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战神榜首
学院城堡的一个角落，面对王清野想出的办法，孙无情第一次觉得自己慌了神。
“老师，何必要到这种地步！”他压低声音，无数可能的办法在他脑海里闪过，却总是绕不开“朋友”一关。
学院大部分学员的家属都在首都，很多年没出现过这样的事了。十二区的警察已经出动，数据中心已经开始分析对方的去向，就算要联合两个区的执法者和政府人员，学院都可以做到。
但问题不在这里，对方和“无名”似乎有关系。往轻了说是人口拐卖，但深思下来，里面似乎也藏着天大的秘密。
更重要的是，那是学院s级学员的家人。
“为什么就算这样，管甚……老师也不肯让我们离开学校？”孙无情看着王清野脸上难以掩藏的疲惫神色。想着如果能离开首都，有“朋友”的帮助，或许事情能更好的解决。
“管甚要考虑的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朋友’计算力的问题。”王清野觉得这个不算什么秘密，反正“朋友”也在监听他们，索性说了：“每一组的对外任务，都需要‘朋友’来分配一定量的计算力，才能保证通信和调拨人员的速度。管甚也是一样，他能控制的计算力，完全针对学院的安保，他需要毫秒级的反馈时间。现在‘朋友’不允许你们离开，这就是让管甚把自己手里的的资源分配给你们，学院就不再固若金汤。他的任务，是要让威胁学院的势力，排除在概率之外。”
“如果只是我一个人出去呢？”孙无情沉默半晌，说道。
王清野不知道孙无情能连接首都外“朋友”的事，但就算这样，结果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你们是s级学员，你们要离开，首都不可能不分配计算力给你。”王清野在提醒他的身份：“如果是以前到好说，但最近，资源有些紧张。”
“那阿瑞斯榜……”孙无情还是一头雾水。
这怎么就要到打架的事情了？
“阿瑞斯榜首的奖励，用的是‘朋友’的备用内存。没有什么事是‘朋友’做不到的，但根据它能调用的计算量，会告诉你完成需求相应的时间。由你自己决定。”王清野思前想后，只有这一个办法：“这件事情比较特殊，但无非是另一个外派任务，应该够用了。”
没等孙无情回应，王清野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要回去准备。孙无情看着他的背影，也最终没有再喊住他。
学院正午的钟声响起，秋日的阳光照在走廊之上，王清野的影子拉的很长。
但终究不像二十年前的挺拔模样。
很快，王清野挑战阿瑞斯榜首的消息传遍了学院。说到底，是被苏起的大嗓门喊出来的。
更有意思的是，管甚在百忙之中，依然迅速的回复了王清野。
应战。
不知实情的同学议论纷纷，孙无情托秦楚安告诉了张灵秋事情的始末。一直还在房间里抹眼泪的她最后还是出了房间，看到等在门外一脸担心的孙无情和秦楚安，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不怪你。”她路过孙无情身边，红肿的双眼里是复杂的神色。秦楚安也看了孙无情一眼，跟上张灵秋，差她身后半步。
城堡里，学生聚集到一间间公共休息室。“朋友”给每间休息室调好了权限，可以看到两人的对战场景。
对外宣称，这是一次示范战。这里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战神榜首的奖励。只是因为能看到两位老师的模拟对战，都兴奋异常。
“听说王老师已经受了伤？”
“不只这样啊，你看看，他们选择的对战模式……”
“全环境模拟实战？没有任何数据修改……这相当于面对面打架啊！”
“你看这榜单，管甚老师居然是第一！”
听了这些话，张灵秋的手攥得紧紧的。对于刚入学半年的新生，基础还未牢靠，大多数都是第一次接触阿瑞斯榜。“朋友”在这个系统里下了很大功夫，要挑战这个榜单，使用者需要浸泡在特殊的液体内。全身的数据，经过“朋友”的扫描，一比一的复制进系统，精确到原子。
王清野和管甚的身影，慢慢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中。
一边一身黑袍，一边身背长棍。
只可惜，“朋友”完全复制了王清野目前的身体状况。王清野抬起手，便知道自己还没完全恢复过来。而管甚在他对面，眼神依旧如往常一般淡然。
战神榜。挑战管甚的，不止他一个，也不止他一次。
十年，这是管甚在战神榜首上待的时间。
王清野第一次不敢看管甚的眼睛。他们曾是同窗，他对这个有着东国血脉的男子知之甚深。
管甚从不放水。
倒计时，还有五秒。
念力化成极细的丝线，碰到了他的黑袍。
和张晓晓的力量很相似，但也很不同。臣服一出场就要碾压四方，狂暴的力量让万物心生胆怯。
但念力，可柔可刚。
发挥到极致，在他的念力范围内，便是独属于王清野的领域。
自从他获得这个恩赐后，便浸淫其中。一练，就是二十三年。
在当年，管甚只是一个b级学员，王清野是s级，有恩赐，所有人都不意外。
管甚没有恩赐，所有人也不意外。
但管甚从没有输。
棍子被他摘下，斜握，棍尖轻砸地板，便砸出了一个豁口，可想而知这有多重。
他永远沉默寡言，对战时，双眼似乎有些走神。看起来平平无奇，从上到下，不外溢一丝杀气。
“当年你得到战神榜首的位置，就一直没下来。这些年，再没有人得到榜首的奖励。”最后三秒，王清野让“朋友”关闭了通信，问了管甚一个问题：“那个奖励，你用了吗？”
他很好奇这个问题。当年管甚不知从哪里听来了战神榜首奖励的事，便没日没夜的苦练，几年之后，便再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就连苏起也是一样。
管甚用这个奖励，到底要做什么？
如果他已经用过了，那这个榜首的位置，让开无妨。
但这十几年来，挑战他的所有人，都被他斩于马下。他每天一刻不停地提升自己的实力，反倒像是在守护这个位置。
照这样推论，他是不想让其他人再拿到奖励。
王清野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那个创造了阿瑞斯系统的人。
“是校长让你……？”
但回答他的，是一根棍子。
上面泛着寒光，没有一丝瑕疵。看到它的时候，已经占据了王清野全部的视野。
如果真的砸实了，整个学院上下，或许只有苏起能抗的下来。
所以王清野要退。
这是他的领域，他退一步，管甚的棍子就要多承受一步的压力。
无数的丝线早已经张开。每一根线都由几十万根肉眼不可见的纳米线缠在一起，几乎感受不到重量，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它们折断。
但这却是世间几千年来，最锋利的刃。
光洁无暇的棍子上，已经被勒出了无数道细小的刻痕。王清野并不需要硬把它拦下，只让它偏离了一个角度，棍子无奈地擦着王清野的耳朵呼啸而过，劲风留下一道血口。
棍子上裹挟的力量让王清野心有余悸，但更让他担心的是，棍子后已经没有了管甚的身影。
拳头，来自身后。
管甚的身体变得和章鱼一样柔软，血肉之躯根本无法与王清野的武器抗衡。但他利用手里的棍子开路，便在身后找到了突破口。拳头抵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却依旧挥出不可一世的拳风。
王清野也是人，在浑厚的念力，也不可能毫无破绽。再加上上次出任务的阴影还在，心神一松，便露出了一个破绽。
百密一疏。
对管甚来说，今天的王清野，比之前还要好对付。
王清野伸出手掌，无形的念力喷涌而出。管甚的拳头，离他的掌心，不到一寸。
下一刻，王清野的身子飞了出去。巨大的反震力甚至折断了他的手腕。
管甚神色不变，走到插进泥土里的长棍之前，看着满是划痕的棍子，在一端摁动了机关，又从棍子中间抽出一根新的，更细的长棍。随意挥舞，众人便看到了一张更密不透风的网。在半空中的管甚没有催动念力，手里的纳米线全被管甚一棍子捞了过去。
面对王清野，管甚还是一如既往的认真准备。
很多年过去了，他有了新的战斗方式，念力比十几年前更加浑厚。但对管甚而言，他和之前没有区别。
因为他追不上管甚。更别说现在还受了伤，心伤。
他知道他在洞穴里见过那个人，那个和他很像的人，那个说不定比他还强的人。现在，因为张灵秋的事情，他迫不得已要再战一次，便失了平常心。
看着不肯认输的王清野，看着他身边密密麻麻的铁片，任何一片划过管甚的皮肤，都有可能威胁他的生命。只要王清野能拦下他一次攻击，狂暴的铁片风暴足以将他撕碎。
一击定输赢，他终于开始有点兴奋了。
每一次战斗，每一次，都是这步境地。虚拟世界也好，现实也好，他早已经历无数的生死。
但他都活着。
他的膝盖微微下沉，王清野一口气还未吸到底，这是最好的时机。
拦下所有的铁片，破开所有的防御，此时此刻，他要王清野死。
管甚是那么想的，也是那么做的。
当棍子挡下每一片袭来的薄刃，把王清野的身体砸成肉泥，全院学生都仿佛觉得那根棍子砸在自己的心上。
三次交锋，战神榜第三，王清野落败。
第六十章 挑战管甚
对战室外的走廊上，苏起坐在地上，巨大的身子被天花板压弯，小脑袋滑稽地盯着门口，一脸苦涩。
谁都看得出来，王清野不可能打赢管甚。十几年前就没赢，现在更不可能了。这一点，苏起比所有人都要清楚。
一声轻响，他听到了两人走出培养机的声音。战斗已经结束。
管甚打开了门，手里握着他的棍子，抬头看了苏起一眼，二话没说，往走廊另一侧走去。
王清野也离开了对战室，步伐有些虚浮，手掌紧紧攥着，在发抖。
“何苦。”苏起看着管甚的背影，对王清野道。
听了这句话，王清野痛苦的闭上眼。刚才的对战，每一帧画面他都记得清楚。光是管甚弹开他上千枚铁片的身法，他就自愧不如。如果不是确认了他们进的是全环境模拟对战，他简直以为管甚偷偷调了数据。
连续被两个相似的人击败，即使是他，也很难再保持平常心。他甚至不相信，自己的念力，是否还能达到过去的水平。
而且，关键是，张灵秋不能离开学校了。她父母的事，只能等待“朋友”腾出手。
唉。王清野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叹了口气。
“那个小姑娘的事，我听说了。”苏起宽大的手掌快比王清野的上半身要大，他拍了拍王清野的后背，对着走廊另一侧，亮出了他的大嗓门：“喂，管甚。”
管甚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
“我也来打一场。”
“十五年，一千四百八十一场，全败。”不见管甚的声音多大，但却十分清晰的传了过来。刺进苏起的耳朵了，让他不自主地掏了掏耳朵。
“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王清野十分惊讶，连忙提醒。
“那你打不打！”苏起没理会他们，就和往常一样问了一遍，听着语气，就像邀请好朋友去打游戏。
阳光的阴影下，他们看到管甚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便消失在了走廊上。
“你想多了，我又不一定打得过。”苏起艰难地在狭小的走廊上爬着，直到出到外面的操场，他才能舒展身子：“家里人出事，她肯定着急，我能理解。权当尽老师的义务。你回去休息吧。”
王清野无言，目送着苏起巨人般的身躯，眼里是止不住的苦涩。
十五年，一千多场败仗，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撑过来的。但他知道，苏起想要榜首的决心，绝不比管甚要小。
“朋友”不能将他的家人复生，他只想要一个公道。查了十五年，他也没放弃战神榜这条路。
“校长，你到底在哪啊。”王清野抬头，看着学院上空永远不会被云遮住的蓝天，叹道。
。。。
苏起那场战斗没有被其他人知道。这么多年，他挑战了管甚无数次，早已是家常便饭。结果，也自然是没有变化。
鲜有人知道这场战斗，除了孙无情和明月安然。他们的数据权限和教师相同，很快查到了这件事。
“真的只有这个办法？”孙无情一筹莫展。他一直认为“朋友”无所不能，现在只是要它查一个人的下落，怎么发展到老师们打生打死？
“灵秋家人的事，不简单。”安然翻看着各种资料，才发现困难在何处：“如果是普通的失踪案，那‘朋友’早就该找到了。问题就在于，有人故意带着她的家人躲开了‘朋友’的监控。一涉及到联邦的阴暗面，搜索难度就变大了。更何况，那是学员的家属。如果针对这个展开行动，对‘朋友’又是一个负担。”
孙无情无言。他明白“朋友”的决策远比他们想得要远，要到位。如果是平常，“朋友”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但这一次，是他好友的家属，更何况，他觉得责任在他身上。
“喂，你又要去哪？”安然很少见孙无情如此急躁。
“我也去试试。”孙无情觉得自己疯了。当时面对和管甚相似的那个神秘人时，如果不是“朋友”操纵着他的身体，他连一秒都支撑不住。
事实也确实如此。当孙无情摸着自己的小心脏从培养液里出来时，正对上管甚轻蔑的眼神。老实说，他还是孙无情的半个师父，自己的身法都是他教的，到现在每晚还练着，怎么可能打得过。
连一秒都没撑住。
孙无情心里暗自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打开对战房的门，却没想到正面碰上了张灵秋的脸。
苏起的事，她不知道，孙无情来帮她的事，她也不知道。
她只是想通了。
王清野她去看过了，四十几岁的人了，倒不是说老，但言语之间，已经有了份沧桑意味。爱丽丝老师还沉浸在失去恩赐的伤痛之中，张晓晓则一直在外出任务，没有回来。
学院最关心自己的几个人，都已经尽力了。
失踪的是她的家人，她却只会哭。
“老师。”她的声音一反之前的软弱，直视着管甚的双眼，畏惧被她深深的藏在心底：“也请让我试一下。”
试一下，我想战胜你。
这简直就是疯话。莫说管甚，就连孙无情，她都打不赢。
“我一天只给你一次机会。”管甚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肩膀耷拉着，身后连棍子都没有背。
张灵秋咬着嘴唇，向他鞠了一躬，走进了对战室。
。。。
“你怎么就让她进去了？也不拦一下？孙哥，你……”秦楚安罕见地朝孙无情发起了脾气。而更罕见的是，孙无情没有还嘴。
夜晚，学院的公共休息室里，昏暗的灯火照亮了孙无情的侧脸。一直炯炯有神的双眼耷拉下来，看着有些疲惫。
夜风中，他似乎听到张灵秋的抽泣声传来。
这真是他最不擅长的事。自从有记忆以来，无非是执行“朋友”的决策，找寻自己父母的踪迹。要他杀人变杀，要他上学便上。自己的事才是最重要的事，也正因为这样，他确实没把赌场那件事放在心上。
现在，他有点后悔了。
下午，还没等他离开走廊，张灵秋就走了出来。
对战时的伤痛依旧保留，无论是被砸碎成肉泥也好，还是脑袋被拍碎也好，面对死亡那一瞬间的心悸，很少有人能受得住。
他自认无情无义，但看到张灵秋一瘸一拐的样子，他还是内疚。
“那我能怎么办？”
秦楚安也不好发作。张灵秋晚饭后就躲在房间里哭，自诩家境优越的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插手不了这件事。权限不够，他连张灵秋父亲的踪迹都查不到。电话打到他父亲那里，都推说在忙。
整个联邦，似乎都很紧张。首都间歇性的封城，哪有人有心情管秦楚安的任性。
“能不能……让灵秋打败管甚？”沉默了一会，秦楚安说了一句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带进去吗？我给她弄激光炮，智能战甲，只要是武器，我能给她弄。”这话有点说大了，他自己的恩赐都没恢复到原来的水平。听了这些话，只能让孙无情头大。
夜越来越深，森林里，曼珠和川乌还在训练，忘语在练习战甲操作。而张灵秋，一个人卧在自己的大床上，想着家里的破旧样子，还有将近半年没见面的父母，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她伸出手，恩赐压碎了面前的一尊花瓶，压落了墙上的一盏吊灯，落地窗的玻璃也应声而碎。夜风吹了进来，也混杂着她两个同伴的叹息。
张灵秋没有忽视每天恩赐的锻炼，按照王清野的说法，有空的时候就使用恩赐，不出十年，她一定能成为另一个张晓晓。
可现在，只过了几个月。
面对管甚的时候，她已经拼尽了全力。恩赐化作一张大手，欲把管甚压在地面上。
就像她想把一座山拍平。
这哪里做得到。
张灵秋抹了抹眼泪，有些土气的脸藏在雪白的被褥之间，不希望任何一个人看见。
秦楚安也好，孙无情也好，她还是没消气，但又能怪谁呢？自己父母的无能和不可理喻，她已经领教了十几年了，一直担心发生这样的事情，所以每天都会打电话，每天都会提心吊胆。
但当事情真的发生了，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张灵秋睡不着，一整个晚上，臣服的力量一直围在房间内，不少家具被压成齑粉，空气里弥漫着忧伤的气味。
第二天，张灵秋还是瘸着腿从对战室出来了。
即使她有心要躲过管甚的进攻，却依旧逃不了失败的命运。臣服的力量对他来说还是太弱，只是让他的速度减慢一丝。她和管甚之间，依旧是天差地别。
今天又失败了，每过一天，她能找到家人的概率就越低。
或许，已经找不到了吧。如果是绑架、诱拐，如果连“朋友”都没能找到，就算自己获得了外出许可，又有什么用呢？
就在这时，走过拐角的她，正巧路过了城堡中心的那栋高塔。
塔下，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孩子在看书。她今天换了一个地方，为了等一个人。
“灵秋。”安然放下书本，看向她。
“学姐，你怎么在这？”张灵秋有些意外，挺直了腰板，让自己看上去没什么大碍。
明月安然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好一会，才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我来想告诉你，你可以打败管甚老师。”
第六十一章 雌虎之威
事实上，知道安然恩赐的人不多。所以，当她开口说这句话时，张灵秋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在她眼里，安然是二年级神秘的学姐，和川乌一道，都是深藏不露的人物。
“我的恩赐，是预言。”安然从孙无情口里得知这件事情后，也认为自己该负上一点责任。当时她拦下了孙无情，无论是为任务考虑也好，还是不愿惹麻烦也好，结果如此，就没有辩解的意义。
那就帮帮她。
就在上一次任务中，安然的预言帮助王清野挡下了那枚子弹，这也是她一直在证明的东西。如果用好这个能力，可以改变还没确定的未来。
“所以……？”张灵秋两只手握在胸前，不明就里。她确实震撼于这个强大的恩赐，但不明白这和管甚的对战有什么帮助。难道她要预言自己的输赢？
“来吧，找个没人的地方。”安然带她悄悄上了塔顶，没有告诉她这里曾经是校长室，但反正校长说了随便用，也没说不可以拉人进来。
只是s级权限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下午，对战室。
这是第二天的对战，管甚开始发现了一点问题。
张灵秋撑过了三击。
她没有改变失败的结局，但多撑了十秒。
要知道，王清野也不过是撑的十秒。
对战时长并不意味着什么，越是高端的对战，越是会在更短的时间内结束。所有的计算和力量在一瞬间爆发，对付旗鼓相当的对手，不能留有余力。
让他疑惑的是，张灵秋的身法。
仿佛预料到他的行动一般，张灵秋开始尝试着控制她的恩赐。臣服的力量预判了他的落点，终于给他造成了一丝麻烦。
当然，如果他的棍子还在，不会给她那么多时间。
而再如何精准的预判，也难以弥补实力上的差距。她跑的没管甚快。肌肉的训练，药物和手术的辅助，经年累月的修行，加在一起，才是管甚。
这是时间的力量。而张灵秋不过是一个入学半年的萌新。
她的挣扎，不过是雕虫小技。
“你见过安然了？”走出对战室的培养液，张灵秋还没缓过劲来，管甚的声音就出现在身后。
她的动作并不是来自于她本身的预判，倒像是提前背好了答案。
能知道答案的，学院里只剩下一个人。
预言家，明月安然。
张灵秋握住门框的手停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敢回身。她知道这是瞒不过的，但她也没有违反规则。对战能带任何东西进去，就和现实生活一样，只要你能带在身上。
包括提前背好的答案。
她已经做好了被管甚说教的准备，这不是她的力量，怎么看，都像作弊。
但出乎意料的是，管甚没有再说什么。上前帮她打开了门，侧身让她先出去。他一直都是这样谦谦君子的风度，只是话有点少，脸有点冷，让人望而生畏。
张灵秋对他鞠了一躬，离开了房间。
“感觉还好吧。”高塔上，安然已经看完了对战视频。只是担心张灵秋的身体状况，毕竟在虚拟世界中，被管甚一掌拍穿胸膛的滋味可不好受。
“谢谢学姐了。”张灵秋一如既往的礼貌。尽管这次的战略没成功，但她还是看到了一点希望。只是有人来帮她，有些过意不去。
安然却皱起了眉头，这场战斗她从头看到尾，自己的预言起到了一定效果，但还是没能改变结局。
张灵秋失败的结局，在她眼里，是板上钉钉的事。她的恩赐可以看到很多种未来，最有可能发生的，就越清晰。
现在，张灵秋逃不掉失败的命运。
她不能看清太过遥远的事情，越遥远，越不确定。
只是这看似渺茫的未来，她想去试着改变一下。总不能永远做一个送葬者，在必死之人面前做提前的祷告。
她是提乌斯学院s级学员，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下面有个人在等你。”安然眉头稍舒，看着窗外说道：“是吕岳学姐。”
很陌生的名字，但张灵秋还是听话地下去了。
就在塔下，穿着热裤和t恤的吕岳正在到处晃悠，嘴里依旧叼着一根棒棒糖，手臂上似乎沾了一点污渍，然后被她舔掉了。
“学姐？”张灵秋对她有一点点印象。
“吃糖。”吕岳眨了眨大眼睛，热情地递上一块糖，又从身后掏出一个小盒子：“废话不多说。听说你每天都要和管甚打一场。我没别的意思，就想看你打赢。”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枚透明的果冻一样的小球。
“这是毒，毒是我的恩赐。”吕岳没有过多的解释：“准备的时候，丢一颗在自己身上。”
没等张灵秋道谢，吕岳又吊儿郎当地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室。张灵秋看着手里的小盒，并没有完全意料到之后的事情。
第三天，在安然和吕岳的帮助下，张灵秋多撑了五秒。吕岳配的毒药环绕在张灵秋周围，管甚一旦近身，呼吸就收到了极大的阻碍。神经病毒并不会挑选感染者，也不知道吕岳用了什么方式，才让这毒如跟随主人一样跟着她。
但那毕竟是管甚。闭气，闭眼，仅仅是感受到张灵秋移动带起的风，拳头便指向了她身上所有的死穴。
十五秒，张灵秋再次落败。
这一次，管甚甚至问都没问。大步走出了对战室，张灵秋甚至都没看到他的表情。
而今天，又有一个人在塔下等她。
“这些东西，你拿去。”秦楚安背着一个大包，朝她打开，里面是各式各样的武器。通常学员想要的武器都由学院准备，但杀伤力太大的，还是被明令禁止。所以在背包的最下面，藏着一些违禁的武器。
冷兵器经过他的特殊处理，刀刃前还覆盖这一层纳米材料，这是独有秦楚安才能定制的东西。得益于那个神秘的武器店老板的指点，秦楚安也能打造出能和管甚的棍子匹敌的冷兵器。
“但我……”
“没事的，这里还有机械外骨骼。”秦楚安知道张灵秋的担心从哪来。即使拿到了兵器，她也不可能有和管甚对刀的力量。但秦楚安做的这份机械外骨骼，也是一套标准的联邦作战服，是直接通过外力，提升身体素质的唯一办法。
当然，苏起也试过这种方法。
但面对管甚，不过聊以自♂慰罢了。
“谢……谢。”张灵秋犹豫了一下，秦楚安直接把背包的袋子递到她手里。她知道他伤还未痊愈，做这么多东西，应该花了不少时间。
“去吧。”秦楚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抓耳挠腮，看着张灵秋低着的小脸，自己有点想……亲上去？
结果两人只是在原地愣着，半晌，张灵秋才又道了一声谢，拖着背包往塔顶走。而秦楚安只是看着她的背影，也忘了去帮她一把。
还没上到塔顶，背着背包的张灵秋就听到了轮椅嘎吱嘎吱的声音。就在重重叠叠的书架后，川乌的黑布慢慢显现出来。
他叫住了她。然后同样把一个玉佩一样的饰品交到她的手上。
“这些终究是外力。”在学校里，除了王清野，最了解恩赐原理的可能就是川乌。他没日没夜在这里研究的，就是有关恩赐的事情：“它们能让你活得更久，但想要赢，需要让管甚臣服。不是指他的身体，而是他的心。”
说完这句话，他表示用完了玉佩里的力量，还可以找他要。便又重新隐回书架之中。
看着大包小包的张灵秋从楼下上来，安然眼睛里闪过一幅幅画面，紧锁的眉头终于慢慢舒展开。
“来吧，我们制定明天的战略。”
这场本来是张灵秋偷偷发起的战斗，不知何时慢慢传遍了整个校园。他们或许不了解张灵秋的实际情况，但这份勇气和魄力，值得他们去帮一把。管甚在这件事情里表现出来的冷漠，并不得人心。
尽管这是制度，是规定，但在人类心里，似乎天生有着打破规矩的**。
第三天，管甚终于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
张灵秋带进对战室里的东西，似乎有点多。
吕岳的毒，川乌的光，秦楚安的兵，还有安然的预言。一群s级学员，学院的未来，都选择站在张灵秋身后，他们都看着管甚，看着这场战斗，即使明知道打不赢，也不会有一丝怯懦。
管甚很喜欢这种态度，也早就料到。所以今天他带了棍子。
走出对战室时，就在张灵秋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嘴角扬起了一丝微笑。
“我期待明天的对战。”他留下这一句话，背着棍子，大步走了出去。
而张灵秋，也在今天，收到了最后几件礼物。
“明天加油。”王清野把自己的黑袍展开，仔细地披在张灵秋身上，里面藏着他的力量和心血。
而另一边，有些憔悴的爱丽丝正在帮她的武器上毒。她曾经和吕岳有过研究，在淬毒这方面，她是有名的专家。
就在这时，一个白色的小机器人朝她滑行而来，递给她一封信，里面装有几支注射管。王清野看到信上的笔迹，露出了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
不远处的宿舍楼，孙无情放下手机还没有多久。打电话给张晓晓，似乎成了他唯一能做的事。
寄给张灵秋的信里，只有一句话。
“让管甚跪下。”
第六十二章 天地臣服
当李建成来到管甚的办公室时，他正在吃早餐。
一碗稀粥，一小碟咸菜，一个水煮蛋。他吃得很香，李建成看的都香。
他知道管甚虽然看上去健康，但胃并不好。早餐吃粥，中餐也是，晚餐也是，据说都是东国那边的习俗，对胃好。
见他进来，管甚头也不抬，继续喝粥。
空气里多了一股浓郁的草木味道，李建成一身园丁装扮，裤子上沾满了泥土，一株小草黏在上面，好像在上面生了根。
“给你带点南方的特产。”李建成从身后拎出一篮子水果。他刚从南方出任务回来，没忘记管甚的小要求。
联邦南边种植着大量新鲜瓜果，管甚每次都说，一定是从那里来的才好吃。用科技手段种的，没那个味儿。
也或许，因为他老家在南方。
“学院似乎闹了有意思的事情。”李建成坐下来，手指在虚空中一点，调出了网络界面。停顿了一下，看向管甚：“你不担心？”
你不担心，整个学院来针对你？
管甚轻轻摇摇头，继续喝粥，剥鸡蛋。常年握着棍子的双手长满老茧，宽大有力，只是轻轻抚摸，蛋壳便化作碎屑落下，但里面的洁白依旧完好无损。
“我很好奇，当年你拿到榜首的位置时，许了什么愿望？”李建成探过身，这个问题他问了不止一遍，其他人也是。只是看到现在学院里的气氛，他比以前更好奇了。
管甚守着榜首位置十五年，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没回答，吃完早餐，扫掉桌子上的蛋壳，一切如常，好像没听见李建成的问话。
“嗯~”李建成一脸知之甚深的模样，拖着长长的尾音，扶着膝盖站起身，也没说什么，便离开了。
办公室又只剩他一个人。他拿粥碗去水池那儿冲洗，还扎着马步，两条腿仿佛老树根，没有一丝颤抖。
多少年了？二十年，三十年？锻炼永远不分时辰，这些基本功，每天都在重复。
习以为常。
打架，无非是要打中人，以及，不被别人打中。
更简单说，要比别人快，比别人有力。
苏起走了一个极端，论战场，他不如苏起，论单挑，苏起不如他。而剩下那些人，并不知道什么是武，所以打不赢他。
武，就是他的恩赐。
所以当他看到那个视频时，他砸碎了办公室所有的东西。
那是从孙无情的视角，看到那个带着狐狸面具的人的视频。不是他查到的，是那个人给他的。
这也是，管甚一直想要找的人。
从那最细微的动作里，他看到了恩赐的痕迹。对方明显不敢过度使用，但当那根长棍挥舞起来时，总有几个地方是如此的违和。
管甚很了解他，所以确信他动了手术。
哒的一声轻响，管甚手里的瓷碗碎成两截。他看着清水从破碗里流出，照出了他那有些狰狞的脸。
。。。
下午，是第四次对战。
管甚穿上了作战服，拿起了“朋友”不断帮他升级换代的长棍。一直都很称手，十几年来都是这样。
他看着站在他对面的张灵秋，身材娇小，表情犹豫。若说和二十年前的张晓晓相比，到是有几分相像。
曾几何时，那只母老虎也是那么的清纯可人，不谙世事。
倒计时还有五秒，张灵秋已经开始手忙脚乱的做准备。砸碎吕岳的毒球，检查王清野的披风，手腕上甩出一把短刃，背后还背着一把比她还高的激光炮。看上去一副负重作战的滑稽模样。
惹得管甚想笑。
或许是排练了很多遍，最后一秒，张灵秋姑且是摆出了打架的阵势。
但依旧破绽百出。
管甚手握长棍，闭气，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向前冲出，棍尖毫无花哨的直指张灵秋的咽喉，不偏不倚，不论她怎样动，管甚都能迅速的调整进攻角度。
但他第一个对手，是王清野。
黑袍里，密密麻麻的丝线像上次一样缠绕在长棍上，勒出了一道道划痕。管甚去势稍顿，张灵秋大胆近身，手里的匕首朝管甚手腕刺去。
她不保证能一击必杀，也没有管甚那样精准的眼光，只是匕首上有毒，她身周也有毒，能削弱一点，便是一点。
毕竟她现在，可没前几天那么容易死。
秦楚安给的机械外骨骼，勉强把她的身体素质提高到五级。尽管和管甚相比依旧是云泥之别，但好歹有了一战之力。
管甚把棍子一甩，连同上面的丝线一起甩到天边，又顺势从棍子中抽出另一根细棍，这是他当时针对王清野的策略。
张灵秋似乎早就预判到他的攻击，俯下身，长棍划过自己的头发，擦破了头皮。
即使有安然的答案，也不代表她可以安全躲过。
但只要还没死，就有机会。
管甚低头，长棍划过一道诡异的弧度，点向张灵秋的死穴。
每一击，都是雷霆万钧。
汗还未从身上流下来，张灵秋后脖子上的一枚玉佩便开始散发光芒。
三千流光，那一刻，天地一片光明。
不能视物的光明里，管甚露出了一丝苦笑，闭上了眼睛。
短时间内他看不见了，但并不意味着他打不到人。
感受气流的涌动，张灵秋奔跑的身躯在他脑海里慢慢显出形状。他举起长棍，轻而易举地拦下了她的进攻。至于她的匕首沿着棍子欲割破他的手，也最终无功而返。
这些，不过都是雕虫小技。光明夺走了他的视线，剧毒阻碍了他的呼吸，念力在不断干扰他的行动。
但他依旧是那个顶天立地的战神。
长棍挥舞起来，一片密不透风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长棍所及范围内，任何进攻都是徒劳。上面裹挟着的恐怖力道，触之即死。
可还没等管甚喘息片刻，他忽然发现自己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那东西看起来很轻盈，可一旦纠缠在一起，便成了一张坚韧的网。
他低头一看，是藤蔓。
有些黝黑的藤蔓，上面还长着青翠的叶子。在短短几秒内，它们居然破土而出，悄无声息地缠在了管甚身上。
这简直违背了物理定律。
所以这是恩赐。
管甚很清楚，这个恩赐，来自于李建成。
就在他上午离开自己的办公室，转眼就到了张灵秋的宿舍外。几颗漆黑的种子，里面应该混进了他那股自然的力量。
王清野的丝线很好解决，管甚可以拼力气。
但这些藤蔓就不同了，和它们拼力气，是在和大地拼力气。
这就是他不喜欢李建成的能力的原因。对付他，应该用枪。
只可惜，来的并不是李建成本人。这些藤蔓，没有后续的能量支撑，很快便被管甚扯断。
但还是阻了他三秒。
三秒内，张灵秋摘下了身后的激光炮。能量已经充满，蓄势待发。
以管甚的实力，子弹都可以躲开。一方面子弹体积较小，另一方面，他总比对方按扳机的速度要快。
可现在，他看不见，还被李建成的藤蔓拦了一下，已经慢了。
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光还要快。
管甚做好了丢掉一条手臂的准备，但他还是错了。
扣动扳机的不是张灵秋，是明月安然。
他要往哪边躲，早已经被她“看”到。
一阵光芒闪过，血肉都被燃烧殆尽，管甚半个身子，在强烈的激光中消失不见。只有血水从光滑平整的切口中缓慢滴下，因为高温，血管也被堵上了。
赢了吗？张灵秋放下枪，脑海里只闪过这个念头。
赢了吗？
安然学姐怎么说的？激光炮之后是什么来着？
好像没有了，她没说自己会不会赢，只说要靠自己。
激光打出去之后，就要靠自己？
靠……她的思绪被一阵劲风打断。枪口放下，迎面而来的，是管甚的棍子。
气势如虹，一往无前。就在张灵秋按下扳机的一刻，他已经掷出了他的武器。
管甚还没死，破破烂烂的身体和意识还能撑几秒，但如果被棍子砸中，张灵秋必死无疑。
王清野的黑袍已经不能帮到她，吕岳的毒和川乌的光也拦不住，李建成的种子已经用完了，而她现在还摆着标准的战术射击动作，简直就是一个活靶子。
要靠自己。张灵秋这才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她的选择，决定了她自己的未来。
这一点，安然也帮不了她。
隔着棍子，她对上了管甚的眼神。即使血流不止，他的一条腿还是深扎进土地，眼神里没有任何痛感，好像被轰碎的不是他自己的身体。
他在撑着，看着棍子落在张灵秋的脑袋上，一如既往的淡然，一如既往的骄傲。
他永远不会输。
这让她有点讨厌。
可能是因为注射了张晓晓的血清。
恩赐的流动，实际上是能量的流动。指挥权来自于大脑，感受到周围的空间，连接它们的媒介，是电信号。
而触发这个恩赐的咒语，就是让别人臣服于她的信念。
现在，她是张晓晓。四王之老虎，臣服之君王。
就算是管甚的铁棍，也要在她的信念面前折断。
一股堪比张晓晓亲自的威压从天而降，就在张灵秋额前一寸，铁棍终究是垂了下来。余力捅穿了张灵秋的小腹，把她钉到了地面上。
但这足够了，管甚伤得比她重。
还有十秒，他的血就会流干。
这个十五年未变的榜单，在这平静的一天里，就要宣布易主。
这是管甚守了十五年的位置。
他有信心击退所有的来敌，但不代表他能一个人同时击退那么多来敌。
张灵秋身上背负的，是学院所有人的期许。
这一次，不再是什么君子之战。
“你赢了，小老虎。”管甚嘶哑的嗓音里，透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欣赏和温柔。
第六十三章 毒王吕岳
当张灵秋走出对战室，几乎所有人都挤在走廊上。见她出来，欢呼声盖过了所有声音。
众女伴把她围在中间，胡卿意开心地在她身边抹眼泪。人群中，秦楚安掂着脚往里看。孙无情在他旁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大概是他见过的，最多恩赐出场的一次战斗。在此之前，他没有想过，如此多的恩赐，可以被同一个人使用。
关键是，他们愿意张灵秋去用。
这会暴露他们的实力，把恩赐交给她，相等于半条命交了出去。对川乌来说，若非孙无情的救命之恩，他也不会得到那块玉佩。
但张灵秋不需要理由，因为大家都喜欢她。
这么多年来，能让老师们倾囊相助的，大概只有张灵秋一人。一个平平无奇，经常哭鼻子的女孩。
但爱丽丝知道，她把她的课程研究的多么透彻；王清野也知道，练习恩赐时她有多么努力。
被人围着的张灵秋这回没有哭，只是回过头，看着出现在门里的那道修长的身影。管甚面无表情的站在那，眼神淡淡扫过众人，背后背着标志性的棍子，一言不发。
啪。极响亮的一声，苏起宽大的手掌拍到管甚的后背。巨大的力量下，管甚依旧稳稳站在原地。他抬头，站在一旁的众老师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最可恨的是李建成，这个人昨天刚回来，今天就给张灵秋送了东西，给她的胜利埋下了极重要的一笔。现在这个老贼还指着他笑，管甚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王清野上前勾住了他的肩膀，管甚也只好苦笑着摇摇头，任由他把自己拉出对战室。
“打得不错。”经过张灵秋身边时，所有同学都静下来，听到他说了这一句话。
直到这时，张灵秋的泪珠才涌出眼眶。她朝管甚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王清野回过头，摆摆手让他们散去。
送张灵秋回宿舍时，路过城堡中央的塔楼，她下意识地往上看了一眼，只见到一片白色衣角随风扬起，一双黑色的眼睛似乎也在看她。
宿舍里，庆功宴已经摆好。很多人都看了那场对战，既然老师连恩赐都给了，自然不建议把这当成一场示范战。
不是要证明恩赐一定比管甚的武术强，只是想告诉他们，力量和信念，缺一不可。
张晓晓给的血清只能强行拔高张灵秋的恩赐水平，但想要操纵这股力量，要比之前难上千百倍。而且在管甚的威压下，还能保持平常心的她，即使是受伤了动作也不曾停滞的她，学院少有。
胡卿意刚递过去一杯饮料，秦楚安便凑到张灵秋跟前，也没想好说什么，只是打算恭喜一句，却没想到张灵秋却扑了过来，双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谢谢。”秦楚安给的装备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如果不是他，那些违禁武器学院里也找不到。
“不……不客气。”秦楚安有些罕见的脸红。四周起哄声变得更大了，张灵秋也红着脸放开他，伸手接过了胡卿意的饮料。
气氛越发活跃了，但庆功会还未开到一半，张灵秋忽的站了起来。
庆功会是庆祝她打赢了管甚。
但她为什么要去打管甚来着？
“不对，我给赶紧去和‘朋友’说。”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就打算往外跑。
夺了榜首，便有了对“朋友”许愿的资格。她一开始就希望“朋友”可以让她回去，不说帮忙，至少给她寻找自己父母的自由。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如果自己家人不幸遇害，她也要把敌人揪出来。
一想到家里人，她的心跳便似乎停了。对他们的思念，以及他们对自身安全的不负责，永远是让张灵秋一个人如此操心。
但血脉亲情，自己永远无法割舍。
想到这，她又重新迈开步子，就要去找诸位老师。
但就在这时，她随身携带的手环震动了起来。秦楚安和孙无情一低头，发现自己的手环也在震动。
所有人安静下来，只看见张灵秋的手环浮出了一行清晰的字。
“提乌斯学院s级学员张灵秋任务书，请移至无人处打开，并申请屏蔽。”
她还没有和“朋友”说这件事，怎么就派任务了？张灵秋一头雾水，回头看着秦楚安两人，他们也是一脸懵逼。
避开众人，他们挑了一个僻静的教室，申请了信号屏蔽。
或许是老师们回去帮她把事情办了，张灵秋心想，回去一定要好好感谢他们。
打开“朋友”发给他们的文件，首先就是一个分组的成员名单。
孙无情（队长），吕岳，秦楚安，张灵秋。
上面列有四人的详细资料，看到上面熟悉的双马尾，还有她嘴里的棒棒糖，孙无情就感觉有些蹊跷。
秦楚安不认识这个人，正当他想发问，教室门被人一把推开。吕岳双手枕在脑后，叼着一根棒棒糖，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对三人点点头，权当打了招呼。
对出任务这种事情，吕岳习以为常。一切都由“朋友”安排妥当，他们都是联邦的临时特许执法者。在未获得正式的称号前，他们都以这个身份执行任务。
她靠在教室的一角站着，似乎不愿意靠近三人。孙无情回想起她给张灵秋的武器，低头思索，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身上有毒。”吕岳轻描淡写地解释一句。低头催促他们看任务内容。
这次专门为张灵秋设计的任务，是前往十二区，调查她家人的失踪案件。
从资料上看，这次的失踪案不普通。一旦腾出计算力，“朋友”便给出了足够的细节，来证明这场失踪案背后确实有某个势力在作祟。
这让张灵秋更加担心了。
“走吧。”孙无情看到自己队长的名头，撇了张灵秋和吕岳一眼，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接过了指挥的角色。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一位老师来参与这个任务，但考虑到是“朋友”的安排，便没有异议。
总不能还像上次一样九死一生吧。
半个小时后，首都地下出入口。空无一人的大厅内，迎来了全副武装的四位客人。他们身上穿的装备，要是没经过许可，肯定早就被抓起来了。
秦楚安穿上了最先进的战衣，背后的背包里，一把雕刻着花纹的刀柄惹人注目。孙无情和张灵秋也是准备妥当。
但差距更大的，还是吕岳。
她背了一个比她人还要大的背包，而且，披上了一套雪白的披风，上面似乎还搭载有光学迷彩，有一定的隐身效果。
风吹起了披风，露出了她惹火的小蛮腰，以及披风里藏着的密密麻麻的试管。
跟在她身边，三个人都被喂了特殊的糖果。吕岳的恩赐，仅仅是站在他们身边，从她身上散出的体香，就足够让普通人中毒至晕厥，如果她没有含着特质的糖果的话。
毒王，吕岳。是三年级s级学员之一。起得这样一个霸气的名字，做事风格也是风风火火。自从觉醒恩赐以后，更是没人敢轻易靠近她。觉醒后的剧毒体质，让她从来都是一个人执行任务，不知道为什么“朋友”专门让这四人待在一个组。
张灵秋想靠近她，却又有些怕。她口里含着吕岳给的糖果，没有感到什么不适，但实际上，如果她的血液不小心散在空气里，这三人都有毒发身亡的危险。
她没有太在意，对张灵秋微笑了一下，抬脚就往外面走。
孙无情跟在身后，走出首都的一瞬间，那家伙的声音果然如影随形的跟来了。
“你出任务那么频繁的？”首都外的“朋友”一如既往的痞里痞气：“现在的学员都不用上课？那么轻松将来怎么实现联邦梦？”
“闭嘴吧。”孙无情在脑海里回应，转身上了它叫来的飞行器。所有人都带着执法者专用的眼镜，却没有料到身边的队长能直接和“朋友”对话。
“让我看看……嗯……这次的任务我能看到。嘿，那家伙居然不打算瞒着我。哦，我凑，怪不得，分配的计算力不是首都的。”它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发牢骚：“现在计算力那么紧张，它还敢调用备用的内存？啧啧，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孙无情没有提战神榜的事，如果让“朋友”知道张灵秋打赢了管甚，不知道又要??露嗑谩?/p>
四人一行很快来到十二区，这里，是张灵秋的老家。看到熟悉的大楼，她的眼睛慢慢湿润起来。
就在这些高耸入云的钢筋水泥里，就藏着她破旧的小家。这里的住房都是“朋友”负责分配，如果他们不努力工作，就会一辈子住在这里。
但即使是这样，她也从来没有怪过家里人。
飞行器停在她家大开的窗户外面，还未进去，孙无情就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似乎衣服很久没洗，垃圾很久没扔，混杂在一起，便是难闻的酸臭味。
张灵秋有些不好意思，但秦楚安等人连鼻子也没掩盖，便随着她翻进了家。
里面，一片狼藉。东西扔的到处都是，没吃完的零食散落一地。但看起来不像是被翻乱的，好像本来就如此。
“分配的计算力下来了，我会重新搜索一遍这里。”“朋友”话音未落，几台飞行器从远方飞来，走下几个机器人，由“朋友”操控，对张灵秋的家展开了地毯式搜索。
她也顺从地打开了自己的房间，孙无情下意识的撇了一眼，里面干净整洁，微风吹动，空气里传来了一丝少女房间独有的清香。
但闻到清香的张灵秋却皱了皱眉，就在三人面前，下一刻，她的身子就瘫倒在地。
吕岳瞳孔微缩，一步走上前，拨开她的眼睛和嘴巴，迅速做出了判断。
“她中毒了。”
第六十四章 物是人非
两个小时后，张灵秋醒了过来。
不是在医院里，睁开眼，还是她自己的家。
“朋友”搬来了一个小型的手术台，由吕岳主导，入侵她身体内的病毒已经被驱逐出去。
所幸是吕岳在场，她的衣服背包里藏着的无数药剂，既能杀人，也能救人。
“普通的神经病毒。”看着仪器上逐渐平稳的指标，放她下了床：“只是针对你的，但似乎没有打算杀你。”
“病毒怎么可能在密闭空间中活那么久？”秦楚安满脸焦虑地从张灵秋的房间出来，看到她没事的样子，表情缓和许多。
“病毒放在特质的细胞里，细胞外包裹着一层人工薄膜。在这个房间，密度应该达到4.6摩尔每立方厘米。”吕岳脱下白手套，重新从兜里掏出一颗糖，继续说道：“基因能够完美的识别一个人。这个病毒有特殊的碱基对排列，让房间里的细胞与她自身的细胞进行物质交换，把病毒也过渡进去。而对我们来说，它会被消化掉。一种程序式的下毒手法。”
孙无情从“朋友”那里了解到，出身于医生世家的吕岳，被提乌斯学院录取前，就已经在国际杂志上发表过医学论文。
救治张灵秋的过程里，她更是没有一丝慌乱。孙无情在一旁看着，终于明白“朋友”为什么把四人组成一组。
“所以……为什么？”孙无情站在一旁，低着头扫视这杂乱无章的房间，眼神里露出思索之意：“如果有人在这里下毒，却又不想让她死。就算没有学姐，把灵秋送到医院，不到一天就可以解决。”
秦楚安扶着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的张灵秋，房间里的空气已经被清空，两个小时内，他们排查了整间房所有的可疑之处，应该已经安全。
“如果……是为了拖时间呢？”秦楚安想出了一个可能，但又摇摇头把它否定掉。来这里的不一定是张灵秋，如果是别人来调查，这个陷阱毫无意义。
“这是有可能的。如果对面也有智能电脑，不难算出张灵秋亲自进行任务的概率最大。”沉默了一会，“朋友”在孙无情脑海里补充道。
“为什么？”孙无情正在询问下一步的对策。
“因为学院不剩什么人了。”很多人类看不出来的逻辑，“朋友”能根据数据了解的一清二楚：“对外执行任务的人都有办法弄到数据。管甚要守校，苏起太显眼，李建成比较适合打野战。想来想去，学院现在能组出的队伍，你们四个最合适。你有我，首都的它是知道的。这一点，就比大多数人要强。”
孙无情不置可否，上前对三人说道：“走。查清楚了。”他手指装模作样地按了一下单片眼镜，“朋友”把刚才整理的资料发给了所有人。
就在张灵秋昏迷的两个小时之内，借由病毒本身的研究和之前的找到的蛛丝马迹，基本确定了对方和一区有接触。那里有联邦最大的药厂，他们的目标在那里的概率很高。
这是非常隐晦的一条线，如果失踪的只是普通市民，不可能动用那么多计算量去追查他们。但一旦计算量被调用，“朋友”立刻发现这也是一条大鱼。
能逃避“朋友”的监管的，怎么说都有着不小的势力。
张灵秋最后看了这个房间一眼。如果她的家人能找回来，今后应该会在首都定居。这里，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回来了。
她的房间很干净，很整洁，和房间外乱七八糟的客厅格格不入。但被子上落满了灰，自从她离开后，即使家里有人，也再没人进过这里。
秦楚安进去看过，里面的东西一件没动，只是出来时，扶住张灵秋的手比之前少了几分羞涩的颤抖。
离开首都不到半天，四人便在去往一区的路上。
这一次，可不是秘密任务。
沿途交通信号专门为他们变换，“朋友”把飞行器的速度飚到极致，繁华的城市在他们身下一闪而过，眨眼间一区就在眼前。
就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联邦军队开始调拨，一区将军王义，收到了让他哭笑不得的一条短信：协助特许执法者，孙无情。
而“朋友”，给孙无情他们安排了一区最安全的地方。
李显赫的家。
没错，就是那个曾经鄙视孙无情的龙套李显赫。四王灰蛇李承乾的亲戚。
联邦要他腾出四个房间，他不敢不照做，因为这是来自提乌斯学院的要求，还盖上了议会的戳。一切，都在几个小时之内布置完毕，收到消息时，李显赫还在睡午觉。
现在，他要站在他豪华的别墅外迎接。
“哟。”孙无情还是习惯性地打了个招呼。背着背包走过他身边。李显赫的管家和半年前一样年轻，皮肤黝黑，让他想起了曼珠。
秦楚安紧随其后，轻蔑地看了李显赫一眼，嘴角挂着他那奇特的笑容。落在李显赫眼里，就是**裸的嘲讽。
张灵秋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故事，对李显赫善意地点了点头，他长得还算好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帮我准备点这些东西。”吕岳不客气地甩过一张清单，这是她没法背在身上跑来跑去的违禁药品。就让这个公子哥来准备了。
看着四人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随意，李显赫把手里的纸团成一团，咬牙切齿，却又不敢发作。
时隔半年，却仿佛时过境迁。
他还是一区那个潇洒的公子哥，但无论如何，他明白自己是无缘提乌斯学院了。
而这些人，如果能在无休止的任务中存活下来，将会活在他之上的阶层。
四个s级学员，老实说，他只有听说过的份。今天要他接待，已经算是荣幸。
“开始吧。作战计划。”五分钟后，四人聚集在李显赫家的会议室里。整个一区的立体地图展现在他们眼前，如果不断放大，就连某个城市某条小巷里流浪汉扣鼻屎的样子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构建这一切的，是联邦几十年来的努力，依托海量数据，“朋友”才能做出最完美的分析和预测。
“最后有记录的地方在南边森林附近。这里是没有监控的‘暗区’，如果考虑地下设施的存在，最有嫌疑的，在这几片区域。概率最大的是阿普尔市，这里有疑似制造出那种病毒的药厂。”“朋友”为他们划了好大一个圈。
一区是较晚被纳入联邦监控的地方，因为幅员辽阔，再加上和亚洲密切的贸易往来，使得这里很难布置统一的数据采集系统。当然，以前晓东清在背后有过阻碍，自从半年前他被张晓晓抓起来，换了新区长，联邦的光明，终于开始照亮整个一区。
“联邦军队会辅助你们，完成这片区域的数据采集工作。之后的事情，等待结果出来后再看。”“朋友”顺便安慰了一下张灵秋：“不要担心，最晚今天凌晨可以解决。”
效率，是“朋友”奉行的宗旨。深埋在地下的无数计算矩阵没日没夜的运作，无数信息和策略在以毫秒级的速度反馈到各个部门。它正在以人类难以想象的速度，追查张灵秋父母的下落。
整个联邦，没有人会比它更快。
“王叔。”孙无情四人走下飞行器，迎面就是王义满是胡渣的脸。时隔半年未见，他依旧威风凛凛。但在他眼里，孙无情到是长高了不少。
“学院，还不错吧。”王义难得寒暄几句：“你母亲的事……”
“没结果。”孙无情摇摇头。他知道张晓晓依旧在追查这件事，但在学院里，他失去了“朋友”随时随地的帮助，也就再难独自行动。王义守着他一亩三分地，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毕竟和他家有些渊源，听到这个结果，王义叹了口气。
“等着吧。”他朝前抬了抬下巴，无数的飞行器和军队把森林包围起来，工程师正在“朋友”的帮助下安装设备。微型机器人像苍蝇一样迅速散步到森林各处，传感器收集着各种数据。要知道，可能是树叶上一个不自然的折痕，就能推出半个月来，这里是否有人类的踪迹，有多少人。
“来的很巧。”一切都由“朋友”布置，说的难听点，王义只是一个监工，没有他的权限，“朋友”不能主动调用一区的人，但实际上，王义不还是听他的：“这里正准备铺设新的数据监控，这块地方，也只剩这里还是未开发的了。最近‘朋友’似乎很忙。”
孙无情只能苦笑，如果让王义知道他们通过什么方式才能拿到“朋友”的计算力的话，就算是见识广博的他，估计下巴也要掉下来。他可能不会相信，他身后那个看似娇小、土气的张灵秋，已经获得了学院大部分人的认可。
现在，四个执法者站在森林外，等待着“朋友”的结果。
金黄的夕阳在森林里拉出了细细的金线，宁静的森林里，只能听见几声鸟叫。这里是一片未开发的原始森林，每根树木，快赶得上学院后面的那片小树林。
就在最后一丝光线落入地平线下，“朋友”提前地传来了好消息。
“搜索到未知地下空间。”王义最先收到命令：“军队会和你们一起下去。”
第六十五章 百里追踪 （求推荐，求收藏
在很久以前，森林一直是人类的禁区。两百年前，步入信息时代的人们，也不敢轻易走出他们的城市，来到没开发过的荒郊野岭。到了夜晚，这里有着天然的黑暗，只会激起人类天生的恐惧。
但现在，不一样了。如果让古代人看到如今的科技，或许会以为在闹鬼。
玻璃珠大小的机器人从集装箱被倒出来，孙无情等人瞬间被数以亿计的它们淹没半个身子。它们不规则的蠕动着，黑夜中，只有处于中心的能量核在闪着微光，看上去就像一只只萤火虫。
但下一刻，仿佛是听到了命令一般，机器人如潮水般朝森林滚动。背后由“朋友”编写的程序操控，小机器人之间以磁力相连，彼此间隔一掌之宽，很快，杂草里，枝叶间，密密麻麻的光源沿着森林一路漫开，仿佛一双大手拉开了这座梦幻公园的帘幕，对众人发出了邀请。
这些小东西除了照明，甚至还包括温度和风速的探测。数据传到“朋友”那边，它可以轻而易举地了解森林的每一个角落。
这一刻，这座森林完全暴露在联邦的眼下。
里面曾经被人藏匿的秘密，将由孙无情等人揭开。
“进去吧，强光源会影响生态。”“朋友”是为了他们方便才用这种办法，太强烈的灯光会影响鸟类的睡眠和繁殖。大量的数据传输，也会干扰动物们的脑信号。
王义手下的部队最先有了动作。大约一百人的特种部队，携带最先进的仪器，军用机械外骨骼，背着小山一样的装备，一队队往森林里走去。
孙无情惊讶于这次任务动用的人力，或许是因为上次任务的关系，这次“朋友”加大了对他们的保护力度。这一百人，要全是孙无情四人的敌人，绝对有能力让他们重伤。尽管吕岳有些手段与他们同归于尽，但执法者的作用，并不在这些寻常的战斗中。
王义不亲自下去，看着孙无情的背影，背着双手的他眼神里露出一丝担心。
张依瞳是这样，张晓晓也是这样，因为联邦的关系，因为身负恩赐，他们永远难以将自己置身事外。这十几年来，联邦暗中进行的计划和斗争，都将牵扯到他们。如果不是孙传庭三人的失踪案，孙无情应该还在首都过着优越富足的生活。
至于当执法者？不，传庭从未想过让自己儿子做这件事。王义了解那个年轻人，他只希望他儿子能快乐的活着。
只可惜，联邦的水，还是太深了啊。
森林里，几乎亮如白昼。四个执法者的眼镜里出现了整片森林完整的地图，一处隐秘的地方被标红，那里，是一个被挖出来的地底通道。尽管用土盖的严实，但地面上发育不良的植物还是瞒不过“朋友”的眼睛。
小机器人开始聚集在他们周围，准备妥当的士兵一把掀开了图层，露出一道构造精致的金属门，上面有密码锁，灰尘很明显被清理过。
吕岳走上前，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里面的液体缓慢的在金属门周围滴了一圈。强烈的腐蚀性在它的边缘出烧出了一点缝隙。
孙无情拿着“朋友”准备好的纳米机器人，从盒子里把它们散出来。轻易地从发丝大小的缝隙闯入内部的空间，“朋友”的信号随之入侵，切断了这扇门与内部网络的联系。
不论是破解密码还是暴力拆门，都有可能触发与其相连的警报。最好的办法，是让系统认为门还存在。
机器欺骗机器，这一点，“朋友”是专家。
秦楚安单手提门，沉重的铁门被掀起。围在四周的小机器人立刻闯了进去，连带还有一台台精密的仪器。
兵马未动，“朋友”先行。
它是所有人的眼睛和臂膀，自从有它在，联邦少死了很多士兵。
清晰的路线图迅速在孙无情眼里生成，地下密密麻麻的通道可能会把人类绕晕，但绝不可能迷惑“朋友”。
因为它已经全走了一遍。
就在最后一扇铁门被强行破开的一刻，孙无情做了一个手势，三十名士兵立刻顺着通道滑了下去。四位执法者紧随其后，以最快速度突破深达五十几米的地底设施。
到这里，就没必要再掩盖行踪了。
通道尽头，士兵一脚踢开铁门。门外，提前入侵的小机器人早已竖起一道无缝的墙。被警报唤醒的系统朝门处倾泻着大量子弹，但根本阻止不了联邦部队的突入。
孙无情在他们的掩护下走了出来。借由他的眼睛，“朋友”看清了周围的一切。
这里，是一座违规的药厂。全自动流水线上没有一个工人，但一枚枚白色的小药片正从上面落入封装好的真空瓶中。
也正因为如此，孙无情等人受到的阻力要小的多。尽管他们的入侵肯定是被发现了，但这块区域，明显不靠近中心。
“朋友”的信号开始闯入这里，电子系统正在被破译，他们要从这里，把这条大鱼揪出来。
“抗癌药。”身穿白大褂的吕岳梳着干练的马尾，一改在学校的性感模样，用镊子夹起一片药，丢进了随身携带的分析机中。
“癌症是吃药的？”秦楚安不解，现在的技术，只需要通过手术，就能治愈90%的癌症。
“所以是假药。”吕岳掏出了几支试管，迅速调配了一瓶药剂，走到药物合成的机器前，说道：“基本销往海外，比较穷困的地方。还有联邦的下层人士，没钱做手术那种。这些药可以续命，但很贵。”说完，她通过“朋友”的帮助，把手里的药剂全部倒入了机器内，和配药的原料混到了一起。
“她在下毒。”“朋友”立刻解答了孙无情的疑惑：“这些药从原料配送到制作到销售全是自动化，即使这里被入侵了，短期内这些药品还是会流入市场。如果有人吃了这些假药，昏迷或者出现不良反应，政府就有理由挑拨民愤，推动这片地区的数据化。要知道，一区因为移民太多的关系，一直没能完全实施数据法，这是一个机会。”
没有反驳，孙无情很了解“朋友”的做派。在它眼里，这种做法可以提高成功推动数据化的概率，不论这种方法在人类看来是有多不合理，但结果好，就行。毒的剂量由它控制，确保吃中死亡的概率几乎为零。
当然，死了人，可能效果会更好。
一开始还疑惑吕岳被派来的目的，但孙无情逐渐明白过来了，首都里的那位，正在下很大的一盘棋。
带走张灵秋家属的人很可能走过这里，很快，部队找到了下一个出口。
这个地下世界一点点地在孙无情眼里清晰起来，经过计算，这里甚至比他去过的十二区地底还要庞大。
“联邦每天都在做这样的事，找出违法的地底建筑，然后派人解决它。”“朋友”在孙无情脑海里叹了口气：“但你也看到了，到现在也不是个头。挖地的成本在减少，几台私人组装的机器，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挖出数以千计的地下空间。”
一间间违规的假药生产厂被“朋友”控制，孙无情惊讶于联邦地下的这股黑暗势力。无数的假药通过这里流入市场，并且有效地逃离了“朋友”的监管。
“现在知道我有什么用处了吗？”“朋友”指挥部队摧毁一处又一处措施，抽空对孙无情道：“人类希望自己的私密不受侵犯，但你永远想不到有些人在利用这看似正当的理由做着怎样的勾当。别忘了，孙子，光明和黑暗是一只手的两面。”
身穿战衣的孙无情沉默不语，“朋友”在他面前一步步揭开联邦隐藏着的秘密。这让他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一个巨大的漩涡内。
漩涡外，是几十亿浑然不知的普通市民。
四个小时过去，地上已近凌晨，孙无情等人至少突破了百里的距离。沿途没有任何有效的阻拦，只要是需要电子系统控制的地方，全部由“朋友”一手包办。
但是越往里走，“朋友”给孙无情的反馈就越慢。太过庞大的地下空间正在消耗它的计算量，不仅是探查，还需要对可能发生的情况作出预测。
比如，在一处机房内，“朋友”发现了一串脚印。按长度和形状，这个人应该有一米八的身高。观测脚印和机柜的距离，可以大致推断出此人的身体轮廓。
但从灰尘的排列来看，他踏在地板上的力道，不小。
“朋友”有这方面的数据，主要取自学院的一位老师，管甚。
为了研究联邦的对手“无名”。
所以，当孙无情看到那扇熟悉的木门时，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
这是那个组织惯用的手段，不利用任何网络，以避免“朋友”的干扰。来到这里，“朋友”便无计可施。
强大的电磁干扰在木门破碎的一刻向众人卷来，所有电子设备全部失效，“朋友”再也不能他们传输信息。
当然，除了孙无情。
他看向门外，阴暗的通道里，是一间间被锁上的小黑屋。依稀能看见趴在铁栅栏上枯瘦如柴的手。
这里，看起来像一座监狱。
第六十六章 来时的路（求推荐，求收藏）
孙无情看着眼前的景象，皱紧眉头，思考下一步的应对方案。
根据“朋友”的计算，这里，已经十分接近阿普尔市的地下。
阿普尔市，孙无情默默看着这个地名，想起了半年前的事。他为了追查毒死晓东清的人来到这里，却被一个神秘男子抽取了两管血液。现在看来，他和“无名”组织自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也姓管。
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穿着黑色作战服的联邦部队围着他，秦楚安和张灵秋站在他身后，吕岳落在队伍的最后面，似乎在准备什么。
在他们面前，是一条惨白的通道。天花板不高，孙无情要小心的低头才能走过。劣质的铁门和斑驳的水泥墙，就像几百年前老旧的废弃地下室。
但很明显，门里是关着人的。那一双双枯瘦的手，仿佛挣扎着的骷髅，星星点点的生命之光，映在他们贴近栅栏的眼睛里。木门破碎的声音惊动了他们，宛若鬼魂的形骸荡到门前，干枯皲裂的嘴唇艰难地张出一个o字。
“救……救命……”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饥饿让他的声音细不可闻。但这仿佛一个信号一样，刹那间传遍了整条走廊，被关在里面的人开始疯狂的摇晃铁门，拼尽他们最后一丝气力，呼唤着门那边的联邦部队。
“我是……联邦一区……数据中心……”离门最近的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嘶哑着嗓子，高声呼叫。探出满是伤痕的手臂，瘦削的面庞已经看不出他的年龄，就连说话，似乎都已经不太利索。
“让他们安静吧。”吕岳走上前，一个巴掌大的风扇，伸到队伍前面，里面的药剂朝通道蔓延。孙无情他们的战服上都有简单的过滤器，对这种普通的催眠药无感。
“整条走廊大概有一百米，不止一个岔道。”“朋友”借用孙无情的眼睛观察药剂在空气中的流动，迅速得出了结论。
药剂很快有了效果，这些被关在房间里的人本来就虚弱，此时都已经倒地。一名军人刚刚举起的防弹盾，一个黑影在通道尽头一闪而过，孙无情猛然拉过了吕岳。
极剧烈的几声枪响，堵在门口，正打算冲进去的那名军人被逼了回来。防弹盾上炸开了几朵火花，即使穿着能充分卸力的机械外骨骼，巨大的冲击力也折断了他的手腕，让他摔倒在地。
紧接着，从黑暗深处丢来了一枚小小的塑胶炸弹。在这个“朋友”已经失效的地方，普通的联邦军人很难反应过来。
但这一次任务，来了四个执法者。他们受过更专业的训练，有着更优越的天赋，在神经反应速度上，早已经超乎常人。
张灵秋往前踏了一步，“臣服”恩赐出手，炸弹仿佛被一双大手拍在地上。她抄起地上那面防弹盾，上前封住了通道。娇小的身体，在瞬间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闪耀的火光和剧烈的爆炸声吞噬了走廊的黑暗，孙无情和秦楚安站在张灵秋身边，两双大手撑住防弹盾，表情没有一丝恐惧。
即使这里有电磁屏蔽，孙无情依旧拥有“朋友”。看到塑胶炸弹的一刻，“朋友”就分析出了它的威力。
很明显，对方也需要担心不被自己扔出的炸弹炸死。
放下残破的盾，孙无情揉了揉手腕，火光被风卷入两道岔路，照亮了前方更多的房间。
“任务继续。”孙无情沉静地继续指挥。联邦部队涌入狭小的走廊，吕岳用手中的腐蚀药剂打开了其中一间房，孙无情蹲下查看那个倒地的人，掀开他的头发，让“朋友”看到。
“原一区数据中心数据分析师，唐顾寅。一年前失踪。”“朋友”得出了概率最高的一个结果，现在唐顾寅饿得骨瘦如柴，双眼暗黄，早已经与半个死人无异。
孙无情皱眉，他看到这些房间的第一念头，就是人口拐卖。
但现在看来，这里被关押的人，都似乎有些来头。
“一区每年未查明的失踪人口在万人左右，几百年来，失踪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已经下降到最低点，因为有我在。”“朋友”开始扫描下一个人的身份：“但可惜，这个概率不是零。”
“但这些都是有社会身份的人。”孙无情提醒。
“只要有办法让我查不到，他们想拐谁不行？”“朋友”似乎无可奈何：“这背后的关系，就连我也没办法理清楚。我只负责你们人类的公共事务，失踪名单报上首都，如果没有命令，就不归我处理。我能直接作出决策，但这仅限于我能独自解决问题的基础上。解决不了的，责任归首都，懂？”
懒得再和它吵下去，孙无情制止了撬开剩下铁门的举动。这些人都还没死，就算不吃不喝，也还能撑个一两天。
但他们需要速度。 地面部队正在配合他们的行动，王义担任总指挥，正调动阿普尔市的警察和军队，尝试深入被隐藏着的地下设施。
孙无情这支特战队伍，要尽可能的摸清里面的情况。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要抓那么多的联邦市民，但从刚才炸弹来看，对方是一些训练有素的叛乱分子。这和他第一次接的那个赌场任务相比，难了不知几倍。
整理好作战阵型，三人一组，四位执法者站中心，防弹盾把他们重重围起，只留下一条缝隙。
“clear！”
“clear！”
前方分出了两条岔路，“朋友”很轻易地从天花板顶上的脚印分清了敌人的去向。前面的通道依旧漆黑一片，偶尔闪过一盏破灯，照亮了同样阴暗的铁门。被关在里面的人睁着惊恐的双眼，看到联邦部队的标记，又纷纷朝他们伸出手。
“救……救救我。”
“联邦……是联邦军队！”
他们摇晃着栅栏，不知道被困了多久，有些人身上传来了干涸的血的臭味，已经被摧残得没有人形。
人口拐卖？不对，这个时代拐卖人口还有什么必要？
正想着，前方终于打起了遭遇战。
带着白色面具的神秘人同样穿着联邦样式的作战服，从拐角处冲出，弹雨立刻倾泻在联邦军队身上。
尽管没有“朋友”的帮助，来执行这场任务的，依旧是联邦最优秀的部队。
随身携带的设备按在墙上，两队之间迅速竖起一道粒子纳米墙，不然仅靠防弹盾，不可能抵挡这样猛烈的进攻。子弹几乎封死了这片狭小的空间，甚至弹进了小黑屋内，射入那些人的眉心。
但可惜，联邦这边的武器和他们不是一个量级的。无论这些反叛军队再怎么手眼通天，涉及到某些动能武器的充能设备，一直都是联邦最高端的机密。
比如秦楚安手中拿着的s14式单人手持电磁炮。
一阵强光闪过，走廊只剩下了伤者的呻吟和惨叫。孙无情走过去摘下他们的面具，却发现连脸皮也一起撕了下来，血肉模糊，已经分辨不清原来的样子。
“是‘无名’。”孙无情认出了这章面具。即使从身材看，他们并非东国人。但戴上了这张面具，便和“无名”脱不了干系。
前面，还有更艰难的路。
踏过几十具尸体后，孙无情终于看到了尽头。
一堵锁着的门。
“这里恢复了电磁通信。”借由和孙无情之间细微的连接，“朋友”捕捉到了微弱的波长。
“你能打开这扇门吗？”
“我想你不会希望我打开。”“朋友”似乎正在忙着计算，孙无情的眼睛里多出了更宽广的一幅地图。这里似乎就在阿普尔市的港口地下，被屏蔽的区域是一团迷雾，但现在，一道道绿色的光点仿佛一把把利刃，正从地面上深插入此处。
这是来支援的联邦军队。
“准备好。”孙无情带着他们后退数步。部队正在按他的指挥清除埋在墙后的屏蔽装置，“朋友”终于可以开始大展手脚。
毫无征兆的，咔嚓一声，沉重的金属门缓缓打开。“朋友”已经破解了它的密码，只要是电子装置，没有它解决不掉的东西。
信号灯从门的缝隙中射出，照亮了门后的世界。
深渊之间，出现了一座孤岛。这里同样被挖出了巨大的空间，但正中央的设施，距离孙无情等人近百米，仅靠四条折叠桥分别与四个门口相连。这些被关在小黑屋的联邦失踪人员，只是这片监狱的最外层。
也是无足轻重的存在。
“退后！”信号弹炸在设施上空，孙无情看到一颗炮弹正在调整轨道。他们身后是笔直的一条走廊，可以说，几乎无路可退。
孙无情一脚踢破身边的铁门，顺手捞了两个士兵塞进去。秦楚安也照做，四名执法者勉强赶在炮弹射入通道的一刻各自躲进了小黑屋。
时速2000km的炮弹，正常人，躲不开。
轰隆！即使是穿着战服，孙无情也感觉到墙壁碎裂，巨大的冲击力把他震趴在地，门口外，已经淌起了血水。
“清醒，孙子，这是战斗。”
似乎不用“朋友”提醒，孙无情已经进入了状态，他踏过涌入门口的士兵尸体，看了同样从对门走出来的秦楚安。他知道，被战服遮住的脸一定在笑。
张灵秋有些颤抖地从另一个房间出来，被吕岳拍了一下脊背。她正在从背包里翻出无数药剂，已经不用顾忌会不会伤到自己人。
因为除了四名执法者，随行部队几乎全灭。
对方放弃了几百里的领地，只为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他们。
但下一刻，孙无情感觉到了墙壁在震动。仿佛有一个打桩机，正压在他们头顶。
就在面前巨大洞穴之上，破出了一个有一个圆洞。无数联邦士兵鱼贯而入，顺着绳索，目标是正中心的那处设施。
夺走联邦军人的性命，那就用百倍的鲜血来偿还。
第六十七章 地底求生
蚂蚁窝一样曲折狭窄的通道内，关押着联邦无数的失踪人员。而在这牢房尽头，是一块被深深挖空的巨大空间。
再往上，是阿普尔市的地铁。这里就在联邦的眼皮子底下，但不知为何，一直没被“朋友”发现。
现在，以孙无情做媒介，它在几秒内就把这里的信息摸得清楚。警报声在阿普尔市内响起，警察和军队出动，正以迅雷之势包围这里。
包围这座违建设施。
从远处看，幽深的地底，一座医院一样的建筑孤零零地立在中央。它四周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四条折叠桥直接被炸毁，它真的成了汪洋大海中的一叶孤舟。
说孤舟不合适，这或许是一艘航空母舰。
看似平常的外墙在联邦军队出现的一刻纷纷裂开，黑洞洞的枪管从中伸出，无数的子弹倾泻在岩石之上，半空中很快炸出一片片血花。天花板离地铁只有不到百米的距离，他们似乎根本不惧洞穴塌方的危险，
只可惜，跟随联邦军队下来的，还有“朋友”。
地层里埋着相当数量的电磁屏蔽器，但都被“朋友”一一清理干净。跟在先遣队之后的，是一根根巨大的机械臂。尖端从洞口刺出，仿佛一只只蜘蛛腿探进了这片空间，上面携带着的无数蜘蛛型机器人从岩壁上爬过，正想方设法入侵正中央的设施。
“走。”等待第一名联邦军人成功落到设施内，借着“朋友”的掩护，孙无情四人从出口探出身子，脚下是万丈深渊，设施最边缘距离他们近百米。
但四人没有任何犹豫，吕岳带头，纵身一跃，借着战服的辅助滑翔翼跨过深渊。孙无情紧随其后，子弹几乎贴着他的身子而过，代表着死亡概率的数字一直横在他的眼前。尽管红色的警报从来没有消停过，但他始终确信一件事。
只要“朋友”在他身边，死亡便在他的概率之外。
手臂砸在冰冷的地上，巨大的反弹力让他生生把下坠的冲势止住，以更快的速度逼近设施。这里的门已经被“朋友”破解，露出了里面明亮的实验室。
到这个地步，敌人剩下的唯一办法，就是炸毁整个设施。如果顺利，孙无情四人一定重伤败走。
但可惜，他们的速度太快了。
从发现那间药厂，到“朋友”夺回这片区域的电子控制权，只经过了四个小时。
转移人员的时间都不够。设施外的防御系统，只是自动迎敌。而内部，早已经乱成一团。
孙无情的黑色战甲刚出现在门口，已经有联邦士兵在前方为他们探路。这里随处可见一间间透明的实验室。培养机里，泡着一个个骨瘦如柴的实验体，他们应该都是从外面的牢房抓来的人，生死未知。
一名披着白大褂的实验员慌张的跑过走廊，却被联邦士兵乱枪击倒。他手中厚厚的一叠资料被他拿来挡脸，却还是被残忍地打成了筛子。
他脸上没有白色面具。孙无情站在回形走廊边，低头看到下面还有更大的空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下面，实在太过安静。他开始有点后悔打死这唯一的口供。
他倒不是怕爆炸。军队已经把他们头顶清理干净，“朋友”的机械臂已经开始拆卸这个设施，就算这里突然有炸弹被引爆，他们的战服也能保下他们一条命。
但问题在于，牢房里遇到的那些“无名”。
下面，当然也可能有。
他轻轻偏了偏脑袋，军队在他的指挥下散开，以小队模式下楼搜索。这里不知道被他们挖了多深，更不知道他们留着多少后手。
巨大的机械臂从他们头上伸下来，蓝色的屏幕浮现在四人眼前，“朋友”终于恢复了正常的通信。
“不能确定下面有多少人。至于关小黑屋的那些人，我正在排查。”这句话是对张灵秋说的，毕竟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她的家人。但是被关在这里的人成百上千，一时还难以查完。更何况，它不确定她家人是不是已经被带到了设施里。
对方，到底知不知道他们拐了什么样的人？
孙无情感到脊背后一阵凉意，在他的知觉里，不敢相信这件事情会如此简单。
“我先去探路，你们别下来。”这次任务，“朋友”以保护孙无情等人为优先，不会再向上次一样，要他们苦苦等待支援。
他们是温室里的花朵。即使这样对他们的成长不利，但联邦至少要保证他们能开花。
死了，就亏大了。
新的机械源源不断地从洞顶运下，“朋友”正逐渐掌控这片空间，孙无情四周，已经全是它布下的陷阱。只要有它在，这里就是联邦新的堡垒。
只是再坚固的堡垒，挡不住早有准备的对手。
“朋友”再强大，也很难算到人心。
一声巨响传来，就在孙无情以为他们要引爆设施的一瞬间，停电了。
黑暗笼罩了他们，“朋友”立刻启用紧急电源，蛛网一样的机械臂上亮起了灯，但在他们身下，整个设施失去了电力，漆黑一片。
“联系不上了。”下探的“朋友”应该也打起灯光，但信号似乎被未知的电磁波隔断，还有那声爆炸，好像有人对“朋友”发起了进攻。
它手下的机器人已经逐渐包围了整个地下洞穴，开始逐一排查每一间牢房。但就在它即将到达出口的时候，有几个人掐准了时间，用钥匙从里面打开了小黑屋的门，然后，提着重武器走了出来。
他们一直藏在里面，因为他们清楚，联邦总是很看重速度。所以，不会一一检查所有的房间。
他们是把联邦研究得透彻的一群人，白色的面具被他们翻出来戴上，除了死，不可能再摘下来。
这一世，他们便是“无名”。
孙无情和“朋友”都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当然，“朋友”是从洞穴边上的出口中炸开的火花注意到的。
单人手持火箭筒，对付“朋友”这样大型机械，再合适不过。即使合金经过了耐热处理，也很难再拦住炮弹的动能。
“朋友”未完全张开的网，出现了一点扭曲。这些是联邦和设施内部队的唯一联系，也是敌人重点照顾的对象。
孙无情抬头，看到了头顶上不断炸开的火花，眼睛里全是“朋友”的红色警告。
“要离开，趁现在。”“朋友”的通信正在被干扰，不知道对方的实力如何，一切都要谨慎行事。张灵秋在一旁攥紧了双手，但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
只是如果可以，她会选择留下来继续寻找她的家人。
不过，有人帮她做了选择。
一旁的秦楚安忽然冲了上来，就在张灵秋身后，一张白色的面具出现在围栏之上。“朋友”的应急灯下，只能看到面具背后，那双毫无感情的双眸。
当的一声，对方手里的武器被秦楚安击飞，军刀在空中断成两截。
拼武器，秦楚安可能难逢敌手。
下一刀，刺准了对方的脖子。
但来人竟然双手弃了围栏，夹住他的刀刃，经过纳米材料处理过的军刀像切豆腐一样插进他的小臂骨，但他却一声不发，后仰，双脚借力踏在围栏上，双手生生把刀从血肉中拔出，再一拧身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翻过了围栏，出现在秦楚安身后。
很快，黑暗中，越来越多的白色面具翻了上来。下面已经开始冒出滚滚浓烟，下去的部队可能已经全灭。
“无名”可能并不打算跑。
激烈的交火展开。在“朋友”的灯光下，他们不好切换夜视模式。但对方似乎并不受黑暗的影响，手中的军刀以诡异的角度刺出，每一击，都要带走联邦军人的一块血肉。
枪声响起，但混战之中，更危险的反而是孙无情四人。军人可以拼命，但如果是孙无情在乱战中被流弹击中，不知道联邦会有多后悔。
但这一次，他们带了一只小老虎。
虎躯一震，八方臣服。
仿佛头顶上一张大掌压下，所有人无差别的感受到一股难以承受的压力。更重要的是，他们心里，无来由地生出了一股敬畏之心。似乎人类天生对未知力量的恐惧，在这一刻，被完全的刺激出来。
所有人，都跪下了。
张灵秋站在他们中间，战服下的脸满是怒容。张晓晓给她的力量早已经散去，现在，这是她自己的恩赐。
有了这股让万物臣服的霸气，才能算是真正的老虎。
她能让管甚跪下，这些人，又算得什么？
“杀。”孙无情没有多话，他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心慈手软。对方明显没有意料到张晓晓的存在，或许也低估了她的实力，但现在，正是屠杀的良机。
一颗颗毫无反抗之力的头颅被他们割下，围栏外的“无名”被这股力量压了回去，生死不知。
恩赐，是普通人难以反抗的力量。
除非，上场的不是普通人。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个影子以极快的速度从设施外闯进了张灵秋的领域，即使在这样的威压下，他的速度也丝毫未减。
嘭，嘭。孙无情和秦楚安像两个沙包一样被他撞开，他的脚踏在了张灵秋面前的地板上，一双大手朝她的咽喉伸去。
血丝漫上了张灵秋的双眼，脑海里一股股热流涌出，无形的力量浓缩到身前一尺，威压再增，不论眼前是谁，她只有一个念头。
要他跪下。
终于，他的手停在了张灵秋咽喉前一寸，便再难前进一丝一毫。
灯光捕捉到了他的身影。胡子拉渣，尖嘴猴腮，看起来像一个市侩。
这竟然是那个逃跑的赌场老板！
第六十八章 再遇无名
还没等孙无情回过神来，又有几名不速之客闯入了这片战场。
他们都是主动藏在牢房里的那些人，是早就布下的一支部队。如果联邦想要端掉这个窝点，必然不会稳扎稳打，逐步推进。这台机器对自身的自信，他们还是了解的。
所以，就有了这一支奇兵。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赌场老板没有带面具。
从洞穴的四个入口赶来的约有十人，相比那些从设施下翻上来的“无名”，这些人明显不是普通角色。有的人仅仅靠特质的虎刺，便生生打死了几名联邦军人。
孙无情已经看出来，来的人都不弱于他。
而更可怕的是，那个被张灵秋死死压在她面前的那个赌场老板。她已经尽了全力，四周的力量正慢慢汇聚到一处，已经无暇顾及他人。
仅靠他一人，便解了这僵持着的场面。戴着白色面具的“无名”立刻围在他身边，秦楚安拦在张灵秋身前，仅仅只两三米的距离，没有人敢轻举妄动，气氛却仿佛炸药桶一般，随时会被引爆。
他们在等在张灵秋力量消失的一刻，那一瞬间，“无名”的力量会把众人撕碎。
而另一边，“朋友”却陷入了沉默。
因为这个赌场老板，在他的资料里，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而刚才的那个俯冲，不借助任何设备，几乎是瞬间来到了张灵秋面前。如果不是臣服的力量，换成孙无情和秦楚安，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单纯就是快。快如疾风，快如闪电。
这是恩赐。
有恩赐，“朋友”并不奇怪，但拥有恩赐的这个人，不应该只是个赌场老板。
时间仅仅过去了一秒，没有得出任何结论的“朋友”，只能看着战斗按预定轨迹走。
一瓶药剂划过一根完美的抛物线，砸在了那名赌场老板的身后。那一瞬间，张灵秋撤掉了大半恩赐，和吕岳四人一起，沿着“朋友”的机械臂，朝洞顶奔去。
“无名”的反应不逊于他们，一人迅速跟上了张灵秋的动作，手中的军刀，直指她的大腿动脉。
但迎接他的，是几滴鲜艳的血珠。
吕岳撤掉了半边战服，洁白如玉的胳膊暴露在了空气中，张灵秋顺势一刀划过，深可见骨的伤口立刻涌出了血水。
但这不是血，是剧毒。就连服过解药的张灵秋三人，都痛苦地掩住了口鼻。
一滴鲜血滴在来人的面具之上，极强的腐蚀性烧出了一个小洞，有些粘稠的血液顺着小洞漫了进去，鼻腔里立刻感受到了如火般的灼烧感。
很快，他举刀的手无力地放下，倒在地上，再没了声息。
真，见血封喉。
刚才掷出的药剂也开始弥漫在空气间，不论是联邦军人还是“无名”，都没能幸免。毫无准备的他们纷纷掩住口鼻，但无孔不入的药剂和病毒散布在场间，对血肉之躯而言，这就意味着死亡。
张灵秋面露不忍之色，回头看了一眼不断倒地的己方士兵，军队护送他们来此，但危急时刻，她却要抛下他们。
这大概就是联邦的做派，是“朋友”计算得出的最好结果。
生命，在它眼里，或许并非等价。
赌场老板，还有几个身手比较好的“无名”几乎和张灵秋等人同时攀上了“朋友”的机械臂。他们似乎对吕岳的恩赐有所了解，不敢贸然上前。
所以他们端出了枪。
即使“朋友”在不断的干扰他们的行动，却也收效甚微。为联邦军队织起的安全网，却成了他们的落脚之地。手中的步枪宣泄出子弹，在弹夹打完之前，这些人似乎要咬死孙无情四人。
而那个赌场老板不知何时消失在了场间，幽深的洞穴内，回音阵阵，就连“朋友”也无法捕捉到他的踪迹。
但只要他们能逃离这个洞穴，就一切安好。张灵秋家人的失踪事件牵起了一条大鱼，现在，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了
“三十秒。”“朋友”给了孙无情一个倒计时。无数的微型机器人正从洞顶涌下来，不管对付人类还是机甲，这些虫子大小的机器人都是最完美的杀招。无孔不入的他们可以把敌人淹没，就算是神仙，也难逃一死。
“你能不能直接控制我！”孙无情看着四周未被灯光照亮的黑暗，心底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对着脑海里的机器大吼。
新来的这些“无名”明显与其他人不同，如果能让“朋友”再度控制自己的身体，或许可以减小其它人的危险。
但至于这种控制会不会对自己身体有害，孙无情没有想这么多。
“别考虑这个！你先逃……”话还没说完，孙无情便觉得脑袋一空。
下一刻，剧痛在一瞬间传遍了他的大脑，孙无情发现自己失去了全身的力量，面前的机械臂闪着指引他的光芒，但在他眼里，这份光芒开始黯淡。
一根两米多长的钢刺，穿过了他的小腹，把他钉在了机械臂上。那里靠近胃部和肋骨之间，静脉交汇，是人体最能造成痛苦的几个穴位之一。
没有人预料到这枚钢刺的轨迹，仿佛自虚空中出现，看见时，就已经刺进孙无情的身体。
他瞄准他很久了。即使是穿着战衣，他也从他的行动中猜到了他的身份。
在和联邦的对战中，从来都是分秒必争，一击定输赢。
没有在意顺着机械臂冲下来的微型机器人，赌场老板的脸又再度出现在孙无情对面。他的双眼有些无神，仅靠两只手指拈住机械臂支撑自己的身体，那身普通的西装下，似乎蕴藏着极大的力量。
剧痛之中，孙无情的双眼难以视物，但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他突然觉得，这个人，有点假。
有点违和。
细长的机械臂仿佛森林一样疯狂的生长，欲把孙无情包裹在其中。这并非是致命伤，只要他还活着，联邦就能救。
但赌场老板的手中，又翻出了一根钢刺。他握着钢刺的手，上面长满了老茧，好像握着的是一根棍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仅盯着孙无情。
但万幸的是，有一个人的主要任务内容，也是盯着孙无情。
吕岳拦在了两人身前。她也攀着一根机械臂，被“朋友”送过来，四肢张开，像老母鸡护小鸡一样挡住了他。
这就是她来这次任务的意义。
“毒王吕岳？”赌场老板嘴里脱口而出她的身份：“看来这次，联邦把他保护的很好啊。”
吕岳的面罩撤了下来，露出了她清纯可爱的小脸，上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也根本没有人想到，这白里透红的面庞，下面藏着的，是杀人的剧毒。
如果赌场老板要杀她，那便同归于尽。吕岳把身上的毒药都悄悄抓到了手里，牙齿按在舌尖之上，寸步不离孙无情。
任务书上说的很清楚，优先保护孙无情，不惜一切代价。
他已经服了足够的解药，就算吕岳死在他身边，鲜血也不会置他于死地。但可以成为守护他的一层屏障。
就像现在，赌场老板的手终究还是停了下来。听过吕岳名头的人，绝不敢和她赌生死。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赌场老板似乎叹了一口气，在他头顶上，“朋友”的援军已经赶到，但在他脚下，秦楚安和张灵秋刚刚好快爬到他所在的位置。
“撤。”他喊了这一声，整个人如一只大鸟般一跃而下，手里两米多长的钢刺没有一丝犹豫，先后洞穿了秦楚安和张灵秋两人的肩膀。张灵秋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没张开恩赐，剧痛就夺去了她的意识。
就连“朋友”似乎也没想到，这个地方居然还藏着“无名”组织的高手。在场的人除了张灵秋，没有人能拦住他。
跟着赌场老板的几个干部级别的人物也赶到，一顿胖揍，就让秦楚安两人失去了还手之力。他们重新向下坠去，似乎设施的地下有通往外界的出口。
吕岳看着他们的背影，咬紧牙关。对方根本不给自己反应的时间，即使追上去，她也没有把握抢人。“朋友”已经把孙无情往上运，但针对下一步的指示，却没有传来。
但下一刻，几个黑影自洞穴顶上掠下，其中一人拉着吕岳的胳膊，硬是把她拽了下去。另一人给孙无情的伤口洒上了止血粉，拨开他的刘海，心疼地看了他一眼。
这些援军的实力远远高出吕岳一大截，吕岳自己身体素质为五级，和孙无情相差无几，但也不敢像他们这样，从上百米的高空，顺着“朋友”布下的手腕粗细的机械臂就敢往下跳。
他们追逐下面“无名”的身影，双脚踏在机械臂上，甚至还不断的往下加速。
设施的最低端，一片漆黑。赌场老板扛着孙无情，踏着被轰碎的某个联邦士兵的尸体，眉头紧皱。
落下来的人，似乎有点多。
还没等他直起身，一股难以想象的威压就落在他的头顶上。
这是张灵秋的恩赐，这是“臣服”！赌场老板开始疑惑，印象中她刚才应该被他重伤才是。
但他似乎忘了，这并不是独属于张灵秋的恩赐。
“朋友”往设施下丢了一枚信号弹。光芒瞬间照亮了整片设施，赌场老板眯着眼睛看向四周，除了戴着白色面具的队友，身边还落下了几个不明身份的人，都穿着联邦的黑色作战服，把他们围在中心。
只有四个人，其中一个还是被拉下来的吕岳。
一个人身材苗条，作战服勾勒出她完美的身体曲线，源源不断的威压，正是来自于她。
一个人是侏儒，拦在他们身前，看起来十分的滑稽可笑。
而最后一人，背着一根棍子。
看到这个身影，赌场老板双瞳微缩，握着钢刺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你……”话还没说完，身后一声惨叫传来。承受着臣服的威压，赌场老板艰难地转过头，看到其中一位无名从身后把刀刺向了他的队友。
那人摘下了一张假的白色面具，那张他原本熟悉的脸不断的变幻，到最后，变成了一个中年男人的模样。眼神有些丧气，但眉宇之间，散发着不可一世的威严。
赌场老板嘴里缓缓挤出了一个名字。
“四王灰蛇……李承乾……”
第六十九章 诸侯相助
有些事情，就连首都外的“朋友”也是不清楚的。
有什么样的数据，它就做怎么样的分析。如果是它也不知道的事，那么千算万算，它也不会算到这样的结局。
送走孙无情的它，除了给下面的执法者一记闪光弹，几乎帮不上什么忙。
但当这三个身影从洞穴上跃下，仅仅根据他们的体型，“朋友”就知道谁来了。
没想到，这是一场惊天大局。
“没想到，你们早就知道我没走。”赌场老板握紧手里的钢刺，即使是张晓晓的恩赐，也没能完全让他跪下。更何况，他手里还有秦楚安。
至于张灵秋，扛着她的人已经死了。
李承乾杀的。
四王之灰蛇，李承乾。恩赐是易容。
他可以把整个身体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其模仿程度之高，据说，还没有人能成功发现，自己身边的一个好友，不知何时早已是另一个人。
就像现在，这里的跟他来一区的干部们，他知根知底，一路从十二区过来，没有发现任何倪端。
可没想到，灰蛇就在他们之中。他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至少，他首先要了解那个人，然后，杀了他。
能做到这一点，李承乾就不普通。
扶着重伤的张灵秋到角落，他重新站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这一下，四个人，从四个方位，包围了他们。
但却没有打算动手。
因为对手，也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十二区秘密之城最深处，十六条密道，十三条通往加大国，三条通到联邦各处，全部炸毁，我们确实不能确信你是否走掉了。”张晓晓的声音透过战服传来，她的脑袋偏向不远处那个背着棍子的人，说道：“只是有人不相信你会就那么离开。”
吕岳和还有一丝意识的张灵秋都看到了那个身影，那个背着棍子，身材修长，微微屈膝的身影。即使穿着联邦作战服，也不能掩盖他身上特别的气质。
只是，更出人意料的，是赌场老板的反应。
他没有看管甚，只是看到那根棍子，他就明白了很多事。
于是他把手伸向自己的下颚处，那里，有一条淡淡的分界线。轻轻一撕，一张做工精良的人皮♂面具便被他撕了下来。而在这个人皮♂面具背后，是另一张紧紧贴着脸皮的白色面具。就好像在他的脸上涂了一层白色颜料，隐隐能看到他的表情。
那是怨恨。
人皮♂面具掉在了地上，他也直起了腰。手里的钢刺顺着手腕转了一圈，被他背到身后。左脚向前一步，双膝微屈，远远看去，竟和管甚的动作一模一样。
“然后呢？你们想杀我？”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为了防止“朋友”通过声音找到他，已经对声带做了手术。
管甚没有说话，战服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甚至不知道管甚是不是在看他。
“放人质走，你也可以走。”李承乾看着倒在他脚下的秦楚安，语气十分平淡。
但仿佛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他不顾场间紧张的气氛，大笑着，然后抬起自己的脚，正对着上次秦楚安被他棍子击中的部位，狠狠地踩了下去。
“不要！”张灵秋激动的伸出手，李承乾把她推回墙角，她只能看着秦楚安的肩膀再度被踩烂，疼痛让他从昏迷中惊醒，废墟之上，回荡着他痛苦的惨叫。
那人把脚抵在他的伤口处，鲜血冒着泡沫，染红了他脚下的布鞋。只要再度用力，他可以撕烂秦楚安的身体。就像不久前对爱丽丝做的那样，废掉秦楚安的恩赐，或者，直接让他死。
“讲笑话？想让我也把他废掉吗？”他的脸十分狰狞，表情已近癫狂，脚尖微微颤抖，仿佛下一刻，秦楚安就要命丧黄泉。
就在这时，管甚开口说话了。战服背后，是他一如既往的冷冽腔调。
“我和你打。”他从身上掏出一个古朴的木制令牌，因为常年带在身上，表面被磨得十分光滑，上面的字已经有些不清楚了，但那人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上面，是一个管字。
是父亲的令牌。
“老规矩，赢的人说了算。”管甚语气很平淡，他根本不担心秦楚安的生命安全，因为他知道，只要他拿出这个令牌，对方就不会再顾及那么多。
令牌被他像垃圾一样丢在地上，甚至十分靠近旁边的火苗，如果稍有不慎，这个令牌可能就从此消失于世。
“管甚！！”那人立刻弃了秦楚安，吼叫着，整个人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朝令牌冲去。管甚同时举棍相迎，几十年练武所成，就要毕其功于一役！
战斗，一触即发。
张晓晓翻出双刀，率先冲向“无名”，臣服的力量集中在离她最近一人的身上，直接逼他跪了下来，膝盖砸在地面，钢筋深深地扎了进去。她手起刀落，就连他的人头也被恩赐的力量压得粉碎，脑浆四溅。
极简单的几个动作，却仿佛猛虎下山，势如破竹。
四王之老虎，拿来对付这些小角色，已经是杀鸡用了牛刀。对方还打算反抗，但事实是，就算他们一起上，也难以取胜。
更何况，张休也在场。
有人打算再度夺回秦楚安，可还没等他弯下腰，张休就看了他一眼。他很矮，所以很轻易的看到了对方的眼睛。
这一眼，便是阴阳相隔。
无形的力量冲进他的大脑，直接把他变成了一个废人。李承乾再赶上，手中的军刀刺进了他的后颈，然后拉起秦楚安，丢到了张休身后。
即使不靠灰蛇的能力，李承乾也有七级的身体素质。打近身战，他自认不会输，跟别说身后还有张休。
还是那句话，恩赐，决定了这场战斗的境界。
来增援的四个人，两个四王，战神榜榜首管甚，还有能摧毁他人精神的张休。
全是联邦的精锐。
而这里的“无名”，完全不够他们塞牙缝。
制定这场任务的那位，要确保万无一失。即使是首都外的“它”，也不知道这个计划。
因为这个任务的优先级很高。
“能站起来吗？”张晓晓朝张灵秋走了过来。吕岳身上有药，正准备帮她紧急处理。
“张老师。”张灵秋的声音很轻，也很惊喜。她看了一眼秦楚安，他似乎也脱离了危险，便安下心来。
就在张晓晓身后，所有人，都已经成了尸体。血腥味扑面而来，但这却代表着安全。
和她相比，张灵秋的恩赐，根本就如同清风拂面。能一开始拦住那个人，只是他还不希望暴露自己的身份。
“他……到底是谁？”张灵秋没经历过十二区的地下战斗，不知道那人便是当时击伤所有人，废掉爱丽丝，杀死严祁的神秘男子。
就在他们解决“无名”的空档，管甚已经与他战在了一起。钢刺和铁棍相撞，感觉就连空间也要被震碎。
这场战斗，张晓晓他们不打算插手。既是怕添乱，也是对管甚有信心。
“他是……管甚的弟弟。”张晓晓看了两人一眼，轻描淡写的说出了他的身份：“他确实没有名字。因为他父亲只给管甚起了名字，他是捡来的。所以我们一般称他为管二。他是……”
张晓晓说到这里，看了李承乾一眼。他正毫不客气地拖着秦楚安的身体，拽到吕岳面前。张灵秋心里不是滋味，但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又有点害怕。
“他是‘无名’组织的负责人之一。”李承乾并不打算隐瞒，这件事情，今天之后，很多人都会知道。当然，前提是他们能打赢。
“我们追他追了很久。如果不是管甚，我们很难获得那么多的资源。”张休走过来，又道出了一个惊天秘密：“他当年夺得战神榜首，许下的心愿，就是找到他。十五年了，管甚一直在等这天。”
张灵秋这才明白，为什么她没有去和“朋友”申请，就得到了任务通知。
因为这根本不是她的任务。
一开始，管甚就制定好了一切。十五年前，正是他对“朋友”许下心愿，要找到这个人。十五年后，正巧和张灵秋家人的失踪案撞到了一起。
自从张灵秋收到她父母失踪的消息以来，“朋友”早就在暗中调查这件事。针对管二可能逃亡的通道，“朋友”张开了天罗地网，终于在这个疑似赌场老板的人身上找到了蛛丝马迹。
而孙无情等人前脚刚离开首都，管甚便立刻离开了学校，同张晓晓等人回合。
她的愿望还在，管甚只是顺便帮她提高了一下实力。若非如此，她可能会在一开始就被管二扼住咽喉。
张晓晓等人来迟稍许，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巧合。孙无情三人都有惊无险，这不是“朋友”计算的结果，也不在管甚的计划之内。
这是天意。
是概率之外的结局。
而另一边，管甚和他弟弟的战斗，还在继续。没有人能跟上他们的动作，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是管甚的对手。无论是苏起还是张晓晓，都败在了他超乎常人的速度和力量上。
但，战斗的两人，竟一时难分伯仲。管二的速度，甚至比管甚要快。
正如张晓晓等人所想的一样，管二，早就拥有了恩赐。
其名为，刹那。
第七十章 管勤二子
“哥，你又被老爸罚了？”年幼的管二从墙后探出脑袋，看着在院子里老老实实扎着马步的管甚。从早晨四点扎到六点，现在已经九点。
滴落在地板的汗渍已经蒸发殆尽，日头很猛，管甚脸上的汗珠不知被晒干了几次，接过管二递过来的水慢慢饮尽，很快脸上又多了新的汗珠。
这里是管甚家的小院，整齐的木板把邻居的屋子隔开，院子里种满了许多的新鲜蔬菜，和邻居家整齐的草坪形成了鲜明对比。
“去，去。”管甚不耐烦的挥挥手：“你早课上完了？”
管二挠着后脑勺笑笑，那张和管甚完全不像的脸，表情也比管甚要丰富。
“偷跑出去看老妈。”他看了看时间，知道上早课的系统已经把他的缺勤记录在案了，但那张稚嫩的脸上毫无悔过之意：“大不了回头一起被罚。”
听了这个理由，管甚没有说什么，催促他去上课。只是在他的身影快要消失在拐角的时候，管甚还是喊住了他。
“母亲他，还好么？”
管二脸上天真的笑容很快消失无踪，他抿着嘴，想起那个在病床上对他微笑的女人，她苍白的脸比身后雪白的墙壁还要白，幼小的心灵顿时升起一种无力感。
“没什么问题，挺好的。”他说道：“她只说有空你多去看看她。”
管甚点头，没有多问什么。看着管二的身影消失在房间，他咬着牙，偷偷舒展了一下身体。
背部的肌肉满是淤青，这是昨天和那些混混打架的结果。联邦人一向看不起他们东国人蜡黄的肤色，即使管甚的母亲是纯种白人，但他还是脱不掉这个黄猴子的外号。
更何况，他们嘲笑他母亲，还嘲笑他父亲的口音。
论打架，他从来不怕，十六七岁的瘦小身板，面对高他两个头的联邦人，从来没有输过。
不惧不弱，不畏不败。这是父亲教他的武理。
他们家只是联邦一区一个偏远的镇，至今还保留着几十年前的模样，每家都有一栋独立的小屋和院子。离家里最近的百货超市，要坐半个小时飞行器。联邦最先进的科技很难普及到这里，最近听说他们这里的能源也可以免费使用的时候，他到是吃了一惊。
按照课上教的知识，这里的食物很快也会免费供应。
但他也明白，很多工作也要被机器取代了。除了掌管数据中心的一小部分人，所有事务都用机器来代替人工。
就连警察也不例外。
就在这时，院子的门被人一把推开。管勤大踏步走了进来，警服套在健壮的身躯上，独属于联邦的警♂徽在太阳下闪着金光。汗珠顺着他的脸横流进衣领，常年风吹日晒，他的脸上已经有了一点皱纹。
但尽管如此，他每一步，都走出了一股八面威风的气势。
他是管甚的父亲，也是管甚的师父。把传承自东国的古老武术融进现代的搏斗术中，在这片小地方，论打架，没有人打得过管勤，抓贼自然也是在行。
他手里提着刚买回来的蔬菜，东国人在附近建起一条小小的唐人街，卖的都是自家种的蔬菜。但是联邦依旧禁止在工厂外宰杀猪羊，所以在联邦，还是吃不到新鲜的肉。
正想着午饭会吃什么，未被关上的门又被人轻轻推开。管甚看到一个披着黑衣的人跟在管勤身后，他很年轻，看起来比管甚大不了几岁。尽管皮肤是淡淡的黄色，但可能久不见阳光，显得有些苍白。
“站好。”管勤走过管甚身边，踢了踢他有些走形的站姿。在他脚下放了一瓶水，和身后的黑衣人一起走进了屋子。
很快，不出所料的，管二也被叫来扎马步了。
“咱家好久没来人了。”管二对逃课没有一丝悔意，笑嘻嘻地迎着日头，马步也扎的十分标准：“看起来不像是咱爸会接触的人啊。”
管甚不置可否，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扎着马步。感受着腿部肌肉纤维一根根地被扯断的痛感，抬起头，盯着远方的蓝天白云。
“以后，你想做什么？”闲的无聊，管甚问了弟弟一句。
“我？”管二一脸玩世不恭的模样：“以后能有什么做的？食物免费，能源免费，马路上到处都是机器人。不如咱们还去找昨天那些人打架，天天打，打到他们怕为止。”
管甚只是轻轻摇摇头，操起院子里随意摆放的木棍就开始操练。直到日上三竿，他把木棍横在管二身前，已经逐渐发育开的手臂握着三米多长的粗木棍，没有一丝颤抖。
“如果可以，就留在这当个武师也好。”管甚说道：“武师能赚点钱，打架可赚不了。”
“这也可以。”管二一向很赞同哥哥的观点：“赚了钱，你请我去旅游啊。”
“赚了钱给你败家？我可不干。”管甚轻蔑一笑：“这都留给咱妈。”
管二听后也笑笑。两个大男孩就站在院子里，互相比武，期待或许更美好的明天。即使是瞬息万变的时代，也浇灭不了人类奋发向上的热情。
但就在这时，一台无人机停在屋外，申请访问他们的院子。上面放着一套文件，不知道里面写着什么。
很快，管勤让无人机进了家，直接把文件送入了他的房间。
“吃饭了。”过了一会，他的身影出现在窗边。
那个黑衣人已经不知踪迹，可能从后门走了。管甚两人进屋洗了澡，一如既往地坐在桌子前，沉默地扒起了饭。微风轻轻灌进房间，这个联邦一角的小楼，已经享受了十几年的宁静。他们家依旧保留着用筷子和吃中餐的习惯。所以除了一些东国人，很少有人会来他们家做客。
“秦婶种的菜，回头你们要和她问好。”管勤吃饭时就收起了那份严肃。
“菜都免费了，以后谁还种菜？”管二嘟囔着。邻居总嘲笑他们家的院子，不够整齐，脏乱差，就像黄猴子住的窝。
“秦婶喜欢种，你娘喜欢吃，那就继续种。”管勤从来不说二话：“今天老二洗碗，管甚，你和我来一趟。”
管甚细细咽下最后一口饭，看了管二一眼，走进了书房。
书房里，管勤拿起了桌子上的那份文件，关上了门。
一个蓝色的、指头大小的装置放到了桌上，那是管甚第一次见到屏蔽器。
“你听说过，超级计算机，‘朋友’吧。”他看着管甚，双眼忽然变得有些深邃。
“全联邦计算的集合。计算力被化为战略资源之一，不能随意调用。”管甚平时的功课还是做得很足。
“这座小镇，也被安装上了数据采集系统。只要源数据按标准采集，就可以省去数据清洗的步骤。这里，很快纳入联邦的监管之下。”管勤看着他的眼睛，今天的语气有些严肃：“今后我们的一举一动，联邦都会看的一清二楚。当然，现在也是一样。比如你母亲的病。”
他拿起了另一份文件，那份文件明显被他藏了一段时间，纸张有些皱了。
“我的工作不会持续太久，但是医院还需要很多钱。这房子，本来打算卖了。搬到市里去，联邦会有补助。‘朋友’已经把我们家的情况查的一清二楚，就连我要离职的概率，你们未来的花销，也按日期做了整理，非常精准。”管勤把手里的文件递了过去，正如他所说的一样，这是来自联邦保险的一份调研资料。
“那我们就准备搬？”管甚已经不小了，听到这件事情，没有太多的意外。只是一想到以后没有这样舒服的院子练武，感觉有点失落。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刚才，首都寄来了这个东西。”他把文件推过去，开头写着几个大字，是录取通知书。
来自提乌斯学院。
“这年头哪里还有学校？”管甚不解。联邦很早就取消了所有的学校，改用统一的虚拟设备进行公民的基础教育。
“有的。”管勤明显知道不少：“就在首都卡梅尔城。而且，这是联邦唯一一所学校，今后你会比我赚更多的钱，过想过的生活。我是不反对你去的。”
“去上学，有什么条件吗？”管甚并不轻易认为天下有白吃的午餐。这也是管勤教他的俗话。
管勤听后，看向窗外，摸了摸自己满是胡渣的脸。
“今后，你就是联邦的人了。”半晌，他才说道：“你喜欢这个国家吗？”
“从学校毕业，以后能赚多少钱？”管甚忽然转移了话题。
“很多，你花不完。”
“那我喜欢。”
两天后，联邦来接他的飞行器停在屋外。管甚和管二都没有见过那么豪华的飞行器，围着它指指点点。邻居们也都出来，有人认出了这是首都的标记，躲在自家精美的草坪上偷偷看着。
“以后有机会，我们再打过。我可不会再输了。”管二目送他上飞行器。男人之间，话都比较少，等到他快走了，管二才挤出这一句话。
“我也不会输的。”管甚笑笑：“如果我输了，我请你满世界玩。”
“那说定了。”管二从身后摘下了练武用的棍子，管甚也同时拿出管勤祖传的铁棍。
两根棍子在空中轻轻一碰，发出沉闷的一声轻响。
“啊，说定了。”
第七十一章 曾几何时
二十二年前的提乌斯学院，宽阔的宴会大厅里，只坐着寥寥几人。
“喂！谁允许你这个土包子和我们吃饭的？”一个金发碧眼的公子哥，走进大厅，把手里的盘子啪的一声放到管甚面前，声色俱厉，汤汁都溅到了他的脸上。
管甚的饭才吃一半。
“是不是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嗯？扒拉扒拉的，和猪猡一样。”他身后的跟班也把手里的盘子丢到管甚面前，言语间没有一丝客气。
但管甚只是停了一下，然后继续默默的吃饭。他的脸久经日晒，有些黝黑，又沉默寡言，看起来便不易近人。在原来的镇子上，就没有多少邻居敢惹他，也就是些混混，打又不敢打死，下一次还敢惹事。
但眼前几人可不是混混，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议员的儿子，其余几位，家里都是有权有势。
他们不喜欢东国人。入校第一天，管甚就领教过了。
挨了打，行李被扔到走廊外面，还被泼了水。但幸好这里是单人单间，设施一应俱全，管甚也没说什么，捡起来收拾好了，也算睡得舒坦。
听说今年是这个学院第一批大规模招生，所有新生，加起来也就十三个人。
只有管甚一人是从首都外来的。
也只有他有着东国的血统。小眼睛，塌鼻梁，被晒黑的脸庞和双臂，所有人都以为是学院招错了人。
“喂，黄猴子！问你话呢！”他们也不坐下，手里拿着一块牛排在管甚面前晃着，一会儿便丢到他的盘子里，像对自家的狗一样。
管甚轻轻推开这个盘子，端起另一个盘子继续吃。自从知道这里吃饭不要钱，他的食量便大增。本来练武就容易饿，在家里管勤抓饮食又严，难得有一顿饱饭。
尽管心里已经把这些公子哥用棍子砸死了十遍，但现实中，管甚还是不敢动手。这里的人和整个学院，都精致无比，他们的衣领和大厅窗沿下的角落一样，纤尘不染。就仿佛古老神话里的艺术品，容不得一点碰撞。
而管甚只是一块顽石，怎么摔，怎么撞，都不会碎的一块顽石。
那便忍吧。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也是管勤教他的话。
他以前不习惯忍，现在也不想忍。但他明白，这里是首都，这里，有他要找的东西。
“喂，问你话呢！”公子哥见他不出声，好像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极大的挑战。他没有在意四周射来的目光，举起自己的汤碗，上面粘稠的汤汁，一点一点地，浇到了管甚的头上。
这让人怎么忍？
“说话。你们东国人都不会说话？”
汤汁渗进了管甚钉子一样的短发，有点烫。
他手里没棍子，但这么近的距离，他很轻易的就能扭断他们的脖子。
大不了，把他们打个残废，自己打道回府。他还没成年，法律应该判不了多久。
母亲的病，总会有别的办法的。
总会有的。
他紧紧攥起的拳头又放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端起盘子，低着头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他身旁出现了两个人。其中一人拿出纸巾，正欲把他脑袋上的汤汁擦掉。
“够了！”另一人走过他身边，白色的衣裙上飘来醉人的幽香。她双手叉腰，声音比他们要高上几度。管甚低着头，看到她脚上的一双火红的高跟鞋。
“他和我们一样，都是新生，你有什么资格欺负他？王墨，你以为你是谁？”
此言一出，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了下来。
王墨，联邦三十六议员之一王邙之子。放在首都外，便是可以随心所欲的角色。
但是在首都，倒不是没有人敢动他。
只是这个女子，好像也没多少背景。
“张依瞳？”王墨的脸色有些动容：“你帮他说话？你喜欢这只黄猴子？”
似乎这句话听着有些刺耳，张依瞳皱了皱眉，二话不说，高跟鞋挑起面前的椅子，右手一捞，椅子带着劲风，朝王墨的脸砸去。
没有想到这人会直接动手，王墨大惊失色，猛地把同伴拽到身前。
但张依瞳却猛地把椅子下压，砸到了桌子上，半条椅子腿掉在了王墨脚边。把他惊得跳了起来。
“张依瞳！你有种！”王墨被她的气势吓退半步，又拉不下脸去揍一个女孩子。心里想着一定要暗中搞死她，撂下两句狠话，就往门口走去。
“呵。”张依瞳理了理有些凌乱的短发，小脸又恢复了以往的俏皮模样。
但还没等王墨走到门口，一个披着黑色披风少年就拦住了他们的路。
“大家都是新生，互相欺负，不太好吧。”少年语气很是和蔼，略带傲气的眉眼满是温和的笑容。
“你……你是……”王墨看到这个少年，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昨天的开学典礼上，校长好像对某个同学另眼相看。
“这条路我要走，你们走后门吧。”话锋一转，他大步上前，朝王墨等人伸出了双手。一股无形的力量撞到了他们身上，当管甚抬起头时，正看到几人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就像几只黄金色的炸虾。
“擦不太……干净。回去……再洗一下吧。不好意思。”帮管甚擦汤汁的女孩瑟瑟地缩回了手，似乎很少和男生说话，黑框眼镜下的小脸通红。看她的样子，倒好像是她把汤汁倒在管甚头上一样。
管甚露出抱歉的微笑，站在原地，端着盘子，也不知道该不该走。
这附近，好像瞬间就有了不一样的气氛。
“王清野？听说你评级是s？”张依瞳看着朝他们走来的少年，眉毛一挑，眼神灵动，是说不出的神气与俏皮：“好巧，老娘也是。”
她知道他在开学第一天就觉醒了恩赐，但言语之间，没有一点低声下气的意思。
“张依瞳，呵呵，张依瞳。”年少时的王清野，锋芒毕露，看似温和的表情里，透露出一股张狂：“后面那位是……你妹妹？”
“叫晓晓。”张依瞳侧过身子。张晓晓很不好意思地和王清野打招呼，眼神在往管甚手里的盘子瞟着，似乎再思考要不要帮他拿一下。
“你是……”王清野看向狼狈的管甚。
“管甚。”他自报家门，和王清野四目相对，语气不卑不亢。
“以后就是同学了。”王清野伸出手。却没想到管甚举着盘子，示意自己没手可握，竟是一言不发，扭头就走，把王清野晾在了原地。
三人面面相觑，有些尴尬。
“他是不是……生气了。”张晓晓双手握在胸腔，看着管甚消失在拐角的身影。
王清野摇摇头，脚踩在管甚刚刚做过的位置上，感受到坚硬的石砖地板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脚印。他在座位上看得清楚，管甚站起来前，屁股一直没有沾到椅子上。
“这个人，很有意思。”王清野喃喃自语，黑袍无风自动，对上了大厅里看热闹的剩下几道目光。一个侏儒对他举起了酒杯，脸上满是意味深长的微笑。
。。。
半年后，提乌斯学院的一个角落。
管甚第三次举起棍子，王墨正在他身下求饶。
他忍了这家伙很久了，又不能每次都要人帮。
打断他一条腿，不过分吧。
“住手！”就在这时，一道爽朗的声音传来。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急切意味，抑扬顿挫的声调就好像在唱戏。
管甚回过头，树林里，慢慢走出了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他看起来十分年轻，穿着一身花哨的红色西装，连围巾都是夸张的七彩色调，在下雪的冬天里，十分引人注目。
是校长。
二十二年前，开学典礼上的校长还是真身。因为学院根本没几个老师。
第一届新生，大都熟悉他。
“校长先生……”脸已经肿得像一个猪头的王墨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往校长那边爬去。
管甚把棍子背到身后，嘴唇紧紧抿着，没有说话。
“学院禁止打架斗殴。”校长语重心长，扶起了王墨，拍掉他裤子上的雪。然后，从身后也拿出了一根棍子，看起来，和管甚的铁棍很像。
他把棍子塞到了王墨手里，王墨哪里拿得动，差点又摔回地上。
校长很真挚地说道：“但是可以比武。”
下一刻，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雪地上，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王墨一脸错愕，管甚愣了一下，则是露出一道久违的笑容。
看来，这个学校还是有点意思。
十分钟后，他在回去的路上又见到了校长。他正站在树林边缘，看着雪地里玩耍的女生们，脸上露出了满（wei）意（suo）的笑容。其中就有张依瞳的身影。
“开学典礼后，我就出差了。刚回来，一直忘记你的事。”校长没有看管甚，但声音，还是很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边。他朝虚空中一点，蓝色的屏幕出现在管甚眼前。
上面，是一个病人的病情分析报告。
那个病人，是他母亲。
三天前，他刚接到管二发来的消息。
母亲病重，想让他回去。
“你母亲的病，联邦目前还没找到解决的办法。据资料显示，她的寿命大概只剩一个月。”校长满脸抱歉：“但是我认为，不能放弃任何一点希望。”
“管甚，你帮学院一个忙。‘朋友’就可以腾出手，我会倾尽联邦的力量，找到这个病的治疗方法。”
第七十二章 病入膏肓
管二打开了病房门。这里的消毒水味道越来越难闻了，仅仅是进到医院里，他就有一种反胃的感觉。
每一天，这里都有人离开医院，或许从正门走，或许走向太平间。
但只有这消毒水味，从来不变。
“来了。”女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似乎是没有力气，又或许，是有点失望。
微风吹起雪白的窗帘，却再也吹不起她曾经的那一头金色的秀发。
她没有问为什么只有管二一个人来，自从几年前她问过几遍，就习惯不再问了。
问了，还让管二内疚。
尽管不问，他也内疚。
“来了，妈。”管二把提来的水果放到窗边：“秦婶自家种的芒果，很甜。”
“哎。”女人伸出苍白的手，轻轻摸了一下熟透的芒果。上面散发着夏天的味道，和外面的阳光一样温暖，冲淡了病房里刺鼻的消毒水味。
但很可惜，她已经吃不下了。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只能摄入一些医院提供的药粉，也能缓解一下疼痛。
联邦早就过了输液的时代了。只需要几毫升血液就能做到全身的检查。几年前普通的一天，他母亲在家里接到了医院的通知书，在她常去的餐厅里，从唾液中检测出来了癌细胞。
这之后，她就是医院的常客。
不用输液，不用打针，她可以在医院自由行走，看起来与平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医院已经确诊了，救不了。
她的免疫力一天天的下降，在楼下散步的时间，从每天五六个小时，慢慢变成了一个小时，半个小时。
到现在，她已经下不来床了。别说回家，就算是出病房，细菌和病毒也会要了她的命。
所以她只能躺在床上，等着来看她的人。
来的最勤的，通常是管二。
至于管勤，只是在岗位上比较勤快。
“听说你哥哥去首都了？”一块蓝色的屏幕出现在她眼前，里面是管甚写给她的信。字里行间，透漏着管甚极少表现出来的思念。
“走了有一个月了。”管二开始有点不习惯，现在，每天被罚扎马步的，只剩下他了。经常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就坐在管甚经常坐的位置上，看着天上流转的白云。
他知道自己是打不过管甚的，所以练武比平常还要勤快。只是学习成绩总是达不到标准，容易被管勤说教。
开什么玩笑，现在这个社会谁还学习啊。
“知识是很有趣的。”女人听了他的抱怨，轻轻抚摸着管二的脑袋，轻声说道：“里面是人类尚存的智慧。”
母亲是很爱读书的人，据她说，她爷爷是联邦最后一所学校的毕业生。自那之后，虚拟现实发展起来，联邦所有的教育都通过计算机来完成。
那学校叫什么来着，哈佛？但终归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听他说，去首都也是上学。真是奇怪，现在联邦居然还有学校。”女人给管二看那些信件，管二也拿出管甚给他写的信，管甚在提乌斯学院的生活，就这样展现在两人面前。
没有被歧视，没有被羞辱，只是这里老师很少，有很多奇怪但是性格很好的人。
在那时，还没有执法者的称呼。所谓恩赐，还是联邦机密。
“学什么不要紧，关键是，有多少人还有学习的机会。”女人看向管二，语重心长：“如果联邦只剩下这一个学校，只剩下这几个学生。那意味着，整个联邦的资源，都在他们身上。”
管二只是静静的听，他并不理解母亲说的话，只是轮到自己时，会谈起自己练武的经过，谈起今天又打断了多少多少木桩。
“我一定会打赢他的。”管二挥了挥拳头。手掌里和管甚一样，因为常年的练武磨出了老茧。
女人溺爱地掐了掐管二的小脸，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管二注意到，她掐脸的力道一天比一天浅了。
就在这时，女人痛苦的捂住了嘴，咳嗽了几声，空气里很快多了一丝血腥味道。
管二不是第一次见血，和混混打架时，吐两口血是常见的事。
但都没有这淡淡的几滴鲜血更让他心痛。
女人的掌心，只是躺着几丝血沫，被鱼刺刺中都比这出血要多。
但是她的手环已经把消息告诉了医生。
三分钟后，带着白手套的医生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台巨大的机器，足够把一个人给塞进去。
这里，要变成手术室了。
“回去吧。芒果好吃，就多吃一点。很快到秋天了，最近有些凉，你多加点衣服。记得和爸爸说我很好。”
不知怎的，今天管二的眼泪有些多。正是三伏天的天气，他的心里却感到一丝丝的凉意。
。。。
“妈妈怎么样？”回到家，管勤已经做好了饭。今天的工作看来很少，他还有时间把家里打扫了一遍。四个人的全家福整整齐齐的放在柜子上，擦得很用心。
“不好，她有些咳血。”管二双眼无神，看着满桌的菜，脑海里母亲咳血的场景却挥之不去。
“怎么这样？”管勤的眉头皱起，嚼蜡般的吃了两口饭，便站起身出了门。
宁静的餐厅里，只剩下管二一个人的身影。
但似乎，还有翻书声？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从书房走了出来。手里拿着管勤书房的书，正仔细的看着。
但这个味道就不对，这里是管二的家，那里是管勤的书房。
要是藏着一个女人还好理解，但这人……应该是个男的吧。
难不成，老爸还有这种癖好。
不过，自己似乎在哪里还见过他。对了，就是老哥接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他跟在老爸身后。
“政府有很多秘密。但我们没有。”黑衣男子没有看管二一眼，自顾自地翻着书，说道：“你母亲的病，只要有一定权限，就能查的一清二楚。但是你哥哥去了哪所大学，是谁在教，是没有人能查得到的。”
“你特娘的在说什么？”管二很讨厌别人打扰他吃饭，即使他现在没胃口。
“我再说，你母亲的病，本来是可以治的。”黑衣男子见管二的注意力一下就被吸引过来，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把书合上，自顾自地拿了一个盘子，开始盛菜。
“你他妈有屁快放！”管二看着他欠揍的模样，上前直接揪住了他的衣领，但令他意外的是，自己用了不少的力，却也只让他的衣领发皱而已。
男子的双腿，还稳稳地站在地上。
“你不要心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聊。”男子笑嘻嘻地握住管二的手腕，疼痛让他松开了手。
这个人，完全有实力吊打管二。
“目前已发现的病症，能完全治愈的，大概有56%。这个数字很高，两百年前，这个数字在5%上下。更别说我们发现了更多的病症。”男子慢悠悠地整理好衣服，开始大口吃管勤家的饭菜。看得出，他很饿。
“这个番茄炒蛋好吃。”他握筷子的动作非常熟练，管二在他面前完全不敢造次，刚才他握自己手腕的力道，就已经证明了他不是一般人。
“这一切的成果，归功于中心化的超级计算机。全联邦的计算力收归一处，进行统一调配。我们现在用的互联网，都来自一个系统。联邦打算给它个名字，叫‘朋友’。他们认为这样可以减轻人们对机械生命的恐惧。”他轻笑一声，继续埋头吃饭。
管二根本没听过这些秘密，老老实实地坐在桌前，甚至开始主动把菜盘子递过去。
“谢谢。”刚才看书的沉静气质荡然无存，男子继续和管二聊道：“从那个时候起，研发新药的速度被加快。原来需要几百人的团队，进行几十万次的实验才能投入临床使用的制药过程，被计算机大大简化。完全依赖电脑提供的结果和分析过程，得到了比人类自己决策还要有效率的结果。所以，许多疾病可以被治愈，这其中，本应该包括你母亲的病。”
“什么意思？！我母亲的病可以治？”管二激动地站起来。
“本应该是这样的。”男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屏蔽器，蓝光幽幽亮起，然后他给管二看了一份报告。
“这是m40067号疾病，对应实验药研发进度。”管二看到这个新药还未开始被研发，但位置却排在很前面。
“是不是很快就到这个药了，能不能让他们快点搞，我母亲还等着呢！”管二不太懂，但是他很急。
男子露出一丝苦笑，然后告诉了管二一个残忍的事实。
“政府打算减缓研发新药的速度。因为他们想把‘朋友’的计算力，用在别的地方，毕竟，他们发现了一个‘新大陆’。一个，能让人类进化到更高一层的办法。计算力被挪移他用，这款新药，估计会在一年后研发出来。”
“但是你母亲，可能只有三个月的寿命。”
没有等管二消化这个消息，男子抛出了一个诱人的邀请。
“我们在解决这个问题，有没有兴趣加入‘无名’？”男子舔了舔嘴角，笑道：“当然了，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
第七十三章 不过兄弟
二十二年后，管甚快四十岁了。
时间过得很快，他的眼角已经染上了皱纹。看着窗口中自己的模样，他觉得他越来越像管勤了。他们父子一直都习惯面无表情，可能正是因为这样，他们习惯于联邦这种冰冷的制度。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好像和东国的哲学没甚区别。
又或许，哲学大都相似吧。
身后，李建成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屏蔽生成，房间里，鸦雀无声。
“你们早就猜到了？”管甚给王清野倒了杯水，又给李建成倒了一杯。语气平和，好像刚才和张灵秋的战斗没有发生过一样，也不值一提。
城堡下，张灵秋正和同学们走向休息室庆祝。窗外依稀能听见他们的欢呼声，但在老师这边，还有事情要做。
“大家都没做过这种事，总感觉有点太明显了。”李建成耸耸肩，拍了拍膝盖上泥土。他上午刚从森林里回来，掐准时间来看管甚和张灵秋的战斗。
“还不都是你。”王清野没好气地说。李建成的能力实在有些克制管甚，再加上，连管甚也没料到李建成会掺一脚。
这让张灵秋赢起来轻松了不少。幸好管甚最后掷出了一棍，才让结局不那么难看。
如果说他战神榜榜首，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完胜，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放水。
“要查她父母失踪的事情，怎么值得那么大费周章？”李建成才刚回到，很多事情不太了解。
“问题不单是她的家人。”管甚桌子上有一份打开的文件，他递给李建成：“是很多人的家人。当然，也包括我的家人。”
听到这句话，王清野的脸不露痕迹的抽动了一下，像是一道苦笑。
李建成郑重其事地接过，报告上，是“朋友”对十二区秘密之城的分析结果。
有一条暗线，连到了一区阿普尔市。把时间线拉长，就会发现十几年来，地下赌场和不少失踪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王清野把他弟弟的消息告诉了他，也告诉了“朋友”。从目前的结果看，管二已经逃离了联邦。那里有十三条密道通往邻国，他没有理由不逃。而且，联邦在这个方向上的进攻受到重重阻力。“无名”为了保护管二，在国境线上牺牲了不少人。
一切的一切，看起来十分合理。
但管甚坚持要查。
他有很大的权限，十几年来，王清野都不确定这个权限从哪里来。
现在他明白了，这是十五年前，管甚在战神榜上许下的愿望。
他要找到他弟弟。
“这个愿望，我不能确定实现它的时间。您父亲把他很好的藏了起来。”十五年前，站在战神榜下，“朋友”如是说。
“没事，我可以等。”管甚仰着头，语气平淡。
“计算力是有限的，如果可以，占据战神榜首的位置，不让其他人许愿，你可以一直占用最多的资源。”
“好。”
十五年后，管甚和当年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人到中年，多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孙无情看到的那副画面是一个突破点。”李建成翻到了报告最下面：“但是概率很低，你要去吗？”
管甚没有说话，打开办公桌旁边的一个长柜，里面，全是一模一样的长棍。全部都由“朋友”特制，掺了特殊的合金，无坚不摧。
但他从这些棍子中翻出了一根特别的铁棍，王清野看得很清楚，尽管上面有保养的痕迹，但和柜子里的长棍相比，显得有些老旧。
管甚的故事，他们并不了解，只是知道他和“无名”组织有很深的渊源。
也不知道，他那身一往无前，不可一世的气度从何而来。
武术这个词，来自东国，已经传承了几千年。
但联邦，只有一个管甚。
他拿出抽屉里的保养油，仔细的擦拭这根寻常的铁棍。直到上面映出他的模样，如此熟悉，却又令人伤感。
“去。”
。。。
半个月前，十二区，地下洞穴。
“准备撤离。”管二带着面具，把肩上的晓议员递给医生。看着这个新建不久的设施，满墙的计算矩阵，没有一丝心疼的模样。
这个地方，建起来，就为了给提乌斯学院发一条信息。
至于为什么，管二并不清楚，他只是执行者。
这里的计算机独立运作，即使不联网，利用前期收集的数据，依旧在尽职尽责地给管二提供逃离的路线。
“管先生，技术人员已经先走了。”“无名”组织的成员凑上来，他们是最后剩下的战斗力量。其中几人，管二还亲自教过。
剧烈的震动传来，他最后甩出的棍子已经起到了作用。炸弹由震动触发，不涉及联网操控，所以不会被“朋友”挖出来。
“哥，上面的店铺怎么办？”一个十分年幼的“无名”趁其他人不注意，偷偷扯了扯管二的衣摆。他指的是地面上那条唐人街，那里也有几条密道通往这里，他家在上面开有店铺，但据管二了解，他父亲在前几天和王清野的战斗中被杀了。
那家店是卖烧腊的，东国传统手艺。因为联邦禁止宰杀活畜，所以也算一个违禁店面。
但管二去吃过，味道很好。
味道真的很好。
“要换地方了，你的手艺别忘。”管二摸了摸他的脑袋，这个孩子大概才十四岁，却已经自愿带上了代表着“无名”的面具。
“你父亲的事，我帮你报仇了。”末了，他又补了一句。
他心里清楚，王清野的实力，再也回不到从前。
而这个男孩的父亲，当然，也再也回不来了。
头顶已经震下了不少砂石，他拍了一下这个男孩，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通道内。白色面具下，他的表情有些痛苦。
他永远做不到像父亲和哥哥那样，古井无波，冷酷无情。
但幸好，他还有这张面具。
他没有名字，组织也没有名字，很合适。
“准备好！按计划撤离！”信号已经开始不稳定，管二只能靠吼来指挥。“无名”已经开始销毁机房和资料，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
他快步走到自己的房间，即使住宿区的空间很紧张，兄弟们也尽力给他划出了一个单独的房间。
打开衣柜，里面没有衣服。
只有两张黑白照片，还有两个小香炉。旁边的香所剩无几，他算的时间很准，恰好用完。
管二点香的手有些颤抖，插香时，灰落到了自己的手上。虎口处，早已经留下了一个了一个浅浅的烧痕。
然后，管二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无名”的面具应该是摘不下来的，因为担心被联邦抓到后会识破身份，也因为他们不想留给联邦更多的信息。
但是管二的面具是特制的，真正起作用的，是覆盖在脸上的一层薄薄的涂料，可以保证他走在街上，不被“朋友”认出来。如果确认管二的死亡，涂料里隐藏的毒素就会把他的整张脸烧毁。
“爸、妈。我们回来了。”他的表情很平淡，因为他记得，管甚去看母亲的时候，也是板着一张脸，和管勤一样。
他想起了某个下午，想起了某个约定，想起了那天的白云，像棉花一样柔软，却又像病房的帷帐一样伤感。
没有更多的话，管二知道时间不多。叹了口气，把两张照片收到衣服里，从角落操起一根新棍子，戴好面具，大踏步离开了房间。
门外，另一个披着白大褂的“无名”在等着他。
“还习惯吗？”他问道，沙土落到他的面具上，他却依旧摆着酷酷的姿势，靠在墙边。
“我没怎么用。”管二知道他在说自己恩赐的事情，头也不回的往逃生通道走去。
“用的时候感觉怎么样？”他追了上来，白大褂像披风一样猎猎作响。
管二的身体素质用联邦的标准算，已经达到八级，和他哥哥相差无几。
但这个人还是很轻松地跟上了他。
“头有点疼。”他老实回答。如果不解决这个人的好奇心，他可能又会被按在手术台上摩擦。
“有多疼，能忍受吗？你不要急，手术才过了半个月，你的适应性已经是很好的了。这个恩赐，之前没有人能成功过。”这个“无名”谈起这个实验便十分??拢?薏坏冒岩路?锏氖质醯短统隼矗骸暗?故且?⌒模?蟾攀?熘?螅?憔湍茏杂墒褂昧恕2还?舱?且蛭?蝗擞霉??馨颜飧瞿芰??5绞裁吹夭剑?茨阕约骸！?/p>
“他能让我变快。这就够了。”管二看着通往加大国的逃生通道，转头走向相反的方向。不少干部还跟着他，准备进行下一阶段的任务。
飞行器上，躺着三个麻袋。每一个麻袋，都有两个普通人那么大。
这大概是塞了三个胖子。
管二上前，确认了他们的身份，然后合上了舱门。
披着白大褂的“无名”站在飞行器外，没有要一起离开的意思。
“祝你好运。”他说：“让一切，在概率之外。”
“嗯。”管二合起了窗，已经戴上了赌场老板的人皮♂面具。
“让一切，在概率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