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世兄弟
“原来这就是你上学的地方。”
提乌斯学院，城堡外的原始森林，曼珠训练时的那方湖泊，管二正站在湖边。
一声轻响，是枯叶被踏碎的声音。管二回头，管甚正站在他身后。
不远不近，正是两根棍子的距离。
于此同时，半空中，无数的微型机器人随之而来。如果能活捉最好，如果不能，管二会死在联邦的枪林弹雨中。
没有人担心这场战斗的结局，因为管二不可能活着。
所以管甚只是静静看着，没有说话。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联邦的监视之下。
“你还没有回答我，当年你为什么不回家。”管二回过头，那张和管甚一模一样的脸已经消瘦得没有人形。刚才对战时，即使是拥有恩赐，管二也完全不是管甚的对手。
更何况，这片森林没有任何可以逃生的通道，再往外走，迎接他的将是成百上千赶来的联邦部队。
这种时候，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但对管二来说，他一直想要一个答案，一个理由，一个自己可以原谅大哥的理由。
他不相信管甚没有收到他的消息，即使是没有收到也好，这样，就不是他自己的责任。
不论如何，他都想从管甚口中得到一个回答。
但很可惜，即使是这个时刻，管甚也没有打算回答这个问题。现在在他背后，严责正监控着全场，现在不是谈兄弟情义的时候。
“刚才‘二号’和你说了什么？”
管甚是看到的，操控“齐桓”的人，在管二离开前，对他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不知道让管二带到哪，又有什么用，但值得警惕。
这是管二现在还能活着的原因。
所以他笑了，笑得很开心，笑得像个孩子。
无论是多上层的阶级，都无法逃脱这种简单的把戏。
“他说。”管二的声音瞬间出现在管甚耳边，手里“齐桓”递过来的棍子，横拍向管甚的脑门。
“去你 妈的。”
这声骂很轻，但其中的怨恨滋味，或许只有管甚能听明白。
所以他也举棍相迎。
夜晚的寒风很冷，水气很足。月光下，两个影子仿佛湖里的银鱼一样舞动。但长棍所到之处，必定是草木皆倾，烟尘四散。
管甚根本没必要跟来，只要联邦继续收紧抓捕的大网，管二将无路可逃，他也不用承担被怀疑叛变的可能。
或许，他只是想再见管二最后一眼。
他知道，不论管二最终进监狱与否，他都不可能再见到他，见到他这张为了让母亲安心而整容成他的模样的这张脸。
很熟悉，很陌生。
一世人，两兄弟。
这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管甚相信今天的劫持计划和他无关，被控制的两个学生才是他们的目标，而管二，只不过是被拿来当枪使。
联邦十分恐惧他的实力，他们不可能凑出一队管甚，所以在知道他逃离直升机后，大家的目光都放到了他身上，包括首都的智脑。
但事实证明，管二已经废了。
“三号”只能帮他治疗伤口，却无法唤醒已经萎缩的肌肉，在练武之人眼中，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每一次长棍相碰，管甚都能明显感觉到，管二后继无力。
就好像二十年前，他总被自己打输的样子。明明知道自己实力不够，还强撑着发动进攻。
破绽越来越多，他肯定知道。
他赢不了了，他肯定也知道。
管二活了快四十年，前二十年，有着相对美满的家庭，母亲会一直安慰他，看着他成长。
但这一切，在管甚入学，母亲病逝之后，他的人生就改变了。
他每天和管甚一样勤于锻炼，但每次，他看到管甚出任务的视频资料时，他都知道他打不赢他。
他比管甚小两岁，就算两人天赋相当，他也比他少练两年。
再然后，二十年过去了，他始终没有追上他的大哥。
有些距离，终究不是努力就能填满。
他甚至都没打算超越他，如果不是母亲去世，他并没有超越大哥的打算，只是看着他强大的背影，管二就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
如果不是为了问出这句话。
“为什么，母亲死的那天，你没回家？”
这是他母亲生前最后一句问话，这句话仿佛千斤的担子，压在管二的肩上，一压就是二十年。
他必须要超越管甚，这样，他才会看自己一眼。只要把他打趴在地，他才会服输，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
所以，当白大褂劝他走进手术室的时候，他没有犹豫。
恩赐，是人类进化的钥匙，而据他所知，管甚至今没有觉醒任何恩赐。
这是超越他的唯一办法，这是问出那句话的唯一办法。
那就没有选择。
他知道前方无路，但他只打算活在过去。
阳光，庭院，汗水和长棍，是他挥之不去的记忆，是他活下来的唯一支柱。
所以刚才“齐桓”对自己说出那句话时，他便明白了他今天的任务。
“做你想做的事吧。”他如是说。
从某种意义上，他还要感谢“无名”。这是他最后一次借用这个组织名字，这样，他才可以和高高在上的管甚有一次正面决斗。
“无名”给了他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只有他自己，连首都都进不来。抛开“无名”干部的身份，他自始至终，只是一个乡下的穷小子。
但为什么，自己还是赢不了他？
为什么，自己的速度已经超越了人类的极限，他还是能拦下自己的棍子？
“为什么！”
当。
这一次的交锋因为管二的吼声有了一丝的停滞，他需要重新吸气，才能再次获得力量。
习武之人，怎么能犯这种错误。
下一刻，管甚的棍子，点在了管二身上的几处大穴。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停顿。
这一手，已经分了胜负。
管甚看着吐血倒地的管二，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点松动。
如果自己像他一样感情用事，早就死在了无数的任务中。
但管甚知道，他不能死，每一场对决，他都要赢。
因为只有赢的人，才有资格活下去。
管甚想活下去。
因为只有他活下去，才能保护他要保护的人。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背后的人却都离他而去。
他进学院，因为学院会给他钱，让他救母亲。
他要练武，要出任务，要成为战神榜的第一，因为这样，联邦会帮他找到自己的弟弟和下落不明的父亲。
但这个愿望，是在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样子？
家呢？父母呢？自己的弟弟呢？
究竟是什么时候，他们都离他远去，再也不需要他的保护？
他不敢想，永不停歇的锻炼就像一针针毒药，麻痹着他的神经，让他不去想这些事情。
但现在，他回过神，眼前只剩下了濒死的管二。
对了，母亲已经走了。
已经二十年了啊。
“这是，咳……最后一面了吧。”管二在不住地咳血，刚才管甚点到了胸腹的几处大穴，他已经很难再提起呼吸。
围在森林周围的机器人慢慢朝他们两人靠拢，很快，便盖住了他们头顶的夜空。
“不痛快……咳……不痛快啊。”管二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他眯起眼睛，希望能找到月亮。
拖着这一具孱弱的身体，在和管甚的最后一战中，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量。
从一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
或许从二十年前，就已经注定。
“已经结束了。老实回监狱去吧。”管甚没有多说什么，转过身，就要离开这片森林。
回监狱，几乎是一种奢求。管二协助“无名”组织，在提乌斯学院闹成这个样子，就算当场枪毙，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但管甚跟了上来，为了他的安全，就不可能乱开枪。
这之后，他会保他进监狱。如果议会不许，他就杀上议会，如果总统不肯，他就大闹联邦。
总而言之，他弟弟要活着。
但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管二手指一翻，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东西被按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个东西，就在同一时刻，也被三号用在张灵秋身上。
管甚没有佩戴执法者的眼镜，看不到“卡尔斯”发出的警报。
但他能感觉到身后袭来的风。
没有多想，身体下意识地动了起来，长棍从身下向后击出，同时左手翻到身后，护住要害。
如果管二还有后手，可能可以让自己重伤。
但这里是联邦，只要不能秒杀管甚，就没有什么意义。
所以他不解。
但这不解，只持续了一瞬。
他的长棍势如破竹，如同捅豆腐一样捅进了管二的心脏。
他明白了。
管二的刀被他的手虚握着，伸到管甚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胸脯。紧接着，管二的脸出现在管甚旁边，长棍贯穿了他的身体，但正因为如此，他能离管甚更近。
这是二十年来，两兄弟最近的一次。
“大哥，我累了。我下去找母亲了。”管二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狂暴的药效让他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但不知为何，再次看到管甚的脸，他的心有些痛：“你好好活着。”
听到这句话，管甚怔在原地，似乎忘了，自己的长棍已经贯穿了兄弟的身体。
他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这声大哥，二十年没听过了。
二十年了，仿佛过了一辈子。
他都想不起来管二原来的模样。
物是人非。
“药……送晚了。”他哽噎着，挤出了这一句话，又怕他听不到，所以有些大声。
他真的怕他听不到，因为当管二选择冲上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答应过带你去旅游的，我答应过的。”
二十年前的约定，仿佛就在昨天。
“我知道的，我不怪你。”管二忽然感觉困了，精力正如潮水般退去，握刀的手松开，脑袋已经靠在了管甚的肩上，低声细语，恍若梦呓：
“咱们下辈子，还做兄弟。”
哐当一声，尖刀掉在了地上。
第一百二十章 大幕开启（第一卷结局）
今晚忘语没有睡着，直升机的声音让她有些烦躁，夜空里还隐隐传来人的吼叫声。
感觉像是出了什么事。
在床上辗转反侧，她的心里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于是披上外套，走出房门。
如今已是初春，微寒。
她不知道的是，从第一台直升机坠毁，到全部的战斗结束，总共不过五分钟。
城堡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但是忘语却闻到了空气中飘散来的血腥味。
并不是来自城堡，而是来自适应生宿舍楼外的庭院。
她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赫然发现庭院的中央，台阶上，坐着一个穿着红色大衣的男人。
这里是学院的深处，按照忘语的想法，应该是没有坏人，如果真是敌人，警报早就响了，怎么会让他大摇大摆地坐在下面。
林卫喘着气，抬起头，看着头顶的明月。“卡尔斯”正在给他汇报这次战斗的结果，他听完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但一偏头，他看到了探出脑袋的吴忘语。
林卫招了招手，忘语这才发现，他的右臂没了，像是被一只巨兽一口吞掉一半，血肉被撕扯出一根根线条，像头发一样随着夜风飘着。
如果让她知道，这是林卫主动把嵌在土里的手臂砍断并且撕开，又该如何想。
不错，林卫确实是赶上了。当他进到那个隐秘的房间时，程轻命还坐在那里，戴着头盔。
如果不是张灵秋最后夺回了意识的控制权，程轻命早就能主动结束她的生命，然后摘下头盔，随白大褂离开。
但现在，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了。
放在角落的那台机器发出噼啪的响声，一大瓶澄清的液体被倒在机器上，正在逐渐溶解这台机器，联邦即使拿到了它的残骸，也无法窥视里面的技术。
很明显，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逃离这个房间，除了无处不在的量子。
利用量子纠缠技术，可以实现简单的瞬间移动，这也是林卫的恩赐。
看来，二号抛下程轻命离开了。
林卫不敢怠慢，砍下自己的右臂，上前把一个小机器人按在了他的后颈。只是一瞬，强大的电流麻痹了他的小脑，瞬间夺去了他的意识。
幸好还赶得及。重新回到学院，躺在适应生的庭院间，林卫暗自庆幸。
他收到了“卡尔斯”的报告，张灵秋是救下来了，至于能不能救醒，还不好说，但终究是救下来了，林卫做到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但这次任务可以说是过度使用自己的恩赐，连准确回到城堡内的塔楼他都做不到了，看来之后要修养一阵子。
“需要帮忙吗？”忘语小跑下楼，两只小手捂在胸前，不敢太靠近。
但林卫看得出来，如果自己贸然冲上前，她会掏出藏在睡裙下的刀。她做的还不够隐秘，但作为一个十岁的孩子，已经够了。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了一道平静的脚步声。月色下，明月安然推着一把椅子从大门走了进来，椅子没有轮子，并不着地，看上去是悬浮在半空之中。上面点缀着宝石和黄金，中间是鲜血一样颜色的天鹅绒，看起来十分华贵。
“你放心，提乌斯学院，是很安全的地方。”林卫话讲到一半，临时把“最安全”改成了“很安全”，不管怎样，齐桓已经确定死亡，他没有保下这个孩子的命，也证明了学院并非真正的安全区。
这件事造成的影响，连他也无法估计。
“安然姐。”忘语认出了明月安然，后者对她笑笑，然后扶着林卫坐上了属于他的座位。这个椅子在行动结束后不知为何出现在塔楼之中，然后她才收到了林卫发给她的消息。
“走不动了，快来接我！！！”
嗯，看样子他伤得还不重。安然心想，于是不紧不慢地把椅子推了过来，扶着林卫坐了上去。
但将要离开时，林卫突然回头看了忘语一眼。
“吴忘语小姐，是吗？”对待女孩子时，林卫总是显示出他绅士的一面。
“您是。”
“我是提乌斯学院的校长，你可以叫我林卫。”
“校长好。”忘语脆生生地问了好，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我觉得你天资不错，有没有想法来和我学习？”
。。。
“我无法确认她的存活情况，我只知道她没死，但没法确认她能活。”医疗室里，“卡尔斯”正在给孙无情做分析。现在孙无情可以主动连接上这台真正的联邦智脑，但据他所说，他和“朋友”分属两个不同的系统，如果在首都外，只能联系上“朋友”。
“你说明白。”孙无情无力地靠在墙边，身旁是悲痛欲绝的秦楚安。张灵秋被安置在一个装置内，身体的所有体液正在被抽出，被置换成缓冲液。
“卡尔斯”正在把她的身体冷冻，目前没有时间查明原因，也没有时间开展治疗，据它所说，只要晚一秒，不论她自不自杀，都有可能死亡。
现在，它依旧只能给出一个概率，但庆幸的是，这个概率不是零。
张灵秋还不在概率之外。
“为什么会这样！孙哥，到底发生了什么！”秦楚安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他不能上前握着张灵秋的手，也无法从孙无情嘴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后者对“无名”控制张灵秋的事守口如瓶，他不知道自己说出来，这位好友会做出怎样的举动。
但他同样满脸悲戚，不论如何，作为一直在现场的他，没有做到阻止他们。
如果他能把齐桓和张灵秋打晕，或许可以避免一些伤亡。但至于为什么学院不像秦兵关自己儿子一样，把他们都关起来，“卡尔斯”并没有给出自己的解释。不知道对方能掌握这样的技术，是这次行动失败的根源。
所以孙无情猜测，是安然告诉了秦兵一些消息，或许在她眼里，秦楚安和张灵秋被控制的概率同样大。但至于真相如何，孙无情也不清楚。
这样的结局，真的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吗？
“救她的方法有很多种，第一，等，现在的人体冷冻技术已经成熟，我能保证冷冻和解冻都不会损伤人体，但这个伤怎么治，我需要时间来研究这项技术的原理。第二，死去的‘三号’拥有的恩赐是联邦未发现的稀有恩赐，‘无名’里肯定有他的实验资料，如果能复制这个恩赐，或许对救张灵秋有点帮助。具体做法嘛，是……”
“你放心，灵秋能救。”还没等“卡尔斯”把话说完，孙无情便斩钉截铁地说道。
秦楚安回过头，发现孙无情身上，多了一股莫名的气质。
在孙无情眼中，一个是重伤垂死的张灵秋，一个是睡在太平间里的齐桓。
都是他的朋友。
是孙无情仅有的几个朋友，现在，离开了两个。不论这之中是否有什么猫腻，是谁主导了这次的计划，他都会找到真相。
只要，他能站到这个世界的最高点。
“灵秋能救，楚安，把‘无名’的干部揪出来，他们有救灵秋的药。”孙无情没有理会“卡尔斯”的抗议，没有再看张灵秋一眼，而是盯着秦楚安，一字一顿地说道：“跟着我，我会把今天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
“很小的时候你就说过，‘我们的胜利伴随着极大的牺牲’。”林卫坐在城堡中央塔楼的顶层，坐在安然经常看书的窗前，问道：“你是看到了今天这件事吗？”
“差不多。”安然站在他身后，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复。但随即又摇摇头，说了两个字。
“不止。”
林卫哑然失笑，一直以来，他都会主动参考女儿给出的建议。安然看到的事情，到目前为止，十有**是正确的。
但能相信这并非百分之百准确的预言，才是林卫面临的最大挑战。
他等于把自己，这个联邦最强大的几人之一，交到了他女儿手中。
而他正在做的事，是尝试改变联邦的未来。
“我死亡的日期，还看不到吗？”过了一会，林卫缓缓问道。这句话出口随意，像是谈论晚餐菜谱般的家常。
愣了一下，安然坚定地摇摇头。
“那就好，那就好。”林卫剩下的左手拍了拍身下的椅子，看着窗外的月亮，那张已经有些皱纹的脸又恢复了往日的玩世不恭。
“我们还有机会，做一些我们能做到的事。”
。。。
“她说的是对的。”屏幕上的中年男子，向一个老人展示了这次行动的报告：“这次行动，基本达到了联邦想要的效果。”
这里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别墅，落地窗外，放眼望去，是一片汪洋大海。
“林卫怎么样？”一道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大厅内，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清楚。
“断了一支右臂，不过没有大碍。”中年男子显得有些紧张。
“唉。”老人叹了口气，挥挥手，终止了视频。
窗外，正慢慢亮起一道鱼肚白，天快亮了，但老人似乎没有丝毫疲惫的神色，一个人坐在桌前，仔细擦拭着手里的一把古剑。但即使再如何精心的保养，这把上千年的古剑，依旧已经锈迹斑斑。
老人把它放进了匣子里，一个小机器人从角落奔来，捧走了它。
“林卫啊，活着不好吗？”老人端起咖啡，转身看向窗外的大海，看着慢慢升起的朝阳，语气里是说不清的落寞。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照亮了那一道道极深的皱纹，让人很难相信，这样苍老的身体，居然还能留住一个灵魂。
“先生，这是最近的报告。”一个仿真人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叠纸质文件，等待着老人签字。
他知道老人无时无刻不在工作，只要有最新的报告，就要给他呈来，不然，很难让“卡尔斯”开展工作。
“回头拟一份情报和作战计划。”老人看着这个仿真人的双眼，他知道，这双眼睛的背后是那台无所不能的机器：“关于东国的。”
“是。”
。。。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世界的某处，几个研究人员看着从装置里走出的白大褂，然后发现连接已经终止。
他已经把机器毁了。
“出了意外，他的意识被牵制了。”脱险后的白大褂彻底的放松下来，躺在地上，摘下了他的墨镜。
长达二十年的任务，终于完成了第一步。
只可惜，陪伴自己那么多年的队友，最终只剩下了他自己。“三号”是彻头彻尾的联邦人，他早就打算死在首都。只是程轻命，可惜了。没想到那个女孩的意志如此顽强。
“报告呢？”一个女人走上前，踢了白大褂一脚。看外表，她比白大褂要年轻得许多。
但长江后浪推前浪，他也是最近才知道，组织里又出现了不可多得的天才。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即将取代程轻命作为他们领导的女人。
白大褂笑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存储器，丢了过去。然后站起身，拍拍衣服，走出了这个房间。
“开始吧。”女人把硬盘丢给身边的研究人员：“拟一份情报和作战计划，针对联邦的。”
“好。”所有人欢呼雀跃，庆祝计划又前进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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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驱逐无名（求收藏求订阅）
“行动开始。”一道低沉的男音在所有人的通讯系统响起，下一刻，黑暗中忽然反射出了一道钢铁寒光。
轰！
一枚榴弹炮划过一道弧线，精准无误地落进了洞穴正中央，一座看上去像是东国民宅的建筑，顿时火光四起。
与此同时，上百架机甲破开洞顶的金属层，沉重地砸在地面上，抬起手中的枪管，子弹已经上膛。
这里是五区的地底，如果不是上次发生在学院的那次恐怖袭击，没有人会注意到这几百米深的地下，不知何时被人挖出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但直到“朋友”派人来侦察，才发现这里依旧留有人。借用地下水和效率极高的核能源，不少“无名”竟然选择继续生活在这里。
偌大一个地下空间，被人为的开辟出了一个现代化的生活区域。土层下覆盖着承重性极好的合金，像一个大玻璃罩子，构建出一个封闭的生活区域。
在他们身下，是数不清的计算集群，正是这庞大的计算力，在前几天不断的对首都网络的防火墙发起进攻。
这里的人是在用生命拦下如狼似虎的联邦部队。
“散。”机甲落地的一刻，没有任何警报，没有收到任何声音。作为带队的秦楚安，迅速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机甲师们没有犹豫，操控着机甲弹离原位，就在离开的一瞬间，剧烈的爆炸自脚下传来，几台机甲躲闪不及，掉入了更下层的深坑。
在这些简易的建筑下，赫然是一间间武器库！
无数的重火力被戴着白色面具的“无名”拿在手上，提前对准了他们头顶的联邦机甲。
没有人退缩，即使他们知道，凭借自己的血肉之躯，想要对抗上百台机甲，简直是螳臂当车，痴人说梦。
更何况，今天他们的对手，不止这些铁血机器。
“啊！”一声惨叫忽然在一位“无名”的背后响起，但令他毛骨悚然的是，对方的机甲还没有突破他们的防御。
他转过头，一把军刺已经从他的下颚刺入，武器的长度正好抵达他的小脑，上面的毒素在一瞬间带走了他的生命。
他明明没有看见任何人。
面前的虚空中，胡卿意的一头金发一闪而过，立刻奔向了下一个目标。
与此同时，在“无名”的四周，一阵清风吹过，没有任何的征兆，几颗人头便落了地。“无名”对抗联邦的力量，又弱了几分。
今天，这里正是练兵的好场所。包括几台机甲在内，都坐着几名和孙无情同期的一年级生。他们立志加入联邦的机甲部队，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期末考核。
没错，这是学院第一学年的期末考核。
有关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被完全掩盖，除了当天在学校的人，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以一切照常进行。
“结束了吗？”常清风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在他身边，胡卿意也慢慢显出了自己的身形。
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她已经能逐渐取代爱丽丝，成为作战部队的一员。
“不要掉以轻心。”秦楚安的声音从他们头顶传来。巨大的机甲迅速的销毁了附近的武器库，还没有死去的“无名”被击昏带走，联邦正在迅速的清理战场。
在武器库下，就是袭击联邦的计算集群。正是因为“无名”的这些布置，让卡梅尔城的智脑“卡尔斯”有了十秒钟的停滞，让程轻命和白大褂成功潜入皮里斯监狱。
秦楚安并不知道这个过程，但他至少明白，这是导致张灵秋被控制的原因之一。
他打开了机甲的舱门，胡卿意看着他的双眼，分明看到了狂暴的怒火在那双眸子间燃烧。
他伸出手，只听见一声轻响，拦在他们面前的通道大门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吞噬一般，眨眼间消失不见。
“继……”秦楚安话音刚落，异变突生。
一个影子似乎早有准备，以极快的速度从被打开的洞口冲出，手里的军刀瞄准了秦楚安的要害。
这个速度和力量，让秦楚安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当。
在他眼前凭空出现了一块铁片，拦住了那柄军刀，但来人轻轻一转腕，刀尖便换了一个方向，自上而下，欲斜插进秦楚安的气管。后者勉强抬刀，手背却在瞬间被划破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紧接着，舱门自动合上，一旁的常清风和胡卿意立刻反应过来，双双消失在空气中。
只可惜，从下面通道出来的，远不止这一位“无名”。
一共十名身体素质在五级左右的“无名”从通道内涌出，手里拿着的是专门针对机甲的武器。
他们并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常清风和胡卿意被他们追上，即使他们能隐去身形，但这次的对手却似乎受过专门的训练，只要暴露出一点蛛丝马迹，刀锋便如影随形地朝他们要害招呼。
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碰上这种对手，秦楚安倒是轻车熟路，护住机甲的要害，利用重武器和他们周旋。他们毕竟是血肉之躯，不敢正面承受这些子弹。
但一时间，“无名”还是成功扭转了战局。参加这次任务的多为学院新生或者部队的新兵，对付这样古怪的对手，实在有些措手不及。
终于，有一台机甲被“无名”攻破，里面的机甲师是学院第二十届新生，也是秦楚安的同学。
他的腹部被极长的军刺穿透，对方用实力告诉他，在真正的战场上，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掉以轻心。
不然迎接你的不是胜利，而是死亡。
再继续下去，联邦部队就会出现死伤。
但这并不是这次任务的目的。
所以，一个新的影子加入了战场。他从洞穴顶部径直落下，这个瞬间，那个“无名”才刚刚出手。
正在混战的有近三十人，他却已经判断出了第一个被击倒的队友。
给他的任务是，不能死一个人。
所以当“无名”的军刺得手的瞬间，他却发现自己拔不出武器。
因为手臂被人握住了。
对方出手的时机很准，仿佛就一直等在这里。
他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肘部，就像刺透豆腐一样，轻而易举地穿透了自己的经脉，让他松开了握刀的手。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个“无名”脑海里只闪过一丝念头。
无法战胜。
他的速度并不快，可以看出力道也不强，但在自己周身上下上千个方位中，他选择了一个颇为诡异的角度，匕首直指他的右肩锁骨。
在右手被控制住的情况下，不论是侧身还是踢击，都防不下这一招。
不过这并不是要害。
所以“无名”有些疑惑，并做出来自以为正确的应对。
但孙无情向他证明了，人类的认知是有极限的。
不知道的事，就自认为认为不合理。
匕首微微一沉，刺进了锁骨下云门穴，身子右侧，避开他的拳头，然后左手顺势接住刀柄，匕首在体内肆虐，一路向前，毫无阻碍。
破气户，入璇玑，最后斩断了气管。
而孙无情的身体，也早已调整好了发力的角度。左腿瞬间点在他的胸膛和下巴，强大的力量再度撕扯他的肌肉。
其他人只看到了他身首分离的场景。
再然后，场间挂起了比刚才更狂暴的旋风。
或许联邦选错了战场，不该把那么多台大型机甲丢进如此狭小的空间以至于施展不开手脚。
但结局是不变的。
因为今天统领全队的人，带着整个联邦。
战场的任何一丝变化，都逃不开他的双眼。就连一对一的格斗，计算机都帮他规划好了进攻路线。
再加上，他的身体素质，和这些跳出来的“无名”几乎相当。
却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对决。
因为论经验，他们不可相提并论。
孙无情下来，是为了结束这场浪费时间的战斗。
再次穿上智能战甲，但和一年前相比，却判若两人。
他依旧是那个无情的死神，但这一次，他的对手已经远远超越了普通人类的水平。
不过似乎更轻而易举。
“无名”已经察觉到他的到来，但没有人是他的一合之将。诡异的出手角度，无可挑剔的身法，让他们想起以前遇到过的一个干部。
那个喜欢穿着东国传统服装，舞弄长棍的那个干部。
而这些人，也要下去见管二了。
很快，孙无情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场间，他全身包裹着最先进的智能战甲，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继续指挥战斗。
这点程度的抵抗，还在“朋友”的计算之中。
“声呐武器。”他挥挥手。
部队拿来了一个喇叭一样的装置，堵住了向下通道的入口，人耳听不见的特定频率的超声波源源不断地扩散到下方的通道，这种声波如果入侵人脑，会造成无法挽回的脑损伤。
如果对方没有应对这种武器的办法，那么只要有空气流通的缝隙，就不可能存活任何一个生物。
“通道内生物存活的概率为0.0001%，已在概率之外。”“朋友”的声音从孙无情大脑传来，在首都外，依旧是由它来辅助孙无情的决策：“里面的电子系统已经被接管，可以进入。”
“下去吧。”孙无情一声令下，秦楚安便操控着自己的机甲，率先冲进了通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执法联邦
“有很多小孩。”“朋友”借用孙无情的双眼，正逐步收集地下通道的资料。
无名的主要战力已经逐步撤离联邦，留在这里的只是一些，老弱病残。之所以放心让大量新生来参与这次任务，就是因为“朋友”知道无名很难再翻起新的风浪。
通道下方是冰冷的计算机房，原本住在上层居住区的无名，搬到了通道下面都临时避难所。但无论如何，既然挡在他们前面滴作战部队已经全灭，他们就不可能再有反抗之力。
机房下面并没有搭建特殊的避难场地，所以联邦使用的声纳武器，已经完全都夺去了这些残余人员的生命。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角落，他们的五指屈起，像是想抓住什么东西。这种声呐武器会让他们感觉十分痛苦，三分钟内，对人类的折磨程度不亚于把他们用水淹死。
这在很多时候，都算得上一种残忍的做法。但不管是刑讯审问还是抓捕逃犯，联邦都经常使用这样的武器。
而孙无情也确实看到，有尚未成年的少年被母亲抱着，缩在墙角，已经没了气息。但他们两个都已经戴上了象征着无名的白色面具，那就意味着他们已经站到了联邦的对立面。
他没有尝试着把他们的面具剥下来，而是踏过这些人的尸体，走进了最中心的的计算集群。
这个地方。就像学院地底，“卡尔斯”所在的地方。
完全真空的区域，铺天盖地的机柜，无数精密的机械臂正在修补损坏的cpu。
“看来他们也掌握了类似的技术。”“朋友”说道。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东国那边，也有一个像你一样的人工智能？”
“有肯定是有，但不清楚他们的编码方式。底层肯定都是类似的，理论上，目前只有这样的方法才可以构造出一个能自我思考、自我循环和自我创造的机器生命。就像首都里的那个系统。你和我说过，但我并不明白它真正的思考模式。东国一如既往的把他们的技术藏的很好。我就不一样了，当时把我建造出来时，就有不少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员参与。简单说来，就是联邦向世界各国展现出自己的创新实力。但真正的技术。每个国家都藏得很好。”
一边说着话，“朋友”一边逐步接管这个地方的电子系统，所有的底层代码被一一删除。很快，它获得了新的计算力。这也是攻占这个地方的目的之一。
“首都里的那位，和你说这个办法能救张灵秋？”它到现在还不知道“卡尔斯”的真名。实际上。就算它再怎么好奇“卡尔斯”的运作模式，它也没有任何的渠道可以去了解。至于孙无情和他说的办法，他也不好否认。
“老实说，这并不能直接让她获救，但可以增加他获救的概率。只要这些计算力能被首都利用，就有可能算出拯救她的办法。理论上，只要没死，就一定能救。只是时间问题和概率问题。”“朋友”说道。
孙无情已经开始习惯在这两个系统间周旋，他轻轻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秦楚安。他打开了机甲的舱门，正看着面前的计算集群发愣。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着，这些东西能不能把张灵秋唤醒。
“走了。”孙无情招呼了一声，往出口走去。胡卿意和常清风也下了通道，看到遍地的死人，都忍不住惊呼。
这次任务到此结束，很快，联邦部队回来收拾尸体，并且建立新的军事基地。“无名”挑选的位置都很好，这部分开辟出来的空间，可不能浪费。
离开地底，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血腥味道，和此起彼伏的哭喊声。
这里，是五区某处的一条唐人街。
这里，已经被联邦划为管制区域。
“无名”不仅是把计算集群建在这条街的地底，更重要的是，还利用地热能为上面的唐人街供给能量。在这个时代，能量是一切。
首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无穷无尽的能量，即使断绝所有的能量来源，仅靠储备也能支持“卡尔斯”的独立运转。所谓无限能源的使用靠的是氦3所产生的清洁能源，技术虽然已经到位，但能源依旧是有限的。只是相对于之前的时代，人类可以更加放肆的使用能量。
但这条唐人街，明显受到了一定的歧视。
能源不足，影响的是他们的粮食。毕竟政府已经不批准传统的耕地，而是利用工厂和太阳能，分布式的，更有效率的生产食物。
也就意味着，掌握着全部能源的联邦首都，拥有让任何一个地区断粮的权力。
现在，到行使这项权力的时候了。
经过上次“无名”的恐怖袭击，包括四区和比林市的事件在内，联邦通过了一项针对所有东国移民的遣散法案。
换句话说，他们在驱赶东国人。
不论是明里暗里，如果让“朋友”发现这些人已经在联邦待了几代，在东国已经没有亲朋好友，它会毫不犹豫的下达抹杀的命令，这在孙无情眼里，是完全能看到的。
但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包括他身边的秦楚安。
他了解联邦所有的阴暗面，所以他能明白，空气里能被他们闻到的血腥味，已经算淡的了。
就在不远处，一个卖东国包子的店铺，一个东国人被警察打的满口鲜血，却没有人上前阻拦。所有的白人已经通过单独的短信提前知道了这里要发生的事，所以从早上开始，这条唐人街上就再也没有一个白人。
这让今天的任务变得十分轻松，不用担心舆论的影响。地底的任务结束时，地面的行动也告一段落。
联邦很久没有搞过那么大的动作了，现在，在联邦各处，同样的事正在不同的唐人街发生。甚至一些东国人的聚集地，也遭到了警察的突袭。
而更私密的任务，则交给各地的执法者完成。
在孙无情眼里，代表着东国移民的人口正在迅速减少，但这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串减少的数字而已。在这条唐人街外，联邦的人民依旧在幸福的生活。
“有点眼熟。”孙无情没有看那位被打得浑身鲜血的店铺老板一眼，而是专注着看着印在眼睛里的地图。整个联邦，东国移民较多的地方被标记成红色，现在，这些红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这个场景，真的有些眼熟。
他忽然想起来，这是去年，他在虚拟执法课上做的一个操作。为了降低东国人对联邦的影响和避免可能存在的威胁，他下令驱逐所有的东国人。
现在，这一切正在他眼前发生。
“‘无名’闯入首都的举动，还有另一层意义。那就是向联邦证明，即使是再不起眼的民间组织，也有办法抵达联邦的核心。这本应是一种愚蠢的举动，他们不该展示自己的肌肉。”“朋友”听孙无情谈起这件事，帮他分析道：“但既然他们做了，就有他们的理由。包括这次遣散东国人的事件，应该也在他们的计算之内。”
“他们这不是害自己人吗？”孙无情不解。
“从另一个角度想，联邦并不会对所有东国人赶尽杀绝。这次行动只是针对疑似‘无名’的组织人员，大部分的东国人回回到他们的故乡，如果只从数据看，至少会有73%的东国人安全离开，如果按照他们的计算，留在这里会造成更多的伤亡，那么这种情况是最好的结果。”
“弃车保帅？”
“我不能确定，但是一切的行动，都关联到他们背后的利益。他们下了这一步棋，联邦就不能不应对，而这步棋是好是坏，要靠时间来检验。但目前看来，他们达到了一石二鸟的成果，不仅东国人会离开，他们还会想方设法制造舆论攻势。比如现在那位藏在角落的警察，正在偷偷通过加密通道上传这次联邦暴行的视频。”
话音刚落，一声枪响，孙无情直接击毙了那名偷拍的刑警。
同时，他走上前，制止了警察继续对那名店铺老板的施暴行为。
“动作轻一点。”战衣下，孙无情冷酷的语气传进那名警察的耳朵，让他打了个寒噤。
秦楚安在他身后，把他的行为尽收眼底，也没有说什么。
入学的时候，他就对孙无情说，做这一行，就要明白自己的职责所在。尽管这个举动确实过于偏激，但秦楚安名没有打算规劝自己的兄弟。
他也很急，特别是当孙无情对他说，这样可以让“朋友”运转更快，增加灵秋醒来的概率。
那不管孙无情做什么，他都会支持。
他相信他是特别的，因为他是学院评定的s级。
是天生的执法者。
“继续，下一片区域。”孙无情的声音传遍他们的通信系统，隶属学院派出的特种部队立即前往下一个区域，配合各区的执法者进行“无名”最后的清理工作。
一整个月，孙无情都带着队伍在外面奔波，大家开始习惯他的领导，也得益于他的恩赐，没有人出现伤亡。
“卡尔斯”告诉他，能通过这种方式连接上联邦智脑，并且不会出现任何排异反应的，本身就是一种恩赐。
不论是对战还是情报收集，相比普通人类，孙无情都占着上风。
因为在他背后，真的是整个联邦在支持他。
被联邦眷顾的人，必将战无不胜。
而清剿“无名”的最后一站，又回到了他熟悉的一区，阿普尔市。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最后一战
“又回来了。”“朋友”在孙无情脑海里说道。
“恩。”孙无情面无表情，走进这个院子。
还是李显赫的家。
事实上，多年以来，李家在一区的城堡公馆，一直是学院外勤人员的临时住所。所以李显赫一直能明白，提乌斯学院在联邦拥有怎样的特权。
这也是他为什么脸色那么难看的原因。
上次孙无情带了一个三人小队。
而这一次，他几乎领着一半的新生踏进他的家。
作为学院第二十届s级学员之一，联邦终于给了他一个合适的位置。尽管只有很少人知道他真正的恩赐，但制定作战任务的，就是一直在他大脑内的联邦智脑。
叫它“卡尔斯”也好，“朋友”也好，尽管是两个独立的系统，但不妨碍他知晓几乎整个联邦的秘密。
李家城堡的所有安保措施，护卫机器人以及武器库，全都被标识在他的眼中。就连地下的屏蔽室，也是“朋友”的重点监控对象。
和一年前完全不同了，当时，“朋友”根本没权限告诉他任何资料，但现在，它有了来自首都的权限。
孙无情的s级权限，很多数据，他可以看到，只是不会留在任何公共网络，以及“朋友”的数据库中。他和“朋友”的连接是特殊的，两者之间搭建起的桥梁，很难被其它设备所破坏，唯一要提防的，或许是他见两面的那道虚影。
但现在，即使那道虚影有心，也无力再把孙无情抓住。“无名”的干部死了两个，抓了一个，逃了一个。剩下的“无名”，早已经群龙无首。特别是失去了那些计算集群的帮助，他们再也没办法有效的组织起任何行动。
只能坐以待毙。
一区，是最后的战场。
“李家会配合你的行动……”李显赫已经有些释然，言语间多了几分恭敬。
“但能下地的只有五级以上的人。”孙无情接下了他要说的话。
没错，这次的任务，依旧在地底。一区和四区是“无名”最活跃的区域，前者靠着大片海港，从海底离开回到东国，是唯一不会引起外交事件的手段。联邦和“无名”的战斗，还是要隐藏在幕后。一方希望事情不会闹大，另一方只想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对决。
所以门票也不容易拿到。
在“朋友”制定的策略中，能下地底的，只有身体素质在五级以上的人。而第二十届学员里，只有孙无情一个人符合标准，就连秦楚安也不允许下去。
“你也会参加这次行动？”孙无情看向李显赫身边的那名男仆。他带有印度的血统和口音，永远安静的站在李显赫身旁，寸步不离。
听到这句话，他有些意外，但下一秒，来自首都的命令就给到了他的手环上。
“李家一定尽力协助学院。”李显赫微微鞠躬。
孙无情没有理他，径直走进了李家的公馆，身后十几名同学一拥而入，秦楚安也收到了专门给他们的任务。
“我们不下去？”他问孙无情。
“下面太危险，上面的活也重要。”“朋友”给他们安排了地面的驱逐任务，孙无情多提醒了一句：“今天的事情，消息早就发出去了，东国已经安排了商船来带走一部分人。至于带不走的，就交给你们了。”
“你自己小心。”秦楚安没有多说什么，听从“朋友”的命令安排，是执法者的本职工作。
即使明白潜在任务是要杀人，他也没有丝毫犹豫。更何况，他能猜到灵秋的事情和“无名”有关。
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孙无情推开给自己准备的卧室门，赫然发现屋子里已经有一个人。
一个服务生，正勤勤恳恳地帮他叠着被子。
“朋友”没有发出丝毫预警，但孙无情心里却有些发毛，他的眼里有一副奇怪的场景一闪而过，似乎潜意识的在警告他。
“你来了。”他说的不是你好。
“朋友”因为这一句话开始警惕，但面前的人并不是一道虚影，它也没有和孙无情失去连接。
但不管它怎么分析，都找不出这个人的身份。
这里可是一区的中心，如果对方再是敌人，“朋友”可能真的要拉响战备警报了。
孙无情皱紧眉头，退后一步。
服务员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被褥，这才转身看着孙无情。他的脸十分陌生，“朋友”正在分析他的虹膜和身材，却发现没有任何一个人的信息可以和他对上。
幸好，对方及时的告知了自己的身份。
“你们两个都别太激动，我是灰蛇。”服务员笑着，就在孙无情眼前，他的容貌和骨骼都开始变化，短短半分钟，他就变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和蔼的，蓄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
这是灰蛇在联邦内一贯的形象，也是他觉醒恩赐前的相貌。
四王之灰蛇，李承乾。
这里是他的家。
但孙无情注意到他说的是“你们”。
“四王都明白你的秘密，包括老虎。”李承乾笑道：“但现在看来，我的伪装连你都识破不了，还没有退步。”
李承乾看着孙无情的眼睛，就像看着两只瑟瑟发抖的竹鼠。
刚才没有任何预警，如果他想杀孙无情，凭借七级的身体素质，或许真的可以得手。
“您……找我？”孙无情暂时收起了他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朋友’让你下地体会这最后一战，但也希望能给你提供更多的保护，所以我来帮你一个忙。”
“朋友”并不知道这个安排，看来是“卡尔斯”下的命令，或许大多数人，包括四王在内，都区分不清这两个独立的系统。
孙无情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李承乾收起清洁工具，走到了他的面前。
一股奇异的感觉开始蔓延到孙无情身上，几分钟后，李承乾递过去一面镜子。
镜子里，已经完全是另一个人。
“‘无名’已经失去了智脑的辅助，理论上很难发现你的伪装。但你要记清楚，皮囊变了，灵魂却还是老样子，一样会被识破。”孙无情放下镜子，李承乾又变回了服务生的模样，握着清洁工具的手有些发抖，望向孙无情的眼神，毕恭毕敬。
他的伪装，永远无可挑剔。
四王悄悄地回自己家溜了一圈，除了孙无情，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
第二天，一区，距离阿普尔市两百公里的郊外，地底。
阿普尔市下的设施随着管二的离开已经完全被联邦占领，他们顺藤摸瓜捣毁了“无名”更多的据点，最后，只给他们留下最后这一块狭小的海港。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件事联邦绝不会想闹大，因为“无名”所表现出来的技术和潜力，暴露了联邦太多弱点。
慢慢地收紧包围圈，才能减少损失。
郑独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能让更多人离开，是他们这些残余人员的唯一目的。
一年前，他大闹一区。一年后，他能活下来，已经是侥幸。
抽孙无情的血确实是个意外收获，他甚至都开始怀疑是有人把他送到他面前。三管血都给了干部，据他所知，有一管已经送到了东国。
但无论如何，现在和他没关系了。
“郑哥，已经上了很多人了。”一位“无名”跑过来，气喘吁吁。
现在“无名”几乎完全失去了现代科技的帮助。为了应对“朋友”，他们需要花很大精力构建起一个数据平台，如果没有准确的大数据分析，他们将会得到一个完全错误的结果。
现在，数据不够了。很多决策已经失去了意义，他们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挤在这个狭小的海港，通过走私船离开。
一旦从山顶摔到山脚，就连山也看不见了。
郑独看着面前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听说他家以前在十二区开店铺卖烧腊的，不知为何跑到了这里。不过幸好，这里或许是整个联邦为数不多的几条出路之一。
“没成年的也上去!你留在这里做什么?”郑独有些不满。
短暂的一阵沉默，这孩子才开口：“比我年龄小的，还有妇女和老人，已经提前上了，位置不太够，蛇头还说要加钱。”
加钱?
郑独白色面具下的眉头深深皱起。
“他们说走私的潜艇装上了最新的屏蔽器。。”
“蛇头是东国人?”郑独打断了他。
“是。。联邦人。。”
“杀了。让我们自己人接手。”郑独挥挥手，把这个任务交给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既然他戴上了面具，就要为“无名”尽心尽力。
只是他从没想过，一个小小的蛇头，都能打扰他们离开的进程。这些年前往东国的走私船几乎由他们一手掌握，这些走私商可能都忘了自己是谁。
又或许，他们是联邦派来的人。但现在，“无名”已经没有足够的信息去佐证了。
他们能离开就够。
而郑独，要为他们铺好道路。
“郑哥，他们来了。”通讯器里，他收到了地面上传来的消息。
“带队的人是谁?”郑独很好奇最后来抓他的人是谁，但话音刚落，耳机里就传来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是联邦卡梅尔城数据中心对外特许执行员，孙无情。郑独，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你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无名之墓
“海面上是越来越安静了。”站在海岸线的一处悬崖边，“朋友”的声音在孙无情的脑海里回荡：“他们不会从海面走，目前的潜艇水平已经能在海底制造出原先千万吨级的走私舰船，这也加大了监管的难度。以前国土往外200海里外才是公海，但事实上这个距离还没离开大陆架，有很多种方法可以逃避联邦的监控。但是延伸私海范畴，这差点让联合国吵了起来，你知道的，我们在太阳国的驻军对东国有很深的影响。”
孙无情放眼望去，这里是联邦的西海岸，隔着一个遥远的太平洋，就是东国。
而现在，在他们身下，针对最后一战的工作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他们的反抗没有任何意义，我会让他们走一部分人，这部分的概率是算好的，也就是说，我们要杀的人也是算好的，不会多也不会少。命运已经注定。”“朋友”的腔调还是一如既往的随意。
孙无情眨眨眼，他很熟悉眼前的这个概率，一旦死亡人数下降到某个阈值，代表联邦稳定性的指标就会变成绿色，这意味着“无名”能对联邦造成的影响，已经在概率之外。
这是它的工作，至于谁死谁生，那是上帝的事。
死神只负责安排名单。
“但郑独必须要抓到。”孙无情看着逐渐被攻破的防火墙，“朋友”提前攻入了对方的电子系统，“无名”已经没有能力构建大型的屏蔽区域，只有在逃生通道中，他们摒弃了所有电子设备，方便东国移民的逃离。
这需要他们的参与。
身体素质到达一定程度，会比普通的人形机器人要灵活。而且，联邦需要孙无情亲自去收集相关的数据。
他的双眼，现在就是联邦的眼睛。
“他如果知道更深层的秘密，‘无名’至少有216种方法让他说不出来。他还留在这里，就意味着没有价值。”“朋友”一直在提醒他：“无情，这个世界永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你看到的，只是你能看到的。”
孙无情轻轻点了点头，即使他已经能连上联邦的两台智脑，已经拥有s级数据权限，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包括建立“朋友”和“卡尔斯”的人，还有上次梦境中，坐在桌子前讨论的四个人，他都一无所知。
“那开始吧。”话音刚落，在他身后，海岸线上出现了几十台机甲，以及数十名身着联邦战服的黑衣人。李显赫的管家就在孙无情身后，他的身体素质已经达到七级，这次任务，主要是保护孙无情。
四王没有一个人参与这次的行动，因为没有必要。
杀鸡焉用牛刀？
在他们面前，平静的海平面突然翻起了几十道漩涡，一个个可以容纳机甲的金属管道出现在他们面前。
从这里下去，便直达“无名”登船的港口。
他们处心积虑在地下通道的入口处埋藏伏兵，却没想到联邦直接绕到了他们身后。
或许，他们是还不习惯这个机器的强大。
嘭，嘭。一连串的爆裂声从人们的头顶传来，在第一台机甲跳下通道的瞬间，“朋友”正好把洞穴顶部的金属板打通，时间分毫不差。
狭小的地下空间内，已经挤满了人。在人群最前端，密密麻麻的窗口已经被他们填满，至少上百个通道让他们登上这几艘走私船，但相比这些要逃命的人，明显还不够。
已经走了不少人，只要能上船，据说就能回到东国，所以大家都在往前挤。
上百名戴着白色面具的“无名”正在疏导人群，优先让妇女和孩子上船，如果受到质疑，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掏出手里的枪。
但即使是这样，他们的压力也很大。
联邦很早就缩紧了对东国移民的政策，除了顶尖的技术人才和富豪，不会轻易的颁发绿卡。现在挤在这里的东国人，大部分是很早就来到联邦，甚至生活了几代的人。他们做着最底层的工作，逐渐的被排除到联邦的外围。即使是齐桓一家，也在一双无形的大手下失去了全部。
这双手，就是“朋友”。
“无名”的计划其实并不鲁莽，而是一个必然的结果，如果不在这个时间点挑起纷争，很快他们就会失去所有的力量。
像现在这样，无力反抗。
机甲落下来时，就已经砸出了一个个血坑。尖叫声如海浪撞击礁石，人群互相推搡，顿时一片大乱。
所有人都知道联邦会来阻止他们，所有人也都存侥幸，认为自己能上船。
但能上多少人，“朋友”已经算好了。
现在，联邦让他们留下。
改船票，上天堂。
而“无名”的反应也很强硬。机甲站在人群中，他们开始向机甲开枪。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没有舍生忘死拦在人群前的圣人，“无名”用最铁血的姿态，回应着联邦的进攻。
面对野兽的唯一做法，就是向它开炮。
即使这可能伤到自己人。
很多年前，“无名”的干部就做出了他们的选择。他们让联邦意识到他们的力量，从而不得不遣散所有的东国移民，把这种边缘化的丑恶暴露在世间之下，而代价，是牺牲了少部分人。
一边是少数人，一边是多数人，如果一定要选一边，郑独相信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
而现在，轮到他做选择了。
子弹打在机甲上，跳弹会大概率伤及旁边的人群，但如果不把联邦人击退，会死更多的人。
“自由行动。”这是郑独通过通信系统发出的最后一条命令，下一秒，他踢碎了身边的电脑和服务器。
从听到孙无情的声音开始，他就知道不能再依靠机器。
但“无名”能和联邦周旋那么多年，自然有他们的方法。
或许最重要的一点，是够拼命。
几十枚针对机甲的电磁弹落在人群中，很快，无数戴着白色面具的“无名”从各个角落一拥而上。他们熟悉机甲的薄弱之处，更重要的是，他们都不是普通的“无名”。
当第一台机甲被他们攻占，机甲师被特质的军刺刺死，机甲在病毒的入侵下主动交出了控制系统，为“无名”打开了舱门时，孙无情再一次感受到了他们的力量。
能和联邦争斗那么多年，他们不是只会挥舞冷兵器的原始人。包括基因工程，密码学和计算机领域在内的专家，“无名”里依旧能挑出不少。
但这不过是螳臂当车。
联邦用一道影子回应了他们。
一个人，一柄长刀，从洞顶落下，只听见一声巨响，那台被夺去的机甲头上，就多了一道道裂缝。
那把特质的合金长刀，刺透了舱门，从驾驶员的头顶劈下，把他穿了个透心凉。
这早已经不是普通人类能拥有的力量。
联邦对身体素质的评定，普通人就是一级。为了在战场上人类还能派上用场，“朋友”开始了基因改造的研究之路。漫长的基因选择下，很多人拥有了古代人梦寐以求的力量。
李显赫的管家，明显也是其中一员。
先下来的机甲暴露了“无名”大部分的作战力量，紧随其后的联邦特战部队，精准无误地奔向其它的“无名”。手起刀落，一颗颗人头滚到地上，再被拥挤的人群踩个稀烂。
同时，剩余的机甲扛起重武器，正在迅速的收割这些东国移民的生命。
“离开。”下一瞬，李显赫的管家听到了来自通信系统的声音。
没有任何犹豫，他丢下手里的武器，离开了这个机甲。
一枚狙击子弹从一个角落射来，擦过他的肩膀，巨大的动能让他在空中无法保持平衡，狼狈的落到地上。
但如果不是这声提醒，他就会有生命危险。
在洞穴顶端，看着这一切的，是孙无情。
更多微型机器人从洞顶涌出，慢慢取代孙无情的双眼，盯着下方的一举一动。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就像蚂蚁对上人类，所谓的反抗，显得如此滑稽可笑。
而郑独，无疑是里面最大的一只蚂蚁。
“无名”同样组成了一队特战部队，由郑独率领，几十名身体素质在五级以上的“无名”加入战场，一时间，联邦就出现了伤亡。
即使看不到他的脸，“朋友”依旧能从他们的动作和身材锁定他们的身份。这些人都曾是“无名”的中流砥柱，在四名干部之下，是他们在完成最危险的任务。
可谓身经百战。
但已经人丁凋零。
孙无情一眼看去，二十七人。
泥牛入海，翻不起一丝风浪。
于是他松开手，任由身子往下落去。
这一落，时机正好，分毫不差。
他站在了郑独的面前。
白色的面具，再度对上了联邦的黑色战甲。
去年在阿普尔市见面，郑独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不懂武。
时隔一年，孙无情用拳头来回答这句话。
看似轻飘飘的拳头碰到了郑独的胸膛，在瞬间爆发出了强大的寸劲，众人只看到郑独倒飞出去的身影。
论身体素质，孙无情五级，郑独六级，如果正式的来一场公平对决，他还是压孙无情一头。
但天时地利人和，孙无情都占尽了。
借用落地的反弹之力，孙无情下蹲的动作，挥拳的动作，都没有一丝可以挑剔之处。
可以说比机器还要精准。
这一招，就分出了胜负。
同样，随他下来的五十几名身体素质在五级以上的剩余部队，也迅速解决了“无名”所有的反抗力量。
枪声，停下了。
鲜血才开始在地板上流淌。
转眼间，白色的面具已经变成了红色。
就在这时，一个并不高的身影拦在了倒地的郑独身前。
那个十五岁的少年，张开双臂，白色面具下，愤怒的双眸，死死盯着逼近的孙无情。
黑色的联邦战甲，如乌云般朝他压下。
联邦军人杀了他的父母，毁了他出生的街道，即使是逃到了这里，他们也不放过他。
“你们这些……”
?纭?/p>
话还没说完，便迎来了一声枪响。
在孙无情眼里，还需要清除一个反抗者，才达到“朋友”需要的阈值。
如果是普通的小孩，他可能会犹豫。但既然戴上了面具，他就是“无名”。
杀他朋友的“无名”。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孙无情逼近了郑独，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
“原来，是你。”郑独咳着血，认出了这道声音。
孙无情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等着。
“这里想上船的人，都不想继续待在联邦。你们不欢迎我们。”他说道。
“联邦没有歧视任何一人，管甚至今还在学院任教。你们甚至杀了我的一个东国同学。”
听到这句话，郑独惨笑一声，声音里净是嘲笑与讽刺。
然后他把手伸向了自己的面具。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留下这最后一句话，他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或许用撕更合适。
令人恐惧的撕扯声，没有一丝惨叫，郑独的脸皮连着面具一起被摘下，展现在孙无情眼前的，只是一片血肉。
他把带着血肉的面具狠狠地摔到孙无情的身上，仿佛砸的是一张轻飘飘的纸。
对联邦的憎恨，他最终只能用这种方式抗议。
血肉之中，那双乌黑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孙无情。
下一刻，就失去了神采。
他的死，当真轻如鸿毛。
“服毒自杀了。”“朋友”告诉他。
孙无情看着眼睛里的数据，一片绿色，这次行动已经达到了他们的目的。“无名”几乎全军覆没，完成这一切，只过了不到十分钟。
“收队。”孙无情直起腰，不管还活着的人，不管他们是否还会继续上船，离开联邦，都与他无关。
上百艘巨大的潜艇离开了这个海港，没有受到联邦任何阻拦。死伤情况在东国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他们很难收集到足够的证据，来指证这场屠杀。
双方，都很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在这沉默之间，是一个个消逝的鲜活的生命。
他们的墓碑上，终究没能刻下一个姓名。
第一百二十五章 齐相之殇
当孙无情坐在飞行器上，看着那座熟悉的城堡时，一群飞鸟被惊动，从林间飞出黑压压的一片。
空气里，传来了春天的味道。草木郁郁葱葱，入眼尽是青翠。
如果不是看到森林边缘立起的一座座矮小的坟，还有跪在墓碑前的那个身影，孙无情真的觉得在做梦。
只有梦里，才是那么的和平和安宁。
没有杀戮，没有墓碑，没有悼亡人。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墓地那边走去。
他知道学院里有一处墓地，但埋葬的都是他不知道的人。严祁当然也回到了这里，自那以后，曼珠就是那里的常客。
但现在，这里多了一个他的朋友。
这样，便多了一份牵挂。
墓碑很普通，但因为有了名字，就有了意义。
“齐桓”
一个白发苍苍的人跪在墓碑旁，放上了一束花，粗糙的双手轻轻摩挲着墓碑，仅仅是看到他的背影，孙无情便觉得悲由心生。
齐相并不老，但和孙无情当时救他出疗养院时相比，竟是又老了几分。
如今，真的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联邦最终是救醒了齐相，还顺便帮他治好了一直以来的顽疾，他的身体现在没有任何问题，非常健康。
但齐桓看不到了。
他不喜欢他父亲，因为他不管陈思安，也因为他始终没有振作起来，有一个做父亲的样子。
但孙无情知道，他谈起疗养室里的齐相，是多么希望他醒来。
管甚在那件事情发生的最后几天把齐相带回来，虽说这也是“无名”的计谋之一，但他也是尽了一份心力。
只可惜，齐相没能看儿子最后一眼。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似乎是察觉到身后有人，齐相转过头，他并没有见过孙无情，愣了一下，才颤巍巍的站起来。
他睁开眼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他被“无名”绑走，不知道曾经的好友明清臣，就是“无名”的干部程轻命。
当然，他听过提乌斯学院的名字。
作为联邦唯一一座秘密的高等学府，齐相仅仅是听过名字。所以当他走出城堡时，还以为穿越回了古代。
但齐桓死亡的消息，还是把他拉回了现实。
这种感觉，多么熟悉啊。
和思安离开时一模一样。
现在，他身边的确是一个人都不剩了。
他并没有费心去了解齐桓的死因，依旧不知道“无名”的存在。只是每天按时来这里扫墓，其余的时候，都在房间里发呆。
“他的寿命会减少，他的心理压力太大了。”孙无情的脑海里，“卡尔斯”冰冷的声音传来。
他开始习惯在首都内也能听到这个机器的声音，只要叫对了名字。
“没有什么办法吗？”孙无情问道。
“如果我们身处五维以上的空间，可以回溯时间。但在这个世界，抱歉，不是什么病都能有药。”
“时间机器，你怎么还造不出来？”
“卡尔斯”根本懒得理他，直接用沉默来应对。
“齐伯。”孙无情上前扶住了齐相。尽管齐相有些害怕，但看了孙无情一眼，还是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
这里的一切，他都是如此陌生。学院为他准备的一切，他都很少用，就连饭，都吃的很少。
看起来弱不禁风。
“我是齐桓的朋友……”孙无情不知道该说什么，欲言又止。
“好，好。”齐相拍了拍孙无情的手掌，又看了脚下的墓碑一眼，似乎打算回到城堡。
看着他眼神迷离的样子，孙无情觉得他们两人之间已经有了极深的代沟，齐相已经老去，他搀扶着的，或许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这个男人，曾经风光，也曾经胆小，现在却什么都不剩下。他的过去，早已没人在意这个评价。
“外面风大，回去吧。”孙无情的语气难得柔和。
齐相应了一声，转身慢慢地离开目的，小心地走上通往城堡的步道，生怕踩到了旁边的草坪。
孙无情跟在他身后，如果说他还想帮齐桓做点事，或许就是把眼前这个老人照看好。
生命，太容易消逝了。孙无情在心里叹了口气。
突然，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安然正站在不远处。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了城堡中心的塔楼。
自从那件事过后，学院便给他安排了对外任务，他还没有机会上去过。
几个星期不见，安然学姐的面容显得有些憔悴，不知道她是否也参与了那场战斗，但直到现在，他依旧相信她。
毕竟她的眼神，永远是如此的澄澈透明。
但他，永远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无情，带齐相伯伯上来坐坐。”安然似乎在等他们，她看了看孙无情，又看了看齐相，然后笑了笑。
齐相眼里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安然没有更多的解释，侧过身，邀请齐相登上这座塔楼。
这座位于城堡中心最高的一座塔楼，向下连接着庞大的地下空间，而向上，则是校长办公室。
当孙无情再次走上顶层时，发现顶层没有以前那么明亮。
一张华贵的椅子，安置在了窗边。原先青石板上有一道深色的印子，现在，很完美的被这张椅子盖住。
椅子原本就放在这里，就连上面坐的人也是一样。
孙无情第一次在校长办公室见到了校长。
林卫今天依旧穿着火红色的一件大衣，带着深红色的手套，断掉的右臂已经通过生物培养的方式重新嫁接，只是还需要修养。
但孙无情看到这身红色，脑海里便闪过了一个身影。
在他的梦里，那个狭小的房间内，四个人中，有一人就穿着这件火红的大衣。他当时看到了他的侧脸，和他很像。
他是校长。
这是他第一次见校长的模样，并不是开学典礼上那个腐朽的老头，而是一个脸上带着坏笑，眼角已经有些鱼尾纹的中年男子。
他想起秦楚安曾经提到过，联邦有所谓“四王三皇”，而其中一个，他怀疑是提乌斯学院的校长。无论如何，这个神秘的位置一直是所有人的幻想对象。
但在孙无情眼里，这个男人有些过于平和，过于普通。
年仅六十，林卫活得比大多数人都年轻。
他十指交叉，坐在那张红色内村，扶手上镶着黄金和钻石的椅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上来的两人。
孙无情发现他在看齐相。
他坐着，齐相站着，但若隐若现的气势，正在向这位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老人压去。
“这个房间是特制的，在这里说的任何话，联邦的任何一个数据库里，不会有一点记录。”林卫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这是我，身为这个学院的校长的一点特权。”
听了这句话，齐相无动于衷，即使他知道林卫在对他说话。
“您儿子的事，我真的很抱歉。”林卫收起了轻浮的表情，郑重其事地走到齐相面前，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我尽全力去找出幕后黑手，但最终是晚了一步。促使你儿子自杀的人，来自一个恐怖组织，而您曾经的同事，化名‘明清臣’，是组织里最重要的一员。他现在在皮里斯监狱，如果有机会，我会安排你们的见面。”
这句话说完，林卫保持着鞠躬的姿势，没有再说一句话。
站在一旁的孙无情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展开，默默地站到了安然身边。他尝试着互换“卡尔斯”，发现没有一点反应。
这里真的如林卫所说，所有的信息，不会对外泄露一丝一毫。
而齐相听到他这句话，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些动容。
他知道这所学院有很多秘密，但没想到，那么神奇。
他不相信这是巧合。
所以他说出了一直埋藏在心底的一个秘密。
“‘朋友’有一个漏洞。”齐相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这句话一出，就连安然也捂住了嘴巴。而孙无情，更是惊呆在原地。
林卫抬起头，牵着齐相的手，让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端上一杯热茶，态度毕恭毕敬。
“请详细说说。”
孙无情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看来就算是他，也难以想象会听到这样一个秘密。
“在当时，并没有人认为这是一个漏洞，包括我在内，都认为是一个绝妙的想法。这样一种设计，可以让‘朋友’自主选择信号的传输模式，以保证在各种环境下，都能接受到它传达出来的信息。不论是地底海底，还是遥远的南极北极，甚至是月球和太阳，都不会影响信号的传输。”齐相虽然荒度了近二十年，但谈起这件事，依然透出一股自信。
“但如果这是一个漏洞，当年您离开首都时，应该有专人给你做过测谎。”林卫对当年的事情重新进行了调查。
“是的。所以这个漏洞，是我刚刚发现的。”齐相说道：“在我知道我儿子的死亡原因时，我才意识到，这种基于人脑的量子信息传输模式，最有可能被用在什么地方。我一直忽略了，技术发展的原因，有时并非是为了星辰大海，还有可能为了更好的征服其它人。”说到这，齐相不住的摇头。
而孙无情，听得脊背一凉。
照他的说法，孙无情的恩赐，可能和二十年前，“朋友”设立之初就已经策划好了。
“光知道这个不够，你们让我来，应该还希望知道当年是谁说出这个想法的。”齐相抬头看向林卫，勉强牵扯出一道笑容。
“很巧，今天是我第一次见这个孩子。”他忽然转向孙无情，感叹道：“当年向我提出这个想法的人，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和这个孩子长得很像。”
第一百二十六章 传庭之言
或许是有心，或许是无意，但那个人说的话，被齐相听到了。
正如齐相所说，现在回想起来，这句话出现的时间，刚刚好。
这个人非常了解“朋友”的搭建时间，那时候梦幻之城还没开始建设，齐相刚来联邦不到两个月。
但在那之后，齐相回忆，他就再也没见过他。那个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有些瘦弱，有些书生气的男子，唯一一次发言，脸上带着腼腆的笑。
论长相，很像孙无情。
说完这句话，齐相示意自己已经交代完所有的事，双眼慢慢地扫过在场的三人，最后停在了林卫的脸上。
后者，脸上堆满了苦笑。
这真是个始料未及的答案。
张依瞳还没找到，现在又牵扯出来一个孙传庭，这两夫妻真能给自己惹事。
“学院一定尽力满足您以后的要求。”林卫谢过齐相，准备送他下楼。
“那思安和我儿子，能回来吗？”齐相没有动，看着他的眼镜，露出了几分渴求。
这是真的渴求，真诚得让人心痛。
林卫说不出一句话。
安静的等了一会，齐相的眼睛再次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然后又慢慢低下头，叹了口气。
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或许某次的抬头，他还能与自己的妻子相遇，又回到二十年前，那些欢乐的日子。
很快，他拒绝了林卫的搀扶，一个人走下了塔楼。
林卫目送着他，直到这个佝偻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之间，他才转过头，看着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的孙无情和安然。
“算是第一次见我吧。”他问孙无情。
“是。”孙无情隐瞒了梦境里的谈话内容。
“很巧，是不是？”林卫笑了一声，坐回了他的椅子上，看向窗外的蓝天白云：“你今天做任务回来，正好见到齐相。而安然也看到，如果她选择把齐相带上来，我们会和他有一次深刻的谈话。就像一个触发器，满足了那么多的条件，发生的概率就从零，上升到百分之百。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有人算到了今天发生的事？”安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不敢说，但事实是，我们后知后觉，并且正在按对方的想法走。走一步，他给我们一张纸条，我们就继续往下走。”林卫露出一道自嘲的笑容：“怎么说呢？这种感觉，很不好，真的很不好。”
就连他，也被蒙在鼓里。
林卫知道很多秘密，真的知道很多秘密，所以他才明白，能做到这一切的人，有着怎样的力量。
二十年，一句话，穿越无尽的时间洪流，即使他人已经失踪了，却依旧把信息传达到了他的耳边。
这个人，他心中已经有数。
这句话，也来的正是时候。
安然自觉地离开了办公室。
“比林市的时候我们见过一面。”林卫说道：“当时你居然多撑了二十秒，我还以为我到的时候，要先把受伤的你救走。”
“川乌哥的恩赐帮了大忙。”
“所有的结果，都不是一个原因可以说清的。比如比林市的事，比如张灵秋的事，比如你父母失踪的事。”
听到这句话，孙无情心脏猛得跳了一下。
他刚来首都时，回过自己家，他父亲给他留下了一个字条，让他去找校长。
现在才知道，原来不用他去找，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看着这张和孙传庭十分相像的面孔，林卫苦笑一声，然后斟字酌句，说出了孙无情能知道的几个秘密。
孙传庭和张依瞳的失踪，是有先兆的。换句话说，林卫知道他们两个在暗中谋划很多事情，但具体的在做什么，他们不肯说。
不肯说，可林卫是校长，二十年前就是校长，他怎么会不知道？
因为这两个人的身份都有点特殊。
二十年前，张依瞳和张晓晓第一次进提乌斯学院，在那个时候，孙传庭早已经是联邦内备受关注的天才。
“朋友”是他提出来的。
甚至很多人怀疑，他不是人。
仅仅靠一双手，就解决了困扰业界多年的一个问题。
实现机器的自我循环。
人类靠吃饭和睡觉维持着生命，在他们体内，数以亿计的细胞在不断的协调工作，每个细胞内的构造又是如此的精巧，各司其职，互相协作，才有了一个人。
但就算模仿这种循环方式，去构造一个仿生机器，那远不能称为一个机械生命。
要构造生命，就要构造一个灵魂，换句话说，是规则。
几十亿年前，第一个细胞，是在无数的分子碰撞下偶然得出的产物。所谓意识，所谓灵魂，都不过是从最简单的粒子一步步构造而来。
孙传庭提出了他的看法，而林卫到现在也没弄清楚他的意思。
但是“朋友”开始按他的想法搭建起来了。
首先是首都，才到梦幻之城，利用近乎无限的能源，疯狂的投入到建造一个能自我决策的机械生命，并且，为它栓上绳子。
二十年后，他做到了。
但张依瞳却开始了她的计划。
他母亲是有恩赐的，但林卫不理解她的恩赐，据他猜测，和安然的恩赐很像。
因为从张依瞳口里出来的话，是既定的真相。
区别于安然的预言，她知道的是所有人都没看过的真相，包括在大洋彼岸的东国发生的事，这让联邦提早有了针对“无名”的准备。
但他们失踪了，连带着孙无情。
“一开始没有人发现他们失踪了，因为没有人相信。”林卫开始回忆：“你父亲是首席数据分析师，几乎掌握着联邦全部的数据，你母亲是学院老师，最后一次我见她，还是在学校里。她在虚拟执法系统里建造的屏蔽室，和这个房间一样，但我调查不出什么来。”
“然后呢？”孙无情见他半天没说到点上。
“然后？然后就不见人了啊。”林卫耸耸肩，摊开手，然后啪的一声拍了一下手掌：“就这样，啪，不见了。”
孙无情为之气结。
“我说真的，你要信我，不信你让姜夔过来。”林卫半大不小了，却还有一种年轻人的调皮：“没有警报，没有消息，我能查到那天传庭和依瞳都回了家，你在虚拟世界中的账号还有登陆记录，你的下线时间就是他们回去的时间。然后，一点消息都没有了。无情，那段时间你知道有多少计算力花在找你们上吗，没有结果，一点都没有。”
林卫显然也很急，这一年来，他忙活的也不少，只为寻求一个真相。
“有过先兆。”叹了口气，他靠回椅子上：“我们开过一个会，她的意见和大家相左。也不是相左，有一点自己的看法吧。但能如此悄无声息地逃出联邦，你父亲应该起了很大的作用。刚才齐相说的话你听到了，传庭很早就在‘朋友’里做了手脚，现在，不单是你的恩赐，还有他们失踪的原因，应该都和这有关。”
林卫提到了那个会议，孙无情确信了那个梦境的真实性。
但还有一个疑点。
“如果是我父母带走我的，为什么我会出现在一区疗养院的地下？”
如果失踪是孙传庭所为，那孙无情又为什么会一个人被抛下？
林卫一只手指揉着太阳穴，思考了一下，转身走到旁边的书架上，拿下一份文件，递给孙无情。
“你让张休去调查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结合当时发现你的一些资料，大致能还原当时的情况。”
孙无情翻开手里的资料，看到了两个结论。
第一，联邦发现他，是因为捕捉到了他的声音。按照声波的位置和强弱看，孙无情当时应该在地面上。
第二，监禁室的天花板被换过，上面的土层和水泥板见发现了血液残留。
“你打破了监禁室的天花板，从地下室到了地面上，这就是我们发现你的契机。”林卫看着他的眼睛，瞳孔深处，是谁也看不出来的一丝恐惧：“你可能没有记忆，也可能失去了神智。但你也打乱了他们的计划，让晓晓找到了你。”
“他们？”孙无情皱眉。印象中，那道叫钟离望的虚影和他说过，绑架他的不是“无名”。
“和联邦作对的组织有很多。”林卫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名’只是其中之一。”
孙无情还想说什么，但林卫制止了他。
“有些事情现在还尚未有定论，等我调查明白了，一定会告诉你。今天就先到这吧，你的期末考试已经合格了，好好去过一个暑假。”
和校长的第一次谈话以这样的形式结束，但孙无情也不好说什么，即使他有很多疑问，但林卫明显还有所隐瞒。
一片迷雾。
“出来了？”安然坐在塔楼下的走廊旁，认真地看着手里的书。
孙无情应了一声，正要往宿舍走，但她及时叫住了他。
“老师们找你，让你去一趟地下。”她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丝神秘莫测的微笑。
“哪个老师？”
“很多老师。”
孙无情皱着眉头，通过塔楼下的机关来到地底。面前是熟悉的地底空间，纵横的金属支架和玻璃板搭建起一个冰冷的现代设施。
手环上已经收到了消息，跟着指引，孙无情来到了地下三层。
电梯打开，面前只有一扇门。
门后，张晓晓，爱丽丝，王清野和管甚，还有苏起和张休，以及一个他没见过的老人，都围在桌子前，见到孙无情，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开始吧，先让他熟悉一下。”
第一百二十七章 联邦野心
“知道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吗？”门还没打开，“卡尔斯”就在他耳边说道：“做好准备，你将见到联邦的一个绝密任务。”
然后，孙无情面前的门向他打开。
他看见了诸位老师，甚至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老人。老人的眼睛闪着睿智的光芒，看着孙无情，让他觉得自己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在他眼里。
但最让他意外的是，几乎所有老师都在。
自从来学院以来，还没见过众老师齐聚一堂的场景。
“过来。”张晓晓向他招手，让孙无情坐在了她和王清野之间。
孙无情这才开始观察这个大厅。
空旷，除了进门的几张椅子以外，什么都没有。放眼望去，都是金属的颜色。
但下一刻，他听到了“卡尔斯”的声音。
不是从他脑海而来，而是回荡在这个大厅之中。
“完全执法模拟，第两千四百五十三次实验，准备开始。”
孙无情还在一头雾水，但诸位老师已经站了起来，管甚轻轻一跃，站到了大厅的左侧，王清野站到右侧，张晓晓拉着孙无情，站在靠入口的方向，张休和爱丽丝站在比管甚更左的方位，而姜夔，则是孤零零地站在离孙无情不远处。
然后，大厅消失了，全息投影开启，地板消失不见，所有人看起来都漂浮在半空中。
在他们身下，赫然是一副世界地图。孙无情和张晓晓，站在南美的上空。
很明显了，孙无情抬起头，王清野代表联邦，管甚代表东国。包括中东区域，欧洲，非洲和澳大利亚，都各自对应着一位老师。
各种颜色的光点在他们脚下移动，无数的指标开始浮现在所有人眼前。人口数量，居住面积，孙无情看到王清野和管甚面前的指标，密密麻麻，铺天盖地，一眼望去，竟是达到数千种之多。
每种指标都有其计算逻辑，能一直下钻到最基础的数据收集时的指标，然后经过层层计算，变成一个巨大的数字，随时悬浮在每个人的头顶。
这正是孙无情最熟悉的，代表着每个地区稳定性的指标。
虚拟执法。
孙无情还没从校长告诉他秘密的震惊中恢复过来，老师们就给他展现了另一个世界。
“让你来，熟悉一下这个任务，今后有机会，会逐步交接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张晓晓一边说着，一边让系统暂停运行，打了个响指，虽然完全没有必要，但“卡尔斯”还是通过公共空间对孙无情做了一个解释。
完全执法模拟，是一个从二十年前就开始的项目。
策划人是张依瞳，也就是他的母亲。说到底，这个系统的设计，也是她完成的。李建成给孙无情看过那一天的回忆录，在那个时候，张依瞳还是一名一年级的新生。
但她却说，联邦需要开始一个最真实的模拟项目。
“模拟什么？”当时的林卫问道。
“未来。”张依瞳扬起充满朝气的眉毛。
林卫似乎很感兴趣，于是点了点头。
于是有了这个系统。
至于为什么，看到这副地图的时候，孙无情就明白了。
对联邦来说，最重要的一个项目，当然是预测未来的走势。
明月安然的恩赐当然是有限的，她没见过的，和她关系不大的未来，并不能很清楚的看到。
所以更好的方法，是通过大数据，来完成尽可能精准的预测。改变各种变量，最终达到联邦希望看到的效果。
这种模拟方式，从几百年前，虚拟技术刚出现时，就已经开始。
战争永远是科技的第一催化剂。为了给士兵增加经验，联邦会采用虚拟技术，给他们体会真实的战场。包括鲜血的味道和战场的沙尘，都和真实情况毫无二致。
所以这种模拟，也成为了必然。
“每个州都有老师专门研究，只有最熟悉这个地区，文化，才可能做出最好的决策。而我当然会一直辅助你们，人类多线程的思考能力和创造力，是我的短板。”“卡尔斯”继续解释：“这个项目的难点在于，其它国家的数据收集方面。真实的数据所蕴含的价值无法估量，如果我们能入侵东国的数据库，掌握他们核武器的动向，政要的位置，就算不采用战争的手段，我们也能令他们的国家瘫痪。当然，这也是东国一直在做的事。”
“他们也有智脑？”孙无情问了一句，他的声音清楚地回荡在大厅之中。
“类似的。换句话说，他们至少掌握了大量数据的自主化处理方式，不然在这场信息战争中，他们早就落败了。”“卡尔斯”说道：“东国的情况比联邦要复杂的多，不管怎么推演，都很难和现实达到同样的效果。”
“联邦在日本，西欧和澳大利亚都安排了军事基地，也埋藏了足够多的数据收集装置，通过采样和统计学原理，去修正并估算这些国家隐藏着的实力。但对于东国，我们一直束手无策。”张晓晓站到管甚身边，孙无情低头看去，发现身下的东国大陆布满了红点。
“最近的情况怎么样？”张晓晓问管甚。
“这件事影响很深。”管甚依旧面无表情，语气冷淡。
孙无情听说，他的兄弟在那个晚上被他亲手杀了。虽然不清楚原委，但管二应该是死了。
只可惜，身为“无名”的干部，尸体会被政府拿去解剖，而最终，也不会允许在学院内立碑。
管甚，和齐相一样，最终变成了孤家寡人。
但从表面看，孙无情没有看到任何情绪。只是谈起那晚的事情时，有了明显的回避意味。
“联邦的东国移民正在回流，与此同时，东国开始加强全国范围内的防火墙建设，获取数据变得越来越困难。并且，在天山山脉处，开始有军人活动的身影。”
“欧洲这边也发现了东国杀手。”爱丽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们的活动范围不止在联邦。”
“连非洲人也掌握了恩赐秘密。”站在非洲大陆上的张休说道：“东国人不可能落后。”
“我甚至怀疑是他们把技术过度过去的。”站在澳大利亚上空的姜夔摸着胡子说道：“东国人表面上善于分享的文化，细想下来，其实是最高明的智慧。”他看向管甚，后者点了点头。
“非洲和中东正在逐渐扭转劣势，以列的科技进步正在把这些国家带离贫困。如果他们也开始发展军事力量，对联邦来说是一个威胁。我不否认东国会用这样的战术。”管甚拿出了几个指标，上面显示，东国确实通过几条隐秘的渠道，向非洲输送人才。
有时候就是这一个两个的关键人物，就有可能改变一个国家的走向。更重要的是，计算机很难预知个体的行为。
“我不相信他们真的那么放心，这是在自掘坟墓。”爱丽丝看着面前的指标，中东难民对欧洲的影响正逐渐减少，但很明显，重新恢复繁荣的欧洲大陆，正在被许多国家渗透。
“联邦习惯通过压制的方式来限制别人的成长，并且善于保护自己的秘密。”王清野开口：“但东国的策略，还是按管甚的说法来。文化不同，做法就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孙无情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但张晓晓却并不意外，而是领着孙无情，一个个的熟悉各位老师负责的工作。
这看似普通的课题讨论，每一句话，都涉及到各个国家的军事机密。“卡尔斯”为这个项目开放了足够的权限，当然，能加入这里的，也同样是联邦信得过的人。
“回去以后，你要熟悉各个国家的历史和文化，然后我们会安排一个小国家让你去测试。你的操作可以被计算机保存，并且同步到我们的项目中。每一步所形成的局面我们都会存档，如果和现实有误，我们需要推翻重新来过。所以这是一个大工程。但毫无疑问，我们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张晓晓没有细说这件事，扶着孙无情的肩膀，说道：“对你而言只是一个开始，你有时间慢慢熟悉，先过好这个暑假，老师们还在，你不用太担心。”
她笑了笑，红唇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王清野盯着她的背影，眼神有些痴迷。
等待介绍完毕，张晓晓便把他交给在一旁等待许久的姜夔。
猫头鹰，四王之姜夔，这是孙无情第一次见他。而去年，正是他进了张晓晓在一区的公馆。
然后，姜夔领着他，离开了这个大厅。
“我的恩赐是洞察人心。”姜夔正式介绍自己：“你就是那个小老虎的侄子？”
听见他冠以张晓晓一个“小”字，孙无情就不敢怠慢。
“联邦一直想得到一切，所以才会批准这个项目，你不需要太过惊讶。”姜夔领着他下到另一层，专属于他的办公室里，“卡尔斯”协助他拿出了几个仪器。
“你刚才看到的，是国家一级军事机密，鉴于程轻命对联邦造成的影响，我们现在要给所有人的大脑植入最新的反侦察设备。”
“联邦想得到一切？”孙无情捕捉到了这一句话。
“对。”姜夔弯下腰，花白的胡子微微抖动，眼里依旧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这是联邦一贯的野心。只有不断征服，我们才会得到一块安宁的土地。”
第一百二十八章 暑假生活
“如果不在学校的话，可以住我这里。”学院之外，首都之内，就在孙传庭家附近，张晓晓也自有一栋独栋别墅。
忘语也被接了回来，正在自己的房间看书。这几天她好像有些心事，总是特意避着孙无情和张晓晓。他也没多想，可能也就是到了叛逆期。
别墅和一区的公馆很像，外面配了很大一个院子。据说，猫头鹰姜夔就就住在隔壁，整齐的草坪外，是一座奇特的猫头鹰模样的建筑，孙无情甚至还隐约看到屋顶横出一根棍子，上面确实站着一只白色的猫头鹰。
“从这里可以看到你家。”张晓晓站在窗边，极目望去，隔着两条街，确实能看到他家的木头房子。这里每一家的别墅都各自特色，张晓晓的欧式建筑反倒显得平平无奇。
“当时姐姐怀了你，我就辞了工作，去她家照顾她。我也是累了，出任务真的很累，所以那段时间，确实很幸福。”张晓晓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
“那个时候不是有代孕机？二十年前？”孙无情站在她身边，从她身上传来好闻的香水味。
“你要明白代孕机的弊端，就是会泄露你的个人信息。传庭和姐姐都不是一般人，他们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再说了，你的父母都是崇尚自然的人，他们相信对于人类的繁衍，用人类的方式来解决，是最好的结果。”张晓晓想起张依瞳摸着大肚子，坐在椅子上，认真地看书的模样，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但孙无情却想不起任何往事，他记忆的开始，就是张晓晓那张混着血和灰的脸。
“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才是他关心的问题。
如果不找回记忆，这所谓的亲子关系，他从内心里无法认同。
“校长应该和你说过了，没有人比他了解的更多，我也是一样。”张晓晓偏过头，直视孙无情的眼睛：“那一天，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是最普通的一天，只是少了三个人。”
“校长说什么也查不出来。”
张晓晓用沉默回答了他，转身回到客厅里给自己倒了杯茶。
“还是查出了一点东西的。”就在这时，“卡尔斯”的声音从脑海里传来：“不告诉你，我认为是没到时候。毕竟这些结果都只是猜想。”
“说吧。就当听故事。”
“五年前，学院失踪了五名学员。这些学员的老师，就是张依瞳。这和你父母的失踪没有必然联系，但我们在‘五名’的背后，发现了其中一人的影子。如果还存在另一个势力可能有机会绑架你，并且愿意协助‘无名’，那几名失踪的学生脱不了干系。”“卡尔斯”继续爆料：“更重要的是，上次在四区的作战中，我们抓到了其中一名失踪的学生。后来他协助了程轻命闯入皮里斯监狱，我确实怀疑这是早有预谋的安排。”
“人呢？我能去监狱看他吗？”孙无情起了兴趣。
“死了。这是五名学员之一，五年前失踪，几个月前出现在四区，后来被抓进监狱，协助‘无名’的时候服毒身亡，甚至没有人知道程轻命是怎么进去的。皮里斯监狱确实有很多‘无名’的人，但最后一层应该是没办法进去……”
“卡尔斯”的话还没说到一半，窗外忽然传来了飞行器的声音。有人申请访问张晓晓的别墅，但她却没有出来。
孙无情偷偷往大厅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小姨已经躺进美容机了，放在桌子上的手环正微微震动。
“出去看看吧，是你的同学，常清风。”“卡尔斯”立刻开始查询对方的来意：“他刚才有过其它几位同学的联系记录，包括在布伦希尔特定了一间咖啡馆，应该是来邀请你的。”
孙无情犹豫了一下，躺在美容机里的张晓晓似乎不打算发表什么意见。之前她就说过希望自己能过一个正常人的暑假，失踪之前，自己好像在首都吃得挺开。
紧接着，孙无情翻出窗外，几个跃步，就来到了大门前。常清风正在飞行器里等他。
“孙哥，几个同学聚会，安然学姐和吕岳学姐也来，你去不去？”
“走。”孙无情早就知道了他的来意。
“安哥很伤心吧，我邀请不来他。”常清风调转车头。孙无情很少接触这名同学，即使他是开学典礼上第一个获得恩赐的人，但他的性格就是有些低调。话不多，有些不自信，其它倒还好。
但现在新生中，三名s级学员，在那天晚上就相当于少了两个。秦楚安醉心于参加各种任务而拒绝出席聚会，原先他可是爱大闹天宫的主，但现在却习惯性地往学院的医疗室跑，听说秦兵也任由他如此。
齐桓死了，新生中能撑起场面的，除了孙无情，下来就是常清风和江庞。胡卿意勉强有些进步，但论作战水平，或许和其它没有恩赐的新生相差无几。
大家需要重新熟悉起来了。
布伦希尔特的一处繁华商场内，常清风走向了角落一处安静的咖啡馆，打开门，里面只看到正中央摆着一张椅子。
他们竟然把场子包了下来。
在学院里待久了，他都快忘了，离开学院的他们，所拥有的财力几乎可以在这普通的商场中为所欲为。包括常清风开来的飞行器，就价值不菲。
但在孙无情眼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从拥有记忆开始，他就是联邦的人上人，他觉得自己甚至都没忘记花钱的本事。
“哟。”桌子旁，坐在最中间的吕岳朝孙无情打了个招呼。川乌和安然坐在她的左右手，再往下，就是胡卿意。
一共六人，孙无情倒是很惊讶川乌来参加这种聚会。
“所以呢？”孙无情接过服务员递来的饮料：“来这里做什么？”
“他们准备了联邦最好的虚拟设备。”“卡尔斯”连接上了咖啡馆的摄像头。
“还用问吗？”吕岳得意地一挑眉：“出来玩当然是玩游戏啊~”
川乌没有把曼珠带在身边，裹着黑布的脸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正小口抿着饮料。胡卿意有些不习惯参加这样的集会，她和张灵秋一样，都是第一次来布伦希尔特。
常清风没有坐下，而是和服务员一起，开始手忙脚乱的整理设备。
“联邦最先进的商用虚拟设备。”“卡尔斯”说道：“而且游戏账号已经向我开通了，是‘失落绿洲’。”
“嗯？”孙无情接过虚拟设备。
“你以前也玩过，账号我还有。不过现在的账号是买来的，顶配装备和等级。”“卡尔斯”没说完，常清风就对孙无情说道：“记得这个游戏吗？我们以前也组过队的。”
孙无情摇摇头，众人耸耸肩，纷纷戴上了虚拟头盔。
失落绿洲，是全球范围内的高自由度大型多人在线游戏。游戏研发自二十年前开始，据“卡尔斯”所说，提出这个游戏的人，追根溯源，居然和林卫与他父亲有关。事实上，借用国际游戏来收集玩家数据的情况并不少见，就算政府不主动做这件事，民间组织做起来后，政府也会想方设法插手。
但碍于企业制度，联邦对私有企业的监管有所限制，孙传庭建议，把这件事情交给“朋友”完成。
于是，梦幻之城建成之后，一年之内，这款游戏问世，瞬间如风靡全球。
“这个游戏，当时你父亲给了几个目标。第一是追求最完美的游戏平衡性，第二，就是这款游戏的寿命要长。第一个要求很简单，数值策划完全交给我来做，包括货币体系和等级设定，完美的遵循人类的行为模式，让他们时刻看到成长的空间，不至于失去动力。但第二项内容，有些难办。”
据孙无情对历史的了解，除了俄罗斯方块，可能鲜有游戏的寿命能满足孙传庭的要求。越是简单的规则，越不容易让人厌烦。游戏性越复杂，越会打击玩家的积极性。如果他发现要为这款游戏肝上一整天，流失率会很高。
但幸好，这款游戏成立之初就不是为了盈利。
孙传庭想要里面的游戏数据。
所以他制定了一个规则，这个规则，是任何游戏厂商都不可能去尝试的。
“他严格限定了每个人每天登陆游戏的时间，所有人一视同仁，五个小时。每个系统的时间线单独划分，将近七百万个场景，时间线被划分为二十万个，基本满足了玩家的需求。”“卡尔斯”说道：“也就是说，就算是世界首富，每天玩这个游戏的时间也只能玩五个小时。至于其它可能钻空子的方式，我都有办法解决。总而言之，这款游戏历经了二十年，至今没有衰退的迹象，日活跃用户，保持在18亿人以上。占年龄在14岁至90岁的人群的84.5%，是世界第一的游戏。”
“所以这款游戏玩什么？”孙无情睁开眼睛，是一片和布伦希尔特很像的一处繁华商场，摩天大楼直冲云霄，半空中穿梭着无数的飞行器，竟是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城市还要繁华。
“想玩什么都行，这里完全模拟现实世界。”“卡尔斯”的语气十分自信，这款游戏虽然交给“朋友”研发，但所有的数据收集最终都会汇总到它这里：“唯一的主线，是寻找失落的绿洲。而夺取绿洲里的‘永恒果实’，将会得到这款游戏的唯一头衔。”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失落绿洲
“争这个有什么意义？钱？还是权？”孙无情一面等待游戏接入，一面查询这个游戏的相关资料。
“这个名头是没有意义的，就像世界首富这个位置对大多数人没有意义。这个游戏的精彩在于，模拟现实社会，却又完美抽象出了应有的游戏和幻想元素。里面获得的货币可以提现，也可以在游戏内购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每个职业都有各自赚钱的本领，买卖账号不仅能让你体验别的职业，也体会到了不同的圈子、价值观。目前职业数多达八千四百多种，可以说，穷尽一生也无法玩完这款游戏。”
“但我父亲还是要限制游戏时间。”孙无情不解。
“一方面不会落人口舌，另一方面不会涸泽而渔，这款游戏制作的目的，既不能让别国政府找理由封禁，也要不断刺激玩家们**，增加用户黏性。哎，注意，你要连入公共时间线了。”“卡尔斯”说道：“到这里，你们已经连入了首都外的公共网络，‘朋友’会连接上你，别抱怨麻烦，两个独立的系统是政府的规定。”
仿佛听到一声薄膜破裂的声音，眼前的景象变得更加清晰，嘈杂的市井声传入耳朵，抬起头，无数的摩天大楼和飞行器让人觉得自己十分渺小。
忽然，一阵劲风从身后传来。“朋友”还没连接上孙无情的大脑，他的身体就自主的反应过来。右脚往身后一迈，身体顺势下压，借着向后的冲势，硬生生把腰拧了一百八十度，左腿化作一道鞭影，踢向了身后人。
却没想到对方早就料到他的手段，扫过来的腿只是佯攻，刚过孙无情头顶，便猛地往下一顿，正踏着他踢过来的左腿，差点折断他的关节。
孙无情暗道不好，身体自由前倾，收力，瞬间拉开了距离。
对方没有追上来，只是这一击吸引了不少周围人的目光，孙无情刚刚抬起头，便听到了一声声的惊呼。
“开荒者！”
他抬起头，面前是一个陌生的人。
在孙无情身旁，同样穿着黑衣的四人正看着他。
“我，川乌。”刚才偷袭他的人笑笑，用手在脸上做了一个蒙黑布的动作：“游戏里我的腿可是完好的。”
“阿瑞斯系统里，川乌的身体素质是六级。”安然也示意了自己的身份，站了出来。
包括孙无情在内，六人的账号都是买来的，这六人来自同一个工会，属于职业“开荒者”的一个团队。
“账号附带的跟踪接口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这种买来的账号，还是要小心黑客盗取数据。”这时，“朋友”的声音才从脑海传来，它为孙无情标明了每个人的真实身份，不过或许是因为这种组团账号稀缺的原因，吕岳变成了个男人。
这也到符合她的性格。
但他们仅仅往广场一站，却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天空中甚至有飞行器落下几道光束，照亮了这六人组。
“你们头顶会展现你们的基础信息。职业：开荒者，等级：752，最高荣誉：血色长城boss首杀。这是这片区域的最高等级，要不要帮你隐藏掉。”
“我自己操作，别让别人知道你在。”孙无情伸手取消了自己的等级显示。
“孙哥，这边。”常清风用技能隐去了六人的行踪，带着队伍往其中一处大楼走去。
“布伦希尔特？”吕岳明显也是一个玩家，她看了看大楼的牌匾：“你要进‘时间屋’？”
“让孙哥熟悉一下游戏规则。”常清风头上出现了金币减少的标志。
“和首都最大商圈同名的布伦希尔特，都是一个主人。这里是主世界，完全按照世界地图1：1制作，而每个主要城市里面，都有财阀兴建‘时间屋’，这是很赚钱的一种技术。不过实际上，我一直能帮你做到这一点。”
布伦希尔特的大楼内，最顶上一层，可以主观上让人感觉时间流速减慢，人们接受信息会比平时要快的多，当然，这也需要花费大量的金钱。
“近年来的新技术，通过直接对人脑的信息传输，并刺激感觉官能，会在有限的时间内接受更多的信息，从旁人的视角看，你们的一举一动就像按了快进。提乌斯学院已经开始使用这种技术，但这并不会用在普通人的基础教育上，还是那句话，普通人不需要太多的教育。”
在这个奇异的空间内，孙无情面前，铺天盖地的冒出了各种各样的信息。说实话，和“朋友”在自己脑海里讲话没有什么区别。
算了，他们开心就好。
“失落绿洲分内外两个世界，外世界完全按照原世界构建，包括月球和火星都真实存在。从外世界的传送门可以进入内世界。”一张巨大的列表在他面前滚动：“内世界一共有二十万个，每个内世界的规则和场景随机生成。开荒者存在的意义，就是不断开阔新的内世界。为整个游戏系统注入新的活力。”
一个内世界的场景在孙无情眼前闪过，一片汪洋大海下，一座恢弘的海底宫殿金碧辉煌，闪着耀眼的光。人鱼一样的玩家在其间游动，遵循着这个世界的法则。
新的内世界会诞生新的职业以及特殊物品，每天的开荒，也成了所有玩家翘首以盼的事。
而开荒者，毫无疑问是这个游戏最有趣的一环。
要想把一个内世界纳入主世界的时间范畴，就要完成相应的任务，击杀boss或者取得宝藏。
“然后玩家们就会一拥而上，毕竟现在世界上还有工作的人少了，东国也是一样，都等着开荒成功的通知。”“朋友”说道：“每天大约有八十万支队伍，约八百万人参与开荒。”
“进度呢？”孙无情的关注点总是不一样。
“内世界占预设内存的34%，服务器设在太平洋海底，还在不断扩充。我认为你们这些人类的开荒速度永远不可能比我加建服务器的速度快。”
行吧，这个圈套也太明显了。孙传庭做这个游戏，本意就是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继续玩下去。如果不能判定为非法，这种由机器“照顾”人类的行为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说到底，我不相信别的国家没有猜到他的想法。”
“有。东国和欧盟依旧用老方法搭建了防火墙，在当地登陆的人，个人资料被拦截并加密。而且加密的方式很巧妙，通过一套可逆的加密程序，干扰我获得玩家的实际信息，却不影响我做广告推送。就好比我做了菜，别的国家当服务员把菜端给顾客，还要把一个十八岁的美少女给我描绘成两米多高三百斤的怪物。”
“所以到底起到他想要的效果没？”
“至少起到了监管作用吧。”绿灯亮起，显示孙无情走完了新手指导。其实不过是他换个隐蔽的地方和“朋友”聊天。
他走出门，队友们正在大厅里喝着饮料等他。
“开荒者好累的。”安然不知道买了一个什么皮肤，一副女神雅典娜的形象，背后还背了一个一人多高的法杖。
川乌正在尝试着新技能，他显然不是第一次进这个游戏，虽然在外面一副不食烟火的正经模样，张口上帝闭口耶稣，但是一旦解放双腿，显得比谁都要活跃。
开放给开荒者的总共五百种作战技能，开荒时只能选择一种。配上代表身体素质的各项属性，就和拥有恩赐没什么两样。
这个在游戏里被视为寻常的设计，实际上，在现实生活中已经逐渐实现。
这甚至让孙无情怀疑，开荒者这个职业的设计，其实不过是学院日常任务的模拟。
“平时打生打死就够累了，怎么游戏也玩这个？”孙无情苦笑。
“哎，这不一样。”吕岳买了一个药剂师的皮肤，加上大容量的空间背包，随时可以丢出混合好的毒药：“平常做任务是会死人的，这里可以随便死，这才是放松啊。别说了，等下谁也别拦着我去送死。每次任务都要小心翼翼我受够了。”
“所以你们还选和自己恩赐一样的能力。”孙无情看着川乌手里的白光：“安然学姐的预言换成了魔法，但为什么给我选了个瞬间移动？”
“这挺贵的，不过不是我选的，安然学姐说你可能喜欢。”常清风在选能力的时候很纠结，在他眼里，孙无情还属于没有恩赐的一个s级学员。
安然听了这句话，吐了吐舌头，移开了目光。
这不就是校长的恩赐吗？他只是看了一下教学视频，就知道使用这种能力有多难。如果不能计算好距离，说不定会卡在场景里被闷死。
“哎，这个不是问题。这个游戏是我做的，来，我告诉你距离，帮你作弊。”“朋友”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guna！”孙无情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所以我们去哪开荒？”常清风调出了任务界面。屏幕上，多达五十万种新资料片等着玩家开荒，而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
吕岳二话不说，探过身啪的一下按了随机。
“寂静的死神”
“哎，这个有趣。”“朋友”的语气听起来很欢快：“难的一匹。”
第一百三十章 不许说话
“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然后战胜它，是开荒者存在的意义。”“朋友”说道：“慢慢玩吧，死了也不要紧，我去忙啦~”
孙无情睁开眼，一座废弃的老旧车站出现在他眼前。车站的名字已经斑驳不清，他甚至无法判断年代。联邦对基建一直不上心，像这样废弃的车站，可能早已经躺在某个区域，无人问津，慢慢腐朽。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的手里提着一个行李箱。
阴天。
借用地面的积水，他看清了自己的脸，一个年轻却满脸胡渣的男人，披着棕色的大衣，面色疲惫。
他点开了自己的属性列表，没有变动。
于是他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时，人和行李箱都在百米之外。
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普通的使用了技能。
但他感觉到了一股异样，低头看去，发现他落地时踢中了一个零件，上面全是铁锈。
却没听到任何声音。
孙无情开口说了一句话，在这空旷的车站，任何声音都会传得很远。
什么都没听到。
“寂静的死神”
他已经明白了一半的规则，却还没找到另一半。
而且，他的队友应该也在这里。
在他面前，车站正对着的，是一座都市，却没有任何人的影子。所有的建筑像这个车站一样破旧，满目疮痍。很像末世的场景。
不能出声，能正常使用能力，属性高，孙无情一脚踢碎了身旁的大理石。
他需要攻略这个游戏，换句话说，要找到一个目标。
所以他先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
里面是相似的一件黑色大衣，一个剃须刀，最后，就是压在箱底的一本日记。
纸质日记，孙无情大概判断出了年代。
十二月十九日：公司辞退了我，所剩无几的同事都投来庆幸的目光。这个时代，就连计算机工作者也很难找到工作了，更何况我的年龄已经不小。
十二月二十二日：工作是我唯一的收入来源。国家正在加紧构建核能源产业，如果成功，人类会有无穷无尽的粮食，至少不会饿死。但我可能等不到了。这个时代会淘汰一部分人，但时代本身不会被淘汰。
十二月二十四日：妻子带着孩子在圣诞夜离开了我。政府会给我一点失业补助，但可能已经配不上她的美丽。我不知道手里的钱还能花多久，但能活一天，就先过一天。
十二月二十九日：这是我第一次后悔没花钱买枪，有人盯上了我屋子，偷走了所有的现金，我的车也被开走了。不知道警察会不会受理这个案件，还有两天就要新年了，天气很冷。我不敢回家，父亲似乎还在病重，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个消息。
一月一日：有人说要给我一个工作，我不知道这个声音哪来的，但我确实发现桌子上放着一张车票。车票背面写着：请杀死死神。
日记到这里结束了，行李箱里再没有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解谜游戏？孙无情翻着日记，作者的笔迹显得有些杂乱，但“死神”这个词，显得有些过于工整。
这个男人，或许已经疯了。
不论是剧情需要也好，抑或与解谜无关，孙无情一点点地把所有细节记下，然后收拾好，拖着行李箱，开始走进车站外的都市。
一张破报纸被风卷起，无声地盖在他的脸上。盯着这个陌生的历史玩意，孙无情看到了上面有关大萧条的报告。
在核能源全面覆盖之前，猛烈的金融海啸再次席卷全球，无数的人失业、无家可归，当然，或许也包括这副身体的主人。
似乎无数的幽魂围绕着这座寂静之城，这里或许是死人的世界，因为死去的人，已经没有机会发声。
孙无情胡思乱想着，走过了这条街，眼前是一个十字路口。
路口中央的喷泉上，是一个拿着镰刀的死神雕像。
要踢碎吗？孙无情时刻准备着使用自己的能力，他可以瞬间移动到雕像的身后，一脚踢碎它的脑袋。
如果日记上那行字就是游戏目的，杀死死神，也未免太简单了点。
除非，死神能动手杀他。
叮。
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扎入他的耳朵，仿佛银针落在铁板上，声音回荡在这片寂静之城中，惊起了高楼上的几只乌鸦。
孙无情一惊，下一刻，他就看到了镰刀上反射着的银光。
雕像化作了一道真实的黑影，手持镰刀，劈向孙无情的脖子。
却砍到了一片空气。
孙无情和他的行李箱，一起出现在了这条街的另一端，回到了车站的广场。
远远望去，那位死神的身影已经看不见。
但镰刀还在。
就在他脖子前。
如果孙无情回头，会发现那漂浮着的斗篷，以及那张骷髅脸。
要死。
这里不是现实，角色的等级决定了他的行动力。他尝试过这个身体的最快速度，但很明显这把镰刀更快。
几乎就和瞬间移动一样快。
突然，他感觉到一个巨大的物体朝他身后砸去。还没回过神，镰刀上的力忽然松了不少，孙无情再次使用瞬间移动，这把镰刀竟是没有伤到他分毫。
瞬移到广场的一个角落，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火球，狠狠地砸在了死神身上。
而不远处的大楼内，一个举着法杖的女子漂浮在窗前。她看向孙无情，左手中指和拇指扣成环，扣在了自己拿着法杖的右手腕上。
这是特种部队的手势，意味着“嫌疑犯”。
孙无情抡起了自己的行李箱，出现在死神身后，如果这个世界能听到声音，他一定会听到响亮的咚的一声。
行李箱被砸出了一个大坑，那颗骷髅头被折断，甩到了另一个角落。
火焰还在燃烧，他能感受到上面的热度，但没有噼啪的响声，让他有些不习惯。
下一刻，死神的斗篷，连带着里面的骷髅架子，一起消失在了空气中。
大楼上，安然慢慢的飘了下来。她的角色是一个美丽的妇人，金色的波浪长发，雪白的胸脯，还有那副和她妖艳的脸并不般配的天真的表情，一眼就能看出是安然。
她像一个女巫一样，坐在法杖上漂浮在他面前，竖起手掌打了个招呼，但也没有说话。如果说不能说话是这个世界最重要的规则，或许是为了防止他们互相交流。
那写字呢？对口型呢？
安然摇了摇头，推开了孙无情的手。手里的法杖在地板上刻下了一个单词，但孙无情一眼看过去，却分辨不出她要表达的意思。
所有玩家之间，不能交流。
不过看她的表情，事情还未结束。这个死神确实弱不禁风，但消散在风中的斗篷，却似乎还会再来。
现在，广场上就剩下他们两人了。微风卷过，似乎还有些凉意。
孙无情做了个手势，示意继续寻找其它队友。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安然出现的那栋楼，就在车站不远处，是一栋豪华的旅馆。
他不敢回刚才那条街，于是换了别的路走。安然到是一如既往的天然表情，骑在法杖上，手里不断搓出毁灭性的法球，正肆无忌惮地毁灭游戏里的场景。
她的恩赐应该还能用。孙无情心想，或许她不愿意花费力气，但如果使用了她的恩赐，或许和作弊没什么两样。
当然，孙无情才是这个游戏里最容易作弊的人，如果他求助于“朋友”，可能下一秒就能得到答案。
但这种游戏，还是挺有意思的。
适应规则，然后打破规则，这就是开荒者。
至于没有声音，他并不觉得这是为了剥夺他们的感知，重要的是，玩家之间不能对话。就像他手里的日记一样，其它玩家可能也有着各自的秘密。他尝试着给安然看这本日记，她却表示看不懂上面的任何一个字。
杀死死神的方法，在这六个玩家手上。
而且，安然恐怕和他想的一样。
这个世界没有声音，但视力不受阻碍。
所以能看到被她的魔法轰碎的落石。绚丽的火光下，一栋摩天大楼轰然倒塌，烟尘里，孙无情看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匆忙躲避，朝他们跑来。
隔着一条马路，小女孩抬起头，看到孙无情二人，愣了一下。
玩家？还是死神？
安然又搓了一个发球，并且用手比划了一个t字。
于是小女孩朝身后丢了一瓶药剂，极强的腐蚀性把钢筋水泥溶出了一个坑。
是吕岳。
但孙无情看她的眼神，里面似乎藏着一些谨慎。
倒塌的大楼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音，诡异的气氛开始弥漫在场间，即使他们互相知道对方的内在身份，但在这个游戏里，似乎每个人都有对应的角色。
吕岳隔着一条马路，看着他们两人，神色狐疑。
每个角色，又似乎都有不同的任务。
当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简单，出现了死神，杀了便是。
但当第三个玩家出现之后，便开始复杂起来。
不能交流，人类间便生出了许多的猜疑。对手不一定来自那张神出鬼没的斗篷，还可能来自他们身边的玩家。
但是现在，场面有些僵持。
突然，三人的耳边不约而同地传来了叮的一声轻响，在这个世界里，任何细微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仿佛在提醒他们死神的到来。
那把镰刀，伸向了吕岳。她现在是一副小女孩的模样，年龄可能和忘语相仿，穿着有些脏的红色连衣裙，背着卡通图案的背包，梳着马尾辫，只是表情有些成熟。
下一秒，孙无情出现在吕岳身边，带着她消失在了死神的镰刀之下。
但刚等他站稳脚跟，回头，却发现一枚火球在死神的手里生成，然后果断的丢向了骑着法杖的安然。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六个秘密
当吕岳进入游戏时，第一时间摸清了所有状况。虽然在镜子里是一个小女孩，灵魂可是提乌斯学院三年级s级的学员。
这种解密游戏，她可一点都不陌生。
检查了自己的技能，腐蚀性药剂、毒药、催眠药、伤药一应俱全。角色属性没改，一拳还可以把场景打一个窟窿。
这里，是孤儿院。但看这个小女孩的身材，十岁左右，对孤儿院来说年龄已经不小了。
有些反常。
她的出生点是休息区，两个孩子一个房间，被打扫得很干净，一尘不染。桌子上放着一个空相框。
没有一点声音，也没有人。
她在房间的角落找到了她的红书包，里面是一本圣经，圣经里夹着一张纸条。
“死神另有其人”
这句话隐含着两个意思。
有两个死神。一个死神是假的，另一个死神是真的。
她把纸条小心的折起来，塞进了裤兜。但当手指碰到大腿时，她却感觉到了一丝痛楚。
掀开裙子，她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大腿上有一道两指长的新伤疤。蜿蜒如蛇，十分难看。
她当即脱下自己的衣服，镜子里，她身体上淡淡的鞭痕十分醒目。
有被虐待的情况。吕岳皱眉，难道是这个孤儿院的人干的?如果是这样，死神就是她的敌人?
没有再找出有价值的东西，这个游戏的场景很大，失落绿洲里世界的开荒时间基本压缩在五个小时以内，要破解这个谜题，这里或许不会有更多的线索。
于是吕岳背起背包，走出孤儿院，一抬头，就看到一个火球砸在不远处的高楼上。这个世界听不到任何多余的声音，场面显得有些诡异。
再然后，就有了刚才隔街对望的那一幕。吕岳认出了孙无情和安然，但队友之中肯定有一个所谓“死神”，她不好把这份怀疑表现得太过明显。
却没想到，“死神”先盯上了她。
“怎么回事！”吕岳下意识的喊出声，却忘记了自己身处于一个新的世界之下。
两人落地的瞬间，孙无情的身影再度消失，瞬间出现在安然身边。她的魔法让死神丢过来的火球顿了一下，让他有时间把她带走。
回过神来，吕岳已经被孙无情带到了半空中。安然摆稳了法杖，三人像魔法世界的法师一样，迅速从空中离开了那条街道。
狂风扑面，却听不到一丝风声。三人面面相觑，孙无情尴尬地抱着已经是小女孩吕岳，然后才被安然接过来。她被死神的火球砸中，头有点晕。
不能交流，孙无情看着两人有些诡异的表情，实在是很难适应这种规则。如果信息不能互补，团队很容易因为得到的初始信息而做出无法预判的举动。
对孙无情而言，最重要的是要杀了死神。但从刚才的情形看，死神逐渐掌握了他们各自的能力，而且，似乎寻常的办法杀不死，安然的表现也说明了这一点。
方法应该在别的队友身上，但毫无疑问，每多一个队友，npc的能力都要强上一分。
正思考着，孙无情忽然发现天空泛起了淡淡的黄色，又在瞬间便得昏暗下来。
夜幕降临，伸手不见五指，他甚至能感觉到吹来的风变得有些寒冷。
刚想找地方降落，不远处忽然闪过一个白点。在一栋孤零零的摩天大楼上，很突兀的亮起一点白光，在这漆黑的夜色里，是如此的显眼。
安然心领神会，法杖带着众人冲进那片光明。孙无情清楚的看到，这是一栋豪华的写字楼，而充斥着白光的房间，很明显能看出是一个经理级别的办公室。
但里面却没有人。
这片白光应该和川乌有关，但不知道为何，办公室里没有一个人影。
窗玻璃是人为打碎的，除此之外，办公室里干净整洁，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桌子上摆着一个相框，上面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副商场精英的模样，借着玻璃的反光，孙无情也看清了自己这个角色邋遢的造型。和这间办公室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有问题，他放下相框，回头一看，吕岳双手抱胸，就像个精致的人偶一样站在墙角，有些警惕地看着他们两人。安然则好奇地理了理自己的金色卷发，原本红润的双颊被寒风吹走了血色，但不管怎么看，依旧美艳不可方物。
突然，孙无情感觉到背后有东西正接近自己，反身一脚，却踢了空，再低头一看，一把尖刀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一只脏兮兮的瘦弱的手，紧紧地捏着这一把刀，但手腕处像是被齐根斩断，好像空气中有无数的丝线，连着这只手和刀。
这是胡卿意的隐身。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一轻轻推开，一个穿着西装，发型齐整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他的手心里闪着耀眼的白光，表情警惕的看着房间内的众人。
胡卿意也慢慢显出身形，她的角色是一个蓬头垢面，穿着黑色风衣的年轻女孩。面黄肌瘦，眼神里是胡卿意的胆怯无辜，但杂乱的眉毛和五官，却透漏出一股狠厉。
现在，这间办公室集齐了五个人。
都是上过张休的心理学研究课的人，只是一个眼神，就看出了很多事情。
设下这个房间的是川乌，目的是先引诱他们过来，不论是敌是友，这个房间都埋伏好了胡卿意。
明显是有所警惕。
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遇到过那个穿着斗篷的死神，但目前看来，识破他们三人身份后，胡卿意并没有下杀手，川乌也没有动用他的能力。明确了距离后，孙无情可以轻易的杀死对方。
这种行为，已经能算的上是信任。现在彼此之间很难交流，只能用行为来申明立场。
或许只有吕岳一人，还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滑稽地互相做着手势的众人。
孙无情显得有些急躁，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杀死死神，但现在大家聚在一起，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迫切的想知道他们掌握的信息，但不管怎么交流，都无济于事。
安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但胡卿意却表现的很活跃，不过她给孙无情做的手势，却怎么也看不懂。
川乌在他面前比划着一个五的手势，孙无情反应过来，房间里只有五个人。川乌遇到胡卿意的事暂且不提，他们还少了一个常清风。
还缺一个角色，但孙无情静下心来，看着面前的五个人，脑海里闪过一丝灵感，却始终捉摸不透。
就在这时，那声仿佛银针落地的轻响，再一次回荡在所有人的耳边。
原本从落地窗外吹来的夜风，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但孙无情猛然抬头看去，却什么都看不到。
回想起刚才自己得到的结论，他立刻消失在原地，带走了离窗户最近的安然。
一把无形的镰刀，带走了他一片衣角，只差几毫，便会划破他的肌肤。
一束有如实质性的白色光柱紧随其后，瞬间照亮了窗户外的夜色，众人分明看到，一个巨大的、披着斗篷的东西漂浮在窗外，手里拿着一人多高的锋利镰刀。
果然，它学会了胡卿意的能力。
孙无情率先冲了上去，这个死神并不是一个虚无的存在，他的行李箱曾经把它的脑袋砸下，那么手里这个皮沙发也应该可以。
这个高等级的账号，身体属性可不是吃素的。
上百斤的沙发被他单手抡起，孙无情瞬间出现在了死神的背后，狠狠的往下砸去。
但他似乎忘记了，死神也拥有他的技能。
皮沙发扑了个空，在无穷无尽的白色光芒中，它出现在了川乌的身后。手里的镰刀闪电般地挥下，直指川乌的咽喉。
只可惜，面前这个“开荒者”，十分熟悉自己的能力。
现在站在死神眼前的，不过是光粒子组成的虚影。
一场乱战，又再度展开。
这并非是单纯的解谜游戏，死神会根据玩家的等级调整实力，而如果进来的开荒者连这个死神也打不过，那就别奢求去进一步的探索了。
只是，在场五人的行为，值得玩味。
川乌立刻消失在了场间，胡卿意朝他站立的地方扑了过去，神色慌张，像是要保护他一样。但角落里的吕岳却始终缩着身子，警惕的从背后掏出药剂。安然则是不慌不忙的用魔法构建好防护罩，在一旁，隔岸观火一般。
真正动手的，只有孙无情。
突然，从死神身上散出一大片的白雾，原本已经快得手的孙无情暗道不好，立刻瞬移到落地窗前，伏低身子。
但离死神最近的胡卿意，刚刚吸了一口，便觉得浑身无力。吕岳赶紧掏出几管可能有用的药剂，丢给孙无情和安然。
不过胡卿意，可能救不及了。
如果孙无情这时候进去，就是两条命。
死神已经举起了镰刀。
会失败吗？孙无情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但无论如何，他没找解法。这里是游戏，死亡不可怕，担心的是失败。
但就在这时，一阵清风从窗外飘进了这个办公室。
冲散了烟雾，也冲进了这把镰刀之下。
一双苍老的手臂，推开了胡卿意，镰刀就横在他的头顶，下一刻就要斩下。
然后，真的斩下了。
毫无阻碍，锋利的镰刀切开了老人的皮肤，一道极细的血线出现在他的脖子上，渗出的都是粘稠乌黑的血。
他的脑袋，落在了地毯上。
空气里，孙无情仿佛听到了死神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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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以死破局
常清风找了很久，才在出生点的这个破房间找到一面碎裂的镜子。
但就算不看自己的脸，他也能知道自己变成了一个老人。
干枯的双手，骨瘦如柴的胳膊，干瘪的皮肤，上面的皱纹不知藏了多少污垢，一看便知是一个苍老之人。
他住的地方也很窄小。联邦的乡下，大多数人都是住带院子的小楼，但这个老人经济状况，明显有些差。
常清风一眼就看到了柜子上的药，仔细检查一番，便推断出了老人患的病。
也算是绝症。常清风已经确认了他所在的年代，大概是一百年前的联邦，正处于最后一次金融海啸之中。
这是时代巨轮的一次转折点，但这一转，就不知道有多少乘客被抛出船外。
这个老人，已经无药可医，更别提他看起来，都没钱买药。
常清风迅速摸清了状况，眼里又不自觉地浮现出孙无情的身影。今天这个聚会是他策划的，倒不是说他想找机会和孙无情套近乎，而是终于是有个机会，能接触到这个朝夕相处的同学。
不仅是孙无情，包括秦楚安和张灵秋两人在内，话题性太强，尤其是前段时间他们谈恋爱的消息，几乎是全部同学的饭后谈资。
所有人都看着这三人，s级学员的背影，一直高不可攀。即使常清风是开学典礼上第一个觉醒恩赐的学员，也没有受到任何关注。
没有嫉妒，他就是有些失落。
那天晚上，他的恩赐和他的实力完全派不上用场，如果他能制止齐桓，或许齐桓也不会死。
他自认足够努力，足够有天赋，但和孙无情他们相比，还是差一点。
只是这一届学员，倒塌下来的几根柱子，他也想尝试着替一替。当个主角身边的配角，也挺好。
当常清风检查完这个房间，踏出门外，一眼便看到破败的院子中央，杂乱的草坪上，躺着鲜红色的几个大字。
“died for the truth”（死亡会告诉你真相）
就在这时，他也听到了那声银针落地的声音。
但死神并没有来到他的身边。
他看着这个寂静的城市，思考了片刻，身体化作一丝清风，目标是十几公里外的市中心。
如果真会发生事情，那应该在那里。
这个世界的时间流动明显加快，没过多久，天色便阴暗下来，而他也看到了远处高楼里那点白色的光。
这是这片区域最高的建筑，没有人会错过。
游戏的设计，深谙人性。
等常清风出现在大楼附近时，正好看到那个披着斗篷的死神，举着镰刀要挥下。
“died for the truth”
所以他冲了过去。
这里是游戏，他不是赴死。
所以当他被死神的镰刀砍成两半，视野里浮现出的是一个绿色的单词。
“memory”（回忆）
下一个瞬间，他的意识被拉扯到另一个场景。视线变得昏暗，他开始以旁观者的角度，观察这个老人的行动。
咚，咚。
有人在敲门。
但老人没有立即反应过来，愣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声音的来源。过了一会，才颤巍巍地起身开门。
门外，是两个警察。
常清风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是看到老人不住的摇头，过了一会，又重新把他们关在门外，坐回了原位，叹了口气。
猛然睁开眼，常清风忽然发现自己回到了游戏内的里世界。一个穿着棕色皮衣的旅行者，背着法杖的金发妇女，还有一个蓬头垢面握着尖刀的少女，围在他身边。
角落，吕岳还在冷眼看着他们。
常清风很快确认了彼此的身份，同时低头一看，刚才被死神斩断的身体已经愈合，看不出一点伤痕。
世界重归寂静，所有人都在打量常清风的这个角色，企图从他的形象分析出一点东西。
但无论如何，他的出现证明了一件事。除了胡卿意，所有人开始认为角色死亡可以获得重生。
但有一个人不行。胡卿意皱起了眉头。
这个人知不知道他不能死?
如果死了，游戏就结束了吗?
另一边，安然撇了一眼缩在角落的小女孩吕岳，她的表现十分可疑。在场的六人都是这个游戏内的角色，如果吕岳是在警戒什么，或许这个团队里有点猫腻。
现在，情况很明白了，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目的。孙无情看着重新站起来的常清风，认真的读他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发现了一点端倪。
要整合每个人的行为。
杀死死神或许不是最终的目标，但只有继续这么做下去，才会有更多的线索。
正想着，常清风环顾四周，目光最终停留在了胡卿意身上。她是一个蓬头垢面流浪汉一般的形象，如果说刚才回忆里的警察是重要的线索，说不定和这个看起来像小偷一样的角色有关。
这一眼，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去，一股诡异的气氛，开始蔓延在场间。
但线索还不够。
所以常清风面对着所有人，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但胡卿意看到后，立刻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如果仅看她的手势，大意是：不能死。而常清风，则表达了相反的意思。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但还没等大家纠结出一个结果，突然，一阵震动开始蔓延到整个大楼。孙无情往窗外看去，只见到天空慢慢泛起鱼肚白，头顶上悬挂着一个巨大的红色倒计时，而地面，则开始冒出一条条裂缝。
这个世界开始崩溃了，如果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目标，则这次开荒宣告失败。故事和剧情会重新修改，他们又要重新开始。
就在这时，楼上忽然传来剧烈的震动，就在孙无情眼前，川乌突然从头顶落下，强大的力量几乎踏碎了沿路的玻璃。
但这却是在逃命。
因为那个披着斗篷的死神，再一次的紧随其后。
“跟上。”孙无情做了一个手势，身子一倾，也落了下去。而胡卿意看到是川乌被死神追赶，更是大惊失色，连忙跟了上去。
因为她得到的秘密，是这个团队里，有一个人不能重生。
或许保护那个特殊的人，就是这次开荒的目标。
但仅有这个信息，还是太模棱两可。
所以安然拉起了常清风，两人如同陨石一样加速向下坠落，紧紧跟在死神的后面。
而吕岳站在窗边，眼神有些复杂。
世界在震动，虽然听不到一丝声音，但沿路的高楼大厦都出现了倒塌的迹象。这六名强大的开荒者与身怀六人绝技的npc在场景里不断追逐穿梭，更加快了这个世界的崩溃。
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
孙无情瞬移到了死神面前，而对方也用瞬移来应对，而安然的大规模杀伤性魔法对它张开的防护罩起不到任何作用，反而会误伤队友。
一时间，打的昏天暗地，日月无光。
但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情况下，一阵清风，再次飘到了死神的跟前。孙无情皱起眉头，胡卿意隐身上前想拦，却发现自己被一股力量推开，抬头一看，举着法杖的安然，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个场面。
镰刀，又一次斩断了常清风的身体。
新的回忆里，他看见老人倒在血泊之中，窄小的屋子里都是血迹，窗户碎裂，院子外，黑色的风衣一闪而过。
又是一次恍惚，常清风睁开眼，天地依旧在震动，但死神却再一次的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
这一次，常清风毫无保留地指向了胡卿意，在场的人只有她一个穿着黑色大衣，而且，她的小偷模样令人起疑。
不管怎样，既然能重生，他不建议试着杀一下这个角色。
但还没等他动手，一块白布就捂在了胡卿意的脸上。娇小的吕岳在她身后蹦起来，手里是杀人的毒药。孙无情刚想上前，却被安然一手拦下。川乌则隐在一旁，看着这场混乱。
对吕岳来说，她要找出队伍里的真正“死神”。在这种情况下，暴力永远要比保护来的更猛烈些。
这一次，胡卿意眼里也出现了“memory”的字样。
而她看到的是，刚才他们所待的摩天大楼。
胡卿意一开始就是在这座大楼遇到川乌的，她拿到的纸条写着队伍里有人不能重生，而川乌告诉她的则是：活下去。
现在，她又回到了那间办公室外，房门半开着，胡卿意探头进去，看到情形却令她震惊。
穿着棕色皮衣的孙无情，正低头被川乌训斥。前者一副落魄的职场员工模样，后者则是趾高气昂。
这次回忆，以孙无情的角色离开办公室而告终。
睁开眼睛的胡卿意，把目光投在了一旁的川乌和孙无情身上。这个举动被吕岳看到，再思考川乌刚才拼命逃亡的样子，便又揣着毒药，朝川乌奔去。
此时此刻，就算川乌能用手势表达出自己不能死，也无济于事。倒计时悬在所有人的头顶，大家已经开始有些急躁。
与此同时，孙无情感觉到一丝异样，回过头，猛然发现离自己不远的安然背后，死神的镰刀正欲斩下。
但当他瞬移到安然身边时，却被她的魔法一把推开，他分明看到死神的骷髅架子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金色的头发沾到了鲜血，安然的眼里也浮现出了回忆的字样。
抱着还是孩子的昏睡的吕岳，这个美丽的妇人把她放在了孤儿所门前，临走时，还抚摸了一下她身上的伤痕，留下了两行清泪。
这时，还在追逐川乌的吕岳，忽然发现安然拦在了她的身前。掀开她的衣服，娇小如羊羔的身躯上，满是醒目的鞭痕。
“母女”。安然对所有人做了这个手势，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下，她夺去吕岳手里的毒药，自己喝了下去，再一次的体验死亡。
这一次，披头散发的少妇，抱着哭闹的女儿，从一个院子里跑出去。在她们身后，一个黑影从家里冲出来，死死追着她们。
但回忆戛然而止，两分钟后，安然再次睁开眼睛。
还不够，下一次回忆，她肯定能看到真相。
众所周知，安然是一个沉迷于解谜的少女。
所以当她醒来，没有人能阻止她自己用魔法把脑袋轰成碎片。
但这一次，她再也没能重生。
五分钟过去了，五人看着她的尸体，面面相觑。
倒计时只剩下不到二十分钟，但他们失去了所有的线索。
孙无情比了个三的手势，如果他们只有两次的重生机会，那么常清风已经用了两次。
所以毫无意外的，隐身的死神再一次的出现在了常清风身边，常清风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无形的镰刀斩成两半。
同样的，常清风也再没重生。
场面开始有些失控。
只剩四个人，已经开始挡不住死神的进攻。吕岳皱着眉头，重新开始追逐川乌。如果川乌是真正的死神，所以拿到了“不能死”的指令，也不是不可能。
死神的下一个目标，是胡卿意。
第二次的死亡，让胡卿意看到了自己从看守所里出来，警察帮她解掉了手铐，并轻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你不是死神。”
清醒后的胡卿意看到追她而来的孙无情，连忙死死抓住他的手，摇着头，并指向了不远处正在被吕岳追杀的川乌。
“有人不能死”这是她的手势要表达的意思。
但下一刻，死神的镰刀穿透了她的胸膛。
这个游戏只剩下了三个人。
他们需要立即做出一个选择。
而川乌的看法是，既然吕岳得到了要杀一个人的指令，而他得到的是不能死的消息，那么证明这个队伍里必须要死一个人。
不是吕岳自己，就只剩下孙无情。
所以川乌开始还手，因为刚才安然的表现，让他觉得吕岳的追杀有些可疑。
光芒与药剂的决斗，比死神的镰刀要来的更加暴力。
天地间，充斥着毒药和杀人的激光，孙无情甚至都无法参与这场战斗。
离倒计时还有五分钟。
烟尘散去，孙无情看到川乌的激光洞穿了吕岳的心脏，而他自己的身体，也被腐蚀得千疮百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川乌咳嗽着，死死盯着吕岳的尸体。只等到她手指开始颤动的下一秒，一束白光，毫不犹豫的指向了孙无情。
但可惜的是，孙无情下意识的避开了。
最后两分钟，死神出现在了川乌身后，镰刀斩落了两人的人头。
红色的大字出现在所有人眼中。
“游戏结束，开荒失败”
第一百三十三章 趁虚而入
“什么！破！游戏！”吕岳一把摘下虚拟设备，拳头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桌子应声而裂，其余五人都十分迅速的抓起了自己的饮料。
“这也太难了。”胡卿意哭笑不得，小声说道。
“所以孙哥才是关键？”常清风即使死亡，也能旁观比赛。
孙无情依旧一头雾水，从头到尾，他根本没读懂队友的暗示。
“我太急了。”安然倒是觉得无所谓，游戏而已，只是他们这些联邦的精英都不能轻而易举的通过，只能说明“朋友”做的系统超过了人类能达到的极限。
因为它抓住了人类的一个弱点，猜疑心。
如果互相不能交流，每个人得到的不同信息，就会想种子一样不断生根发芽，最终影响他们的决断。
“我们的角色之间是有联系的，那个小女孩是少妇的女儿。”安然看向其它人，胡卿意也说道：“那个穿西装的老板和那个旅行者有关系，我看见那人把旅行者辞退了。”
“辞退？”孙无情皱起眉头，想起了自己手上那本日记，瞬间醍醐灌顶：“卧槽！你们都是我那本日记的角色！”
当孙无情进入游戏时，从行李箱里拿到的日记，就指出了五名和他相关的人。辞退他的上司，他的夫人，他的女儿，他的父亲，还有那个偷他的小贼。
“问题是，我和你长得不像啊。”吕岳有些无语。
“如果能一眼看出这一家三口，那就不用玩了。”川乌气定神闲，面向常清风，说道：“都说说自己拿到的纸条吧。这个游戏的巧妙之处就在，开局告诉你一句话，再用一个npc做推动，两个简单的操作，就能把我们耍的团团转。”
“死亡会告诉你真相。”常清风很激动能和几位s级学长学姐搭话：“所以第一次进办公室的时候，就自觉的上前挡了刀。我能猜到每个人拿到的信息不同，不然你们早就去试了。”
“所以安然看出来死亡是有效的。”川乌转向安然。
“我得到的是：普通的方法杀不死死神。”安然说道：“所以当第一次看见无情时，我就知道这个npc还会来。然后当常清风重生后对大家做手势时，我就明白了，死亡可能会让你知道更多的信息。比如我第一次死的时候，就看到了我抱着吕岳那个角色。”
“然后呢？你当时在我面前又死了两次。”吕岳皱眉，等她说完。
“第二次，我抱着吕岳从院子里跑出来，背后跟着一个男人，应该我们以前的家。但是我看不到那个男人的脸，所以我太心急了，又再死了一次。”安然耸耸肩。
“所以就落入游戏的圈套了。”川乌说道：“每个人两次的死亡机会，如果能慢慢整合起来，应该很有价值。”
“我这边得到的是：不是所有人都能重生。”胡卿意欲言又止，他们都看到了这次开荒最后的结局，如果说唯一不能重生的人，用排除法判断，应该就是孙无情。
“我知道的是：真正的死神，在我们之中。”吕岳说道。
“哎，那你的呢？”安然灵机一动，朝向川乌。
“我的是：不能死。”川乌苦笑，当所有人的秘密都说出来后，他们便理解了这个游戏设计的用意。
遇到各个角色的顺序，是已经计划好的。从安然开始，思考可能打败死神的真正方法。而这个时候，因为怀疑队伍的吕岳吸引了安然的注意力。再然后，因为川乌和胡卿意离得很近，两人会首先接触。而按照胡卿意得到的信息，她会尽可能保住队伍所有人的生命，因为她不知道究竟是谁不能重生。这让川乌的小心翼翼不会在一开始被怀疑。
所有人最终会聚到一起，而离所有人最远的常清风，将会是一剂催化剂。从他主动死亡开始，胡卿意和吕岳首先排除了他的嫌疑，并且找到了验证真正死神的办法。
接下来，就是互相体验死亡的时刻，但正如安然所说的，连她也着了游戏的道。死亡的次数太多，反而把拿到手的信息丢失了。
“如果要得到结果，就要还原人物事件。”安然听了所有人的描述，对这个游戏做了最后的总结：“旅行者的日记说明了所有人的关系，其实只要我们任何一个人能读到这个日记，都能明白真正的死神就是他。”她看向吕岳：“那个小女孩是他的孩子，而且，身上的伤痕是他造成的。”
“日记里没有说这些事啊。”孙无情再次回想了日记的内容，却突然记起自己发现的一个细节。
对，这个男人有可能精神上有些问题。
人物事件是通关的钥匙，事实上，故事从旅行者被上司辞退开始，就存在着虐待妻子和女儿的可能。妻子因为这件事情离开家，但是无力抚养女儿，就把她送到了孤儿院。
旅行者应该回过家，见过他的老父亲。他的父亲是被他杀死的，常清风看到的黑色风衣，在旅行者的行李箱里也有一件。
而整个故事的一个迷惑点，在胡卿意扮演的小偷上。
小偷偷过旅行者的家，也因此和旅行者杀人的事情扯上了关系，至于胡卿意在第二次死亡后看到自己被警局释放的场景，已经说明了她的无辜。但问题就在，她的身份和打扮太令人起疑。
而另一个迷惑点，在于川乌。这个企业家只顾逃命，即使这是系统给他的任务。他当然也能重生，但他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迷惑其它玩家，并且拖延时间。
“但你最后还是对孙无情出手了。”吕岳说道。
“排除法，如果你能重生，那么嫌疑人就只剩下我和他。”川乌笑道：“但问题就在，如果人数太少，我们就没办法对抗或者杀死npc。这也是游戏设计的一个点。”
“也就是说，赢的唯一方式，是保持全员不会有第三次死亡，并且杀死旅行者，再杀死npc？”吕岳皱眉：“这也太难了。”
“杀不杀死npc我不知道，但至少，杀死旅行者我们就没做到。陷阱真的太多了。”安然说道：“完全不能交流，只能用手势表达最简单的信息，而且还有时间限制。太难了，真的太难。不过也挺有意思的，不难就没意思了嘛。而且仔细想想，你们每个人得到的信息都十分切合你们的身份，如果真的有人再聪明点，可能破解这个局并不难。”
安然伸伸懒腰，站起身就准备回学校，或许还会逛一逛商场。从游戏开始到现在过了五个小时，已经不能再进入游戏。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大家准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但是胡卿意偷偷地跟在了孙无情身后。
今天她愿意来这场聚会，目的不仅是和学长学姐打好关系，更重要的是，常清风说会尽力邀请孙无情来。
而孙无情是秦楚安最好的朋友。
“孙哥。”众人已经走出了布伦希尔特，常清风知道胡卿意的目的，自己先离开了商场。
“怎么？”离开游戏，孙无情又恢复了以往的冷谈表情。胡卿意他并不熟悉，只知道她经常在张灵秋身边，更重要的是，秦楚安对张灵秋表白的那一晚，她也在某个角落偷看。
人际交往很麻烦，如果可以，他更想回去练武。
“最近……楚哥，是不是心情不好？”胡卿意有些扭捏：“孙哥，你和他熟，有没有机会，我想去看下他。”
自从那个晚上之后，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孙无情带着所有新生满联邦的跑，去出任务，胡卿意能明显感觉到秦楚安的情绪波动。只要不在任务中，他都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
而孙无情，也从不在意这些事。他们两个确实一门心思想救张灵秋，但对于秦楚安的情绪状况，孙无情显得有些迟钝。
他并不想管胡卿意的请求，但下一秒，“卡尔斯”便连上了他的大脑。
“可以带他去聊聊。”
“这是什么意思？”孙无情不解。秦楚安十分喜欢张灵秋，胡卿意的出现只能让他更心烦。
“时间会消磨所有感情，这是大数据的结果。”“卡尔斯”说道：“目前真的还没找出能救活张灵秋的办法。而且因为这件事情的关系，联邦和各个国家的关系趋于紧张，我能腾出来的计算力越来越少……”
“什么意思。”孙无情的语气明显变得有些糟糕。
“你别冲动，我不是说不救。”“卡尔斯”连忙说道：“我是为秦楚安好，如果太过于思念张灵秋，不仅不利于他的任务，也不利于他的健康。我是看得到的，他的失误变多了，如果再这样感情用事，很多海外的任务不能交给他做。我们必须把他的心情平复下来。”
“那也不能用这种方法。”孙无情觉得这种把他的心上人挤掉的做法很不合情理。
“人心是复杂的。”“卡尔斯”说道：“即使他今天确实还深爱着张灵秋，但一年后，五年后，没有人能保证这种感情还依旧热切。无情，数据说明一切，人类是感性的动物，尽管这对胡卿意和他都不公平，但至少，这是目前一个很好的办法。万一他能接受胡卿意呢？胡卿意是在知道张灵秋和他的关系下还提出这个要求的，既然她不在乎，你就当个牵线搭桥的人算了，这也是为你兄弟好。”
沉默了一下，孙无情上了胡卿意的飞行器。
“走吧，今天和楚安约了晚餐，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