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地下城市
这是秦楚安第二次见这个浑身黝黑的小女孩。曼珠并不是黑人，也不像黄种人，这种黑让人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但很耐看。
于是秦楚安看着她，她也看着秦楚安，两人大眼瞪小眼，川乌也在旁边，黑布望着前方，好像断了电的机器。
他的轮椅被换下来了，由背后一个核心做支撑，几只细长的机械臂从尾龙骨处伸展开，像一只八爪蜘蛛一样轻巧地走过各种各样的地形。据说，他外出任务的时候都是这样子。
秦楚安很好奇他的腿疾和眼疾，换句话说，很好奇在这样的条件下，他能起到怎样的作用。
还有曼珠，根本就是没成年的小女孩，还是适应生，学院竟然要他们几人一起出任务。真的匪夷所思。
会不会“朋友”坏掉了，他没头没尾地想着。
三个人就待在一处草地上，这里是联邦十二区未开发的地段。没有水源的一片草原，不远处的矮山脉，已经临近国境线。但联邦的卫星，还有“朋友”的监控，依然遍布在周围。戒备森严。
这里天朗气清，也空无一人。
突然，川乌的耳朵动了一下。因为不能视物，他的听觉比别人更敏感。即使是爱丽丝，在他面前也很难藏匿行踪。
“找到地方了。”她今天换好了作战服。但秦楚安发现他们的衣服似乎只是简单的防弹衣，并没有搭载任何智能系统。甚至连执法者专门的设备都没带，他已经很久没有连接网络，有点手痒。
不知道张灵秋一个人待在学院怎么样？
草地间，一条暗道出现在四人面前。
“就这么下去？”秦楚安觉得这过于简单了。
“这是最安全的一条道。”爱丽丝白嫩的脸沾了点灰，头发扎起来，似乎做了处理，从她身上散不出一丝多余的味道：“但前提是我们不能带金属，还有武器。这就是我们要你来的原因。”说完她一跃跳下了通道。
“这里还算是‘朋友’的势力范围。所以不用担心。”川乌身后的装置让他如履平地。这个时代就算真有治不好的腿疾，再给八条腿也没有问题。曼珠乖巧地跟在后面，一只手牵着川乌的衣角。这里一片漆黑，但她没有丝毫害怕的迹象。
“下面到底是什么？”秦楚安很好奇。对于联邦的地下设施，包括核弹井以及一些地下城市，很多细节都需要更高的权限才能查询。他知道目前的钻地技术发展十分成熟，但依旧没有意识到前面等待他的是什么。
“你知道冯 诺依曼机器吗？”通道内，川乌就平淡的声音传来。
“自我繁殖的机器？”秦楚安读的书也不少。这种几百年前的猜想，就算放到现在，很多人估计也认为是天方夜谭。印象中，联邦在火星上的开发用到了类似的东西，但秦楚安不明白这和挖地有什么关系。
“挖地有几种方法，最常见的，就是从地面上挖下去，一个大钻头，咚咚咚。”可能川乌想活跃一下气氛，用上了拟声词，但语气却让人很想笑。
“咚咚咚。”曼珠也跟着附和了一句。
“联邦大部分地下城市，都是用这种光明正大的方式挖出来的。现在也有设置好的程序，完全交给‘朋友’操作，他们只要协调好资源就可以。但问题是，不是所有人都能这么做。楚安，这附近是什么？”
秦楚安回头，川乌的手指指向一侧。
“国境线？”
“这里离国境线不到十公里，再往北，是加大国。几百年前，在边境上安排一支军队，几乎可以杜绝所有的偷渡者。但现在，越国境的方式变多了。其中一种，就是冯诺依曼机。”
“这种东西真的存在？”秦楚安一直以为这还是猜想。
“该给你多看一点资料了。”爱丽丝走在前面，身形隐去，秦楚安几次碰到了她的翘臀：“就像川乌说的，冯诺依曼机确实可以用来挖地，尽管效率并不高，但胜在隐蔽。”
从爱丽丝和川乌口里，秦楚安逐渐接触到了这件事情的一些内幕。
联邦目前封锁国境线的方法，一是靠军队，二是靠深埋在地下的探测器。电磁波是不可靠的，但仅靠振动判断又会造成极大的误差。整个地下如天空一样广阔，就算是“朋友”，目前也无计可施。只能说保证在地下三十米以内，不会有人和大型机甲通过。
但有心人，自然有新办法。
只要在国境的另一侧，往地下投放一定数量的冯诺依曼机，在一定时间内，就可以挖出足够大的空洞。这种暴力挖掘不考虑地层的影响，经常会导致地面塌陷而被发现。也正是因为这样，联邦才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
到达指定地点后，冯诺依曼机开始吞噬周围泥土里的金属和各种元素，当满足自身的繁殖要求时，一模一样的小机器人会被制造出来，然后继续通过吞噬金属不断成长。
整套设计经过改进，每一个零件的大小都是微观水平，这实现了让机器成长的可能。可以说，他们按人的样式，真正设计了一种可自我繁殖的机器人。如果不设置毁灭程序，这些小东西很快会像蟑螂一样布满整个星球。吞掉你的桌子，然后从肚子里跑出另一个丑陋的小东西。
等到空洞形成，冯诺依曼机们会停止一切活动，它们躺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是可以利用的金属，都是可以拆卸的建筑材料。
房间已经做好，只剩下装修。
正说着，通道走到了尽头。隐隐感觉到门后有微风吹来，里面似乎有一个极大的空间。
川乌摘下了身后代步的装置，秦楚安把他抱起来，爱丽丝打开了门。
门后，林立的城市建筑，一眼望不到头。原本是碎石的天花板似乎被投影盖住，蓝天白云就在秦楚安的头顶。地底很难种树，于是成片的被子植物覆盖了高楼，绿意盎然，赏心悦目。
他们从岩石背后走出来，看到不远处在高楼间飞驰而过的飞行器时，秦楚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联邦眼皮底下，以一个违规违法的方式，挖空了那么大片地方？
搞笑呢？！这里有多少人，已经是一个小型城市了吧？
这里肯定不是“朋友”规划出来的城市，至少不是十二区拥挤的风格。人与自然，与机器，看起来是如此的和谐，放在联邦里，应该算比较舒服的区域之一。
“这种行动大概持续了几十年，目前少了，但不是因为联邦加大了监察力度。”爱丽丝看着这片可以称之为繁华的小城市，的语气充满了无奈：“而是适合的地少了，换句话说，他们快把联邦边缘能挖的地都挖了。”
秦楚安看到，身后的岩墙上，能看到不少供一人进出的小洞。四人踏在草地上，秦楚安背着川乌，往城市里走。
“这片把城市围起来的岩墙能检测出金属和武器，过了就好了。城市内部不像联邦有‘朋友’的监控，他们有一套专门的加密措施，来保证这里不被‘朋友’发现。但对人无效，你的**权在这里会受到真正的保护。”爱丽丝走出草地，面前就是宽敞的步道。街道十分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一辆飞行器停在他们面前，司机看起来认识爱丽丝。学院在这里也有不少暗线。
“但这不是已经被我们发现了吗？”秦楚安理不清这个逻辑。既然他们都知道有这个地方，为什么不取缔掉，这里可是联邦的领地。
“问题是，这里的人太多了。有不少都是联邦的合法公民。”爱丽丝的手指梳了梳金发，看着窗外的城市。整个空间至少有六十米高，许多大楼都直达天花板上的投影。身在其中的飞行器，就像砂砾一样渺小：“并且，执法者只能依靠‘朋友’的决策去行动，‘朋友’感知不到这里，就不会派遣任务。所以我们的人也只能潜伏在这，为它提供能参考的资料。”
爱丽丝在二十几年前入学的时候，这个城市就已经存在了。许多年没来，它看起来更为壮大。
联邦不是不想管，但实际上包括这个城市在内还有许多地方让他们焦头烂额。况且，校长很久没回来学校了。
校长。想起这次任务的契机，连爱丽丝都有些心悸。能入侵学院下的服务器，抢夺“朋友”的权限，即使是发一条信息，也足够证明来人势力的恐怖。
而对手，就在这里。不在这个城市，而在更深的地下。
秦楚安的双手间慢慢凭空出现了一根根机械架，为川乌重新组装他的“腿”。如果这个恩赐用的到位，秦楚安就是他们组的人形自走武器库。爱丽丝活了那么久，还没见过那么逆天的能力。
突然，他们居住的打楼下响起了震天的锣鼓声。爱丽丝从窗外看去，只见旁边的街道上，张灯结彩，披红挂绿。一条鲜艳的舞龙游走在其中，人们在旁边鼓掌叫好，好不热闹。
“这是……东国习俗？”秦楚安凑上来，不太确定的问道。
“东国人，亚裔，是这个城市最多的人。”爱丽丝看着那条丑陋的，手工制作的舞龙，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真是哪里都能见到东国人的影子。哼，把联邦搞得乌烟瘴气。”
第四十五章 唐人与神
这里被称作secret，换句话说，叫秘密之城。
秦楚安第一天知道，在联邦“朋友”的管辖范围外，有一个如此黑暗的地方。
之所以称之为黑暗，是因为他想象不到没有大数据管理的生活。
走在街上，他看着采购食材的人们，心里充满了不屑。如果在首都，怎么会需要他亲自去触碰那些刚宰下的猪羊？
可悲。他觉得自己完全不能理解他们。失去中央计算机的管理，只依照以往的习惯生活，效率低下，泥古不化。
不过是一些原始人罢了。
他抬头看了看入街处的牌匾，上面写着东国的汉字。
唐人街。
“唐人？”秦楚安也会一点东国汉语，他在川乌身后半步，曼珠亦步亦趋地紧紧跟着：“为什么东国人喜欢说自己是唐人。”
川乌摘掉了醒目的黑布，换上了一副墨镜。他身后蜘蛛般的代步器并不惹人注目，大家都把他当寻常的瞎子看待。
“唐朝是东国最鼎盛的时期。在那个年代，唐人的足迹遍布世界各地，给其他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川乌说道：“再加上，他们也喜欢这个称呼。宋朝孱弱，隋朝命短，只有唐朝，才最符合东国人的精气神。两个世纪前，东国曾反超联邦，成为世界第一大国。如果不是联邦在超级计算机领域的领先，现在就是东国一家独大的局面了。”川乌感受着这条街道热闹的气息，不由得叹道：“但确实是一个好国家。”
“但现在是他们偷渡到联邦。借着联邦的光芒生活，无非是苟且偷生而已。”秦楚安愤愤不平。爱丽丝告诉他，整座城市的建设已经是非法，且不说这里有从加大国偷跑来的无业游民，单是他们调查过的无身份人员，就占了城市人口的一半。
这里聚集了无数的黑客，甚至还有大片的非法服务器为他们提供计算力。他们撑起了一把伞，于是光明之中，有了一片安全的黑夜。
这片黑夜，藏污纳垢，不知多少罪犯慕名而来。
这里是联邦的领土，但“朋友”却有心无力。地底是天然的屏障，没有调查清楚，便难以实施计划。
万幸的是，联邦从未停止对秘密之城的渗透，秦楚安知道，现在在暗处，有不少人保护着他们。
正走着，一条巨大的舞龙朝他们冲来。秦楚安脚步一顿，就要出手，但川乌适时的按住了他。
硕大的龙头骤停在他们面前，龙嘴张开，里面黄皮肤的东国人对他们笑笑，眨眼间又控着花花绿绿的舞龙到别处去。众人爆发出一阵喝彩，川乌佯装被吓到的样子，露出温和的笑，让所有人对这个年轻的盲人多出了几分好感。
相比之下，秦楚安不苟言笑的样子，显得十分冷漠。他那独特的笑容，只有认识他的人才会经常看见。
“我不喜欢他们。”秦楚安走在街上，推开了吆喝包子的妇女，她手里拿着香气扑鼻的肉包子正递过去，但秦楚安只觉得她手脏。
“不喜欢他们的人很多，但喜欢他们的也不少。”川乌灵敏的耳朵听到一个操着联邦口音的人正在向一个东国男人道谢，大意是他帮自己找回了丢掉的卡包。
“而联邦也是一样。”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
这座深埋地下的秘密之城，既让川乌觉得在意料之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总有不满意联邦政策的人存在，而高新的技术又给他们提供了逃避的路子。他们反对无处不在的数据监控，选择在这里掏出几十年前的钱币买东西，这是他们的选择，存在就合理。
只是，放在“朋友”眼里，这是概率之内的事件吧。
川乌比秦楚安要看得透彻，他并不讨厌热情的东国人，这里是神的土地，神并不偏爱任何一人，不论他们作何选择，神都在天上看着他们。
如果有一天，“朋友”派他来摧毁这里，川乌根本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从某种方面来说，他更接近那些看似正常的老分析师。
表面人畜无害，内心信仰坚定。
因为他是神的子民。
“这条街上有教堂？”慢慢走着，川乌似乎听到了有唱诗班在咏唱圣歌。
秦楚安这才抬头，热闹的街道，一个有着联邦特色的教堂立在街旁。不少路过的人探头往里看，即使已经是老街坊了，却也忍不住看看里面到底在干哈玩意儿。他们不理解神，但也不排斥，只是一如既往的好奇，看个热闹。
老旧的十字教堂，白砖勾勒出了它的尖顶，七彩玻璃沾染了不少油烟，但依旧透露出一股神圣的气息。
“进去看看吧。”川乌是基督教徒，今天刚好是周日。
是做礼拜的日子。
教堂里已经分完了圣血（葡萄酒），正在布道，令秦楚安意外的是，这里坐的人并不少，甚至还能看到不少东国人。
“我怎么听说东国人不信教？”
“嘘。”川乌竖起手指，专心致志地听着。
大屏幕屏幕在播放一些励志故事，之后布道家会做一场振奋人心的演讲，让所有人相信，神的光辉一直照耀着时间。
“神一直在天上看着我们，我们缺少的，它会给予。我们需要的，他不吝所惜……”
慷慨激昂的演讲获得了大部分人的喝彩。每次的停顿都迎来热烈的掌声。秦楚安在首都也参加过宗教集会，唱歌，布道，相信生活，大多千篇一律。只是身边的川乌听的实在认真，曼珠也跟在身后老实听着，他不好打扰。
只是看着将近一半的黄种人坐在位置上，他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大多数不信教的他们，真的是神的子民吗？
“信教的东国人不少，就算是在东国内，也有不少人相信上帝。”长达两个小时的布道结束后，川乌伸了个懒腰，才回答秦楚安先前的问题：“但相对的，他们什么教都信，也什么教都不信。上帝，佛祖，老子，东国宗教林立，但细细算来，拥有信仰的人，恐怕不足十分之一。虚拟执法课你也在旁观，你认为齐桓操作下的东国，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回想起虚拟世界里，东国人面对教廷圣骑的威势，先是落荒而逃，后来却举刀相迎，到最后竟然跨过了天山，和他们战在一起。他知道东国有所谓图腾，有所谓皇上，但大难临头，他们却并不以此为力量。
如果他知道管甚在一次实验中，直接砍断了皇帝的头颅，群龙无首，却依旧能开拓一片天地，或许会更加疑惑。
过了一会，他摇摇头。
“还是要了解一点，说句不好听的。”川乌压低了声音：“我们的对手，就是他们。”
秦楚安在不安中随川乌离开了教堂。曼珠闻到教堂外的包子气味，便脆生生地说自己饿了。就在旁边的大妈听到了她的声音，连忙卖力的招揽他们。
“这是什么？”秦楚安站在包子铺前，看着自己从来没吃过的东西。虽然好像见齐桓吃过。
“包子，包子。你们的汉堡包，就，都包起来那种。”大妈会说一点联邦语，还配上手势。生怕秦楚安听不懂。
最终秦楚安还是掏了钱，虽然有些担心包子不卫生。
“你相信神吗？”离开前，川乌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他会一点东国话，讲的还算标准。
大妈堆笑的脸先是愣了一下，表情凝固了不到一秒，立刻又堆起更灿烂的笑，两只眼睛迷成一道弯弯的月牙，双手在腰间的围裙上搓着。
“信，当然信！我们老话说啊，举头三尺有神明！”
她早就注意到川乌是从教堂出来的，再说，联邦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信上帝。
“为什么？”川乌面不改色的继续问道。
“信上帝好啊……呃……来世投胎做富人家？！反正总归是好！”可能大妈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川乌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白的过分的脸仿佛遥远的北极冰原。他操控着代步器，离开了包子铺。曼珠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咬包子的速度慢了下来。
隔着老远，他们敏锐的五感还能听到大妈在和别人谈论他们。
“你也看到了。”秦楚安注意到川乌的语气里多了些怒气，一旦谈论到信仰，川乌经常滔滔不绝。
“离神最近的地方，却住着没有信仰的人。”
他抬头望着看不见的天空，自他获得恩赐后，世界在他眼里一直都是一片黑暗。他看不见任何东西，但上帝给了他想要的恩赐，他认为很值得。所以他不肯治疗自己的眼睛，如果忘记了自己受的伤痛，上帝可能收回给予他的恩宠。
现在，他觉得这片秘密之城有点黑暗了。
没有信仰的人，天生带着无法饶恕的原罪。
他的手指间隐隐有东西一闪而过。
那就让我带来光明。
川乌独自思考着，回到了他们居住的地方。秦楚安却和两人别过，说自己还想要逛逛。
这座秘密之城据说还有很多秘密，爱丽丝离开了他们，也说可以随处走动。这片区域还是很安全，他们的任务是进入更深的地底，现在，还在等待别的队伍的信号。
再说了，秦楚安一个人，就自带一个武器库。
这里不允许带武器过来，还禁枪。如果大家都遵守到位，随时能翻出一把手枪的秦楚安必然立于不败之地。
正想着，拐过街角，一家店面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偏僻无人的角落里，一把红缨枪立在门口，木质牌匾上写着一个汉字。
兵。
第四十六章 武器商人
说好的不能带兵器进来的呢？秦楚安看着门口外威风凛凛的红缨枪，心里有点痒。
门上的字他不认识，但一笔一划，自在有一股气势。
更何况，他探头往里望去，里面依稀能看见几把刀剑。
思忖再三，秦楚安抬脚走了进去。
这里是秘密之城一个无人光临的角落，这个起名为“兵”的店铺就这样沉默的立在这里，仿佛并不期盼有任何人进来。
也确实不会有顾客，因为这里并不卖东西。
这里是博物馆。
兵器的博物馆。
一条昏暗的走廊，两侧摆着陈列柜，里面放的是一件件可以称之为武器的东西。
入眼第一件，是一把用石头磨成的短刃。上面标注着年代。
二十万年前。
当人类还没学会驯养谷物的时候，早就学会利用石头磨成刀刃，保护自己。秦楚安抬头，一根石矛正挂在墙上，上面斑驳的印记，诉说着它的故事。他甚至能看到它刺进了野猪的肚子，鲜血顺着打磨不顺的刀刃流出。
经历了上万年，它不知为何又流落至此，让秦楚安看见。
他往店铺深处看去，幽暗的走廊一直向下，不知道有多深。
这是陷阱吗？他正在执行任务，是否有时间去看完这些东西？
但他的手真的痒，自从觉醒恩赐之后，自己对武器的渴求更加强烈了。他甚至忍不住去看下一把。
青铜器。公元前一千多年开始大量出现。最早来源于两河流域的古巴比伦王国。因为在冶炼过程中允许往上雕刻美丽的花纹，也因为它更锋利，石头便逐渐开始弃之不用。
它的出现伴随着巫术和集权，全由青铜浇铸的把手，刻上了某个贵族或者是图腾的花纹。上面讲述的故事，是无休止的权利争斗和资源分配。在学院的虚拟执法课上，他也亲眼看到文明的发展历程。
历史是如此的迷人。秦楚安的手抚摸着陈列柜。每一件事情都是如此的巧合，也是如此的合情合理。
让人拒绝不了，更不能否认。这是人类走过的路，是他们的成就，也有他们犯下的错误。
“这里的东西都不卖。”突然，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黑暗深处出现，昏黄的灯光随着声音燃起，花白的胡子跟着步伐晃动，脸上的皱纹仿佛被风吹过上万年的岩石，留下了刀刻般的痕迹。
秦楚安没见过那么老的人。这具风烛残年佝偻着腰，仿佛随时会倒下。他手中若隐若现的烛光，就像给自己续命的魔法，一旦灯灭，他的生命也随风飘散。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老人，放在陈列柜上的手没有松开。
“就这些，还不值得我买。”对待外人，秦楚安一向是盛气凌人的态度，那种奇特的笑容，又浮现在他脸上。
老人浑浊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光芒，耷拉的嘴角流出一丝笑意。
老了，什么年轻人没有见过。
“既然如此，跟我来吧。”他不需要拄拐，显然身体还算硬朗。
一百岁？现在的科技可以让平均寿命达到一百多岁，老人或许已经快一百五十岁了。秦楚安跟了上去，看着他指向了不远处的一把泛着寒光的刀。
“无论是石器，还是青铜器，都无法进行持久冶炼和锻造。所以人们打起了钢的主意。”老人站在一个陈列柜前，里面的刀刃即使过了几千年也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光，上面繁杂的花纹依旧清晰可见。
“花纹钢，大马士♂革刀。”秦楚安一眼就认出了这种锻造方法。乌兹钢在锻造时会出现特殊的穆罕默德纹，在刀刃表面形成细微的锯齿，让刀剑更加锋利。
“这不是普通的大♂马士革刀，这是萨拉丁的佩刀。”老人微笑着，脸上的皱纹都堆到一起。
但这普通的一句话，却仿佛一道惊雷。
一千多年前，阿育布王朝君主萨拉丁的佩刀。
这不是武器，这是一个传奇。
但这把本该传世的名刃，只是静静的躺在这里。这个陈列柜和外面放石刀的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这把刀，该值点钱吧。”老人咧开了嘴，露出了残缺不堪的几颗黄牙。
“您，是谁？”秦楚安攥紧了拳头，藏在身后。
如果他说的是对的，这把刀便不是什么普通人能有的。整个世界，只此一把。
或许他在撒谎，秦楚安也希望他是在撒谎。他脸上的皱纹太多了，根本看不出他的表情。
“一个收藏家罢了。”他转过身，举着灯继续往前走。没听见后面的脚步声，于是回头看了看，手里的灯高高举起，照亮了不远处秦楚安有些苍白的脸。
秦楚安没有动，老人也在原地等着。他的动作十分缓慢，就像一个提线木偶。
“前面，有联邦最新式的电磁炮，你不感兴趣？”他摆了摆手中的提灯，就好像在邀请别人去他家吃饭。
秦楚安一咬牙，居然选择了跟过去。如果爱丽丝在这里，一定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但他真的太感兴趣，不仅是这里遍地摆着的名刃，还包括对尽头武器的期许。这条摆放着时间的长廊，又放着什么样的东西？
“焊接型花纹钢，唐横刀。唐太宗马前左卫将军元恭佩刀。”
“平面碎段复体暗光花纹刃，日本刀。太刀，‘小乌丸’。”
“勃朗宁m1910。萨拉热窝事件刺杀裴迪南大公的手枪。”
越往前走，终于从冷兵器逐渐往枪械过渡。秦楚安只觉得浑身有些发冷，这里摆放的武器，不单单是一个时代的缩影，更重要的是，它们无可替代。
这些武器背后，或许是一个王朝，或许，是一个新世界。
灯光也越来越亮，很快，老人吹灭了手里的烛火，打开了墙上的灯光。
这是一个大厅，天花板上，巨大的水晶灯垂下，散发着奢靡的光。而在灯光之中，陈列柜里，摆放着无数稀世珍品。
全是武器。刀枪棍棒戟，应有尽有。
再往前走，勃朗宁，巴雷特，也崭新的陈列在秦楚安眼前。
他十分熟悉这些兵器，但看起来，眼前这个老人比他更熟悉。
“这些东西，都是您的？”秦楚安的语气很恭敬。
老人听了这句话，没有立刻回答。神情似乎有些呆滞，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他才慢慢走到另一端门前，费力地打开了门。
“这些，”他回过头，看了看这些陈列柜，每一个柜子里，都是无价的武器。
“都属于历史。”
不顾陷入沉思的秦楚安，他走进了最后的房间。当秦楚安跟上时，老人正坐在台阶上休息。他摆了摆手，很随意道：“自己看吧。这里的东西，或许不值钱了。”
秦楚安抬头，正对面的墙上，赫然挂着联邦最新式的单人手持电磁轨道炮。威力巨大，对身体素质的要求是在四级以上。
环顾四周，这个房间远比前面的房间要大。全联邦，最具杀伤力的大型武器，似乎都搬到了这里。
这里俨然是一个装备库，如果所有武器都可以用，他们甚至可以直接轰平这座城市。
那外面的屏障又算什么，禁枪令又算什么？
这家店……到底怎么开起来的？
“你看起来，对武器很了解。”老人看着秦楚安对这些武器动手动脚。这里的展品可以允许他摸，这只不过是从军区搬来的东西。
算不上武器，只是标本而已。上面或许有了锈迹，再搬一台新的就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老人站起来，秦楚安正把电磁炮放回原位：“为什么我认为这里的东西一文不值。而外面的刀剑，却坚持保养，不许有一丝的差错。”
“因为这些兵器，没有魂。”
“魂？”秦楚安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些东西，不都是杀人的玩意？”
“错了，错了！”似乎有些恼怒，老人挥舞着骨瘦如柴的双手：“刀在你手上，杀人的就是你。该杀谁，该护谁，决定权都在你身上。勃朗宁千千万，只有一把引起了一战。那个杀手在想什么，是否明白这一枪的重要性，我们都不知道了。只有这把武器还在，它代表了一个时代！”
说累了，老人坐回台阶上，气喘吁吁。
“这里，什么s16式电磁炮，联邦也有千千万。如果把它给你，你会去做什么？”老人看着秦楚安的眼睛：“决定兵器高度的，不是它自己，而是用它的人。”
秦楚安不知道如何反驳，只是低着头，若有所思。
“受教了。”沉默了一会，他向老人鞠了一躬。老人也没再说什么，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重新回到店铺外，看着门外的红缨枪，秦楚安仿佛看到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这把枪，或许也曾经开创了一个时代。
他似乎心有所感，右手向虚空中伸去。那些传奇故事在他心中回荡，萨拉丁将布帛抛向空中的那一刹那，千万双教徒看着他，看着那把刀。
那一瞬间，决定未来。
那一把刀劈下，上面繁杂而美丽的花纹，才有了它存在的意义。
秦楚安看着被自己握在手里的太马士革刀，和陈列柜里的那把毫无二致。
第四十七章 黑夜白昼
略带兴奋的秦楚安回到房间时，发现这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一个老人，当然，比刚才那个要年轻得多，约莫六七十岁的样子，牙齿还没掉光，脊梁也挺得笔直。
看起来有军人之风。
“这是严祁，严老。”川乌给他介绍：“获联邦一星勋章，最早的一匹学院学员，可以说是我们的学长。”
这可是爷爷辈的人物。秦楚安不敢怠慢，上前郑重其事的握了握手。
爱丽丝也回到了房间，没有问秦楚安去了哪，也不知道他在自己的恩赐道路上走得更远。
他注意到曼珠把注意力转到了严祁身上，一直靠在他身边，很是亲昵的样子。
自己没听说过这号人物，但看川乌和爱丽丝的样子，严老应该藏得很深。
“信号到了，我们准备下去。”爱丽丝提起了准备好的几个背包。里面包括一些压缩食品和生存工具，俨然一副野外求生的景象，或许说地下求生更合适：“复杂地形作战指导，没有忘吧。”她把包丢给秦楚安，又递给了川乌。
秦楚安到是没什么问题，但是队伍里还有一个瞎子和一个未成年。他看了川乌和曼珠一眼，曼珠身后的背包快比她人还大了。一旁的严祁还十分??碌陌锼??怼l统鏊?话?缘难顾醣?桑?怀闪宋兜榔?鸬哪芰堪簟?/p>
这哪是签了生死状的任务，这难道不是一家人外出郊游？
没问题吗？真的没问题吗？“朋友”是坏了吧。
回答他的是爱丽丝一个响指，她又重新消失在了空气中。以此为信号，剩下三人动了起来。川乌把背包背在身后，他有出任务的经验，残疾的双腿完全不影响他的行动，灵敏的机械臂让他如履平地。白皙的双手依旧拢在腹部，白衣胜雪，仿佛圣者在世。
严祁带路，众人穿过这片秘密之城，远离了喧闹的唐人街，不多时，便走到了这个地下空间的尽头。
他站在一个隐蔽的洞口旁，山岩遮挡住了所有人的身影。
“现在不下去？”爱丽丝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
严祁看了一眼不远处高耸的大楼，飞行器在半空中穿梭，络绎不绝。
“等一个信号。”
就在这时，秦楚安感觉到脚下的大地猛然震动了一下。他们好像被关在一个蛋壳里，正有人在外面敲击一样。
下一刻，头顶上的蓝天白云骤然消失，投影似乎不再工作，黑暗笼罩了整个地下城市。城里的声音也消失了，维持一切的机器停止运作，飞行器掉落在地上，砸出一地火花。
伴随着人们的惊叫声，一点白光跳进了秦楚安的视野。定睛一看，白光照亮了川乌白皙的脸，在他的指尖，一点乳白色的光柔和的闪耀着。
没有燃料，没有热量。
仿佛天赐的光。
“走吧。”严祁率先翻进通道，连同川乌的白光，一起消失在秘密之城中。
潮湿的通道内，弥漫着污浊的空气。秦楚安弯着腰，手指碰到了管壁间滑腻腻的馊水。他感觉他们在一直往下走，曼珠不知道去哪了，眼前只有川乌手里的白光，其他人的身影，若隐若现。尤其是严祁，花白的头发，几乎看不见了。
“学院里发生的那件事，你一定很好奇。”爱丽丝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思忖再三，她还是决定告诉秦楚安一点事情的始末：“学院地下有首都最大的计算中心，比这里大十倍的空间被开发出来，只为了提高‘朋友’的计算力。而那里，一直都是所有敌人的进攻对象。”
“那……校长。”经历过那件事后，秦楚安经常想起那条信息的内容。
校长，你到底在哪？
就好像有一个疯狂的人，正在四处寻找校长的踪迹。而秦楚安也知道，开学典礼上台讲话的老人不过是“朋友”的分身，真正的校长，似乎没有人见过。
“校长很久没回来了。”爱丽丝没有透露任何有关校长的事：“就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联邦比以前要忙碌的多。不然也不会只有四个老师来给你们上课，也不会让新生来执行这样的任务。”爱丽丝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在我们脚下，是一片违规的计算中心。对首都发起进攻的，有它们的‘功劳’，所以‘朋友’终于下定决心进攻这里。任务不难，好好做。”
正说着，通道走到了尽头。秦楚安感觉呼吸有些困难，来到如此深的地底，上面的通风系统应该也停止了工作。他们身上，除了一套最先进的纳米防弹衣，什么都没有。
秦楚安攥紧了拳头，无数枪械的设计图在他脑海里不断闪过，只要他原意，可以立刻给全组装备上武器。
前方，门被打开。川乌熄灭了手中的光，他的手搭在秦楚安肩上，在黑暗里，他的听觉就变得尤为重要。
气氛变得十分紧张，秦楚安屏住呼吸，手已经伸向虚空中某处。
通道外，并非一片漆黑。
金属的味道扑面而来，刺眼的光四下扫射，应急系统应该已经启动，这些都是惨白的应急灯光。
在他们下方，是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的服务器矩阵。蜂窝一样的复合金属做的地板很好的起到了散热的作用，也减轻这海量cpu运行时发出的震动。
但秦楚安也看到，黑色的人影穿梭在服务器之间。沉重的装备下，是训练有素的动作，和威力巨大的枪械。他们似乎不担心走火的子弹伤到这些精密的仪器。
或许他们更害怕入侵者。
惨白的应急灯光把这里照的比平时还要亮。电力正在缓慢恢复，机柜的灯光逐渐亮起，正在恢复工作。
一只手拍了拍秦楚安的手腕，是一只柔软的小手，秦楚安往身边看去，却只看到了一片黑暗。
他极快的反应过来，空气中凭空出现了一把弯刀。刀身上刻着玄妙的花纹，正是他不久前学会复制的大♂马士革刀。
那只柔软的小手很熟练的称了称刀，秦楚安便感觉到一阵清风掠过身旁，雪白的灯光下，一片黑暗似乎悄悄笼罩在这大型的超算中心之上。
噗嗤。一声轻响，好像是衣服被撕破的声音。就在他们身下，鲜血漫过了一名士兵的喉咙，弯刀自背后斜刺进他的咽喉，曼珠瘦小的身子勾着他的肩膀，就像一个布娃娃，吊在他的身后。
秦楚安分明看到，曼珠眼里闪着明亮的光。她的手臂沾到了鲜血，配上她黝黑的皮肤，仿佛黑暗中一朵紫色的鲜花。
下一刻，她消失在了阴影之中，仿佛墨融入了黑夜，再看不到一点踪迹。
正疑惑着，秦楚安发现头顶的灯光一盏盏的消失了。无形的黑仿佛一片深海，一点点从天花板漫过，秦楚安似乎看到了严祁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士兵们抬起头，终于发现了异常，但还没等他们举起枪，身后的阴影就刺来了一柄锋利的弯刀。每一次攻击，都瞄准他们最薄弱的部位。
传讯的声音响起，但他们根本不确定敌人来自何方。视觉正在被剥夺，他们迅速换上了夜视仪。
“还愣着干什么。”爱丽丝也向他讨了一把锋利的波斯匕首，无形的空气里，肉眼不可辨的人影正在士兵间穿梭。丰富的战斗经验让她如入无人之境。
秦楚安跟在川乌身后，从通道跳下。正对着他们的一条长走廊上，数不清的士兵踏着沉重的脚步，正列队相迎。
他们手中不知道是更新了几代的m16，全自动城市作战步枪，携带智能瞄准和开火，纳米结构让枪支轻了不止一度，连接身后战衣的卸震装置让人感觉和打游戏没有任何区别。
子弹，下一秒就会跨过几百米的距离，倾泻在他们身上。
但川乌在走廊之上，早已张开他的手掌。
“回头。”刚跳下来，川乌冷静的声音便传进自己的耳朵。
原本被黑暗覆盖的机房，绽放出了一片白昼。秦楚安心里涌起一阵不安，连忙转身抱头。就在他身后，无尽的流光从川乌身上涌出，一瞬间，便刺透了几百米的空间。
别忘了，因为严祁的能力，他们还戴着夜视仪。
他们看着川乌，好像在看一轮太阳。
夜视仪瞬间被烧坏，一股焦糊味传来，有人甚至已经看不见了。
久经训练的身体还是做出了反应，步枪喷射出一片火花，但剧痛让他们迟疑了一秒。川乌抓着秦楚安闪到了旁边的机柜，但光明依旧从他手里喷涌而出。
黑夜为天，白昼为河，仿佛混沌初开，纯粹的黑白二色，似乎蕴含了无穷的力量。
士兵们围在一起，光明穿不透他们的身体，在背后留下了一片阴影。
曼珠仿佛鬼魅一般出现在他们身后，手中的弯刀不断地收割他们的生命。
士兵们又在惊恐中散开，却没注意到人群中的影子多了一个。爱丽丝的刀很随意地刺进一个人的下颚，仿佛刺进了一个熟透的番茄。
川乌的手又放在了身旁的机柜间，里面瞬间充满了乳白色的光，顷刻之间，火花四溅，整个机柜燃烧起来，很快变成一地废铁。
代步机把他牵引向前，随着他的步伐，身旁的机柜一个接一个的爆炸。洁白的光线源源不断地从他手里喷涌而出，黑夜似乎永远不会到来。
沾满血迹的曼珠回到了他的身边，就在他的影子里，安静地站着。
严祁也收回了他的黑夜，他似乎不喜欢这片白昼，依旧游荡在他们头顶。
爱丽丝拉起了秦楚安。用手弹开了飞溅来的碎片，神色轻松。
在他们面前，已经没有任何站着的敌人。
“继续吧，这才是个开始。”
第四十八章 国会议员
“是‘朋友’在帮我们？”严祁看了看被强行打开的通风系统。敌人试图锁住这里的氧气，把机柜的损失降到最小。但通风系统不断的关闭又运转，就像两个孩子在抢夺彼此的玩具。
不仅如此，通往下一个房间的大门被打开，严祁原本打算继续从密道走。正常通行的道路上，不知藏了多少枪管和毒气。
但现在，似乎全部失效了。
这个时代，杀人的方法很多，但无一例外建立在计算机的控制之上。而在计算力这一方面，没有人能和“朋友”匹敌。自从它学会了自动建设计算机柜后，它的计算力就呈几何倍数不断增长。
计算力，是机械生命的基础。人类思考的极限，只是他们的起点。
而一旦它真正把眼光投到这里，这片秘密之城，也就再没了秘密。
“我不知道，我们都没带设备。”爱丽丝也认为是“朋友”所为，或许这一切早就在计划之中，即使这里没有纳入“朋友”的监控范围，它可能早就计划好了对这片区域发起进攻。
“朋友”制定的计划，难道还用怀疑？
所有的陷阱失效，大门随着“朋友”的不断解密而自动打开，一行人在曲曲折折的通道内一路厮杀，畅通无阻。
没有人能阻止这种进攻方式。失去了机器的辅助，严祁的能力又能剥夺他们的五感，爱丽丝和曼珠永远从意想不到的地方杀入。
而川乌，就是个人形自走激光炮。被压缩到极致的流光，甚至能烧穿他们的战服。
这是最原始的战斗，也是最先进的战斗。
科学的技术，融入了每个人的身体之中。他们的恩赐，并非来自于上帝，而是经年累月的基因选择的结果。
拼机械，联邦有“朋友”。
不拼，联邦还有执法者。
不论怎样，联邦都要获得最终的胜利。
只可惜，这几百年来，一直有人想要制衡这个庞然大物。
就在机械管道遍布的通道内，赫然出现了一扇木门。
干净，棕黄色的复合木板，看起来平平无常。和他们身后一间间高科技遍布的机房格格不入。
也确实是个普通的木门。秦楚安上前一脚踢开，应声而破。
但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愣住了。
门外，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巨大空间。比来时的秘密之城还要宽广。但石壁上并没有任何光源，唯一的星星点点的灯光，来自最中心的几间古老的平房。上面挂着巨大的灯笼和火把，勉强照亮了一方土地。
这些矮小的房子缩在这个地下空间的最中央，四周没有一点先进科技的迹象，让秦楚安觉得回到了一千年前，人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遥远时代。
这一整片区域，就像一个绝缘体。没有电灯，没有使用网络的迹象，“朋友”的力量，就到这里为止了。
再往前，是人与人之间的战争。
红色的身影跳进了他们的视野，从房子里，从深沟中，穿着红色绸服的东国人，开始朝秦楚安这边聚集。
他们，都带着没有表情的白色面具。和孙无情之前遇到的神秘人一模一样。
严祁的眉头终于紧皱起来，嘴里沉重地吐出两个字。
“无名。”
“什么？”秦楚安回过头。
严祁没有回答他，他相信这次“朋友”制定的行动万无一失，但没想到对手却是这个神秘的组织。
组织没有名字，但成员大多以东国人为主，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戴着白色的面具。面具使用特殊的材料处理，被摘下的瞬间会毁掉佩戴者的容貌，并且自身消散于空气中。
没有任何标记，找不到他们的踪迹，所以把他们叫做“无名”。
这个组织，就连严祁，也追查了几十年。对他们的实力，心知肚明。
“小……”一句话还没说完，几把匕首划过一道道弧线，直指最中心的秦楚安。
战斗已经开始，而且，对方似乎早有准备。
严祁的黑夜立刻卷了过去，曼珠跟在她爷爷身后，身子融入无形的黑暗，随时给他们致命一击。
爱丽丝隐去身形，川乌则护在秦楚安身边。就在刚才的战斗中，秦楚安给队伍提供了大量的武器。曼珠和严祁，现在身上至少带着两把冷兵器，和大口径的手枪。他自己手上，还抬着从别人手里夺来的全自动步枪。
爱丽丝帮他拦下了这些匕首，但最先冲向敌阵的严祁曼珠两人，却发现情况不太一样了。
即使被黑夜剥夺了五感，这些人的行动依然没有任何慌乱。接近他们的曼珠，还没来得及伸出弯刀，对方仿佛提前预知一般，身子顺势低下，朝身后就是一个扫堂腿。曼珠躲闪不及，瘦小的身子被踢倒在地。那人转过身，手中的匕首精准无误地朝曼珠的心脏刺去。
曼珠在千钧一发之时重新融入黑暗，却依旧被划破了一点皮。
而严祁进攻也一无所获，对方在黑暗中如履平地，似乎一点气流的扰动就能让他们感知到。
突然，就在这片黑暗里，光明紧随其后，刹那间照亮了整片空间。
川乌出手，一出手，便是万丈光明。
白的刺眼的光明中，他的黑布仿佛都被照得透明。
黑夜瞬间如潮水褪去，被留下来的东国人，都被刺眼的灯光暂时瞎了眼。狂暴的光子闯进他们的面具，重创了他们的视网膜。
再变态，也好歹是个人。
就在这时，一道鲜血喷涌而出。一根手指粗细的针状物刺进了一位“无名”脖子上的动脉，特殊的血槽和浸毒的针头瞬间夺去他所有的气力。即使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他们，面对爱丽丝的出手还是没有招架住。
爱丽丝，是联邦屈指可数的有名杀手之一。
十七岁入提乌斯学院，二十多年来，杀人不计其数。无论是政要还是军部首脑，无论是设防多严密的密室，都逃不过她的死亡宣告。
杀人的方法有很多种，要简单，要干净，要无声无息。
她曾在全是刀刃构成的狭小房间行走，直到浑身的血口结成血痂，又变回原来的模样，才算合格。
到最后，连呼吸声，也细微不可闻。
“无名”终于反应过来。他们提早推演出了入侵者的资料，爱丽丝的名字，赫然在优先击杀的榜单上。
人影攒动，他们一只手捂住双眼，脚下的步伐却没有丝毫的慌乱。一个奇妙的阵型摆出，无论爱丽丝从哪个角度进攻，都要同时面对两个人。
就在这时，一声金属交接的响声传来。不能视物的光明里，一团醒目的黑暗，就悬浮在其中一人的头顶上。两把短刀向碰，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紧接着，一团洁白的光柱寻声而来，那人直接消失在了空气中。被留下的四肢变成无主的血肉，像垃圾一样掉落在地。
不远处，川乌举着一台激光炮，正在调试下一枪。经过机械加成的激光威力更甚。秦楚安背对着蹲在他身后，脸色惨白。
成功打乱对方阵型，曼珠又抓准机会，从阴影中探身而出，优先朝容易得手的脊椎刺去。就在人体的腰椎底部，靠近仙骨的部位，十分脆弱。稍有不慎，刺中某些穴位，就可能导致瘫痪。
对方阵型开始有些乱，但扎实的武术功底和人数优势，和爱丽丝等人僵持在一起。而菜鸟秦楚安，除了缩在川乌身后，就负责提供武器。他一个一年级新生，面对这样超凡的战斗，根本插不上手。
但他的能力还是起到了作用，严祁等人手里的利刃都远比普通的武器要锋利，或多或少影响了这场战斗的走势。
很快，光明逐渐减弱，川乌的体力快消耗殆尽。而对方，人数也越来越少。
“啊！”一声尖叫，曼珠幼小的身子被人一脚踢飞，撞到了石壁上，很快晕了过去。
严祁的黑暗立刻分离出一团保护住她。但不论是谁，包括川乌，都没有再往她倒地的地方看一眼。
如果杀不死眼前的敌人，就别谈救人了。
光明收回他的手上，秦楚安奋力站起出手，子弹从步枪里喷涌而出，几名敌人倒在了血泊中。
但很快有人摸了上来。秦楚安举枪来挡，却被他一掌击中腹部，肋骨似乎都断了几根。
这诡异的身法，就像面对管甚一样。秦楚安压下喉咙间的鲜血，不顾跳弹和炸膛，对近在咫尺的敌人扣动了扳机。
眼看还站着的东国人越来越少，严祁也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老迈的身躯迸发出无穷的活力，连连负伤，却越战越勇。
但川乌却感受到了一丝危险，他猛然向身边的虚空伸出手掌，无穷的流光重新从掌间喷涌而出。秦楚安分明看到，一个陌生的影子，近在咫尺。
然后，一柄匕首刺进了川乌的手掌。虚空中的人终于慢慢显出身形，只见他背对着川乌，手腕朝后一翻，精准无误的刺进他的掌心。
光明退却，来人再一转身匕首朝秦楚安毫无防备的脖子刺去。他近乎完美的隐藏自己的身形，动作悄无声息，却十分迅速。
就像爱丽丝一样。秦楚安知道，这种不依赖任何外力的隐身，和爱丽丝的恩赐如出一辙。
生死时刻，刀锋之前，一块铁片凭空生成。匕首上恐怖的力道快要把铁片扎进他的脖子，但最终只留下了一道红印。
一击不成，来人叹息而去。他脸上也戴着一张白色面具，穿着深红色的绸服。
“我的手，砍断……快！”
秦楚安低头一看，川乌的手掌已经布满了黑色的细纹。那把匕首明显淬过毒，如果自己刚才被划破一点皮，可能也将命丧黄泉。
没有犹豫，秦楚安操起短刀，齐根斩断了川乌的小臂。一声低吼，川乌无力的瘫在地上。
另一边的战场，严祁和爱丽丝解决了剩下的人，正在往他们身边看来。
不远处，就在那些低矮的平房中，看似普通的地面，裂开了一个口子。地下别有洞天，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从里面走出来，刚才袭击他们的男子凭空闪出，站在他的身边。“晓议员！”严祁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秦楚安认识这个人。
联邦二十六名国会议员之一，晓。
“严祁，联邦这些年做的事，你都看在眼里。”晓议员的声音充满了淡淡的嘲讽意味：“还帮他们？”
话音刚落，从他脚下，更多穿着绸服的东国人涌出，仿佛带着白色面具的死神。秦楚安甚至看到了一台最先进的联邦机甲。
“‘朋友’算不到‘无名’。”晓议员笑道：“对学院的袭击自然是一场佯攻，却没想到钓到你们这几条大鱼。”
“全杀了。”他挥挥手。身后的“无名”如红色的海潮般涌出，身影在幽暗的洞穴里飘摇，仿佛枪上那一簇红缨。
第四十九章 殊死搏斗
“严祁已经找到秦楚安了，他们在‘秘密之城’。”孙无情收到了“朋友”的消息，顺带还有整个地下空间的路线图。地图正在一点点的扩充，“朋友”正在逐渐夺回这片区域的控制权。
“你不是说你看不清这里的东西？”通道里，孙无情正在三人队伍的最后方，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安然。
“和你有很大关系。即使你们把设备带进来，普通的电信号在离开这片区域的时候依旧会被改写。但我和你的连接不同。借你的眼睛，我可以看清这里的情况。策略正在拟定，仁良正赶过来，我在入侵这里的电子系统，应该很快就能结束。”
随着它说的话，一道道指标开始出现在孙无情的眼睛里。不少指标逐渐由绿变红，包括敌人预估数，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上升。
“首都的那个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才让我来的？”想到又要做执法者的工作，孙无情难以抑制的开始兴奋起来。
“有可能。”“朋友”说道：“但你的恩赐是怎么回事？你的评级是s，不应该快两个月了还没有觉醒。”“朋友”根据孙无情的权限调出了不少数据，其中就包括学院历年来s级学员觉醒恩赐的时间。基本没有超过一个月的。
“我不知道。”孙无情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恩赐的事情，他确实在意。但张晓晓也和他说了，恩赐不来，谁都没有办法。他只能专心于提高自己各方面的能力，在管甚和张晓晓的培养下，所有新生都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不论是张灵秋，还是李青风，尽管拥有恩赐，也不是他一合之将。
“秦楚安他们下去了。”“朋友”及时地报告周围的情况：“你们也很快到目的地。”
严祁走之前，偷偷把下去的通道告诉了三人。算准时间，他们也从这片地下赌场离开。外面正是早晨，这里的赌客走了大半。孙无情担心着张灵秋的姐姐，但事已至此，只能等任务结束后再说了。
同样是一条隐蔽的小道，据“朋友”说，这里的地道四通八达。地底对这种乱挖地道的方式难以监控，可以说既方便了敌人，也方便了自己。
等待赌场的电子系统被朋友控制，三人翻进了通道。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他们还在往下走。在他们头顶，“朋友”正以极快的速度进攻一个又一个网络节点，调动整个十二区的计算量，破解如瀚海般的密码。
当然，以保护“执法者”为由。
这次行动，联邦调动了七个拥有恩赐的“执法者”。他们即使没有海量数据作为依靠，也能顶千军万马。
尤其是王清野。
哐当。王清野不像爱丽丝那样小心翼翼，一脚踢掉了尽头的通风管道。在他们身下，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机柜。cpu矩阵散发着轰鸣声，黑色的人影穿梭于各处，严加防范。
听到响声，所有人都警醒起来。就在通道地下，刚好路过两名士兵。但他们只是刚调转枪头，一个披着黑袍的身影落到他们之间，极细的纳米线被奇异的力量操纵，迅速割断了他们的人头。
“你保护好安然。”王清野脱下他标志性的黑袍，仔细地披在安然的肩上。黑袍笔直地垂到地面，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东西。
王清野带上特质的手套，上面挽着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细线。量身定做的战服撑起他健硕的身材，即使是充满书生气的黑框眼镜，也掩盖不住他身上的杀气。
他双手往前一推，一排机柜拔地而起，半空中散落着火花四溅的器械。借着碎片的掩护，他双腿一蹬，整个人以极快的速度从侧面绕进人群。
“这个速度和发力，他的身体素质至少是七级。”“朋友”说道：“恩赐很难量化成战力值，但这些基础动作可以。王清野在学院任教十五年，除了管甚和苏起，鲜有人能战胜他。”
“那校长呢？”孙无情突然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我的资料库里没这个人。”意料之内，“朋友”老实回答。
“嘿，护花使者，你专心点！”身边传来安然的娇喝，她把孙无情的头扭到一边，一名士兵已经端起了枪。
孙无情全身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只看到他微微屈膝，下一个瞬间，已经逼到对方身前。手中的军刀先在他手腕上划了一圈，握枪的手掌被齐根斩断。下一刀，孙无情割断了他的喉咙。
他回过头确认安然的安危。披着宽大黑袍的她，脸更显的小巧可爱，再加上学院里从来也不会出现的俏皮表情，就像一朵盛开的鲜花。
“别发呆，注意右边。”她露出八颗整齐的白牙，比“朋友”还先一步预测了对方的行动。
自从疗养院事件之后，孙无情仿佛是一夜之间得到了异于常人的身体素质，再加上管甚的训练，寻常士兵早已不是他的对手。手起刀落，身首异处。
很快，整个机房化作一片火海，氧气迅速流逝，王清野招呼他们继续往下走。
“秦楚安那边也有这样的房间，有那么多处理器提供计算力，难怪他们能入侵联邦首都。”“朋友”应对联邦繁重的日常事务已经分身无术，首都里的“他”也是如此，所以才让有心人闯入系统，发了那一条信息。
只是一条信息而已。但联邦要让敌人明白，“朋友”一直都是联邦绝对的力量。
面前这些防范严密的机房，在“朋友”眼里，只是一个比它落后得多的机械生命。就像人类面对猿猴。
“我还是有点担心。按道理，这里不可能悄无声息的建那么多服务器。有人瞒过了我。”“朋友”不断在他面前唠叨，代表着孙无情的死亡概率像以前一样浮现在他眼前，正在不断的变化。
“这么大块地方也能瞒过你？”孙无情在心里把“朋友”骂成了一个猪头。
“只要知道我的运作原理，有相应的权限，这并不是太难的事。而且，我不是首都里那位，它拥有的计算量和数据调用权限比我要高。”
“你的意思是？”孙无情脑海里浮现出了十二区执法者仁良的身影。就在赌场上的房间，他把“朋友”给他的机密资料仔细地看了一遍。
“应该不是仁良。他只负责解决数据中心提供的解决方案。”“朋友”说道：“拥有土地批阅权限的，一般是各区区长，在往上，是各区的议员。对于我得出的结果，如果他们有异议，可以向首都提，让里面那位再算一遍，呵，不过从来没什么区别。”
“议员？”孙无情一直以为议员只是民主制度下无能的副产物。
“为了更好的控制选票，议员基本是和学院有关系的人。没有获得恩赐的学员，也有进入政界这一条途径。所有事情，都是我的安排。这是为了你们人类的发展做出的最好决策，如果把投票权交给所有人，得到的必然不是最好的结果。”
“行了行了。”孙无情打断了它：“结论呢？”
“小心点。根据现有的数据做出的预测，至少有一名议员级的人物参与了这个事件。”突然，一道红字出现在孙无情眼睛。
“秦楚安一组有危险。”
同时，队伍后面的安然也适时提醒了王清野加快脚步。她的脸色苍白，不知道是使用能力过渡，还是因为看到了不好的结果。
哐当，通道尽头同样出现了一道木门，王清野一掌拍开，化作漫天木屑。
他们也来到了这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这里没有信号。不对，在最中央！他们把最后的服务器和外面的隔开了！肯定在转移资……”话刚说一半，孙无情看到了那些被灯笼照亮的古旧的平房中央，一个穿着西装的人正现出身形。不远处，秦楚安刚把川乌的小臂砍断，他的喉咙受到重创，疼痛至极。
“晓议员！”“朋友”和王清野都叫出声。十分意外。
听到这里的响动，晓议员转过身子，看到王清野等人，脸上居然露出了微笑。
“王老师，好久不见。”
“晓，学院十四级生，无恩赐，身体素质为六级，担任十二区议员五年，任期即将结束。”孙无情眼前闪过一行行资料，“朋友”还在不停的进行海量计算。
但身后的安然却皱紧了眉头。可还没等她示警，王清野已经冲了出去。
如果再不出手，秦楚安那边可能要死人。
一股莫名的力量笼罩在场间，和张晓晓相似的力量围绕在王清野身周，直指晓议员。
擒贼先擒王。
但带着面具的东国人也朝他冲来。和王清野的力量撞在一起。他们灵活地躲过空气里游荡的细丝，对着无形的屏障宣泄他们的力量，阻挡了王清野的脚步。
另一边，安然催促孙无情赶往秦楚安那边。
“小心！”安然突然扯住他。虚空中，一把看不见的匕首正朝他刺来。这个拥有和爱丽丝一模一样的恩赐的东国人，正打算优先解决伤者，却没想到孙无情先他一步拦住去路。
就在这时，孙无情脑海里响起了清晰的电子音。
“右前方半米，肩上八寸。”
孙无情举起手里的军刀，恰好卡在对方刀下，硬拼了一记。
瞬间掌握了对方的位置，孙无情手里的军刀舞起，以极快的速度割向了虚空中某处。
一道血箭射出，一个照面，就让对方受了轻伤。
孙无情抬起眼，目光冰冷，不畏生死，亦不惧来敌。
被“朋友”眷顾的人，必将战无不胜。
第五十章 恩赐何在
王清野看着胜券在握的晓议员，觉得事态有些严重了。如果他拿到“朋友”现在分析的资料，可能心还会凉半截。
这些年，没想到这个学生做了如此多事。在联邦的光芒下，选择和异邦人联手。
“无名”，这个组织他是知道的，“朋友”也是知道的。他到是不惧对上他们，但问题是，身后还有提乌斯学院的新生，还有曼珠，严祁的孙女，他肯定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孙女被这场战斗波及。
这难道也在“朋友”的计算之内？
他一直十分相信“朋友”下的结论，如果它认为可以上，那他们就上。
可入侵学院的那一行字，难道对“朋友”没有任何影响？
他们让它做出错误的判断，或许已经找到了影响它决策的办法。
如果是这样，这次任务，就是一次彻头彻尾的骗局。
应该不是。
千万根细线张开了一张大网。近在咫尺的机甲刚挥动起拳头，就化作一摊废铜烂铁。王清野背靠着机甲，躲避袭来的几发子弹。回头看到了孙无情正招架住那个隐身人。他旁边的川乌断了一只手，但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应该还有余力。
爱丽丝不知道在哪，但应该没事。
他应该相信他们。
严祁的黑暗卷了过来，他一直守在曼珠附近，现在决定把后方交给孙无情。
对实力的评估，在一瞬间完成。王清野在，加上爱丽丝，他们三人擒住晓议员，可以说是易如反掌。晓在十二区有着明面上的议员职位，他的实力，联邦是了解的。
黑夜中，他看着王清野坚毅的双眉，无声地点了点头。
无数的细丝在黑暗中绽放开来，柔软的细丝让人无法招架，不管多么精巧的力道，他们也逃不过身首异处的命运。
“王老师，没见你之前用过这招啊。”晓议员冷静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听到时，已经离王清野不远。所有人都换上了特殊的目镜，黑暗之中，也能看到杀人于无形的丝线。川乌已经基本失去了作战能力，光明不会再干扰这里。
王清野反应极快，右手翻腕向上抬起，无形的力量对上了黑暗中刺来的利刃。一瞬间的僵持，漫天的细线朝晓卷来。但他似乎早有准备，一击不中，立刻借力弹开。左手翻出一把手枪，对着刚才的轨迹射击。
对付念力最好的办法，就是拉开距离。
这里空间很大，想来为今天做好了准备。
“您依旧是那么强大。”晓议员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从王清野身上传来的淡淡血腥味，但他明白王清野绝对没有受重伤：“您身边至少两百根纳米线，都操纵自如，这在我们眼里，都是不敢想象的事情。如果您全力以赴，或许连子弹都会偏移吧。”
细线没有因为晓的攻击而停滞，就在他发起攻击的这段时间里，王清野依旧收割了几名东国人的性命。他看到没看自己肩膀和腹部的几道伤口，心里对这名学生的实力又有了更深的评估。至少在身体素质上，他已经直追自己。刚才的凌空射击，三枚子弹几乎同时射向自己的心脏。
他没有忘记，晓也曾在枪械射击课上拿到最好的评分。
即使他只是一个普通的b级学员。
“为什么？”他看着身边不惧死亡的东国人。“无名”组织，这是隐藏的最深几条大鱼之一。由之前潜伏在联邦的东国黑涩会构成。如果说他们背后没有牵扯到国家利益，没有站着东国政府的人，他肯定不信。
所以当看到晓站在他们那边时，王清野的内心很复杂。
每一届学院的学生，都是联邦独一无二的种子。他们天赋异禀，万里挑一，是联邦的希望。
站在他们的对立面，是王清野不希望看到的事。
是不应该发生的事。
因为他的存在，看似强大的联邦被发现了一条裂缝。
晓，已经在概率之内。
咔嚓一声轻响，王清野按动了战服里的一个机关。一瞬间，一枚枚极薄的金属片从战服上脱离出来，从侧面看，根本看不清金属片的厚度。
这和那特制的纳米线一样，都是针对王清野设计的纳米级别的武器。在念力作用的高速下，不存在穿不透的事物。
但这些划破空气的小小金属片，仿佛大海上的一叶孤舟，操纵他们，远比相互连接的纳米线要费力。
这是王清野真正的杀招。
仿佛一柄大刀扫过，躲闪不及的东国人纷纷倒地。刀片如切豆腐一样穿过他们的脖颈或者大脑，即使再灵敏的身手，也躲不过这漫天细小的刀刃。
拥有恩赐，普通人再不能和他们相比。王清野一人，放在古代，能顶千军万马。
一将能当百万兵。
嘭！空间内回荡着一声巨响。角落处，有一名东国人对着站着不动的王清野扣动了扳机。5.8mm的sost子弹超过了两倍音速，朝王清野的脑袋呼啸而去。
全力操纵念力的他，理应无法防御。
但爆出的不是血花，而是一团烟尘。
根据有烟无伤定论，晓知道自己的手枪也不可能派上用场。
子弹射入了王清野身后的土地，和他只差一步。
就在子弹的轨道上，早就竖着一排肉眼不可见的薄片。就像一堵极度光滑的冰墙，只是小小改变了一个角度，便有惊无险。
薄片排列的位置，恰恰好在子弹的轨迹上，这件事说出去，谁也不信。
除非，有人能预知未来。
远远看到披着王清野黑袍的明月安然，晓只能无奈的笑笑。
这个新生在提乌斯学院仅仅是一年，就被派来这样重要的任务，甚至，还保下了王清野的命。
只因为她掌握着的恩赐。
预言，这简直是神的力量。
真好啊。他看着面前这些如同牲口一样被斩杀的东国人，早就明白了力量之间的差距。不论是严祁还是川乌，爱丽丝还是曼珠，自己都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没有恩赐，他永远无缘于执法者，永远，追不上这些人。
无数的薄片呼啸而过，这一次，将要夺走晓的性命。
王清野用上了全力，即使晓往后退，也会被他逼到墙角。碍事的东国人已经全灭，他还有些余力。现在，全部用了出来。
毕其功于一役。
晓已经插翅难飞。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晓真的飞了起来。
薄片挥空，深深的刺进了大地，却没有见一滴血。
晓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天花板上。所有人都看得清楚，他是浮上去的，没有凭借任何的机械。要知道，反重力系统还处于军事机密，也不可能让人无声无息的飞上天空。
“为什么？”他的声音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一改以往的冷静，那张刀刻一般俊美的脸染上了某种狰狞。
“因为我不服！”
王清野抬起头，晓已经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外。即使离开学校那么多年，他还是很清楚自己。即使再浑厚的念力，也会随着距离成指数递减。
但令他震惊的是，他的恩赐，以及他获得恩赐的时机。
他看了一眼严祁，严祁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但，没有意外。
“联邦在做什么事，我一清二楚，你们也一清二楚！从一开始，我们就是在概率之外的那个人！我是，他们都是！”晓的声音有些激动，指着那些倒地的东国人尸体：“他们都是联邦的合法公民，有些人甚至有着联邦人的血统。但联邦根本不会看他们一眼！特别是首都！所有的信息，都在政府手里，都在提乌斯学院手里！普通人能有什么，还不是任你们宰割！”
孙无情收起了滴血的军刀，“朋友”借用了他的视野，根据空气的细微流动分析出了对方的动作轨迹，所谓隐身，在孙无情眼里，根本无所遁形。
他抬起头，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很多深意。
“联邦没有放弃任何人，齐桓和管甚都有着东国血统。他只是钻牛角尖了。”“朋友”在孙无情脑海里解释道：“没有机会觉醒恩赐的人，我们确实不会再管他，超过了年龄，不适合强行觉醒恩赐。严祁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的寿命不长了。”
“那为什么……”
“是的。有人为觉醒恩赐的方法。现在，看起来我们的敌人也有。这本来就不是什么魔法。”“朋友”说道：“这是科学。”
洞顶上，晓议员依旧慷慨激昂。
“严祁，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他满脸不屑：“我不过是你和选了一样的路。”
“我选的路，在联邦上。”黑暗里，露出严祁坚毅的双眸：“但你的呢？”
“只靠着那台计算机，联邦永远得不到最后的胜利！你们愚……”一句话没说完，情况突变。晓感受到了脖子后的一股凉意，身子在半空中硬是往前移了半步，但还是没躲过这把利刃。
因为来自爱丽丝的刺杀。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悄悄沿着岩壁爬到了顶端。特质的靴子把她固定在天花板上。
就等着这一刻。
刚才那名东国人，只是空有恩赐，却并不是一个杀手。
杀手的目的是杀人。
一出手，对方就应该死。
毒素漫上了晓的动脉，生死之间，他掏出了一管血清，猛地打进手臂。同时催动恩赐，向下飞去。正中央的通道已经打开，他打算逃走。
即使拥有了恩赐，也不是他们所有人的对手。仇，恨，都可以改日再报。
王清野逼上前，无数薄片细丝朝他卷去，仿佛一片死亡的海洋。
时机掌握的很好，晓的退路被完全断绝。
但安然却抓住了孙无情的胳膊。
小心二字还未出口，场内就徒生变故。
打开的通道，既是为了让晓离开，也是为了让别人出来。
先出来的，是一根棍子。
通体漆黑的金属棍，不知裹挟了多恐怖的力道，才刚出现，劲风已经扑到王清野的面前。晓抓住这个空档，一声冷笑，蹿进了通道。
紧接着，另一个东国人从里面翻了出来。
身材修长，一身红色绸服，和其他人并无二致。他手里还拿着一根棍子，藏在身后，微微侧身。
但孙无情觉得他像极了某个很熟悉的人。
“小心。”安然似乎被极大的恐惧压迫着，声音嘶哑，仿佛看到了极恐怖的未来。
第五十一章 有姓无名
白色的面具上随意描了几条红边，鼻尖处黑色的一点。
便像极了一只狐狸。
此人一出，王清野等人脸色大变。一股和刚才截然不同的气势笼罩在场间，严祁的黑夜仿佛是受了刺激一般膨胀开来，把身后所有人都包裹了进去。
孙无情看不见了，但依旧能感受到身后安然的颤抖。
“安然？”他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一片滚烫。
“你看到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明月安然的预言能力不是万能的。”正当孙无情疑惑，“朋友”适时出来为他解答：“第一，预言会基于她的认知来呈现，她如果没见过枪，就没法预言王清野会被枪击，而是会看到另一种她能理解的图像，这会导致预言结果的偏差。第二，她的预言并不意味着确切的未来，越有可能发生的事件，她看得越清楚。但不代表她看不到的小概率事件不会发生。第三，预言耗费极大的能量，她应该已经没有力气了。”
孙无情看着安然无力地瘫软在他怀里，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却没有一句清楚的话。
“出现的这个人，超出了她的认知。”“朋友”在孙无情的眼中展示它的分析结果：“她也看到了那一棍，所以干扰了她的判断。”
数据显示，棍上携带的势能，已经高的可怕。甩出这一棍的人，“朋友”的评估为八级。
八级，比王清野更胜一筹。而这仅仅是一根棍子。
在它的资料库中，没有这种等级的人物存在。高于八级的人，只存在于首都的数据库里。
因为这已经触及联邦更深的机密。
“跑吧。”孙无情眼里，标志着死亡的概率已经提高到了90%，这还是在估算了王清野等人的实力后：“资料已经上传，联邦很快就会派人来。估计时间在三分钟，现在跑还有机会。”
它的语气已经十分急促，十二区几乎所有计算资源被它调用，但这里是与电子信号完全隔绝的场所，没有使用任何自动化机械，就算是它，一时半会也无能为力。
“怎么回事，孙哥。”秦楚安摸了过来，川乌靠在墙角休息，喘着粗气。身下还躺着昏迷不醒的曼珠。他们身旁就是出口。
他刚才也看到了从通道里出来的那个人，眼熟，这是他们第一个念头。
那个人的身形，像极了管甚。连那根棍子，也似乎一模一样。
“你扶着。”孙无情重新握住了手里的刀，面向这片黑暗，沉声道：“你们先离开。”
“喂！你又发什么疯！”“朋友”开始闹了。
“不能打……”安然挣扎的说出了这句话。
孙无情沉默着，黑暗中看不出他的表情。
他没有时间，眼睛里的数据在不断变换，死亡率只高不低。
但老师们还在战斗。
“你们先走。”他不是在逞能，“朋友”只关心他，但如果他也加入战斗，胜算总是可以提高一点。
尽管，八级，他没有一点概念。
按照执法者的习惯，他不应该拒绝“朋友”的建议。无论如何，人类永远不可能有计算机这样的计算力。
可是……
嘭！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思考。好像什么重物被击中，摔到了他们身后的石壁上。
黑暗如潮水般褪去，一个灰色的身影掉在了他们面前，花白的胡子上已经满是鲜血。
正是严祁。
他的右手已经弯了一个恐怖的角度，不仅如此，胸腔竟是夸张的凹下去一大块。咳出的血带着沫，那是肺泡破裂的征兆。
那张老迈的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向曼珠所在的地方，川乌一只手抱着她，小脸煞白，还是一如既往面黄肌瘦的样子。
没有机会再说一句话，只是久违的见面，便要永远的分开。严祁只是后悔，没有早点带曼珠走。在战场上，他见过了无数次生离死别，却没想到，今天轮到了自己。
完好的左臂神经质地摆动着，严祁瞪大了双眼，张开口，却只涌出一片血沫。他看着川乌，嗓子里吼出了生命里最后一个字。
“走！”
回答他的是呼啸而过的风声。一根通体黝黑的铁棍自远处而来，生生砸进了他们要离开的通道中间。深约半米有余。如果不是安然最后拉了秦楚安一下，他的脑袋可能早已经被削掉。
棍子另一端，还站着一个人。
“执法者严祁，不过如此。”他的声音和语气也与管甚十分相像，孙无情甚至想摘下那张面具去确认。
他到底是谁？
大敌当前，川乌和秦楚安都尽力克服了对方的威压，纷纷使出自己的手段。都是提乌斯学院的s级学员，自然不会因为简单的恐惧而退缩。
但神秘男子看到不看他们一眼，身子仿佛银蛇一般扭动，躲过川乌指尖的光明和秦楚安的子弹，以脚下的棍棒为支点，双腿借势踢向了虚空中的某处。
就在他开始有动作时，爱丽丝的毒刃恰好出手，她就俯在他身后的石壁上，等待着最完美的时机。如果神秘男子要对川乌两人出手，必然无暇顾及自己。
但可惜，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爱丽丝。
“啊！”惨叫声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爱丽丝勉强移了半截身子，原本瞄准她咽喉的脚尖击到了她的肩膀。他脚上似乎是特质的鞋子，上面泛着金属的寒光，两者相撞，那脚尖竟是如利刃一般刺了进去。
恐怖的力道把她钉到了石壁上，此时神秘男子一脚踏回棍尖，再度发力，居然震掉了肩膀上一大块血肉。
原本如玉般的香肩瞬间血肉模糊，右臂仅靠一丝皮肉连着身体。神秘男子这一震，力道似乎传遍了爱丽丝全身，潮红色立刻漫上了她的脸，疼痛让她几近昏厥。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杀手的手段不过是些雕虫小技。
“联邦杀手榜第三，死亡爱丽丝，不过如此。”他重新站回自己的棍上，爱丽丝的身体像破烂一样掉在他的脚下，不知是死是活。
短短一瞬，两位拥有恩赐的执法者毫无反手之力的倒地。严祁的胸膛还有些起伏，但也快走到尽头。
孙无情的眼睛里，死亡概率已经封在了100%。“朋友”已经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似乎运算上陷入了死循环。
连它也没有办法找到解决的办法。地面上，无数的军队涌入这片区域，但是要到达这里，还有一段时间。
倒计时，两分钟。
下一刻，神秘男子单脚着地，用力把棍子从地面挑起，沉重的铁棍被他舞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孙无情听到了金属片被击飞的声音。
王清野勉强赶上，念力把川乌等人拍开，爱丽丝被他推进通道，漫天的金属片朝神秘男子压去。
万千念力，誓杀一人。
明显忌惮王清野的实力，神秘男子只能沉默应战。如果他肯掷出自己的铁棍，或许可以打破僵局，但这会两败俱伤。
旁边还有一个孙无情。
“孙无情！”王清野并不希望让自己的学生上场，但眼下，他也无计可施。
他不明白，这个杀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牵制他们的部队在哪！学院在干什么！
爱丽丝和严祁根本不适合对上他，几乎可以说是白白送命。人选是“朋友”安排的，难道真如他所想，连首都的电脑也被入侵了吗？
“蹲下！”孙无情刚刚逼近神秘男子，脑海里就传来了“朋友”的声音。
和刚才一样，它尽可能的帮他预测敌人的动作。只是在这种层次上的战斗，算上人类的反应速度，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
铁棍擦着孙无情的脑袋而过，一片带血的皮肉便被削下。这浑圆的棍子，竟被这人舞出了大刀的锋利感。
相比之下，孙无情的动作破绽百出，如果不是“朋友”的指示，不知道多少次，孙无情会像严祁一样，身上多出一个窟窿。
但不论是孙无情的军刀，还是王清野的手段，都没法碰中这人分毫。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滞，就在孙无情刺过去的一刹那，他的铁棍正好斜横在身前，微微下蹲，从头到脚被一根棍子完整的拦住要害。
滴水不漏。
这熟悉的动作触碰中了孙无情的记忆，似乎，在开学典礼上，也有人做出了类似的动作。
“小伙子，动作不错。”面具下，他居然还有闲心和孙无情打招呼。在“朋友”的提示下，他下一步动作被预测出来，又让孙无情躲过。
“你到底是谁！”孙无情承受着极大的压力，他没想到这会变成一场拉锯战。时间越长，他便感觉越无力，就算是在张晓晓面前，自己也没有这样的感觉。
王清野也听到了这句问话，不露痕迹的抿了一下嘴唇。念力再增，眼睛里已经布满了血丝。
“我是谁？”似乎觉得孙无情不认识自己，是件很好笑的事。
“鄙人无名，单姓一个管。”
“不要发愣！”“朋友”的声音在孙无情脑海里回荡。
但为时已晚。
反应过来，那张狐狸面具已经到了自己面前。他看到面具后的黑色眸子，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嘭的一声巨响，孙无情用最后的力气把左手拦在身前，但当这股排山倒海的力量终于来到他面前时，他才知道自己一直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十几米的距离，洒满了孙无情吐出的鲜血。他的左臂已经粉碎性骨折，肋骨断了不知多少根。
神秘男子重新把棍子背到身后，面具下那张和管甚近乎一模一样的脸，满是嘲讽和不屑。
第五十二章 岂是本我
孙无情被震动声惊中，忽地坐起身，才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痛。
自己的左臂已经没有知觉了，他只是想知道自己失去了多久意识。
“还有一分钟。”“朋友”说道：“但可能撑不住了。”
孙无情大概倒地了有三十秒，那一声惊醒他的震动，是神秘男子和王清野的一次正面对撞。
自称姓管的男子，在击退孙无情后，一根棍子大开大阖，震推四周的金属片，身子化作一道虚影，一跃而起，往王清野的脑袋上砸去。
浑厚的念力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但却阻挡不了对手的棍子。
单纯是力量的比拼，王清野差了不止一截。近身战本来就不是他的擅长。
这一分钟，该怎么撑？
孙无情让朋友把眼睛里的死亡概率撤掉，概率永远在百分百，他不会死的情况，早已经在概率之外。
死了就死了，没死就没死，这个时候操心概率，就像大旱的时候操心雨水，没钱的时候操心买房。
没有意义。
“朋友”直接把他的眼睛做成了一个分析器，敌人的一举一动，都在无数的数据监视之下。孙无情看着他一棍子，敲碎了王清野所剩无几的念力屏障，擦中了他的肩膀，那条手边立刻耷拉下来。
其力量，竟恐怖如斯。
就在这时，安然还披着王清野的黑袍，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小心的扶起孙无情，他的左手仅仅是一动，便是连心的疼痛，双眼直冒金星，看不清东西。
所以安然从黑袍里掏出了一支小针管。
“只能拼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迅速把小针管里的要打进他血管，里面是是镇痛药和兴奋剂，有了它，孙无情至少还能握起刀。
他看了一眼在通道处的秦楚安，他重新掏起了枪。王清野的黑袍里还有不少急救药，爱丽丝的命应该被吊住了，严祁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但也算有些希望。
只要他们能撑过一分钟。
“拼了，能赢吗？”孙无情习惯性的向安然寻求答案。但话一出口，他便有些后悔。
如果能赢，她早就说了。
强迫她去预言，只是徒增她的压力而已。
但令人意外的是，她犹豫了一秒，苍白的小脸对上了孙无情，颤抖地说出了一句话。
“如果能赢，关键在你。”
“什么意思。”孙无情被她扶起来，皱起了眉头。
“我不知道。”安然痛苦的摇头：“可能你要做出一个选择。我不知道，你难道还有什么后手？”
后手？孙无情心里默念着，难道他要觉醒自己的恩赐？就在这生死搏斗中？
但好歹是预言家的一句话，孙无情慢慢有了力量。无论结果如何，现在只能拼命。
只要命还在，就只能去拼。
不远处，王清野已经快坚持不住。但神秘男子却完全没有力竭的迹象。不知道他是否知道援军还有一分钟就到来，却只是不紧不慢地削弱王清野的斗志。
“孙哥！”秦楚安抛过来一把长刀。刀身笔直，刃口泛着寒光。孙无情接过，深吸一口气，冲上前为王清野解围。
“哦？”神秘男子似乎也有些喘气，但相比王清野的狼狈，已经算轻松很多。
他轻易地躲过孙无情的进攻，但在“朋友”的帮助下，他也很难碰中孙无情。如果不是刚才被那句话乱了心神，孙无情也不会那么简单被打中。
但他没有注意到，神秘男子的注意力更多的在他手里的刀上。
“唐横刀？”神秘男子逼近孙无情，强行和他硬拼了一记。即使有兴奋剂的效果，孙无情依旧感觉到骨头断裂的疼痛。
但令神秘男子惊讶的是，这把刀居然没有在他的铁棍下断裂，而是嵌入棍身三分，卡在里面。
如果他知道刀刃上盖了一层纳米材料，他或许会优先杀了秦楚安。
模仿王清野的纳米线，秦楚安对这把记忆中的刀做了改进。他对恩赐的掌握能力，已经达到了一个新的水平。
他轻轻一甩，孙无情便握不住刀，整个人倒飞出去。但至少限制了一下他的动作。王清野再度上前，念力操控着刀片，织起一张死亡之网。不远处，秦楚安握着两把手枪，一片弹幕企图封锁男子的行动。
即使在这样猛烈的进攻下，神秘男子依旧低头看了一眼嵌在棍上的刀。
刀柄底部，刻着“元恭”二字。
这是秦楚安的仿制品，顺手把下面的名字一起抄了。
孙无情没讨到好，反而还丢了武器。秦楚安正在重新做一把。
他从地上爬起来，伤没有想象中的重，似乎还能打。
但“朋友”的分析图却突然关掉了，就在这关键时刻。
“搞什么？”孙无情看着王清野再度陷入苦战，神秘男子的棍棒不断的砸在他身上。很快，王清野的一条腿也断了。
“你怎么回事！”孙无情站起来。但“朋友”仿佛是连接中断一样，过了几秒，才传出来断断续续的电子音。
“还有三十秒。”它刚说出这句话，王清野的念力终于被神秘男子击散。又是一阵巨响，连他也口吐鲜血，倒飞出去。
“我们不可能赢。没有王清野的帮助，他可以在五秒内解决你们。”
孙无情沉默不言，局势已经十分明朗。所有人死的死，伤的伤。面对这样一个对手，所有人一起上，都没有一丝胜算。
安然说的那个机会呢？是恩赐？孙无情只感受到全身上下的痛楚，他依旧无力。
“机会，可能在我这里。”“朋友”迟疑了一秒，在这分秒必争的时间，它依然显得犹豫不决。甚至还在计算是否应该说出这句话。
这句话，这个方法，是一个全新的东西。是一个没有历史数据，不能证伪的一个方法。
“如果，能让我来控制你的身体……”这段话断断续续的打在他的视野中，在他心里掀起了极大的波动。
控制他的身体？由一个电脑？他能做到这样的事？且不说这是否可行，光是它说出这一句话，孙无情就感受了一丝危险。
就像自己保险箱的密码被人知道一样，如果“朋友”能随时随地的控制自己，那孙无情，还是他自己吗？
即使他相信“朋友”确实只是一个电子生命，所做的一切没有人类的阴谋，只是单纯的为他安危着想。但身为人类，孙无情还是下意识地保持天然的警惕。
“这之前没有任何的例子。我甚至不确定是否能控制你的身体。但按模拟的结果看，这是完全可行的。我和你之间的连接基于大脑的量子纠缠效应，不会因为距离而有任何衰减。只要通过我把电信号重新编辑，就可以和你保持同步。人类因为疼痛和脑域开发不完全，不能发挥原有的实力，如果我……”
一大段话还没说完，不远处的秦楚安被神秘男子凌空一棍击中肩膀，血肉尽碎。但他还是朝孙无情掷出了手里做好的一把新刀，比刚才的还要锋利，藏尽了他的心血。
唐刀掉在孙无情脚下，发出哐当一声轻响。似乎夺走了整片空间所有的声音。四周，突然安静得可怕。
现在，只有孙无情还站着了。神秘男子走向王清野，拔出了怀里的军刀。
时间还有二十秒，他可以杀他们十回。
如果孙无情拒绝，他就要死。
他怎么拒绝。
“授权通过。”孙无情默念。
没有人能决定未来要走的路，他们在十字路口被迫做的所有选择，无非是因为后面有车要碾过来。
唐刀横在了神秘男子身前。
孙无情的气息不再紊乱，疼痛被完全屏蔽，他现在，只是一个看客。
在他的视野中，神秘男子愣了一下。面对满是破绽的孙无情，他一时有些疑惑。
就在这时，头顶上终于传来了声响。似乎有人正从上面下来。
援军要到了。
所以他要赶紧杀人。
孙无情有些特殊，但杀了应该也无妨。
但刚有动作，神秘男子就打起了十二分的警觉。
因为几乎是瞬间，孙无情跟上了他的动作。被他打伤的右臂快得拉起了一道残影，长刀挽起一阵刀花，里面不知道暗藏了多少杀机。
更可怕的是，每一个动作，都分毫不差，没有一丝多余。
和刚才的孙无情，根本判若两人。
两者交锋，孙无情的力量远逊于他，很快，便被他一掌轰飞。
“谁教过你？管甚？”他说出了这个名字，因为孙无情用上了管甚交给他的基本功，卸去了他大部分力道。
在“朋友”的控制下，每一个动作，都仿佛已经练了几十年。
烟尘中，孙无情又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冲上去。
还有十秒，他已经听到了石壁传来的震动。
但也听到了自己身体支撑不住的悲鸣。
神秘男子的气势忽然就变了，双膝微微下压，双掌如虎，迎向孙无情。只是瞬间，孙无情身上便挨了不下十掌，直接打散了他的呼吸。
原来他一直没用全力。
“管甚原来也会教人？这个叛徒！”他似乎愤愤不平，不顾上头的指示，就要一掌拍碎孙无情的天灵盖。
突然，孙无情身后的石壁似乎被什么东西吞噬了，露出一个两丈宽的洞口。
一个肥胖的身影，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他们面前。他眼睛上带着执法者的分析器。
十二区执法者，仁良。
一个黑色的圆球凭空出现，挡在了两人之间，似乎是忌惮他的能力，神秘男子止住了手。
“啧。”他发出了一声不屑。
没有丝毫犹豫，神秘男子如风般后退，操起遗落在地的铁棍，在从通道离开之前，用力甩到了天花板上。
剧烈的震动似乎触发了什么机关。很快，爆炸声传来，无数的碎石，就要砸在他们头上。
神秘男子最后看了孙无情一眼，离开了这片空间。
而王清野，却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重伤垂死的严祁身边。那里，川乌正背着曼珠，扯着秦楚安，还有安然，都聚在一起。
仁良只来得及管眼皮底下的孙无情，剩下的碎石，无情地朝其他人砸去。
王清野伸出手，最后的念力喷涌而出，本来要落在安然头上的岩石，偏离了位置。
但很快，洞穴坍塌，淹没了一切。
第五十三章 川乌曼珠
自从张晓晓回来学校，吴忘语就能破例从适应生宿舍出来了。
没有人敢惹她，她也不亲近别人，每天只是安静地上课，有时候会去学院的主城堡一趟。
比如今天，是十二区外出部队回来后的第三天。她提着自己亲手做的甜点，走在有些枯黄的草地上。空气有些清冷，天上连一片云都没有，好像快要入秋了。
“哥哥。”她把东西放在病床旁的桌子上，孙无情正捧着一本书，但书被他拿反了：“怎么样了？”
“我没事。”孙无情正在想问题。被援军接回来学院后，“朋友”的声音又再度消失于脑海之中。
除了同伴的安危，他也关心自己被“朋友”连接上的事。被从疗养院救出来太久，他有点懈怠于去寻找自身的藏着的秘密了。
据“朋友”说，它操纵孙无情这件事绝对会留档，数据甚至会上传，作为分析材料。如果下次还有这样的机会，操纵过程会更流畅一点。
但孙无情还是让它删掉了所有数据。不舒服，这是让他恐惧的原因。不仅是那种身体不属于自己的感觉，更可怕的是，他浑身上下的秘密，会被留存在联邦的数据库中，如果有心人想要调看，简直易如反掌。
他不禁开始怀疑一件事，他与“朋友”的连接，真的是自然的吗？
“朋友”没有给出其它的答案，还是那句话，因为能连，它便连了。
“不用喂。”发愣的孙无情看到了送到眼皮底下的蛋糕，笑着接过来，递回忘语嘴边：“我真的没事。”
正说着，门被人轻轻推开，张灵秋走了过来，满脸疲惫。
“他们怎么样了？”据说川乌和曼珠没有大碍，他问的是其它人。
“受伤最轻的反而是秦楚安。据说击伤他的棍子威力稍弱，只是普通的少了一块肉。”她比划着，但说出这句话，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恶心。刚从秦楚安的病房出来，他的右肩膀已经不见，就像一个残缺的布偶。
“其它老师……”
“王老师受伤最重，身子整个都被砸烂了，还在抢救。”张灵秋眼里都有了泪花：“安然姐他们都没什么事。只是爱丽丝老师……”
孙无情心里一惊，忘语给张灵秋找来一张椅子，让她坐下。
“爱丽丝老师救过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恩赐的反应消失了。”张灵秋抹着眼泪：“不知道敌人动了什么手脚，她的大脑和心脏都受到难以挽回的损伤。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使用恩赐。”
孙无情回想起了神秘男子那凌空一脚，不仅是踢碎了她的肩膀，里面蕴藏的力道，似乎把整个人的经脉都震碎。
“无情，敌人到底是谁？”张灵秋很喜欢爱丽丝老师，即使她在开学典礼上对她并不友好，但之后，一直很用心的栽培她。
敌人？孙无情想起了神秘男子对他说的那句话。
“鄙人无名，单姓一个管。”
管。管甚。
和管甚相似的气质，和管甚相当的实力，同样有东国血统。再加上王清野毫不意外的表情，孙无情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他沉默了一会，说道：“他们都带着面具。”
看着张灵秋失望地离开，孙无情和忘语聊了几句，便借口支开了她。待到病房里空无一人，他让学院的“朋友”给他拿来了一台全自动轮椅，和川乌那个一模一样。
“你真不认识我？”孙无情看着脚下几台白色的小机器人。
“孙无情，提乌斯学院s级学员。”首都的“朋友”如实作答，完全没有那家伙的欢快语气。
如果能连接上首都外的“朋友”，为什么进了首都，却没有任何反应？
轮椅无声地在走廊内滑动，路过秦楚安的病房，他往里看了一眼。但还是继续推着轮椅，往前走去。
出了城堡，已经是傍晚，金黄的夕阳斜照在城堡上，余温却难挡初秋的清寒。孙无情抬起头，高塔的顶端，不知道安然是不是还在校长办公室看书。
安心的感受下学院宁静的气氛，阳光照在身上的暖意慢慢退却，他在等待夜幕降临的时分。待到太阳完全沉到地平线一下，轮椅带着他，晃晃悠悠地朝森林里走去。
就离适应生宿舍不远，是一片极深的密林。入眼便是几人合抱的大树，树根扎进土地，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草木气息。
再往前，便看到有许多破碎的木片掉在地上，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尖刀刺入木头的声音。
“来了？”川乌手里提着一盏小灯，耳朵总是很灵。
眼前一片开阔，就在森林的包围下，一片小湖安静地躺在两人面前。无风无雨，湖面映着星空，也映着他们两人的影子。
噗。一声轻响，身旁一棵树上绑着的木块凭空多了一道口子。紧接着，孙无情注意到湖边的树木绑上了许多木桩，木板一类的事物，上面都多了不少利器的划痕。
“原来这里是曼珠训练的地方。”孙无情看着木板上极深的刀痕。黑夜里，似乎出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曼珠是学院那么多年来，最特殊的一例。她十岁入学，十二岁觉醒恩赐，如今十四岁，已经驾轻就熟。”川乌发现自己已经很难捕捉到她的气息，心里满是骄傲：“能隐入黑暗，她整个身体变成了另一种物质，然后随时现身。这个案例，已经是联邦研究的重点之一。”
孙无情没有接话，川乌的话似乎比平常多，似乎很想说话。
他看着他的手臂，已经换上了一个假肢。上面可能还搭载了智能系统，说不定比他原来的手还要好用。
只可惜，他再也不能从那只手上感受到自己的光明，不知道他有没有一点失望。
孙无情又抬起头，军刀挥舞的声音越来越密集。曼珠迅速地穿梭在一根根树木之间，手里的军刀带着和年龄不相符的力量，似乎要刺穿这片黑暗。
他最后还是查到了消息。
严祁已经死了。
孙无情偷偷攥紧了拳头。严祁的死他应该负有一定的责任，如果他知道“朋友”能控制他的身体，他一开始就应该上前去帮忙拖延时间。即使力量不够强大，但说不定能挽回严祁一条命。
希望下次，自己不会再犹豫了。
“是严老把她捡来的，就像你的妹妹一样。d级血统，有非洲人和联邦人的基因，不知道为什么被抛弃了。五六年前，严老当时还不忙，可能在曼珠面前展现了自己的恩赐，或许这是激发她潜能的契机。从那以后，适应生就开始多了起来。当然，这也是‘朋友’决定的。”说到这，他转向孙无情：“学弟，你是怎么理解‘恩赐’的？”
“以前不理解。”孙无情摇摇头，看着面前平静的湖面：“现在可能理解一点。”
或许曼珠一直渴望着严祁手间的那片黑夜，在她眼里，那片黑夜就是她最后的避风港。
张灵秋无比渴望逃离十二区的生活，她保持锻炼，乐观向上，希望和张晓晓站在一起。
“我曾经家境不错，但父亲惹了人，他们把我给绑了，开车轧断我的双腿，挖出我的眼睛寄给父亲。”川乌云淡风轻地谈起自己的往事，白皙的手轻描淡写地碰了一下自己的黑布：“但我相信，上帝会来救我。所以到最后，他们都死了，我杀的。”
他完好的一只手向湖边伸开，一团白色的光明如绒球一般跳到他的手上。与之相比，他手里昏黄的提灯，不过是一点萤火。
这片光明，孙无情在上次任务时是第一次见。和严祁的黑夜一样，他从未想过，有人能主宰这样的力量。
让光明洒向人间，这真的是神的恩赐。
川乌十分想再见到光明，于是上帝赐给他光明。即使他再也不能视物，也能感受那股热量。
他拒绝让“朋友”给自己装上假眼，时刻记住自己的伤痛，这让他的信仰也更坚定。
他想要这份光明。
川乌手中那片白色开始膨胀起来，很快笼罩了这片小湖。柔和的光没有刺痛孙无情的眼，只是让一切都变得清晰。这让他感受到了白天时太阳的温暖，现在的川乌，看起来就像一轮太阳。
“找到你心底的那份渴望，那就是上帝给予你的恩赐。”
整片空间被光明笼罩，孙无情连自己的影子都看不见，却意外的发现川乌身后投下了一片阴影。
那是他的影子，现在，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的皮肤是黑夜的颜色。
只可惜，守护她的那片黑夜已经不在了。
“哥哥。”她的小手环抱着川乌的脖子，晶莹的泪珠从她干净的眼眸里滑落：“我想爷爷了。”
在这片令人温暖的光明间，她开始怀念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因为那里有人间尚存的温情。
川乌用完好的那只手抚摸着曼珠的小脑袋，没有说什么话，只是默默的安慰她。
“这次的事情，要谢谢学弟，如果不是你帮忙，最后大家可能都危险。”川乌的光明似乎还有隔绝信号的作用：“我会尽可能的追查那个人的消息，即使他可能和学院里的某位老师有关。如果以后有机会，还期待和学弟的合作。”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水晶佩饰，水晶里，似乎游动着一团乳白色的光。
“这是谢礼，如果以后有危险，可以暂时的使用一下这份光明。存量我说不清，但应该够用十分钟。愿神保佑你。”
没等孙无情说谢谢，川乌调转轮椅，离开了这片森林。在他身后，曼珠隐入他的影子。地上砸落了一滴泪珠，转眼消失不见。
光明和黑暗，从此便相依为命。
第五十四章 凛冬将至
十月的最后一天，是万圣节。
“忘语！”张灵秋穿着一身工作装，正毛手毛脚的帮忙装饰大厅。一群白色的小机器人围着她转，“朋友”在祈祷她别添乱了。
正门，孙无情牵着忘语的手走了进来。
“不给糖就捣蛋！”忘语给自己披上了白床单，扣出两只眼睛，撒开孙无情的手，满大厅的乱窜。
学院给他们安排好了宴会，每个节日都是。张灯结彩的大厅，美味且昂贵的食物，还有消遣用的模拟游戏。
联邦从不缺这些东西，提乌斯学院分分钟提供常人难以想象的奢华和娱乐，但这并不代表学员们也享受其中。
“今年的人，要比去年的少。”一个学长举着一杯饮料和孙无情搭话，他的恩赐和声音有关，即使是很远的距离，也能清楚的听到他的声音。
“少得多。”他加了一句，摇着头走开了。
孙无情看着大厅内三三两两的同学，其中还有不少是三四年级的学长。自从那次病毒入侵和十二区的任务之后，有不少人留在了学校，这间城堡也开始有了一些人气。
但气氛依旧有些尴尬，孙无情挨个数过去，发现还有人没回来。
齐桓，江庞，还有三年级那位s级学长吴奇。
虽然角色名看起来有点酱油，但他们的任务却十分重要。已经一个月了，他们还没有回来。
借由自己s级数据权限，孙无情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任务的内容他是不能知道的，但可以推测。
十二区那条孙无情走过的唐人街已经被联邦取缔，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但新闻上没有一点风声。包括秘密之城在内的众多地下设施，“朋友”调用了更多的计算力，一点点蚕食过去。联邦军队同时出动，在执法者和将军们的带领下，一步步肃清联邦境内的反叛势力。
事实上，受伤最惨重的只是孙无情这两组。其他人在“朋友”的帮助下基本都取得了胜利。本来认为最轻松的任务，却没想到藏着一个**oss。为了掩护神秘男子，“无名”组织出动了大量人员保护，一直打到国境线上，甚至引起了一定程度的外交事件。
其他人，基本没有伤亡。
“想什么？孙哥。”秦楚安的手勾了上来，孙无情下意识的往他脑后看去，胡卿意正偷偷看向这边。
“你身体好了？”孙无情举起酒杯。据说他之前不喜欢喝酒，现在却有些贪好这杯中之物。
秦楚安左手一翻，手心中铁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聚集，很快凝成了一把小刀。
怕是切水果都不够用的一把小刀。
“慢慢来吧。”秦楚安脸上依旧挂着那种奇特的笑容，小刀抛到空中，孙无情看见它轻松地刺进了不远处的木头桌子，没柄而入。
也算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那件事我是不是没和你说过，就那个秘密之城，里面有一个武器店……”他刚想讲在秘密之城发生的那件事，以及那个神秘老人，安然推着川乌，也走进了大厅。
“嗨。”安然和川乌向孙无情打招呼。川乌的双手还是交叉的放在腹部，但那个泛着银光的假肢却十分引人注目。
一直在高塔上看书的安然感受到了美食的味道，用力推了川乌一把，双手迅速的操起两个空盘子，双手划出一道道残影，桌上摆着的食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一阵风过，安然一只脚踢着轮椅，像一个杂技演员一样捧着盘子，又转回孙无情面前。
两个盘子，一盘全是肉，一盘是水果和蔬菜沙拉。然后孙无情眼看着安然把那盘水果递给了川乌。
“嗯~每天到吃饭的时候都是那么愉快。”安然大口嚼着牛排烤肉，脸上全是幸福的神色。不少同学有些惊奇，似乎安然第一次出任务回来后就有些不太一样。虽然平时还是对旁人爱理不理，但开始会浮现出这种调皮的少女表情。
不过喜欢吃肉的习惯，大家还是清楚的。
“喂，整天吃素菜，你是信基督还是佛祖啊。”安然手中的叉子轻敲他的轮椅，这个玩笑百开不厌。
“当然是万能的神。”川乌并不因为这没有营养的玩笑生气，安然自己也是基督教徒，他相信她的信仰：“我坐得太久，吃太多肉，对身体不好。”
“啧。”安然满嘴的油花，毫无形象地用手指擦擦嘴角，对秦楚安说道：“你，推他去逛逛。”
秦楚安一下就愣在原地。但迫于学姐的淫威，只好乖乖随川乌离开。
“学弟，你恩赐的事情，其实我们可以好好聊聊，我对你那个原子构成，很感兴……”
声音逐渐远去，谁都知道川乌的轮椅可以自己移动，哪里用得着推，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学姐？”孙无情看着秦楚安把轮椅推到了张灵秋面前，她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一样对学长鞠躬，就觉得这家伙动机肯定不纯。
“你应该多关心一点那人的事。”安然这几天都找不到孙无情，最后才知道他一直在管甚那里训练。她把他拉到墙角，递过去一个指甲大小的硬盘，里面是她这些天收集来的资料：“不要联网看，进房间。”
“我也不是不关心。”孙无情接过：“老师心情不太好。”
老师指的自然就是管甚。十二区的事情，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说细节，但他也没问孙无情。每天的训练还是照常，但孙无情看得出，他的心情一天比一天糟糕。
叛徒。
孙无情最后是听到了这个词，王清野应该也听到了。但安然他们应该只听到先前的那一句话，知道他姓管，仅此而已。
但这个叛徒，该怎么解释？
“好好看看。”安然没有说什么，拍拍他的肩膀，一边赞赏盘子里的肉，一边离开了。今天是万圣节，她还感兴趣桌子上新出炉的南瓜糕饼。
孙无情握着她递给他的硬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的资料。
“你们啊。”正想着，身后不知何时又搭上来一只大手。孙无情一回头，王清野憔悴的脸已经贴了上来：“暗中搞什么事我不管，千万别让不该知道的人知道。”话音未落，孙无情感觉手里的硬盘被无形的力量控制，从指尖漏出，好整以暇地塞进了衣服的内衬里。
“老师身体没事吧。”孙无情看到王清野还能正常的使用念力，心里轻松了一大截。当时他并没有直接和神秘男子打近身战，身上的伤基本是皮外伤，还有恩赐使用过度。
在最后时刻，是他帮所有人顶住了整个洞穴塌下来的岩石。直到他们被救援队找到，王清野身下还护着安然川乌和曼珠三人。
可以说尽职尽责，舍己为人。
恩重如山。
现在看起来，破损的身体已经被完全修复完成，只是那双浓厚的剑眉被削了不少，欠了点精气神。
孙无情下意识地往他身后看去，走廊上空无一人。
“别看了，爱丽丝心情很不好。”王清野拍了拍他的肩膀：“去享受节日吧，啊。讨点糖果。”
这叫什么话，孙无情又不是忘语，讨什么糖果。
“老师吃蛋糕！”张灵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蹦出来，还带着披着白床单的忘语。
“不给糖果就捣蛋！”床单里面热的要死，真不知道这孩子兴致怎么那么高。
面对着一大块奶油蛋糕，王清野严肃的表情居然有些松动。一边赞赏这个学生的眼力见儿，一边大口吃起来。
“嘿嘿，老师上次在食堂偷吃蛋糕。被我发现了。”张灵秋对孙无情挤眉弄眼。
“哎，这话别乱说，什么叫偷吃。”王清野嘴边都是奶油，明显对甜食情有独钟。
“你当时又在干什么？”孙无情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咕嘿嘿嘿。”
“这家伙当时还不是躲在角落吃夜宵？”王清野一脸得意的样子，完全没有平常严肃的教师模样。快四十几的人了，一个鬼脸就拉近了几人的距离。
欢快的笑声一下扫清了疲惫。好像之前险些让他们丧命的战斗没有发生过。孙无情看着王清野眼角旁的鱼尾纹，心里感慨万千。
生活要是一直如此，该有多好。
很快王清野就被忘语和张灵秋缠着去玩游戏，孙无情远远看着，还注意到他亲自吩咐“朋友”打包了一点热菜，仔细的放在一边。陪学生们玩闹了一会，就提着食物离开了。
他打开大厅大门时，孙无情感受到了一丝冬风的寒意。窗外清冷的月光，若隐若现地照在这个人的黑袍上，添了几分落寞之感。
很快，宴会也即将走到尾声。凌晨的钟声敲响，大部分学生都自觉的准备回房。
就在这时，一个大屏幕在大厅中央忽地打开，屏幕上，是几架飞行器降落学院的场景。
“哟，小崽子们。”宽大的屏幕都塞不下苏起的肌肉，身后背着一把把重武器。满是胡渣的脸勉强挤出难看的笑容：“刚回来，没空来聚会。明天啊，都记得来上劳资的课。万圣节快乐！”
“什么鬼课？”身边的秦楚安调出了明天的课表，嘴里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孙无情凑过去，本来是不可选的一门课，现在正在被许多人报名。
机甲实战。
第五十五章 机甲实战
“还不睡觉？”孙无情坚持做完管甚的练习，洗了个澡，还听到公共休息室有动静。
推门一看，秦楚安正和张灵秋一道，在里面看书。张灵秋的台灯开得很亮，秦楚安的台灯却很暗，这个人的心思已然完全不在书上。
“复杂地形作战指导？”孙无情看了一眼书名：“怎么还在看这个？”
爱丽丝老师并没有宣布恢复这门课，除了孙无情，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一点情况，于是就默默的把课淡忘掉了。
“我想让爱丽丝老师重新上课。”张灵秋翻了一页书。她翻书的速度很快，记忆力自然很好。身边堆着厚厚一摞书，都是爱丽丝老师发下的教材，其中，有大半是爱丽丝自己写的。
作为联邦政府的专用杀手，也一直是“朋友”收集数据的对象。每一次暗杀经历都记录在案，把能给学生看的编纂成书，就是一页页传奇。
只可惜，上面或许不会再有新的内容了。
“她教得很好的。”张灵秋抬起头：“可能你们还不知道，就在你们去十二区的时候，我朋友也觉醒了恩赐。就是爱丽丝老师的隐身。”
“那个叫……胡卿意？”秦楚安似乎在刚才的万圣节晚会上听她说过。
“对。是不是很巧……”张灵秋欲言又止，眼睛里蒙上一层晶莹，抓着书的手指有些发紧。
她能说什么？或许就在爱丽丝失去恩赐的时候，又有一个人觉醒了一模一样的恩赐。或许爱丽丝已经知道了，她有老师的权限，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样，就显得有些讽刺了。
孙无情没有想到其它，也认为是一件巧合，叹了口气，有点可惜。
如果一切安好，胡卿意将会是爱丽丝的亲传弟子，就像张晓晓对张灵秋一样。据孙无情了解，相同能力的人，很小概率才会出现一次。
从落地窗吹来的秋风翻动了书页，张灵秋缩了缩身子，却看到一杯热水放到了自己面前。
“先睡觉吧。明天还有课。”秦楚安脱下自己的制服外套给她披上，这个富家公子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帮别人打热水。经历过生死的他，语气间也多了一股子温柔。
坐在一旁的孙无情无声的笑笑，看了一眼窗外，不远处，适应生宿舍还有几盏灯亮着。不知道忘语有没有睡觉，曼珠又睡不睡得着。
。。。
第二天，城堡教室虚拟空间内。
“联邦机甲。”孙无情坐在崭新的驾驶舱内，即使知道这又是“朋友”用数据编造的虚拟空间，但还是惊叹于这近乎完美的构造。
他们所坐的，是联邦最新型的机甲。驾驶舱改装成感应式操纵，不需要输入指令来完成进攻，比原来更狭隘的驾驶舱，坚韧的细管连接身上每一寸肌肉，驾驶员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机甲都能完美的复制出来。包括扣鼻屎。
这种驾驶方式需要耗费大量的体力，即使经过管甚半年的发力训练，新生中也只有四个人有资格驾驶。但在虚拟世界中，苏起还是尽量让所有人都尝试一下。即使以后不见得有猪肉吃，也还是要骑一下猪。
“这玩意很快就要被淘汰了。”耳机里传来秦楚安带着叹息的感慨：“不管以前吹嘘的多牛逼，联邦有‘朋友’，哪还需要这种笨重的作战机器。”
孙无情能理解他的感叹。几十年前，联邦机甲就像古时候的汽车，是年轻人追捧的对象。就连秦楚安，也在家里私藏着一个一比一的机甲模型。把飞行器改装成机甲竞速，模仿古代电影制造出三层楼高的机器人，都是他们的娱乐方式。
只可惜，“朋友”出现了。
人类比不了的计算速度，把机甲的更新周期提高到了小时。孙无情身下的机甲，编号ge1007851，就在他们上课的空档，机甲型号还在不断更新。
他们又在一个领域败于计算机之手。
“还是有用的。”张灵秋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如果是极端地形，对手也是人类，机甲是一层很好的屏障。”
闲聊几句，苏起终于连进了系统。
“所有人注意！”
孙无情打起精神，机甲随着他的动作侧身站直。现在所有人都在一座悬崖之上，身后是大片的草地，代表着指挥所的虚拟建筑就在身后。而悬崖对面，依稀能看见和他们同样的机甲。
这是一个峡谷。
咚！咚！随着苏起的声音，一个巨大的机甲从系统外走入这片峡谷。从谷底到悬崖，大概是二十层楼高的距离，而从孙无情的视角，却刚好对着这个巨大机甲的脑袋。如果它站在他面前，自己可能只到它的脚踝。
“这老师是个怪物。”秦楚安压低声音，看着巨大机甲的驾驶舱内，浑身肌肉的苏起。
自从那次病毒入侵事件之后，他和张晓晓立刻投入新的任务，直到昨天。这一次，只是孙无情和苏起的第二次见面。
他惊叹于这个人的无限精力，也恐惧他身体里蕴含的力量。
这个沙包大的拳头，就仿佛一座山。
“不平等对抗赛！”苏起操纵着机甲，横在了两座悬崖之间：“限时两个小时，一方全灭或者旗倒则输！”
洪亮的声音传遍峡谷，孙无情已经习惯于这些老师第一节课什么都不交代的性格。规则告诉你了，你总不能告诉我你想输吧。
“双方选择指挥官！”没有给任何人思考时间，十秒倒计时悬浮在他们的眼前。
“喂，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张灵秋愤愤不平，这是她第一次使用机甲，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
秦楚安的机甲拍直了她的腰，稳稳当当地站在了孙无情身后。
没有人反对，孙无情自然的走上前，确认了自己身为指挥官的身份。
“我们全是新生，都是第一次使用机甲。”孙无情切换了指挥频道，平静的声音传遍己方每一个人：“这意味着对面不是。”说话间，他抽出了机甲背后的锯齿长刀，举起了方盾。
倒计时只剩五秒。
每一次的课堂，都是最真实的战场模拟。没有反应的时间，没有给你熟悉机甲的机会，一切都在生死中学习。
“所有人，听我指挥。夺取最后的胜利！”倒计时消失的一刹那，孙无情的机甲朝峡谷中坠落。狂风猎猎，沉重的机甲将地面砸出一个深坑，他抬起头，能看到对面峡谷射来的视线。
“你要怎么做？”密林里，秦楚安和几名擅长机甲的同学跟着孙无情。战斗只是刚刚开始，身为指挥官的他却决定横穿峡谷。
“对方是学长学姐，经验比我们丰富。”孙无情改为辅助驾驶，腾出两只手，做阵型的指挥。他应该待在大本营，策划战略方向，如今深入敌阵，本是大忌。
“他们确定的事有两点，第一，我们驾驶经验不够。第二，我跳下来了。”在孙无情的指挥下，指挥所仅留有一个五人小队，剩余的人分三路，固定纵深，直接向对面推进。
进入对方精准射程还有半分钟，这点时间，足够孙无情摸透这个机甲。
重锯齿长刀，卡尔斯合金盾，配一把全自动g57式步枪，钨合金穿甲弹，一把榴弹炮。
护甲厚度75mm，双层减震，最高跳跃高度35米，辅助滑翔设备。
“秦楚安，你对机甲的了解不比我差吧。”孙无情看着对面明显有些慌乱的阵型，开始减慢速度，和秦楚安并驾齐驱。
“听你安排。”秦楚安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奇特的笑容。
“除了常清风，其他人跟着秦楚安。”话音刚落，两台机甲在瞬间分开，孙无情带着常清风从打算绕过峡谷侧面。而秦楚安则一马当先，机甲灵活的穿梭于丛林之中。由于每台机甲都一模一样，看不清驾驶舱内的人，也就没有人分得清现在带队的是否还是孙无情。
“榴弹炮准备！”孙无情看着空荡荡的悬崖，没有丝毫意外。第一纵队的同学跟在他们身后，朝悬崖上发射了掩护用的榴弹。
就在烟尘之中，第一台机甲爬上了悬崖。迎接他的，是将近二十管黑洞洞的枪口。穿甲弹在瞬间精准地打断它的关节，直接报废了它。
但这一台机甲，既不是孙无情，也不是秦楚安。
借由它的佯攻，四台机甲从不同方向同时登陆悬崖。随着孙无情冲出来的有六台，报废了一台，还有一台不知去向。
对方以半月形阵做防守，把指挥部围的水泄不通。想要夺得他们身后的旗帜，只能从天上过去。
现在，双方都谨慎的没有开枪。
因为少了一台机甲。
三四年级的同学也是第一次面对新生，据他们了解，孙无情和秦楚安是最大的威胁。只是不知道现在两人到底坐在哪一台机甲里。而且，消失的那一台很有可能是孙无情的底牌。
信息的缺少永远是靠猜疑来填满。长期作战养成的谨慎性格，让对方的指挥官选择按兵不动。新生操纵机甲的水平不如他们，如果选择硬碰硬，无异于自寻死路。
但下一刻，场内起了变化。
一阵清风吹过，指挥所上的旗帜轻轻摇摆。
一只手探上了旗杆。
悬崖上的四台机甲其一，孙无情露出了狡诈的微笑。他摘下身后的榴弹炮，就在清风吹起的同一时刻，发起了第一次冲锋。
第五十六章 猜疑博弈
虚拟世界，机甲实战课，黑色机甲是孙无情方，而另一方则是白色机甲。
开战不到五分钟，对方就已经逼到他们的大本营。
今年的学弟学妹，看起来很生猛啊。
“能看出谁是谁吗？”白队内，通讯依旧保持着冷静。他们上过不止一次机甲实战课，甚至有人在现实生活中驾驶过联邦机甲。现在，全体白色机甲半蹲，步枪卡在肩膀，是标准的战术射击动作。和不远处手持长刀的黑色机甲比起来，就像人类之于猩猩。
他们相信，这不是一个水平的战斗。几年前，自己也同样被学长学姐打得落花流水。
“有两个，动作上比较流畅。”其中一人盯着瞄准镜，看着彼此之间拉的很开的四台机甲。
“要小心，可能还是佯攻。”另一个人皱起眉头，并不相信新生都是有勇无谋的角色。他刚才看到敌方指挥官已经冲下来了，那就必然在领头的六台机甲里。
是哪一台？动作流畅可能是装出来的，更何况，还有一台不在。
“不能都打下来？”
“人不够。”一人说出了真相，他看着不断移动却并不靠近的四台机甲，并没有把握在一瞬间把他们全部击倒。
因为他们人不够。
白色机甲，只有九台。
不平等对抗赛，对孙无情这方是，对白色机甲这方也是。九台机甲只能勉强看住指挥部，而很难主动出击。这一点，孙无情已经预料到了。
就在万圣节晚会上，他便从学长那打听到了二三年级还有多少人。排除安然和川乌，只剩十个人。就算他们全部上场，孙无情也有人数优势。
“怎么办？干等着？”这句话出口，气氛瞬间凝结。每个人心里，只剩下了一个答案。
他们静静地等着，看着四台机甲在悬崖边上张牙舞爪，手指轻轻搭上了扳机。
很快，耳机里不约而同地传来了有节奏地哒哒声，好像有人在轻敲耳机。随着这个节奏的出现，他们的呼吸慢慢趋于一致，神情专注，等待随时到达的指令。
“无事生，身后43.6°，向上51.2°角，目标旗杆。”耳机里的人在瞬间报出了方位。被叫做无事生的学长回过头，下意识地抬起枪口，赫然发现一个人的手正握在旗杆上。他的身体仿佛一阵清风，正在慢慢显出身形。
与此同时，孙无情掏出了身后的榴弹炮。白色机甲们开始有一丝慌乱，但立刻就被耳机里冷静的指挥声驱散得无影无踪。
“紫衣，毛豆，最左边那台机甲。夏雷，己宏，左数起第二台机甲。剩下的人……”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见一声剧烈的炮响，众人看见悬崖最右侧的黑色机甲身下爆发出一团火球，一发榴弹炮在它附近爆炸，生死不知。
“自由射击。荒月，章鱼留守指挥部。”耳机里的人接回了她要说的话，刚才应该是顺手按下了榴弹炮的扳机。
最右侧的机甲里，正是孙无情。
他的一举一动，完全被看穿了。
所幸榴弹炮的准星不够，即使搭载了智能瞄准，也没有对孙无情的机甲造成多少损伤。
因为动手的人距离太远。如果她手里拿着的是一把狙击枪，孙无情的脑袋早就碎了。
但这已经足够。
没有人能确保秒杀一台机甲，真正的机甲作战靠的是团队配合，而不是孙无情这样的旁门左道。
他以为借用常清风的能力，就算不能成功推倒旗帜，至少也能起到扰乱的作用。而他故意让常清风丢掉机甲，就是希望别人认为他还没上场。
只可惜，有人一直在看着指挥部。
从一开始就冲下悬崖的，不止孙无情一个人。希望别人误认为指挥官不会冲锋陷阵的，也不止孙无情一个人。
一台白色机甲，此时蹲坐在峡谷中央，苏起操纵的巨大机甲的头顶上。很轻易的看到一切。
如果打开驾驶舱，孙无情一定会认出这个人。在病毒入侵学院，三四年级执行任务回来的那一天，那个女生和吴奇一样，旁若无人的走在操场上，所有人都和她保持着一定距离。眼神里有敬畏，也有恐惧。
她很显眼，很出众，就像现在这样。
三年级s级学员，吕岳。
“撤。第一纵队掩护。第三纵队看住我方悬崖，靠近指挥部。”一想到攻击来自自己身后，孙无情心里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举起方盾，利用步枪掩护，和秦楚安一道倒下悬崖。常清风被无事生看到，用子弹逼他离开，正准备回到悬崖下藏机甲的地方。
跟他来的五台机甲，只剩下秦楚安勉强躲过致命伤。第一次进攻，俨然完败。
但他们人还够。第一纵队已经赶到孙无情的落点，手中的步枪组成一道弹幕，阻碍了打算从悬崖下来的白色机甲。总共七台。
而来支援孙无情的第一纵队有十个人。
“孙哥。”秦楚安示意再次进攻。对方正打算从悬崖跳下，是天然的靶子。但不知为何，他们并不着急着下来。
“第一、第二纵队散到森林两侧，随时支援。第三纵队回撤。”这是孙无情的命令。没有犹豫，他和秦楚安驾驶机甲，头也不回地朝自己指挥部冲去。
“分成两组，从两侧推进，游击战，互相支援。荒月，章鱼掩护。”这是吕岳的命令。
下一刻，白色机甲张开了辅助滑翔翼，就站在苏起机甲的头上，径直朝孙无情指挥部冲去。
一场战斗的风格，和指挥官有关。他们对彼此之间的了解，决定了战斗的走向。如果孙无情贸然进攻，久攻不下的悬崖只会留给吕岳更多的时间。
吕岳猜的很准，自孙无情走进提乌斯学院以来，一直未于其它同学表现亲近。冷静和严肃，是他一贯的形象。
但可惜，看过他与齐桓的虚拟执法对战后，他骨子里的热血，被不少有心人捕捉到。
而这种对内在性格的过分掩盖，就是多疑。
驾驶舱内的吕岳露出一道嘲讽的笑容，她梳着一个双马尾，短袖热裤，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看着不断逼近视野的悬崖，她轻轻的舒缓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然后，双臂拳刃弹出，扎在崖壁上的瞬间，吕岳完成了一个高难度的回转动作，借着向前的冲势，机甲瞬间往上弹起十几米高，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这个动作，意味着实力的差距。
孙无情在指挥部留了八个人，以为够用了。
开玩笑，塞牙缝都不够。
看似笨重的白色机甲仿佛成了海里的鱼，留守指挥部的八人火力全开，却在她完美的战术规避动作下无功而返。
近身战，更是惨不忍睹。张灵秋作为留守人员之一，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根本不熟练。
不是张晓晓和爱丽丝教的不够，而是村里人从来没见过这种大铁疙瘩。天生有种陌生感。
白色机甲已经站进了竖着旗杆的广场内，身后，是被她淘汰的新生。
面前，只剩下张灵秋这台发抖的黑色机甲，她可笑地举着武器，不协调的姿态似乎随时会被自己绊倒。
吕岳嚼着糖果，机甲上前一步，侧身躲过她的进攻，大手搭在驾驶舱沿，左腿调皮一扫，张灵秋的机甲就被掀翻在地。
实在轻巧。伸手就是旗杆。
突然，张灵秋的驾驶舱猛的打开，一股威压笼罩在场间，走投无路的张灵秋只能在机甲课上放弃机甲，抖出了自己的恩赐。
臣服的力量阻挡了吕岳一瞬，但下一刻，锋利的拳刃就把张灵秋拦腰斩为两段，失去了继续游戏的资格。
这毕竟是机甲，不是平常的血肉之躯。
但这短短的几秒，张灵秋还是为孙无情他们争取到了。
苏起在机甲巨人驾驶舱内看着这一切，对双方的表现都很是满意。孙无情和秦楚安不仅能很快熟悉机甲，面对实力更强大的学长学姐毫无惧意，心态很好。
吕岳早就摸清了这个峡谷地图的奥秘。张开机甲的滑翔翼，正好从悬崖的一端到达正中央他的机甲。这是多年未改的设定，却没想到面对人数众多的新生，她会如此自信孙无情不会防守。
作为指挥官，双方都在开战的同时离开指挥部，不得不说十分莽撞。
但这也是博弈。
吕岳的白色机甲逐渐在围攻下失去了优势，但牵制住了新生最强大的战力，身后的伙伴摧枯拉朽般突破了黑色机甲的防御。双方混战在一起，一时难分伯仲。
到最后，白色机甲一方只留一人守指挥部。剩下的两人全部投入战场。孙无情和吕岳在激烈的交火，两刀相撞之时，他们还在不断的发布指令。孙无情展现出来的领导能力，让吕岳也刮目相看。
“时间结束。”苏起选定了几个需要重点指导的同学，并告知了搭载机甲模拟系统的教室。摘掉设备的张灵秋抹着眼泪，一句话不说便冲了出去。让新生在第一节课明白实力的差距，也是教育的目的之一。
“你很厉害。”孙无情刚想摘掉设备，吕岳的声音便通过通信频道传来。她的俏皮模样出现在屏幕上，嘴里还叼着那根棒棒糖。
“明天有空，我们再来一场。用阿瑞斯系统。小学弟，我期待你在战神榜上的表现。”
第五十七章 阿瑞斯榜
提乌斯对所有学员的训练大体只分为两点。
恩赐和武力。在这数据盛行的时代，就连这两个指标也有相应的计算方式。
觉醒恩赐的学员，主要由王清野进行引导。不同种类的恩赐，都分深度和广度。对王清野来说，念力的多少，使用的持续时间，是为恩赐的深度；而念力多样的使用方式，定义为广度。这两个指标，决定了恩赐的强弱。
武力，则有更多的评价标准。拳力，奔跑速度，反应速度，甚至操纵机甲的熟练程度，都能归为一个人的武力值。
但这还不够，数据是要为现实服务的，它不能只是一个数字。正如同武器只有握在人的手上才有价值，没有主人的时候，它们和废铁没有区别。
而检验武力的最直接的方式，当然就是打架。
赢的人，当然分就高。
所以，才有了阿瑞斯系统。
“阿瑞斯战神榜，是面向全联邦的对战系统，对外匿名。但首都‘朋友’拥有绝对的数据权限，对我们来说，所有玩家的信息都是公开的，除了提乌斯学院自己人。”孙无情和吕岳站在一个广场上，面前是无数悬浮着的榜单。冷兵器对战、复杂地形作战以及无恩赐对战等。只要能想得到的打架方式，战神系统都能满足对战双方的需求。
而在这些榜单之中，最中心，挑战人数最多的一张榜上，孙无情看到了许多他熟悉的名字。
一对一全环境模拟对战榜。随机场景下，玩家以和现实生活一样的强度进入游戏。恩赐，武器，只要你能想到，进游戏前准备就可以。
这就是最纯粹的打架榜。
而看到这个榜单，所有人第一念头，是看向榜单第一名。
那里，写着两个大字。翩若浮云，矫若惊龙。
管甚。
全联邦战神榜第一，就是提乌斯学院的老师，是他们的老师。
“是……管甚？”
“并不是所有人都挑战这张榜，而且，数据还有隐瞒。”吕岳明白联邦背后隐藏着不少势力，但看到管甚这个名字，还是肃然起敬：“不过，这证明了管甚打赢了他名字之下的所有人，而且，可能不止一次。”
孙无情再往下看，苏起排在第二，王清野排在第三，张晓晓排第六。
“四王只有张晓晓老师在榜单上。”吕岳知道他在想什么：“除了张晓晓，剩下的人并不善武力。以后你认识到了，自然就知道。”
孙无情抬着头细细看着榜单，有些人他并不认识，心想回去是不是要用权限查一下。
“管甚老师的，恩赐。你知道是什么吗，学姐？”
“管甚？他没有恩赐。”吕岳觉得不可思议：“谁和你说他有的？”
“这……没有……这？”
“新人啊，你早应该接触一下这个系统。”吕岳调出几个屏幕，找到了管甚的对战视频。
孙无情也好奇，但凑到吕岳身边看时，却突然问道一丝奇异的香味。一时间，忽然有点眼晕。
是吕岳的体香？他拉开了身子，却依然觉得头晕目眩。
“来吧，进去看看。”吕岳一回头，双马尾扫过孙无情的脸，那阵异香便更有些浓郁了。看到孙无情捂着脑袋的样子，吕岳不露痕迹地啧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剥开强行塞进孙无情的嘴里。甜味瞬间冲淡了那种眩晕的感觉，孙无情觉得自己的身体都有些僵硬。
“在我身边，含着这块糖。”没有过多的解释，孙无情只能认为这是吕岳的恩赐。也不细问，他跟着她进入了管甚的对战空间。
“管甚老师没有恩赐，但不代表他不强大。说到底，恩赐只能代表一个人的特殊性。在数据为王的时代，已经很少有人继续钻研所谓武学，并实践。”吕岳环抱双手，轻轻咬住下嘴唇，每次看到这个视频，她都难以抑制这种崇拜、震惊的心情。
一个普通的白色广场上，将近五米高的苏起仿佛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而在他面前，还是那个背着一根棍子的管甚。管甚那张东方人扁平的脸似乎并没有盯着苏起，只是平视前方，按他的视角，应该只能看到苏起的内裤。
或许，在看他的脚趾？
忽然，静止的双方忽着化作一阵旋风。孙无情难以想象体型庞大的苏起能做出如此迅速的击打动作，山一般的拳头砸在地面，转眼又出现在身体的侧方，拍向半空中的管甚。
大理石做的地板，在他举手投足之间，早已化成一地齑粉。经过多次基因实验的他，每一击，都有移山填海的实力。孙无情甚至看到一道裂痕出现在自己脚下。
整片天地都在动。
根据孙无情查到的数据，苏起的拳力为十级，奔跑速度十级，神经反应速度十级。都是目前已知的人类最高的水平。
对上他，就像同时对上一百台联邦机甲。且不说他的战斗力，就算是他站在那里给你打，如果不是特质的穿甲弹，普通子弹顶多能擦破一块皮。他的肌肉组织经过特殊的改造，其坚硬程度不亚于钢铁。
这一个人，简直就是一台活着的机甲。孙无情自己，根本不可能在这阵暴风中撑过一秒。
但就是这样，才让他震惊。
因为他知道结果，赢的人，不是苏起。
暴风只持续了十秒。它停止的时候，掀起了漫天烟尘。广场已经被夷为一片平地，苏起脚下的黄土，被震出十尺的深洞。
但唯有那一根棍子，不偏不倚，正中脐上三寸建里穴。
人类三十六♂大死穴之一。
即使是苏起，也没有能摆脱人类的身份。其上裹挟的力道并不比苏起的拳头强，但在常人看不到的细微之处，棍子实际上击打了七次。
只有苏起知道，这一击，是如何的可怕。
而更可怕的是，在这狂风骤雨般的进攻中，管甚只用了十秒，只用了一棍。
他便战败。
“其它视频也是这样，你自己慢慢看。如果有空，多向老师请教。”吕岳暂停了视频，站在那根棍子前，头顶的苏起遮天蔽日，但并没有挡下管甚的棍子。
孙无情看着管甚的脸，从上面，只看到一片平静。
如果戴上面具，是否和那洞穴里的神秘男子一样？
他还没来得及问这个问题，而战神榜第一的管甚，又增加了他的神秘。孙无情隐隐感觉到，管甚的背后，肯定牵扯着联邦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很快，阿瑞斯系统里，一个独立的世界，传来两台机甲的撞击之声。一直陪吕岳训练的吴奇出任务了，整个提乌斯学院，能找到的旗鼓相当的对手，估计也就是孙无情和秦楚安。新生们因为第一堂课刚过，现在都在练习机甲操作。但三年级的，已经开始有些无所适从了。
现在整个学院有一点忧虑，她是清楚的。连王清野和爱丽丝都碰了钉子，那些没有恩赐的学生便更觉得前途无量。很多人来这，并不真正抱着舍身取义的打算。如果联邦强大，一荣俱荣，再好不过。
但最近几年，似乎一直动荡不安。被分配到的任务，越来越深入联邦的地下，就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反叛势力比他们想象的要强大。就连万能的“朋友”，似乎也束手无策。
“机甲就像战服一样，把它想象成你身体的一部分。”吕岳耐心的充当老师的角色，包括“朋友”在内也会给予指点。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流逝，张灵秋也在恶补机甲的操作，至少现在去杀一只羊，她可以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大概也算一种进步。
“有人申请对战，我？”刚结束一段训练的孙无情看着屏幕，吕岳切了进来，申请者匿名，看不出是谁。
很快，一台和他们不同的机甲出现在了系统中。驾驶舱比他们要大一号，设计也不以人体为标准，上面搭载了许多的重武器。
机甲的设计走向了两个极端。和孙无情坐的感应式机甲不同，上面保持着老旧的摇杆操作。但优点就是，如果手速够快，可以做出比感应式机甲更丰富的动作，而且，使用它没有身体素质的要求。
“这好像是，最近经常挑战别人的新人。”吕岳看到机甲肩膀上刻着的星星，每一枚都是一次胜利。如此嚣张的展现自己的战绩，不知道是学院里的谁。
半个小时后，孙无情居然在这台机甲面前败下阵来。对方表现出了如机器般精密的操作，五把重火力武器把孙无情轰倒在地，即使对方的规避动作同样生疏，但输赢说明了一切，孙无情只能接受排名再下降的事实。
“老哥输了啊。”适应生宿舍内，忘语在床上手舞足蹈，却依旧没有去暴露身份。想象孙无情捶胸顿足的样子，早已经称霸适应生宿舍的的她便又觉得有了努力的方向。
就在孙无情看不到的地方，许多人也在默默努力着。一旁的曼珠在阳光下认真的看书，黝黑的脸被照出奶油般的光泽。
但这份平静，很快被一个人打破了。
孙无情刚摘下设备，张灵秋便推门而入。
“无情！你去十二区有没有见过我家人！”她的脸上挂满了泪珠，秦楚安跟在她身后，有些不知所措。
“我父亲和姐姐都失踪了。现在‘朋友’才通知我！你有没有见过，我该去找谁啊？！”
第五十八章 家人失踪
孙无情听了这句话，愣了一下，冷汗就流了下来。
他把这件事忘了。
张奋斗肥胖的身影跳进他的脑海里，逐渐和面前清秀的少女重叠在一起。如果胖子能瘦下来，确实和张灵秋有几分相像。就在地下赌场的时候，确实是他输了钱，引起了孙无情的注意。
他，好像是把张灵秋的姐姐卖了来着？
孙无情没有立刻回答，但又不好昧着良心说没有，轻轻放下虚拟设备：“怎么了？”
见孙无情也不清楚的模样，张灵秋一抹泪眼，转身又往教师办公室跑去。秦楚安跟在她身后，看了一眼孙无情，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
“怎么回事？”孙无情跟上。
“她打电话回家，好像是联系不上家里人。又打给熟悉的朋友，才知道可能是失踪。连报案都没有，不知道失踪几天了。”秦楚安摇着头，他已经让自己的关系去查了。但再怎么查，总归都是问“朋友”。
半个月，孙无情立刻计算了他们回来的时间。如果从做任务那天开始算，时间已经不短了。照这样看，张灵秋的姐姐都被运到火星上。
艹。自己怎么把这件事忘了。孙无情暗骂自己一句，连忙追上去。
张灵秋先跑到了王清野待的图书馆，自从任务回来，他就很少下城堡里的办公室。提早收到消息的他捧着书走出来，推了推眼镜：“怎么回事？”
“王老师，我要回家一趟。我……我联系不上我父母了。”
“慢点说。”王清野让她坐下，用念力在不远处的饮水机打了杯温水。孙无情和秦楚安刚好走进图书馆，上气不接下气。
“我……本来每天都会打电话。他们一般一周才接一次，都习惯了，家里不经常有人。”张灵秋想起这两天的担心，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大家都睡着的深夜，她一次又一次拨通家里的电话，她知道他们都不会早睡，但每次听到无人应答的提示，她心里还是有些寂寞。
“这几天应该接一下了。但还是没人。所以我就打电话给邻居问……结果门一直没敲开。后来他们报了警……因为这种事比较常见……就猝……死什么的。但今天他们撬开了家里的门，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知道这件事情后，张灵秋立刻就满学院的找人了。
如果可以，她想亲自回家看看。
“先别急，学院先帮你查。”王清野回头看着跑来的两人：“你们都不知道这件事？”
当时在赌场，只有孙无情从“朋友”口中确认了张灵秋父亲的身份。安然只以为他想管闲事。却没想到他回头就把这件事忘了。
“我知道。”孙无情沉默了一下，看了看张灵秋梨花带雨的模样，没有太多犹豫，将那天看到的情况说了。只是隐去了张奋斗要卖他女儿的事实，单说是见到了，赌场里有争执。
张灵秋听后从大哭慢慢变成小声抽泣，轻咬着下嘴唇，然后低着头，没看孙无情一眼，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图书馆。
王清野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抬头便是孙无情自责的眼神，手里端的温水举起又放下，终究也再提这件事。只是把那天的情况问清楚，也就离开了。等孙无情反应过来，才发现秦楚安早就追了出去。
城堡正中心的塔楼，很快响起了孙无情急切的脚步声。书架里川乌的黑布一闪而过，听到他上了顶楼。
安然正坐在窗边看书。
“怎么了？”她抬起头，孙无情已经打开了“朋友”的操作界面。在这个不被任何外界信息干扰的密室，孙无情动用了自己s级数据权限。
如果能补救一点，就要尽快。
有关赌场的事，在“朋友”面前，已经不存在太多的秘密。那块区域已经被取缔，根据孙无情的记忆，很轻松的找到了那间赌场的位置，已经和赌场所有相关的幕后老板。
令人惊讶的是，竟然一半都是东国人。
张奋斗。这个男人在那几天并没有出现在任何数据库中。那片区域毕竟是非法地段，可能连身份证都不需要。
太危险了，无处不在的数据记录实际上是联邦人安全的一个保障。只要他携带着身份证，“朋友”肯定能知道他在哪里。
但万幸的是，孙无情当时在现场。实际上，他能查到了他当天双眼看到的所有记录。没有时间细想，“朋友”立刻开始解析图像。尽管首都的它不会主动和孙无情拌嘴，但论计算能力，丝毫不逊色于首都外的“朋友”。
和张奋斗交谈的男人是赌场的老板之一，东国人，属于非法移民。在地下城市不仅管理这一家赌场，甚至还包括他们做任务时下去的机房。
有视频拍到他曾亲自推着一个箱子走在酒店。从箱子对毯子的压力看，里面正好是一个人的重量。
“朋友”现在已经完全接管秘密之城的所有电子系统，得到了他们没来得及销毁的数据，慢慢揪出了这个人的蛛丝马迹。
但越看资料，孙无情的脊背便感到一阵凉意。无视安然的招呼，他双手飞快的点开一个个视频和资料，寻找张奋斗和张灵秋姐姐的影子。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和张奋斗谈话的赌场老板，竟然和联邦安全扯上了关系。
事后他们才知道，当时神秘人下去的那个通道，连着最后一间机房。里面用上了最先进的设备，对“朋友”发出的电子进攻，便首先来自那里。一旦出了问题，切断和外界所有的联系，那里，就是一台纯粹的机械大脑。
借用这个计算力，他们避开了联邦的追兵，生生从地下穿过了国境线。联邦已经对邻国采取了外交手段，但结果，他们可能暂时看不到了。
孙无情不太抱多少希望，但还是继续搜索赌场老板的踪迹。他只有一张模糊的图像，但s级权限，让他可以调用整个联邦除首都以外的所有数据。只要这个人在联邦境内的任何一个摄像头出现过一秒，他就可以知道。
关联全联邦的数据库，即使“朋友”为他分配了内存，也还是需要一点时间。孙无情的十指不安地绞在一起，安然闭着眼睛，似乎在尝试着帮他预言。
不久，“朋友”就给出了结果。
查到了，在一区。
阿普尔市。
孙无情感觉黑暗中睁开了一双眼睛，漆黑的瞳孔正盯着他看。这个结果，实在有些巧合。
视频里，赌场老板做了充足的易容，应该动了手术。但他打开车窗时的一系列动作，以及手背上浅浅的一道划伤，还是被“朋友”匹配上了。
仅这一个计算，就宕机了不知道多少cpu。
他们使用了一条非法航线，飞行器没有被记录在数据库中，但按它飞行时的状态看，里面不止有他一个人。
然后呢？孙无情就查不到了。赌场老板打开飞行器，往窗外吐口水的瞬间，是最晚的一条记录。
三天前。
“你要去哪？”安然看到孙无情迅速收了界面，准备奔下楼。
“出学院。”孙无情没打算隐瞒她，如果可以，他还希望她能看到自己顺利离开首都的预言。在这里他不能得到“朋友”主动的帮助，执行力下降不少。
“你出不了。”安然不是在说预言的事：“学院本来就不给随意外出。再加上现在首都又开始封锁了。”
又封锁？孙无情查了一下，发现确实如此。
怎么办？王清野应该也查到了相似的资料，这样子可以抓住那个人吗？他没有和那些东国人一起离开，反倒可能带着张灵秋的姐姐去到了一区。那可是学院学员的家属，难道他不怕被学院查到？
“要出学院，先问过管甚。”安然给他指了一条路，在这个学校，他的权限王清野老师要高一层，至少在进出学院的安全方面，是由他负责。
孙无情点点头，迅速离开了高塔。
管甚办公室的门自动打开，两位老师似乎已经达成了共识，王清野坐在桌子前，眉头紧锁，添了一分苍老的意味。
而管甚，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棍子就倚在桌子前，随时都可以拿起来。
这个战神榜首上的男人，就是如此的不引人注目。
“禁止出学院。”孙无情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却被管甚一棒子打了回去。
“张灵秋的事，学院想办法。你们不能参与。”管甚说着，走到墙边把一副歪的水墨画摆正。孙无情这才注意到，办公室里似乎已经引起了一场骚乱。
几分钟前，张灵秋来这闹过。
但这次，连王清野也帮不了他。
“联邦最近很忙。张灵秋的事有点特殊。”王清野尽可能的保持和蔼：“对外执行任务的同伴需要更多的资源。现在分配计算力……”
他没有再说下去。现在为这件事分配计算力，无异于在同伴背后插上一刀。王清野也懂，张灵秋亲属的命也是命，所以，连他也想不出对策。
说服“朋友”添加新的任务，需要很高的权限。
“回去吧。交给学院解决。”管甚把他们都赶离了办公室。
心里正焦虑，一双大手却搭在了孙无情的肩膀上。王清野神色复杂，不知道在考虑什么。
“学院制度，我们只能听‘朋友’的。”他踌躇了一会，告诉了孙无情一个秘密：“但只有一个例外。”
“阿瑞斯系统，1v1全环境模拟对战，能打赢榜首，就能在‘朋友’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整个联邦为你做一件事。当然，有很多限制，但如果只是张灵秋的事，‘朋友’应该还有余力做到。”王清野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只是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孙无情脸色大变。
“我会去挑战管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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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清野好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