至于后续还有什么动作，只要能活下来，有的是时间说。
但失去了吴天成的辅助，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漫天箭矢中，唯独有这么一枚箭，速度奇快。
它借着其它箭矢的掩护冲进了失落绿洲的包围圈，在承万里快要集合全部人的最后一刻，找到了一个弱点。
医生林清宇，还在吭哧吭哧地往承万里那边跑。而且，他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所有人都只关心眼前的事，也没有人注意到这支箭盯上了他。
下一秒，这支箭精准无误地穿过了林清宇胸膛。他听到了自己的骨头被金属摩擦的声音，也瞬间判断出，这枚箭穿过的是自己胸腔以下，小腹以上的肋骨最底端。
这里不是死穴，对方肯定有所图谋。
但这是他最后的思绪，即使是想到了，也没有办法再说出来。刺穿身体的箭瞬间夺走了他所有的反抗能力，他想往前再迈一步，就一步，承万里的手就近在眼前。
但这支突如其来的箭，断绝了他所有念想。
孙无情第一个注意到林清宇喉咙中的哀嚎，但当他转过身，看到他身上那支突出的箭头，下意识想要上前搭救的瞬间，却突然停了下来。
箭头上，金属正在疯狂解体又重组，迅速张开一个个细长的机械臂，像一个爪子，扣在了林清宇的身上。
而另一端，箭尾上携带的小装置也开始亮起蓝灯，里面储存的电能疯狂输出到箭矢的每一寸角落，里面搭载的反重力系统瞬间启动，在众目睽睽之下，林清宇的身子正在被这支箭吊离地面。
这个时候，人还能被拉下来。孙无情的身体素质，足够支撑他冲到林清宇身边，然后摧毁那根箭矢。即使这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势，但总比他被带走要好。
一个医生，是执法者部队里无价瑰宝。
他也确实那么做了，但就在这个时候，还有人拦在了他的面前。
卡塔尔的铁墙把他逼了回来，但蹊跷的是，他并没有往承万里的方向靠拢，而是站在林清宇同侧，伸出一只手，让孙无情的动作有了一丝停顿。
然后另一枚箭又从天边飞来，被他一把握在手里。和林清宇一样，反重力系统也正在把他带离这个草原。
他低头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孙无情等人，然后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天际。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世界动荡
七天后，挪威南部。
这个边陲小镇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过去一个月各种事件的困扰。不管是切尔诺贝利发生的爆炸，还是凡尔登军事基地的争斗，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到这里来。
失落绿洲这个游戏还处于关闭状态，这原本是小镇上所有居民赖以生存的源泉，没有这个游戏，路上见到的所有行人就像丢了魂一样，成了一具具行尸走肉。
天气正在逐渐变得炎热，即使这里快接近北纬七十度，但对这个小镇的居民来说，白天的时间已经越来越长了。
传统的欧式小楼沿着小镇边缘慢慢向里延伸，碎石街道两旁，紫色的薰衣草和黄白色的小雏菊争相开放，但过路的人并不会去看一眼。现在是正午，街道上不知从哪钻出许多人，大多穿着浅色衬衫，步履匆匆地往小镇中心走去。
因为平时极少出来走动，很多人的脸上都冒出了虚汗。他们彼此看了一眼对方，似乎心有灵犀的点点头，然后继续往前走。
这座边陲小镇和欧洲的其它小镇没有什么不同，最外层是传统但舒适的住宅群，不断往里便是空置了多年的娱乐中心和基础设施，而最中央，便是每个城市的象征性建筑，黑色的政府大楼。
只不过，城市里面的设施，和往常有些不同。
原本一直保持着干净的地面比以往多了一点垃圾和灰尘，街道上无人商店的外墙上多了些许斑驳的痕迹。人们乘坐着飞行器从住宅区到市中心，心照不宣地看了几眼，然后继续往城中心的娱乐设施走去。
政府大楼外没有人敢靠近，但是在附近的咖啡馆，早已经挤满了人。原本配备的机器人服务员已经不够用，甚至需要人们亲自去端咖啡和甜点，这些步骤，他们早就已经忘了的。
“有什么新消息吗？”一个年轻人刚坐下来，撕着汉堡和炸鱼的包装，迫不及待道：“今天人比昨天还多。”
四五个人都围在桌子前，他们彼此都不认识，或者说在这之前，他们只认同失落绿洲这个游戏里的角色。那些经过数据修饰的角色，和他们本来的面目大相径庭。所以几名中年人都没有说话，小心谨慎地刷着眼前的屏幕，登陆各大网站上搜罗新闻。
但他们什么也搜不到，如果网络还能解决问题，那他们也没必要来现实世界中挤在一起，忍受彼此之间的汗臭和木讷的表情。
“没有。”其中一人很干脆的说道：“网上找不到任何消息。现在连私人的讨论也有可能被监控，设置了很多违禁词。”
“我这里……倒是有一点……”另一人压低声音，把头稍稍前倾。其他人的双眼也骤然亮起，配合他的动作，但又不敢太明显，生怕别人知道了他们的秘密。
年轻人也捏紧了咖啡杯，仔细的听着。
“我家里有人在数据中心工作，前几天那件事我也在现场，当时没出什么事。后来我私底下找到他问，当然是当面问了，他的意思是说最近政府很紧张。”说话这人看不出多少岁的年龄，维京人特有的圆头鼻子说明了他本土人的身份。
挪威的数据中心并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相比于联邦，他们并不关心谁负责运营他们背后的数据，从一百年前开始，这个小国家的所有人都已经生活在无忧无虑的生活之中了。
“政府很紧张？你是指哪国的政府？”一人不解的问道：“现在都什么时代了，难道还会有国家矛盾？”
“我也不能理解，按道理说，现在大家能源也不缺了，粮食也不缺了，能紧张什么？”
“一个星期前的那个东西……你们白听了啊。”那人又说道：“我朋友说，那是一个新的恐怖组织。”
“恐怖组织吗……”
“我是不信的，就算当时我也在现场。”一人说道：“这个也太假了，一个巨大的投影，然后把一个人的声音播放到所有角落，这个如果要造假实在太简单了。”
“那人造月亮和失落绿洲这个游戏被关停，你怎么解释？”一人说：“如果不是游戏被关了，我们应该是在游戏里讨论，而不是在这里。”
“言论被管控了，那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一人说：“以前我没感觉到有被控制过，就算我们每天都在骂总统。”
“那是你不知道。”那个年轻人喝了一口咖啡，说道：“现在数据中心能从源头上掐断所有反动言论。”
“那我们现在在这里讨论，难道政府还能派人抓我们？”一人激动起来，他手里端的是大杯的啤酒，胡子盖满了半张脸，上面挂着啤酒泡沫1：“老子他么早就受够了！如果不弄好虚拟空间，他就等着我们把政府大楼推翻吧！”
这一句话获得了一片叫好声，这间咖啡馆里，也有不少人举着啤酒杯子。年轻人有些痛苦的按了按耳下，这个小镇的酒馆多了去了，但逛了那么多家，他发现只有相对安静的咖啡馆里，能收集到好的情报，但没想到连这里也混进那么多喝啤酒的。
“呵，七天前你没试过？没试过你去问问那些闯政府中心的人，那地方普通人能闯进去？”有人笑道：“还是那天晚上你就待在家里？不敢出门？我打赌你连广场上那个视频都没看过。怂逼。”
这句话的嘲讽意味很浓，本来窃窃私语的咖啡馆里立刻被笑声淹没。
“你他妈在老子面前说什么？”那名壮汉一把摔碎手里的啤酒杯，身旁的好友慌忙站起身拉住，但还是没拉住。只能站在后面后悔把他带来这种地方，其实他也只是想拿到更多的情报，但现在看来，他们要被机器人请出去了。
“别碰老子！你特么是个机器人有什么资格碰老子！”壮汉指着上来劝架、穿着裸露的美女机器人说道：“机器人三大定律你懂不懂！你敢碰我我就把你们公司告倒！”说完还不忘在她身上摸了一把。
再然后，原本宁静的咖啡馆，争吵声四起，鸡飞狗跳，满目狼藉。
年轻人小心翼翼地捏着自己的咖啡杯退到角落，正好就在刚才挑起话头的那个中年人身边。
“刚才你说的，政府很紧张，怎么理解？”年轻人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是挪威政府吗？”
“说实话，我自己是感觉吧，那天晚上的事是真的。”男人啧啧嘴，说道：“不然政府反应不会那么大。你看现在，游戏也停了。所有人都在玩这个游戏，官方不知道准备了多少手段来防止服务器宕机。我记得前段时间全球范围也停过吧，不过那也才三天。二十年来好像也就宕机过这么两次，你不觉得有猫腻吗？”
年轻人点头称是，又问道：“那现在有什么办法？总不能一直聚在这里讨论啊。”
“没有办法，能有什么办法？”男人说道：“现在没有几个人在工作了。收集信息的渠道越来越少。所以大家才挤在这里，但其实谁都没法得到有效的消息。”一个盘子被丢了过来，两人慌忙躲避，眼看着一个咖啡馆很快就要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争斗破坏。希望小镇上还有可以维稳的警察。
“这几天暴力事件频发。”另一个年纪有点大的人凑上来说道：“以前在虚拟空间里，管控你的数据就能管控你，但现在这里都是自然人，哪个机器人敢碰？碰就违反法律，现在也没有人类警察来控制你。谁还有管理这种人的经验？唉，都被虚拟空间惯坏了。”
“没事，就他那体力，也打不了多久。”看着没过多久便坚持不住的两人，年轻人的嘴角露出一丝腼腆的微笑。尽管他自己也算是瘦骨嶙峋，但他至少不会主动挑事。
“其实吧……如果说办法也不是没有，就是和我们没什么关系。”男人一句话把年轻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前提是你相信那天晚上，那个组织说的话是真的。那就证明现在欧洲的确出事了。我不确定这是一个好事，也不喜欢战争，也没有人希望战火烧到挪威。但如果真存在他们说的情况，我还是希望有人能去解决一下这件事。当然……我可不想。所以如果这个游戏能继续被关停，说明他们的力量足够强大，到那个时候，应该会有人组织起足够的力量找到议会去谈判，然后把这些信息都公开出来。”
“他们说的话……你难道真的信？”年轻人问道：“就是他们在广场说的，那个……执法者。”他有些拗口的用通用语说出这个词，男人也反应了很久，才想起他说的是什么。
“信……也可以信吧。你看，基因工程什么的。几百年前就拍了那么多英雄电影，现在实现一两个，我觉得也正常。”
“如果真有这种人控制资源……怎么办？”年轻人满面愁容：“那我们不就真的是普通人？”
“如果真有……那可能很多人都会抗议吧。”男人说道：“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还有没有抗议的力量吧……不行了这里待不了。”话还没说完，咖啡馆的人几乎都被这几个打架的人赶走了，男人也不得不换个地方继续收集情报。
临走前，他回头和年轻人握了握手：“对了，忘了问你的名字。”
“伊恩，先生。很普通的名字。”伊恩有些不熟练的适应着挪威的礼仪，笑容很是腼腆。
第三百六十五章 孤独小楼
当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伊恩的身影才慢慢出现在小镇边缘一个更偏僻的小道上。
他手里捧着几袋食物，有些谨慎地挑漆黑的小路走，即使孙无情告诉过他，现在整个北欧，用在监控上的计算力很少，即使是“伊甸园”想要追查他们这些人，也是有心无力。
但伊恩还是习惯性的很谨慎，或者说，对这种偷偷摸摸的现状，他有些兴奋。
他没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同，一天的打探下来，还是觉得腰酸背痛。两袋食物提得很费劲，完全不像其它人一样可以力拔千钧。
他还有点近视，甚至记性也不好，在这个小镇上徘徊了好久，才勉强找到熟悉的路。
虽然这不是他梦想中的执法者，但毕竟资历尚浅，面对失落绿洲交给他的任务，还是尽心尽力的去完成。
只可惜，几天过去了，他还没收集到可以用的信息。
在他面前，一条小碎石子路向前蔓延。这间两层小别墅和周围别的房子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满是棱角的石块代替了别人的木栅栏，整齐的草坪上立着半人高的石灯，没有其它的花卉和修饰，只看得一条灰色的碎石路延伸到这栋木质小楼前，布局十分简单。
“你的脸怎么了？”还没等伊恩走到门前，房门已经被林琼露打开，她看着伊恩脸上的伤，先招招手让他进来。
“有人打架。”伊恩说着，没有放下手里提的东西，而是有些笨拙地先脱了鞋，再走过那个人口里说的“玄关”的走廊，路过一尊小金佛，然后才是会客厅。
浅白色的窗帘被风吹动，落地窗外的院子种满了来自东方的竹子，也暗示了这栋小楼主人的身份。
不是东国人，是还要再东边一点的那个小岛国。这是失落绿洲里面那个戴眼镜的知识分子告诉他的。
会客厅里只有破壁者一个人，正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脸色已经没有前几天那么苍白，表情也十分安逸，就好像躺在沙滩上的度假游客一样惬意。
但只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他便醒了。
“回来了？”破壁者看了看窗外，已经是傍晚。但时间对他来说没什么意义，他待在这里，也就是偶尔整理一下思路，想想其它的东西。
“不敢领太多的食物，怕被发现。”伊恩从袋子里拿出两个罐头，放在桌面上。
“没事，我们吃的很少。”破壁者拿起罐头看了看，没有尝试打开，虚弱的声音和身体一起躺回了沙发，瞟了伊恩一眼：“你的脸要不要紧？”
“涂点药就好。”伊恩擦了擦已经干了血痂说道：“餐厅里有人打架，发食物的地方也是。”
“怎么好几天了，都有人打架。新伤添旧上，难道挪威就是这样的地方？”
“不，应该全世界都是这样？”破壁者翻了个白眼说道：“这很正常，大家在虚拟空间生活久了，来到现实世界，肯定适应不了。而且，政府也缺乏管理这种情况的预案，毕竟谁也没想到运行二十年的游戏会突然宕机，而且它还那么火。”
“我不太理解。”林琼露搓了搓不再光滑的手指，发现上面多出了很多老茧：“这样下去会怎么样？”
“你玩过失落绿洲，有些机制不知道你明不明白。”破壁者看向伊恩说道：“你自己的世界里可以按你的喜好设定虚假玩家，并且系统会自动根据你的性格调整机器人的性格，就为了迎合你，当你顺心。这就导致了，他们的世界里都是顺他们意的机器人。自大和自私的人完全可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然后呢？现在他们都出来了。还以为这里是虚拟世界呢~”
破壁者说完这么长一段话，然后继续虚弱的捂着肚子闭目养神。
“游戏里确实没人打架。”伊恩看着林琼露耸了耸肩，甚至有些疑惑为什么林琼露没有玩过那么火的游戏。
林琼露也摇摇头，弯腰收起了袋子里的罐头，右手把额前的头发撩起来，说道：“我去给你们做点吃的。”
“别再做那种黄豆和紫米粥了，我求求你，做点肉吧。”破壁者的哀嚎声被她丢在身后，林琼露对这个需求也实在是无可奈何，这个房子的主人有些怪癖，控制最严的就是他们每天吃的食物。
会客厅里又恢复了宁静，夜晚吹来的风有些凉意，伊恩缩着身子慢慢地往房子内走去。
他看了看蜿蜒向上的木质楼梯，极薄的木板上有两双新鲜的脚印，除此之外上面布满了细细地灰尘，就像是很久没有人走过一样。伊恩依稀记得孙无情第一次走上去的时候，木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轻薄得就好像是一个装饰品而已。
伊恩犹豫了一下，没有上楼，只是在一层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敲了敲隔壁的门。
“谁啊。”苏尽打开了门，伊恩感觉到身后传来了一股凉意，但很快消失无踪。
“外面太安静，到处逛逛。”他想不出别的理由来找这个人，但不管什么理由，或许苏尽都会按客人的礼数接待他，即使他现在有点忙。
“请进。”苏尽没有多说什么，但语气也和破壁者一样虚弱。他似乎失去了原本健谈的本领，圆润的脸颊慢慢凹了下去，但却突出了那双东国人普通的双眼，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这里是唯一的书房，房间的主人听说了他的身份，特意腾出了空间。苏尽把柜子里的被褥拿出来堆在榻榻米上，用自己习惯的姿势坐在桌前，桌子上摞起了厚厚一叠纸，上面写满了字。
这几天苏尽几乎没看书，房间里也没见到任何的智能设备和屏幕，只有这些纸，还有一支快被磨秃噜的笔。
这些纸张都是很贵的东西，至少伊恩只在游戏里看到过。市面上一张干净的，用来写字的纸要花不少钱才能买到，不是因为它是无价之宝，而是因为现在没有人用纸了。
除非是，政府的机密文件。
“有什么新消息？”苏尽用新的白纸盖住了上面密密麻麻的东国文字，给伊恩倒了杯水。
“外面闹得很欢，但没有人管理，整个城市都很混乱。”伊恩摇摇头：“我没有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很多人都没有工作，他们在网上也没有收集到任何东西。”
“这些我都知道。”苏尽把玩着手中的笔，这也是房子主人的收藏，不知道多久没用过了，很不顺手：“我想知道点别的东西，比如，是否有警察把闹事的人抓起来？”
“没见到。”
“那些领食物的地方，是否有专门的机器人核实你们的身份？”
“没有，东西都随便拿。食物还在不断生产，最近去拿食物的人太多了。”
“最后，昨天被砸坏的店铺，今天有没有开张，里面的东西有没有修理好？”
这一句话让伊恩打了个激灵，想一盘水从头顶直愣愣地浇下。他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了这几天的回忆，那些不经意的一瞥，那些持续关门的店铺，一股脑儿地涌上了心头。
这个城市有股违和感，但好像没有人发现，他们都在谈论那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以及抱怨游戏没能如期开放。如果店铺没开，他们就会换一家，反正现在都是无人商店，等待着政府把它修好就好。
但似乎，这几天来，那些因为暴力事件被毁坏的商店，没有再开张。
“他们的资源不够了。”苏尽沉默了一下，还是点出了这句话。他掀开盖在最上层的纸，用笔又记下了几个字：“整个欧洲都在缩紧资源。”
“这么说，我们做的事情是有效的？”伊恩凑上前问道。
“什么我们我们的，有你什么事？”苏尽笑道：“你太弱了，我都不知道你能活多久。要我说，趁早回法国躲着。不知道接下来还要发生什么事呢。”
伊恩打了个哈欠，顺便摇摇头。他挠挠后脑勺，睡眼惺忪地说道：“去哪都一样，可能这里更有趣一点。”
“你父母呢？”苏尽提点道：“还有你朋友，没人管你去哪？”
“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很久没有联系过了，我也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伊恩说道：“欧洲这边生孩子要遵循很严格的考核，所以我是偷偷被生下来的，没人管。成年后我自己离开了老家，在法国西部的一个城市，去到伯利城，找个地方住下来。但每天就是打打游戏，现在谁都打，工作也在里面找。”
苏尽耸耸肩，这种故事他已经见怪不怪了。脑海里有着几千年的记忆，也没法让他对这种遭遇产生什么同情心。所幸伊恩的语气没有太多在意，也不需要多加安慰，于是两个疲惫的少年就这样躺在榻榻米上，听着不知道从哪传来的钟摆滴答声。
“我一直想问一个问题，没敢问。”伊恩忽然打破沉默。
“你说。”
“那个大块头，就是那个凭空创造铁板的那个人……真的叛变了吗？”
苏尽看着头顶的吊灯，眨了眨眼。
“我不确定。”
第三百六十六章 残羹冷菜
房间外传来淡淡的食物香气，苏尽眨了眨火辣辣的眼睛，坐起身，揉揉酸疼的胳膊，然后继续掀起最上层的那张白纸，开始写字。
“在你眼里，那个人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苏尽似乎是不经意的问道：“虽然你们接触得不多。”
“很……沉稳？可靠？”伊恩说出了两个词，但越说，就越觉得卡塔尔和“叛变”这个词有点违和。
他是一个有着自己信念的战士，不是为了任何人，任何利益才离开非洲，而是为了他自己。
“他第一次突围回来的时候说过，教堂的雅典娜游说他前往教堂。”苏尽不会忘记自己看过并且听过的事，而且时间才过去那么短，没有人会忘记：“当时他的样子，我不确信是不是在说谎。”
这件事被苏尽记录在了这些纸上，并且加上了他的疑惑。他甚至描绘出了当时卡塔尔说话的语气和神情，带着一点点的不屑，没有人觉察到那丝藏在心底的不自然。
或许苏尽也没有觉察到，当时他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屏幕，只是向卡塔尔?热チ艘谎邸?/p>
却没想到，就这么简单，卡塔尔就离开了他们。
他抓住阿尔忒纳斯那支箭的动作非常迅速和果断，就好像商量好的一样。而林清宇，则应该是被作为目标抓走了。
失落绿洲失去了一名医生，这个结局，直到现在，苏尽还没有缓过来。他把自己关在这个房间内，日复一日的写下这些情报，整齐地把它们叠好，然后交给可靠的人送回去。
七天了，苏尽算算日子，然后叹了口气。
“他肯定是说谎了。”伊恩抿着嘴，慢慢地摇了摇头，坐得离苏尽和他的文件远了一点：“这明显和敌人都商量好了。”
“很多人都这样想，但他们并不了解他。”苏尽又叹了口气，脑海里很难停止回忆卡塔尔的过去，但不管他怎么思考，都想不明白能打动卡塔尔的条件在哪里。
或许，教堂还有他不知道的撒手锏吧。
他又写完了一张纸，下意识地写下了两个句号，然后思绪游荡着，把最下面的纸一张张地铺开。上面记录的，就是离开东国后的所有行动。
从中亚开始，到乌克兰、切尔诺贝利、瑞士日内瓦、法国瓦龙、失落绿洲十七号营地、伯利城，然后是终点凡尔登军事基地。
这里面每个字，都混杂了他们的血和汗。
这次行动后，他们少了三个人，三名执法者。
而教堂和联邦，几乎没有任何损失。
但那天晚上的事情还在发酵，从这几天伊恩打探的情报看，很多普通人都加入了这场谈论中。根本原因是因为失落绿洲这个游戏停止了运行，“伊甸园”也很难抽身出来处理这些庞大的政府事务。
因为游戏的服务器，被联邦控制了。
“朋友”展现了他的实力，即使乔治知道这是联邦所为，但没有证据，就算公开也无济于事，只会让别人更觉得教堂虚弱。
在这样微妙的平衡下，某种舆论的力量，正在慢慢发酵。
“你是二十一号晚上九点四十分左右出现在政府大楼的。”苏尽一页页地把自己写的记录看过去，然后指着一处问道：“你那天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我？”伊恩说道：“当然是被人挤过去的！当时人那么多，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往哪里走。”
“嗯……你也没回过家，然后只宅在伯利城的公寓里面玩游戏？”
“我在游戏里还有打工的。”
“哦哦。”苏尽在字里行间里补了一笔，但这个信息并没能对全局的推演产生影响。这一件件似乎是巧合的事可能隐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按现在的信息看，苏尽什么都没有发现。
“那个……我的恩赐到底是什么啊？”直到这时，伊恩才有机会问这个问题。
这几天来，他对这个世界有了更多的了解。那个在落枫广场演讲的同龄人虽然看起来性情古怪，但还是愿意回答他的问题。当然，也包括苏尽。
“不知道，除非你自己有感觉。”苏尽随手拿起桌子上镜片一样的设备，对准伊恩眨了眨眼，他的恩赐强度虽然还在缓慢增长，但直到现在，强度也没有超过五十。
要知道，就算是没有任何战斗力的苏尽，也有将近一万五的恩赐强度。更何况，伊恩的年龄和他们相差无几。
可能还需要别的刺激，如果有机会，失落绿洲应该会帮他完成蜕变。
但现在，局势很紧张，苏尽没日没夜地完成手里的记录，就是为了下一次的战斗做准备。
如果他回不来，这些信息，至少要给东国知道。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少爷，吃饭了。”云芊流擅自打开了房门，目光先落在了伊恩的身上。
饭香味慢慢变得浓郁，冲淡了房间里淡淡的沮丧味道。苏尽把桌子上的纸张收拾好，然后缩进了角落的保险箱。
“我要不要去……叫一下楼上……？”伊恩已经退回了房门，和云芊流擦肩而过。
后者娴静地给他让出路，听了这句话，沉默片刻，然后说道：“去试试吧。”
就在这时，林琼露也洗好手从厨房出来，三人在走廊打了个照面，心照不宣的没有说话。然后伊恩就老老实实地跟在林琼露身后，走上了这个轻薄的木质楼梯。
吱呀，吱呀。
二楼没有一丝光亮，四扇门都紧紧关着，就好像没有人在这里住过一样。
其中一间，现在住的是孙无情。
林琼露小心翼翼地走到门边，敲了敲门。
“学长，吃饭了。”
话刚说完，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但门后空无一人。
这个房间干净得像是没有人用过一样，窗明几净，和走廊的灰尘形成鲜明地对比。但这种干净又透漏着一股诡异，桌面就像一块明镜一样反射着头顶的光，显得有些虚假。
林琼露站在房间中央，皱了皱眉，然后迅速抄起桌子上的一本书，抡圆了胳膊在身前扇起了一股风，然后轻轻吸了吸鼻子。
“能闻得出这里有个人。”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说了一声。
“看来还需要再练习。”孙无情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话音未落，房间内的光线瞬间暗了几度，地毯和柜子重新变回原先的老旧模样。
孙无情住在这里的痕迹慢慢显露了出来，床上堆着乱糟糟的被子，桌子上的书被翻开了几页，孙无情此时正站在门边，炯炯有神的双眼打量着两人。
和七天前相比，他看起来有了一丝变化，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让林琼露有一点担心。
“已经很好了，我听不到任何的心跳声。”林琼露说道：“如果不是早有准备，根本感觉不到你的存在。”
“嗯。”孙无情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房门。
他的房间对面也是一扇紧闭的房间，孙无情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片刻，然后继续往下走。
那个房间里传来了转瞬即逝的脚步声。
。。。
夜晚的会客厅，是一天内最有人气的时候。
孙无情慢条斯理地走下楼，现实迎上了赵山客警惕的双眼，然后是在饭桌前盛饭的苏尽和云芊流，再然后是躺在沙发上的破壁者，还有坐在一旁的承万里。
“他还是不肯下来？”承万里等到伊恩都走了下来，才对孙无情问道。
“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孙无情坐在桌子前，接过自己的那碗糙米饭。
“怎么又是黄豆！”破壁者从沙发上爬起来，愁眉苦脸地扒拉着分给他的菜。里面都是他没吃过的谷物还有豆类，还有一块三文鱼腩，但就是没有他喜欢吃的牛肉。
破壁者和孙无情都是联邦人，根本吃不惯这种菜。孙无情没有多少怨言，但是紧皱的眉头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个住处到是安全，就是食物他们不太能接受。
破壁者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小声说道：“喂，我说，我们干嘛要听他的话？伊恩，你就直接拿几块牛排过来，我们做了，我们吃。他自己不吃可以，干嘛把我们都拉下水？”
除了伊恩腼腆的笑了笑，其它人都没有说话。包括承万里在内，都风卷残云般解决自己碗里的饭菜，即使心里觉得不好吃，嘴上也没有说出来。
“你们怕什么？我检查过了，里里外外检查过了，他不在。”破壁者作势掀开沙发内侧，一只脚在座位底下一扫，再蹦到房间的角落把柜子都打开，一摊手，说道：“你们看，什么也没有。你们不要自己吓自己，我们身体素质最差也有六级，不可能一个大活人在这里我们都不知道。”
云芊流不动声色地转了转眼珠子，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又盛出了一碗饭，拿出一双筷子，放到了一旁。
那个位置上，空无一人。
房间里很快只剩下吃饭的声音，没有人在意这碗没人吃的饭。破壁者懊恼地摇摇头，也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要我说，你们就是……”
这句话还没说完，一只瘦削的手掌忽的从座位底下探了出来，碰到了那碗云芊流盛出来的饭。
“艹！”破壁者立刻端起自己的碗跑出老远。
其他人都自觉的让出身子，看着从餐桌底下爬出的那个年轻男人，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