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秦淼
季白再睁开眼时,第一眼看到的,是透明的任务面板。
他仰躺着,任务面板就以平行于地面的角度悬浮在他脸前十几厘米的地方,让他有种随时会被任务面板砸一脸的恐怖错觉。
他吓得一下子翻坐起身,待到任务面板也随之变换位置,这才瞄了任务描述一眼。
【通关任务:达成声望50000。(组队模式下,声望计算以小队为单位,小队全员累极达到目标,即视为目标达成。)
通关奖励:20000积分】
季白不知道声望是个什么东西,他暂时没去研究任务,而是扭头,看向了跪坐在他床头边的小姑娘。
小姑娘看着身量颇小,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巴掌大的小脸上面无表情,但黑漆似的瞳孔看着人时却显得异常专注。
她板板正正地跪坐在一块虽旧却很厚实的垫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季白。
季白看着她,想起来,之前他在马上抱在怀里的,应该就是这个小姑娘了。不知道她是不是他们此次的队友。
季白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没有马上回话,而是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低头,伸出一根白葱似的小手指头,在季白盖着的被子上写字。
不会说话?
季白诧异了一下,低头去看小姑娘写字。
结果小姑娘写了半天没停,他越看越乱,等她终于停笔,他也忘了前面的笔画。
季白:“不是……太多画了,你慢点。”
小姑娘撩起眼皮,淡淡地看了季白一眼。虽然没什么表情,却让季白感到了嘲讽。
季白顶住压力,厚着脸皮继续为自己解释,“真的,我觉得你一个字的笔画,比我整个名字都多。你还都画在一起了——”
在小姑娘的无声注视中,季白住了嘴。
尴尬地安静了片刻后,季白才又道:“你再写一遍,我跟着你一起。”
小姑娘就垂头,明显地放慢了速度,在被子上又重写了一遍。
季白一笔一划地跟着写,“秦……淼……你叫秦淼?”
小姑娘很认真地点头,然后指了指季白。
季白笑,“你问我叫什么?”
秦淼点头后,季白道:“我叫季白。季节的季,白天的白。”
秦淼点了下头,大概是表示知道了。她收回手,继续面无表情地跪坐着。
秦淼一直没说话,季白不知道她是出不了声,还是不愿开口,毕竟她不是全然不能交流,至少从刚刚的问答看来,她对于听清和理解别人的话不成问题。
尽管想知道,但季白没问她到底能不能说话,他抬眼,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颇为简陋的小农屋,只在偏角处开了一扇颇小的窗子,窗子没有关严,一点阳光透过缝隙斜射进来,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光斑。
房间里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只季白身下的一床矮榻和地下一张三、四十厘米高的方桌。
他和秦淼的身上,都穿着汉代式样的深衣。季白虽然不懂,但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小姑娘身上穿的,也是一件男装。只是她披散的长发,让她的男装有些不伦不类。
季白摸了下自己的头顶,上个任务世界时的寸头造型已经被挽好的发髻取代,解下来的话,估计都不会比秦淼的短上多少。
好吧,本事没涨多少,发型倒是换得勤快。
季白仔细地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周围,看看有没有把发型摔坏,这种高难度的造型,真散开的话,他估计自己得跟秦淼一样披散开一头长发。
想都没有想过的体验,还是能免则免吧。
确认自己的发型还坚挺着,季白放下心中一点担忧。
他继续问秦淼,“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秦淼看着他,不说话。
季白:“那有一个叫丁徒的人,你见到了吗?”
秦淼不说话。
季白:“那你是怎么把我弄到这儿的?我怎么记得我们最后摔下去的地方是一片挺稀疏的林子。”
这一次,秦淼终于有了反应。
她伸出胳膊,向后一指,眼睛却仍盯在季白脸上。
季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边正好是门。季白不知道她指的到底是什么,只能瞎猜,“是……外面的人救的我们?我们是借住到别人家里了吗?”
秦淼略有些为难地想了想,最后点了下头。
“哦。”季白有些懵,不明白秦淼点头之前想那么久又是因为什么。“那救我们的人呢?”
秦淼沉默。
好吧,季白终于确认了,秦淼的回应,大概只能固定在点头YES摇头NO的阶段,最多再给你指个方向什么的,更多就不要指望了。
他还是靠自己吧。
季白掀开被子,扭身下榻。
动作间,背部的肌肉因为牵扯而撕裂般地疼痛起来。
跌下马时,他是把秦淼抱在怀里,背部着地的。
但眼下虽疼,想来却没有十分严重,否则也不至于等到动弹才察觉疼痛了。
他咬着牙,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想要撑着床榻的边缘站起来。
见到他的动作,秦淼先他一步站起身。
小姑娘确实身量不高,只有1米5左右,但力气实在很大。
她一手扶着季白的胳膊,一手架在他腋下,在后者因为起身的动作而龇牙咧嘴的时候,轻巧地向上一个使力,就将季白从床榻上拔了起来。
把季白摆稳后,秦淼退后了半步,蹲下身将之前跪坐的小垫子拿起来,规规矩矩地放到一边,然后才又站到季白身侧,偏着头似在询问:然后干嘛?
季白懵了两秒,回过神说:“先出去找找人,问问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依照他的猜测,系统为他们做的改变和给他们的东西都不会是无用的。
按照他们身上的衣服来说,这个任务世界的时代背景应该是中国的古代——从汉朝到三国乃至两晋都很有可能,最不济,也该是类似的架空时代。
而他们一来,就在马上。这就跟之前的末日世界,系统给了他们一辆SUV一样,是必要的交通工具。这是乘具,也是一种提示,说明可以让他们达成任务的地点,需要骑马过去。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丁徒,以及其他可能存在的同伴,然后找到可以完成任务的地点。
当然,他们也得先知道自己在哪。
季白撑了下后腰,觉得站起来后,只要不牵扯后背的肌肉,也就没那么疼了。
他对自己的伤势更加放心了少许,迈步向门口走。
未等开门,就听外面有一个带着口音的声音喊道:“大哥,快来看,这有马!”
马?季白停下静听,隐约地,他确实听到了院中传来的轻微马鸣。
季白瞬间醒悟过来,刚刚秦淼所指的外面,其实就是系统给他们的初始交通工具——那匹惊过的马。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摔下去后,马就平静了下来,被秦淼用来驮着他到了这里。
外面断断续续传来说话的声音。
“竟然有马?连马都有,还敢说村子里已经没有粮了!这是瞧我们爷几个好骗吗?”
“不是啊,不是的,军爷,真没粮了,我们的粮,都,都让上一拨路过的军爷们搜走了。这马……这马不是我们的?”
“不是你们的?那是谁的?”
“大哥,你看啊,这马上还配着鞍呢,还怪好的。”
“正好,爷我还缺匹马来代步呢,一起牵走。”
“军爷……这个……这个……”
“这个什么?你还敢跟老子讨价还价吗?老子告诉你,赶紧把村里的粮食给老子拿出来,没有粮食,老子就把你们这个村子全都烧了!”
“军爷,真没粮食了呀,您大人大量,放过我们吧……”
“少给老子废话!不想死的,就麻溜一点,拿粮食!”
季白拧着眉,听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所谓军爷,到乡下小村子来搜刮粮食。
他推开门。
旧木门发出吱呀一声,惊动了院子中的人。
栓马的大树旁,松散着站着几个穿着甲胄的汉子,但他们身上的甲胄十分破旧,甚至不全都是统一的制式,每个大汉的脸上都是一副凶狠、蛮横的表情,但他们的形容却并不十分好看,甚至称得上狼狈。这些人一共有十来个,其中大部分身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伤,有的人身上还象征似地挂着武器,有的人干脆就连武器都没有。
与其说这些人是军爷,倒不如说更像逃兵。
但他们仍旧可以在这里作威作福,是因为他们面对的都是一些老弱妇孺。
在他们松散的包围圈中,数十个农户打扮的人鹌鹑般挤在一起,这些人小的还嗷嗷待哺,老的已佝偻得直不起身,但这中间,没有哪怕一个青壮年!
“还有人!”
见到偏屋的房门突然被推开,军爷们如惊弓之鸟,好几个都有了跳起来的趋势。
但见到屋子里的,只是个高瘦的书生样人和小姑娘,他们脸上的强硬表情便重新回归。
一个最靠近偏屋的汉子喷着鼻息走过来,“呵,我说这马是哪来的,原来这里还藏了人。”
第32章 汇合
过来的军汉在看清秦淼的瞬间,脸上的表情由凶狠转为了不怀好意。
秦淼一直站在屋内,从院子的光亮处往里看,只能分辨大致的轮廓,细节却不清晰。直到走近了,才能看到屋内人的样貌。
从季白的角度来看,秦淼就是个初中生的年纪,都还未脱离孩子的范畴,用乳臭未干来形容这么一个面无表情的小姑娘虽然稍感奇怪,但也绝算不上用错。
但在军汉看来,这却是个女人,跟村子里剩的这些或老或病的晦气女人不同,这是个白白净净的漂亮女孩儿,虽然小点,但已勉强够用。
他的视线越过季白,斜着瞟向秦淼,嘴巴已经不自觉地咧了起来,“呦,这还有个小姑娘哪!这世道乱成这样,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在外面,可不安全哪!不如跟着哥哥们走吧,带着你吃香喝辣!”
季白已经跨出门槛,他都懒得吐槽这位“哥哥”的年龄都够生一个秦淼的了,还“哥哥”的,够不要脸!
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在周围扫视了一圈,正见到就在他不远处的墙边,靠墙立着一根锄头。
他又将这群疑似溃军的人数仔细地数了下,一共不过8人,其中只有三个人腰上还别着长刀,其他的连武器都没了。
距离他们最近的这个,身量挺高,长得也挺结实,但脑袋上本就还缠着绷带,若他出其不意地一锄头砸下去,估计用不了两下,就能让他倒地。
剩下的七个,最近的距离他不到四五米距离,最远的也不过是十余米,反应加上冲过来的时间,快的只需要一两秒。
他们虽然只是一群溃军,但毕竟人多,一旦形成合围,到时候死的就是他了。
季白倒是有心直接送他们一颗血雾炸弹,可惜他们站得离村民太近,离开村民的时候,就得是围到他身边了。
没办法,只能靠力气硬搏了。
季白在军汉靠近门边的时候,后退了一步,做出一副因为恐惧而避让的神色。
军汉也没理他,径自想往屋子里进。便是其他的溃军,也是站在远处嘻嘻哈哈地调侃,没人注意季白这个一看就很瘦弱无用的小子。
趁着这个机会,季白闪身更往后退了一步,一把捞过立在墙边的锄头。
这时军汉听到声响已经扭过头来,而季白却正是需要他扭头。
他抡着锄柄,以锄头的最尖端对准了军汉的正脸,毫不留力地一锄头砸过去,直接砸爆了军汉的一整张脸。
随即,他毫不迟疑地闪身重新回到屋内,躲到木门的侧后方。
进门的同时,他已将秦淼推到自己身后,如今房门大开,以外面溃军的角度来看,就是他突然爆起一锄头砸烂了他们同伴的脸后,就直接进屋躲了起来。
身体反应最快的溃军根本来不及多想,就要冲进门来弄死季白。
季白却躲在墙后,以地上的影子判断了冲进来的人的位置,在恰当的时机,以打棒球的姿势再次抡圆了锄头,挥舞出去。
锄尖再一次砸在人的身上,季白根本不知道自己砸在了什么位置,只是毫不犹豫地抡起锄头,又砸了第二次、第三次。
第二个人倒下去。
后面的人为这恐怖的景象所慑,迟疑地停住了猛冲的脚步。
季白的呼吸略有些杂乱,一边可惜没有第三个蠢货冲上来,一边盘算若是剩下的这几个反应过来要以村民为质,或直接堆柴火烧房子,该怎么应对?
但甚至没等剩下的溃军有所反应,季白就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蹄声。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丁徒来了!
果然,丁徒的声音隐约传来,“季白——季白——你在这儿吗?”
屋外的溃军惊恐地对视了一眼,他们本就是外强中干的惊弓之鸟,看着强悍霸道,可那是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实则却只要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将他们吓得肝胆俱裂。
按说从战场上下来的人不应该害怕死人,可季白抡起锄头砸人的方式实在太过血腥,那种完全不把人当人的狠劲儿,更是勾起了他们内心深处最惊惧的回忆。
他们都正迟疑着要跑呢,又听见人声,还是个骑着马、中气十足的声音,哪里还敢多留。
“走,走吧!”
不知道是哪个颤抖着说了一句,其他几人立刻响应,几个人撒开腿就跑。
季白又怎么会放这几个人离开。谁也不知道他们这一次离开后,会不会再寻个没人注意的时机回来报仇。
他在这里杀了人,然后拍拍屁股走人,这些人再回来的话,报复的对象就是这里无辜的村民。
他冲出屋子,追在逃跑的溃军后,没跑出多远,就看见了骑马过来的丁徒。
季白一喜,大喊:“丁哥,别让他们走!”
“季白!”丁徒惊喜地叫了一声,随即又反应,“啥意思?要活的,死的?”
“死的!”
“好嘞!”丁徒应声的同时,手中突然凭空多出一把一米多长的大刀,刀身整个呈现出墨般的色泽,像是黑洞般,一点光亮都不反射。
丁徒是骑着马的,他的骑术应该一般,并不敢骑得太快。但追几名受着伤的溃军却还是绰绰有余。他胯下的骏马,只几个跨越,就已经追上了伤兵。
丁徒挥舞着手上的大刀,一刀一个,砍西瓜一般就把溃军们全都干掉了。
季白本还要抡着锄头过去帮忙,跑到一半,就不得不羞愧地停下了脚步。
他与丁徒之间的战斗力相比,大概就相当于一只鹅和一只银背大猩猩。至少,在对付普通人这一点上,他连丁徒都比不过。
所以,还是歇歇吧!
三两下后,丁徒砍完了人过来,他跳下马,有点嫌恶地瞥了眼季白杵在地上的锄尖,上面红的白的,也不知道都沾了什么,看着就恶心。
但出于队友爱,他尽可能地克制了脸上嫌弃的表情,而是关心地问:“你怎么样?我顺着你们跑走的方向找一路了,没事吧你?怎么对上这些人的?”
季白摇头,“我没事,怎么回事的……待会儿再说吧……我都刚醒……哎,好晕!”
“啥?你都在说啥?”丁徒凑过来,一手牵着马,一手扶住季白的胳膊,“你到底怎么样?没事吧?”
季白再次向丁徒保证自己没事,然后他边走边问丁徒:“丁哥,你看到我们的任务说明了吧,知道这个声望要怎么刷吗?”
丁徒回答:“这个我知道。声望任务一般都是在低武世界才会出现的任务。声望一般分好坏,好的就是让人敬仰你、敬佩你,坏的就是害怕你、憎恨你之类。刷声望不限好坏,但只能选一个方向,就是要么往好了刷,要么往坏了刷,不能混着刷。这种任务其实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一般有这种任务的世界都不太危险,像我们这样的试炼者,绑着手脚都能确保安全;坏处就是真刷起来的这个过程其实非常艰难,这玩意儿一般都是干到一方豪杰了,才能刷出来的。这就不是谁都能轻易办到的了。”
他解释完,又突然想起来地问道:“诶,对了,我们这次任务到底有没有队友啊?我怎么就见了你一个人?不会这次就我们俩吧?”
季白想了想,“应该……有吧!”
“啥玩意儿?啥叫‘应该’?”
季白没回答丁徒,他们此时已经走回了之前的小院。
一村的老弱妇孺们此刻仍呆愣愣地聚在院前,见到丁徒和季白回来,一个村民突然跪了下去,“饶了我们吧,大爷,别杀我们啊……”
紧跟着,其他村民也回神似地跟着跪了下去,口中不断求饶。
丁徒被惊了一跳,赶紧放开季白,冲过去将村民们拉起来,“不是,不是!我们不是坏人!”他扭头瞪季白,“臭小子,你干嘛了?”
季白也过去,扶起一名年长的老者,“老人家,我们对村子没有恶意。刚刚杀人,也只是为了自保,这群溃兵,不杀掉也只会继续到处抢劫村民、为祸乡里。”
听到季白不会继续杀人,村里的人渐渐镇定下来,只要不危及自身,他们对死人也非常麻木。
再确认了季白和丁徒两人不会爆起伤人后,村民们就非常自然地听从两人安排,将村子中的溃兵尸首都抬到远处埋了。
对于季白最开始弄死的那两个,他自己都不敢再多看第二眼的,村民们却似没什么感觉,就好像抬走的只是两只刚刚杀完的死猪。
尸体被抬走后,秦淼从屋子里走出来。
一直在看村民干活的丁徒倒是比视线躲开的季白更先看到秦淼。
丁徒用手肘怼了下季白,“诶,那个谁?不像村民啊。”
季白看过去,“她叫秦淼,不怎么说话,我之前马惊的时候她也在马上的,但可能是身板太小了,你没看到。”
丁徒惊讶,“那这小孩是NPC还是我们队友啊?”
季白也惊讶,“还能是NPC的吗?她是在我的马上的啊!”
丁徒:“不能吗?”
季白:“能吗?”
……
季白:“我觉得……应该是队友吧!”
丁徒:“为什么?”
季白:“因为她写的字,是简体字。”
丁徒:“哦,那就是试炼者了,石锤!”
季白:“那丁哥,我们还需要在她面前假装不认识吗?”
丁徒:“……”
第32章 弃城
处理好溃兵的尸体后,季白等人终于有机会坐下来,对这个任务世界的情况做一些粗略的了解。
村民们在经历过最初的一段惶恐后,也渐渐回过味儿,明白季白等人的出手,其实是帮着他们解决了一次麻烦。
又因为之前季白会在村民的家中休息,就是出于村中一对老夫妻的收留。他们在清早出门准备下地干活的时候,在村口的土路上看见了牵着马的秦淼和昏迷在马背上的季白,便好心地辟出了一间屋子,给两人休息。因这段前情,老夫妻俩自觉这是自己救回的人。
自己救回来的,自然就不是坏人!
村民们在得知季白和秦淼出现在村中的缘故后,很自然地接受了两个人是好人的设定,并将丁徒当做是前来寻找他们的豪杰,还顺便为他们解决了村中的危机。
三人因此在村中受到了热烈的款待,尽管所能拿出的最好食物也仅是几块粗面饽饽和只加了菜叶的稀汤而已。
吃食被摆上桌时,连最闹腾的丁徒都静默了下来。
只有秦淼没什么特别的反应,默默地端起菜汤就边吹边喝了起来。
村中的耆老站在旁边,局促地用手掌搓着身体两侧的衣服,“委屈几位英雄啦,现在村子里确实没吃的了。但只要再等等,再等上一阵儿,地里的粮食就能收了,虽然年景不好,又因为成天打仗,被糟蹋了好些,但总是能收上一点的。到时候就有吃的啦。”
季白请几位老人一起坐下,问道:“老人家,能给我们讲讲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吗?”
许是季白的问题问得太笼统,村老们一开始都没有理解这话的意思,待到他将问题揉碎了,一个个地详细问起来,村中的老人们才能七拼八凑的答上一些。
但受眼界和相对封闭的环境所限,对于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村里人其实并不太清楚,他们知道的,就是不停地打仗、打仗。
今天这拨人打完,明天就换另外一拨。但不管是哪拨,反正路过村子时,都要搜刮上一番。好点的,是让自己交,说是纳税。差点的,就跟之前的溃兵一样,就是明抢,抢不到就杀人、烧东西。
村子里的年轻人,要么是被路过的部队征兵征走了,要么就是自己跑出去找队伍去了。最后就剩了一村子的老弱妇孺。
村里人都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没什么逻辑或顺序,更多地还是感叹命苦。
但季白和丁徒还是从偶有的几个关键词里,最终把握到了一些情况。
这里应该是东汉末年,青州地界。讨伐董卓的十八路诸侯已经散了,正在各找位置安家。此处靠近冀、青两州的分界,南有曹操、鲍信,西有袁绍、韩馥,北面就是黑山军,正正地夹在几大势力之间。
但这处也是个三不管地带,之前青州还有个刺史,但现下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怎样,反正青州无主已经有段时间,各郡城几经战乱,都毁得差不多了,乡野间盗贼横行,甚至聚个几百人就能自称义军,但也都是在青州地界里小打小闹,没一个有姓名的。
三个人吃了顿饽饽稀粥,又睡了一晚。
收留他们的老夫妻本想让出自己的屋子给他们居住,他们没肯,就在一开始的小屋里睡了。
季白原还想着夜间不知该如何安置秦淼,虽只是个孩子,到底是小姑娘,不好让她晚上跟两个男人睡在一屋。但她连声儿都不出,也从不表达情绪,季白就不放心让她离了自己眼前。
未想他这边还在纠结,秦淼那边就已经自己抱了小垫子在床尾缩着睡了,不用任何人操心。
季白见状,自然不能再吵她起来。
他也就跟丁徒两人,各寻了一处,窝着睡了。
第二天一早,又在老夫妻家吃了顿稀粥,三人就告辞上路。
临行前,丁徒凭空掏出一个小箱子,将里面的一些腊肉和干粮掏出来,放在了房间中的矮桌上。
他们离开村子的时候,村里的人过来送行。
三人还是骑着马离开。
季白之前没骑过马,缺乏经验,好在虽然摔了一下,也没摔出什么心理阴影。
他仍是与秦淼一驾,虽不敢快跑,但在丁徒的教导下,也勉强能骑着渐渐小跑起来。
按照村民们给指的方向,他们一路北上,只用了不到半天时间,就见到了一座城镇。
城镇的规模不大,城门楼上刻着平原二字,底下的城门洞开,一眼望去,城内的整个主干道不见半个人影,如同一座废弃的空城。
丁徒坐在马背上,仰着头,望楼兴叹,“靠,我还在想着要是进城收费的话,我们该怎么办呢!看来是想太多了。这城里不会一个人也没有吧?”
季白:“不会吧,好歹还是座城呢。就算没做主的,居民怎么都会有些的吧。”
季白说着,还顺便把他的称号卡换到了一般卡的卡牌位上。
同队的人员换上称号卡,队友是可以通过任务面板获得提示的。
称号卡在发挥作用时,会根据所处环境的不同而进行适当的调整以适应当下情境,但队友却只能看到称号卡的本来名称。
丁徒瞄一眼任务面板,突然捂嘴嗤笑,“‘不解风情的学霸’?什么鬼?学霸也就算了,那个不解风情是怎么回事?你是干什么了,才能得到这种评价?”
季白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他其实自我感觉良好,“我觉得按三国时期的观念进行转换,我的名声说不定会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之类的。”
“‘谦谦公子、温润如玉’?”丁徒更是爆笑,“你确定不会是‘不行的书呆子’吗?”
季白送了丁徒一个大大的白眼,然后自顾地一夹马腹,进城去了。
丁徒追在后面,“诶诶,兄弟,开玩笑的,别气,别气!不过你放个称号出来干嘛啊?这城里说不好连个人都没有,白占卡牌位嘛。”
季白回答:“早晚都得放。要刷声望,就总得有人认可吧。我们现在连个来历都没有,就只能弄点名声了。”
丁徒想想,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
两人策马进到城内,仍是看不到有人出没。整个街道乃至两侧,都像是被废弃了很久,路面上垃圾随处可见,都是一些损坏的东西。
进到城里后,丁徒就驱马走在了季白前头。虽然一直没看到人影,但若出现什么意外的变故,他在前面,就能更好地反应,来保护身后的两人。
走了一段路,丁徒道:“真是一座空城啊。”
季白不这么觉得,“不,人只是藏起来了,这不是一座空城。”
丁徒诧异,“你怎么知道?”
季白解释道:“你看路上的垃圾。虽然四周一片破败,像是很久没人出没了,但地上没有尸骨,也没有可用的东西。所有扔在地上没人理的,都是彻底不能用的。”
丁徒一下子就理解了。
如果这真是一座空城,经历过战乱的城市,不可能没有尸体倒在路边。
只有在城里还有人生活的情况下,才会清理掉路上的尸体。这是最为基本的清理,因为如果尸体扔在路边不管,腐烂之后,很容易带来疫病。
丁徒认可了季白的判断,“但就算有人,这也算是一座废城了,连城门都没人组织看守,说明这里的人手十分有限。”
“嗯。”季白突然换了个话题问丁徒,“丁哥,你想过我们要怎么刷声望吗?”
丁徒理所当然地道:“这还不容易?我们去找个豪杰,最好就是袁绍,虽然他早晚要败,但现在还是他的顺风局,我们也跟着搭趟车,在他那儿混个武将当当。小白,我跟你说,不是哥跟你吹,别的世界我不敢说,但在这儿,哥的武力值绝对可以脚踢吕布,拳打赵云。现在正是袁绍稳固势力的时候,不愁我们没得表现,只要能跟着他打几场胜仗,声望值绝对刷刷地涨。到时候不等他完蛋,我们的任务就能刷完,轻轻松松地拍屁股走人!你觉得怎么样?”
季白问:“可这是三国诶,丁哥!你难道就没想过有一天真地穿到三国里,过一把争霸天下的瘾?”
“啊?”丁徒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靠,小白,别告诉我你是想占住这个破城,玩一把三国志游戏。”
季白,“当然也不一定非是这里,不过现在正是形势混乱的时候,什么都有可能……”
“不可能!”丁徒截住他,“小白,我跟你说,这个平原,就算有人,也改变不了它是一座弃城!它为什么会成为弃城,因为它没用!这里被夹在几方势力的中间,现在没人收,一是顾不上,二是没意义。但只要有一方倒出手来,这里一马平川,无险可守,攻破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我知道,我们没人、没粮、没装备,既不占地利、也不占人和,确实没法真去争什么天下。”季白继续道:“但丁哥你想想,虽然你武力过人,但我们什么也没有,就算是去投奔袁绍,也不可能马上从他那儿领支兵出来。但如果我们是拿一郡之地去依附他,哪怕是个小郡,也算有点资本不是?”
丁徒想想,觉得季白说得似乎也有些道理。但又不能不想到这样做之后所要面对的问题。
他正犹豫间,视线的余光中突然闪过一点动静。
“有人想埋伏我们。”他轻声道。
第34章 乌合之众
“哦,来啦。”季白的语气里有一丝不出所料的淡定,他虽没看到人,但并不诧异会有人前来埋伏。
这座城池,哪怕看着像座空城,可只要还有人在这里生活,就一定会自发地形成各种势力。
如今城门处连个看守的都没有,显然城内的朝廷武装已经失去了作用,这样的情况下,混混、宵小们就很容易结成团体,控制住一座城市。
而像他们这样的,骑着两匹骏马,穿着打扮虽不富贵,却也不见褴褛,又只有二男一女,看着都不怎么能打,这样的一队组合,若是没有人过来打他们的主意,那才是怪事。
“我们继续走,不用管他们。”丁徒并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在三国这样绝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的世界里,他对自己的武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季白见过丁徒一刀一个的英姿,也知道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他的感官没有丁徒敏锐,经验也没有他丰富,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周围的异样,但一经提醒,便也渐渐地发现了周围的动静。
不经意间落在街面的影子,踩踏在屋顶上所发出的瓦片撞击声,这些完全地将埋伏的部署暴露彻底的破绽,只要稍稍用心,就能发现。
潜伏在暗处的这些人,显然还没有完成合围,他们正在利用自己对于地形的熟悉,潜伏到街道两侧的屋顶和街头巷尾的路口位置,妄图将季白三人围堵在这条街道上。
可惜却因业务的不熟练,而失之于细节,最终完全暴露了自己。
丁徒的恶趣味在这时完全地显现了出来。他假装不知对方的安排,直到对方自信满满地完成了合围,打算出手时,他才突然掏出一只手弩,对准一边房顶的方向,毫不客气地冲着上面正准备往下扔渔网的一人射了过去。
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
“嗖”地一声,一支短箭直奔房顶一人的胸膛,紧接便是“噗”地一声,房上的一人应声而倒,滑下屋顶。
场面一触即发。
对方本来就已经要准备动手,虽被抢了先机,准备兜头的渔网也没撒成,但自然不会临时撤退。
暗处,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冲了”,十多个藏身于各处的人就喊叫着冲了出来。
季白拔刀。
在村子里时,他捡了一把那些溃军掉下的环首刀作为武器。
这把环首刀应该还算不上精良,刀刃处甚至已经微微地有了豁口,但它的刀身细长,刀锋锐利,加上本就是为了配合马上劈砍而制作的长刀,对付起手上只有些短程武器的混混来,仍是游刃有余。
丁徒那边更是轻松,他之前砍溃兵就如同切西瓜,对付起这些混混来更如同探囊取物,但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季白之前的话的影响,丁徒除最开始外,并没有对这些人下死手。
混混们不是正规军,业务确实不行,却更善于观察形势。只交了几下手,就已经知道自己碰上了硬茬,并不是眼前两人的对手。
逃跑的决定下得比进攻更快。见势不对,之前大喊“冲了”的那人就立刻转向,变成改喊“撤退”。
丁徒和季白都没拦,任由混混们退出战圈。
他们策马,不紧不慢地跟在跑走的人身后。
混混们也不是傻子,看见两骑吊在他们身后,立刻一分而散,十来个人分向不同的方向,分别跑路。
丁徒见到他们分兵,“靠”了一声,“分兵了,追哪个啊?”
季白慢慢地减下了马速,虽然已经骑了小半天,但快跑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有些控不好缰绳,“不用非得追哪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去这里的衙署。”
“衙署?”丁徒疑惑了一下,这不是现代语里的常用词汇,但他又很快反应过来,“哦,你是说衙门。干嘛?报官?”
“哥——”季白无语地看他,“你看这儿地还像有官的样儿吗?”
“我觉得没有啊,这不是怕你忘了嘛!”丁徒理所当然地回答,不过季白的反应已经相当于是对他问题的一种否定,他又想了一下,“你是觉得袭击我们的那些人的老巢就在衙门里?”
季白,“对,看他们那些人,应该就是原本平原城里的一些小混混,越是小混混,就越向往代表着‘权威’的地方,他们的老巢肯定在衙署里。”
“有道理。”丁徒认可了季白的推测,两人遂策马在城中寻找平原的衙署。
他们虽不认路,但衙署所在的位置不会偏僻,这座城又没有很大,很快就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丁徒不用进到衙署去看,就已经知道季白猜对了。
离着还有百十米远不到的时候,两人就看到了推推嚷嚷藏着衙署大门后面的小混混们。
待到他们策马走到衙署门前时,已有数十人蜂拥着一个大约四十岁的汉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汉子应是这帮混混的头目,见到季白三人过来,他脸上不见凶狠,反倒是露出了一抹诚惶诚恐地苦笑,“小的方舟,刚刚已经从跑回来的兄弟那里听闻了事情的经过,他们是被猪油蒙了心,冲撞了两位英雄,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还请英雄高抬贵手,不要与他们计较。小的代他们在这里向英雄们赔罪了。”
方舟说着,很诚恳地躬身鞠了个躬。
丁徒这人,只要你给我面子,什么事情都可大事化小。况且他又没吃亏,见对面领着将近百来人与他赔罪,自然就说明都不在乎。
他哈哈一笑,“哎呀,方舟兄弟都这么说了,那又有什么好计较的,算啦算啦!”他又扭头,问季白,“小白,你说呢?”
“丁哥说了算。”季白应了一声,他面上温和,心里却稍感失望。季白不怕被埋伏或刁难,甚至乐见于此,寻过来的时候,他还在想着,以丁徒在这个世界的武力,如果能在冲突中威慑对方,说不定还能借此收集到他们在这世界的第一波兵员。
但真正见了人,对方二话不说就道歉认怂,反倒让他略感失望。但转念一想,倒也并不意外,如果眼前的这些人还有血性或凶性,也就不会窝在这么一座弃城中了。
几句谈话间,丁徒已与方舟兄弟相称,两人互相简单介绍,方舟确实是这百来号人的老大,丁徒自称要北上寻亲。
说了没几句,方舟表示平原虽穷败,但远来是客,还是可以招待英雄们一顿,欲问英雄们的意思。
丁徒扭头看季白,他还没忘之前季白心心念念要以这里为起点建立势力,“小白,你看呢,我们是吃一顿再走,还是……”
季白反问:“丁哥的意思呢?”
丁徒想了想,“我随你吧。”
季白看向方舟,“方大哥刚刚说这平原无主?”
“呃,对。”方舟迟疑了一下,他说平原无主,他代为行待客之礼。
季白笑了,“既然这平原无主,那就让我和丁大哥做这平原之主可好?”
方舟愣住,丁徒刚刚明明还说是要寻亲的,这是亲都不寻了,要一个破城?
他与周围的手下对视了几眼,目光转过来时,见季白还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方舟一咬牙,点头,行啊,有人愿意冲老大,那就得负责给他们饭吃,那有什么不行的。
想罢,他毫不犹豫地往地上一跪,“英雄垂怜,愿照管我平原百姓,方舟愿奉英雄为主公,为主公肝脑涂地!”
剩下的人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见方舟跪了,遂有样学样,陆陆续续地都跪了下去,一同高喊:“为主公肝脑涂地!”
丁徒原本对季白的决定还多少有些担忧,但见眼前乌压压跪下一片,立时被激起了心中的热血,恍惚间,他似乎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季白所说的争霸天下之心。
丁徒热血上头,胸脯挺着笔直,满目感动地看着跪下的人群。
季白凉凉地瞄了他一眼。
一座破城、一群乌合之众,没钱、没粮、没装备,HARD开局。
第35章 平原新政
黄巾之乱后,青州动荡,刺史焦和手握上万兵马,却不思保青州之民,见寇而走,暴所辖城镇于乱兵之下,青州属民,朝不保夕,或奔为流民,或合于黄巾,这才使得青州的多数城镇萧条破败,难以为继。
原平原相和城中的豪族、富户是最早一批从平原城撤离的,他们走后,平原更加失序,又几经路过的军队劫掠,早剩不下什么东西。
如今还留在这里的,都是实在走不得的。或是祖祖辈辈生长于此,便是死也要死在平原的;或是家中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弱的弱,就是想走也走不出太远。
方舟等人,原都是平原城中的浪荡子。
平原失序后,他们就渐渐集结在一起,占了平原衙署,靠搜刮平原富户们离开时没能带走的一些物资为生。
当然偶尔地,若有外乡人路过平原,是看着可欺又有得压榨的,他们也不介意暂时地扮演一下路匪。
不过,这样的搜刮已经持续了数月,张口等吃饭的人越来越多,能搜刮到的东西却越来越少,之前又连遭几波队伍路过劫掠,方舟等人的日子也越发难捱,快弹尽粮绝了。
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这么爽快地就答应带着一帮的兄弟向两个来历不明的人宣誓效忠。
战乱时期,本来就是谁能给一口吃的,这些人就肯为谁卖命。
进驻平原衙署后,季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方舟把之前平原相的那套官署班底中还留在城中的人找出来。
方舟对平原了若指掌,更何况之前官署里剩的那班人就是他亲自赶出去的,再找回来自然也很简单。
可惜,原本的平原官署还留在此处的人本就不多,除了一位许姓的功曹外,其他都是些低等的书吏。
功曹姓许,名浩,字长和,已到天命之年。
他是被方舟派人架过来的,来的时候还怒骂不止,再听季白说什么有匡扶天下之愿,救济百姓之心,欲推丁徒为郡守时,更是浑身颤抖,再破口大骂。
但他骂完了,坐下喝水顺气时,却是面色沉沉地思索了好半晌。思索完,就让方舟派人去寻他的小孙儿,要小孙儿去把“那东西”请出来。
而所谓的那东西,正是平原令的印绶。
季白遂请许长和继续为功曹,他则自封为平原都尉,连发几条政令。
一是在城内外各处张贴告示,广招兵马。
可惜,平原城这时候要是能招来人,那也不至于会变成一座弃城。季白早知道这条告示短期内不会起任何作用,他也没指着它会起到什么明面上的作用。季白不过是借着这个告示,让远近内外都知道,平原城有主儿了而已。
二是让丁徒亲自带着人,清剿平原境内各处的盗匪。
两人如今的属下,只有方舟手下的这百来号人和原官署剩下的十几号人,各处百废待兴,所有人都分身乏术。丁徒对外称是一方郡守,可能给他带出去撑场面的不过十几个人。
他们并不把目标放在流盗身上,只按着方舟所知道的,去寻那些固守在某处的盗匪的麻烦。
丁徒虽然人单,力却不薄。平原的盗匪虽多,却都不成气候,大多都是些走投无路的百姓,过不下去了,便落草为寇。
以丁徒的武力,就是一个人单枪匹马,也足够应付这些盗匪,其他人跟着去也不过是帮着加油呐喊。他对盗匪,并不赶尽杀绝,而是只杀冥顽不灵的匪首等人,其余只要愿意归顺,就全部收纳麾下。
如此,倒是又为手下的队伍扩充了二、三百人。
三是让功曹属的书吏下到平原所辖各乡野,统计乡中所余人数和田垄数,估算各乡可收的麦子数量,并令各乡重新推选一人为亭长,负责管理、协调乡内大小事务。
秋收一过,季白便令人下乡收粮。各乡按照之前统计的人数,各人只得留出可供一人全年的口粮,其余全部上缴。
丁徒对此倒是稍有微词。
他来寻季白时,后者正在为秦淼梳头。
相识月余,小姑娘仍是没说过一句话,但异常乖巧。
姑娘家的姓名不必向外人通报,她又一直只跟着季白,是以很多人都将她当做季白的妹子。
秦淼的长发不知道是不是跟季白一样,来这个世界之后变长的,她之前一直披散着,季白开始没管,后来发现她吃饭的时候,一低头,头发就掉到桌上,每次这样的时候,秦淼就拧着眉头不知所措,长了,季白就知道她是根本不会自己梳头。
但季白试着找了帮他梳头的大娘,也请她给秦淼梳头,秦淼却根本不让人家近身,没奈何,他就只得自己承担起了为小姑娘梳头的重任。
季白手法粗糙,发髻是梳不出来的,只能勉强拿跟彩绳,把秦淼的头发统统往后一绑,就算梳了。
小姑娘倒是还挺满意的,每次季白帮她梳头,她都会乖乖地坐在一面小铜镜前,目光专注地盯着铜镜。
丁徒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一派悠闲景象。
“你这儿可是够清闲的,我说你怎么让我当郡守呢,原来根本就是把苦活、累活都推给我了。”
季白听出了丁徒话里的火气。
这些天丁徒一直在东奔西跑地清剿盗匪,他则一直守在官署中处理各处杂事,看着倒是丁徒始终不得空闲,但之前丁徒一直没就此事有过抱怨,甚至还对于能够亲自出去收服小弟感到兴高采烈。
季白觉着丁徒的不痛快应该不是来自于这个,便直接道:“丁哥这是怎么了?大家兄弟的,要是有什么不痛快,或我做错了什么,不妨直说出来。”
丁徒撇了撇嘴,在地板上坐下来,“我听说,你让人去乡里收粮,手笔大得很,人家自己种的粮食,就只能留出一年口粮,多的一点都不让多留啊!”
季白笑,“原来是为这个!”
丁徒怒气上升,“你这不当回事的口气算什么?你这样,跟当初我们在村子里杀的那些进村抢粮的,有什么区别?”
季白把秦淼的头发扎好了,转过身,正对着丁徒,“丁哥,你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丁徒不耐烦,“什么情况?三国混战?群雄并起?天下纷乱?”
季白没接他暴躁的话茬,自顾道:“如果我记得没错,那么按照史书所记载的,公孙瓒会在未来的几个月内大破黄巾军数十万众,之后公孙瓒携余威南下,收服冀州数郡,而袁绍亲自出征,两方会战上好几个回合,冀州、青州都在波及的范围之内。”
先不说袁绍和公孙瓒的大战,就只说公孙瓒破黄巾军这件事情,这对公孙瓒是一次增强实力的大胜,对战场周边的一些郡县却未必是好事。溃败之后的黄巾军很可能一路后撤,然后就跟我们在村子里看到的那些溃兵一样,四处抢掠。”
所以我们才必须在这之前做好准备,只要我们手上有粮,我们就能以招安代替清剿,将黄巾军的败部收拢,一方面增强自身的实力,一方面避免他们流窜后给乡野造成更多的侵害。”
丁徒静静地听了,醒悟到季白其实是在为深远计,他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体会到身为上位者的无奈,“没别的方法能弄到粮了吗?”
季白摇头,“这也只是权宜之计。其他的,还要去见了臧洪再说。”
“谁?”丁徒疑惑。啥时候季白还在这儿认识人了?
季白一拍脑袋,“哦,这是今天的事儿,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新的青州刺史上任了,袁绍派过来的,就在临淄,那边已经派了人来通令各郡,让我们前去面见。”
第36章 路遇郭嘉
与丁徒商量过后,最终决定由季白带着秦淼,两个人一起前往临淄,拜见臧洪。
一来,平原如今初建,离不得人,有丁徒这个武力值较高的“郡守”坐镇,要比季白更有保障。
二来,臧洪在历史上风评不错,又是初到青州,自己怕还未站稳脚跟,想来就算季白等来历不明,臧洪也不会轻易冒着境内不稳的风险,在丁徒这个“郡守”还留守平原的情况下,就对季白这个“都尉”下手。
至于路途上的风险,就不能放在考虑之内了。试炼者要是还考虑这个,他们的任务也就没法做了。
季白原本其实倒是不想带着秦淼,但小姑娘至今没开口说过话,季白根本就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自保的能力。如今平原说是他们的,但方舟等人不过初识,怎么都算不上亲信,如今城内又多了许多镇压而来的盗匪,丁徒整天也是分身乏术,未必还能抽出精力照顾秦淼,还不如让季白带在身边,至少是能放在眼皮子底下。
交待好一应杂事,季白带着秦淼,一骑两人,出发往临淄。
他虽不认路,但身上带着许长和给路线图,又一路顺着官道前行,倒也不太担心迷路。
季白不敢将马策得太快,只能一路小跑。
秋后的温度虽降了一些,阳光却依旧晒人,季白给秦淼裹了一方头巾,自己却完全暴露在炙热的阳光下,只跑了半日马,就已经湿了大半个后背,可惜路上却是半个遮阳的地方也没有。
一直行到一处小山脚下,他才远远地看见路边有一处破败的茶棚。
茶棚旁的树干上,系了匹骏马,似乎已经有人先他们一步,在茶棚歇脚。
及到渐渐走近了,季白才看清,占据了茶棚里唯一还算完好的桌子的,是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青年。
青年略斜着身子,左手上握着水囊,好半晌才慢悠悠地抬起,喝上一口,右手按着置于桌上的一柄长剑,扭头看着远处的山峦,神色悠然得像是带着一点朦胧的醉意。
季白一是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一个单身上路的旅人,二是觉着这人的形貌挺有意思,神态恣意得简直不像身处乱世,他不由得对这人产生了一点点好奇。
策马到茶棚近处,季白停下来,在马上问青年:“这位兄台,我兄妹二人途径此处,想要在此歇个脚。但我看这茶棚如今也就只这一个还能用的桌子了,不知兄台肯否与我二人共个桌?”
青年早在听到蹄声时就已经转过了脸来,听见季白开口,他笑了笑,右手抬起,做了个“请”的姿势,“幸甚至哉,兄台请。”
季白颔首以示谢意,他翻身下马,然后又将秦淼扶了下来。
将马系好后,季白带着秦淼在青年的对面坐下。
离得近了,季白隐约地闻到空气中似是弥漫着一点淡淡的酒气。
他下意识地轻吸了两下鼻子,确认这酒气正是从对面青年的水囊里逸散出来的。
合着,对面的这位,不是“像”带了一点醉意,人家就是大白天地在这纵酒呢!
察觉到季白的目光盯在了水囊上,青年左手把水囊往前送了送,很爽利地问道:“兄台可要来点儿?”
季白赶紧摇头,“不了,谢谢。”虽然古代的酒水酒精浓度都很低,他也不怕喝酒,但却绝没有大白天地把酒当水喝的嗜好。
秦淼却顺着青年水囊的方向凑了过去。她人小,越过半张桌子后,上身几乎全趴在了桌上,便就着下巴枕在桌面上的姿势,抬眼很认真地看向青年。
青年楞了一下,又失笑,低头逗她,“要吗?”
秦淼点头。
“喂!”季白试图阻止。
青年却已经笑了笑,直接拿低了水囊,凑到秦淼嘴边。
小姑娘便很是配合地张开嘴,任青年送了一口清酒到她嘴里。
喝完,秦淼舔了舔唇,直起身,看着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样子。
季白脸都绿了。
未成年呢,好嘛!未成年不能喝酒!
见到他的表情,青年非但没有自省之意,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季白咬牙,心里十分老古板地给这青年定了个放浪形骸的罪名,但嘴上却十分客气,“舍妹年幼,不懂事,别说她还不到可以饮酒的年纪,就是到了,也没得向生人要酒的道理,真是失礼了。”
青年见对面的人真地生气了,遂克制地收了笑,以一边的衣袖挡着唇,尽可能地正经了神色道:“是小弟失礼了,只因令妹天真可爱,未忍住便逗了她一逗,还望兄台不要介意。”
呵呵,逗你大爷!
至此,季白再没了要认识一下这人的心思。
然而对方却已经站起了身,很正式地抬手施礼道:“在下郭嘉,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靠!郭嘉?!
季白起身,“兄台可是颍川的郭嘉、郭奉孝?”
“兄台知道在下?”
知道,那当然是大大地知道了!
历史上,在这个时期的青州地界,似乎并没有出现什么传奇品质的谋臣武将,季白没想到自己会在大马路上就遇上这位三国的鬼才。
季白相信,如果有人穿越到三国时代,郭嘉一定是集邮的必备目标之一。这位一生都算无遗策的三国谋士,若不能得到,简直就是枉来三国一场。
如果是别的试炼者,就算再想得到郭嘉,对于做完任务就必须离开这个世界的试炼者来说,也只能是想想。
但季白不同,他的本命牌的升级能力是召唤,这从某种程度来说,简直就是为了集邮而设的。
到目前为止,季白至少已经知道了两种可以将任务世界的人物卡牌化带走的方法。
一是在末日世界里实践过的,在将当时还没有名字的丧尸阿初打到濒死状态后,就可以将其卡牌化。
二是在上个任务世界里,获得任务世界人物的“控制权”后,可以将其卡牌化。并且,从当时系统给与的提示来看,这种“控制权”的本质其实相当于从属契约,即是说只要建立某种“契约”,季白同样能将任务世界的人物带走。
目前来说,季白还不清楚所谓的“契约”该如何建立,但至少,他手上不是还有一张规则卡嘛,这张卡简直就是专为建立“契约”而存在的。
在听闻郭嘉姓名的一刻,季白就已经起了要带走郭嘉的心思。接下来,就是想办法与他建立“契约”。
季白掩住瞬间有些兴奋的心绪,他完全忘了之前对此人升起的那点不快,热情地拱手,“早闻奉孝大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季白,奉孝唤我小白便好!”
第37章 纵谈天下
郭嘉听到季白的名字,似乎是偏头想了一想,他的眉间略略地带上了一点疑惑,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东西,片刻后才抱歉地回应道:“似乎在哪里听过小白兄的名字,但细想又想不起来了。”
季白猜测许是称号卡在发挥作用。他在进入平原城之前,就将称号卡插在了一般卡牌位上,但后来他发现,称号卡的作用是区分对象的。
当然也可能是他卡牌级别较低的关系,对方舟这类本身没读过书,也不关心此类事情的人而言,他的那个“不解风情的学霸”称号卡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但平原功曹许长和后来便提过,似听过他的名号,同样也是想不起在哪听过,只隐约记得说他学问不错。
季白道:“白为无名小卒,能得奉孝偶尔听过,已是幸甚,奉孝不必太过深究。”
郭嘉抬眼,目光望向他的一瞬,表情带了点似笑非笑,“小白兄这就是自谦了,嘉久居乡野,闭目塞听,都听闻过小白兄的大名,怎能说是无名小卒。倒是小白兄能一口点出嘉的来历,才让嘉倍感惊异。”
呵呵,过犹不及。
季白装出一副没听懂郭嘉话里意思的表情,很明显地,郭嘉是被他这前倨后恭的态度搞到起疑了。
也是,郭嘉虽身负大才,但如今根本没有正式出世,能听闻他名号的该寥寥无几。
他前一刻才因郭嘉的轻浮态度面现不快,下一秒一听了他的名字立马改弦易辙。这样突兀的态度转变,别说是在遇事本就喜欢多想一层的谋士面前,就是一般人,也会对他起疑。
但没办法,这就是只懂得纸上谈兵的问题所在。
季白在来到卡牌空间前,不过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大二学生,而且还是特别宅,社交技能为负、社会经验为零的那种。
他白白活了二十年,技能树就点亮了两枝——考试和玩游戏。要他一下子变成一个长袖善舞、不动声色、不露痕迹的高端社会人,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有时候行为上的生硬和刻意,几乎是无法避免的。
只能厚着脸皮当自己都没发现这些。
好在,郭嘉虽只比他大一岁,但情商能甩他一个马里亚纳海沟。
他并未在言语上对这个问题进行深究,只点到为止。
季白赶紧转移了话题,问:“不知奉孝这是从哪里来,又要去往哪里?”
郭嘉一撩袍角,重又在破旧的竹席上坐下,季白也赶紧跟着坐回去。
只听郭嘉道:“嘉从安平来,如今倒也没个固定的去处,不过是随走随看罢了。”
安平是冀州的治所。季白知道,这个时候袁绍应该已经取代韩馥成为冀州刺史,但具体情况却未从这里人的口中得到过印证。
他试探地道:“听闻袁车骑如今却是入主冀州了?”
郭嘉笑笑,“韩将军感袁氏旧恩,慕车骑才德,以冀州印绶相让于袁氏,确是安平的一段佳话。”
季白又想呵呵了,说得还真是冠冕堂皇。什么佳话,分明就是袁绍一方面引着公孙瓒去攻韩馥,一方面又令人游说,以夹攻之危,胁韩馥让出冀州。到郭嘉嘴里,就成了尧舜禹依次禅让的神话故事。
史书上记,郭嘉曾对袁绍有过一段毫不客气的评价,说他“徒欲效周公之下士,而未知用人之机。多端寡要,好谋无决,欲与共济天下大难,定霸王之业,难矣!”
不知郭嘉是否真对辛评和郭图说过这话,但他应不是个满嘴机锋的人,如今这样说话,只能是因为对季白颇多防备了。
郭嘉又反问季白,“小白兄呢?看这方向,似是要往齐国去?”
季白回道:“不瞒奉孝,我乃是平原都尉。今青州牧臧先生初入临淄,特令我各郡县主事前往述职。只是平原遭逢大难,如今百废待兴,离不得郡守,是以我家大人特令我代他前往临淄,拜见主官。”
郭嘉疑惑,“不知这位平原令是哪位先生?”
季白道:“我家郡守姓丁名徒……”字……不知道,“是位豪杰,因见平原遭难,不忍百姓受苦,是以担起了平原之重。”
郭嘉:“呵呵。”他的手指敲在桌面上,见秦淼的目光还盯在他的水囊上,便瞥了季白一眼,又凑前,往小姑娘的嘴里送了口酒。
秦淼反应极快,郭嘉的手递过来时,她就已经俯身就了过去,一口酒喝完,又乖巧地坐直身子,抿着嘴唇。
季白额上的青筋跳了一下,勉强地维持了面上的温和。
郭嘉就抬袖笑了一下,那些不露声色的疏离和防备也松动了一下,他再度开口,语气里已带了些自见面便没怎么显露的真诚,“嘉亦是寒门子,并不信天下之才俱在世家的说法,可惜有时行走于世,又不得不叹服于世家声望和人脉的作用。”
青州子弟骁勇悍猛,本是难得之兵,可惜巫道横行,又加连年灾荒,青州子弟多入黄巾,以致田垄荒芜、城镇破败,其中又以平原等地受灾最深。”
小白兄之主公,欲振平原,本是善事,然而黄巾未平,冀、幽相侵,嘉只怕小白兄是要在夹缝中求存了。”
季白隐隐感觉,郭嘉在言谈中并未思考另一种可能,就是他劝丁徒据平原以为根据地时也提到过的,他们可以用平原来向袁绍邀功。
平原虽是一座弃城,但毕竟还未真到取之无用的地步。平原靠近冀州,袁谭初为青州刺史时,田楷占临淄,袁谭也只能据平原而已。
若能趁着袁绍稳定冀州势力的档口,占稳平原,再以平原投奔袁绍,怎么也比单枪匹马又毫无来历出身地去投奔袁绍要好。
丁徒也是觉得此点在理,才跟着他一起打理起平原,而没有立时去寻袁绍。
这本就是乱世之中,邀宠获功的一种方式。
郭嘉却像是不知道般,言辞中似根本没未季白作此打算。
如果是其他人还可能是没有想到,但面前是郭嘉,季白不会觉得他是疏忽了没想,所以他这是自动替他们否决了这个选项?
季白心里的疑惑一闪而逝,却没揪着这个问题深究。
他还没忘,他同郭嘉在这里东拉西扯,目的是要收服郭嘉,而第一步就是要让对面这人对他另眼相看。
对于一个谋士来说,自然只有优秀的主公才能让他们的心里升起涟漪。
可惜,季白天然没这个优势。
他只能尽可能地利用对于历史的先知,把自己也塑造成一个才高八斗、算无遗策的策士,来激起郭嘉的惺惺相惜之意。
“奉孝说得极是。”先要肯定对方,再要超越对方,“只老子有言:‘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青州黄巾,其势虽盛,然组织散漫,军纪混乱,首领短视,麾下凋零,不足为惧。袁绍与公孙瓒,均自视甚高、轻谋好勇之辈,袁绍手下能人辈出,却不能用;公孙瓒性情急躁,不能稳扎稳打。这两个人,都很容易在气势最盛时行差踏错,由盛转衰。”
郭嘉默默地听了季白的分析,一时没有说话,倒不是如季白所期望的那样,因听他一番话而茅塞顿开,而是察觉了季白所言和所行间的矛盾。
郭嘉最善把握形势,对于很多常人许都不会察觉的细微迹象,他一向把握精准。而在识人方面,他虽不似荀彧善谋人心,但对人性的幽微审视和人情的通透明达,亦是常人所不能及。
季白说的这些,郭嘉就算稍有异议,也只是在细微处,大方向上,他是认同季白所说的。
但他同时也察觉到,季白直接地回避了他所预估的这些形势和未来对于他和他主公所占之地的影响。
在季白的潜意识里,似乎这所有一切都被屏蔽在平原之外,他的脑子里就跟没想过一旦这些真地发生,要如何应对或利用一般。
这不是一个谋士正常的思维和取向。
郭嘉自动帮季白否决了投奔袁绍这个选项,是因为在他提到韩馥以冀州让袁绍时,季白所不自觉地流露出的不以为然。
在对待主公的态度上,这世间大约有两种人。
一种,无论对主公是崇敬也好、鄙夷也罢,只要他能让自己发挥所长、达成所愿,便愿竭诚效力。
另一种,却绝不会依附一个令自己不喜的主公。
季白看着性情温和,没什么侵略性,但眉宇间自有一股天真。郭嘉不知道这是因为季白是在现代的和平条件下长大,是被平顺无忧的生活所骄纵出的任性,却直觉认为季白是第二种。
他是不会去依附袁绍的,这是郭嘉一开始就有的判断。哪怕平原之主,也并不是他。
再听他对袁绍、公孙瓒的评断,郭嘉就更是肯定了这点。
但他既看得出这两人的结局,又怎会不明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
袁绍已将勃海让于公孙瓒之弟公孙范,如今公孙之兵与黄巾军战于勃海,平原距勃海,又不过一日之程,无论是公孙之兵,还是黄巾之重,对付起平原来都如探囊取物,而这人也不知是根本不在乎,还是笃定了这两家都顾不上他。
但不论是哪一种,郭嘉都不打算再跟季白继续掰扯下去了。
眼前人不尽不实,明明看着是个老实孩子,其实却比他还能鬼扯。
郭嘉起身,“日头已经偏斜,正适合赶路。嘉便不再久留,就在这里与小白兄后会有期了。”
“诶诶?”季白赶紧跟着站起来,这怎么说着说着,就要走了。这位鬼才谋士就没点儿相见恨晚、要跟他畅谈天下大势的想法吗?
“奉孝这就走了?”季白一时茫然,都不知道该如何留人,“我正要往临淄处去见臧刺史,奉孝既然没有特别的目标,不妨与我同行一段?”
郭嘉笑笑,“嘉与小白兄相谈甚欢,亦有意多加相处。奈何于嘉而言,临淄实非太好的去处,只能忍痛告辞了。”
他说着,便拱手为礼,然后握着长剑,转身去牵马。
季白被搞得词穷,跟在他屁股后面,差点就想说:那你去哪儿,我跟你去!
郭嘉从树上解了马,扭身见季白跟在他身后,虽面上还勉强维持着自然的姿态,其实心里已经有些抓耳挠腮。郭嘉不解地看向季白,“小白兄还有事?”
“呃……”季白语塞,正不知该说些什么时,就见不远处的山道上跑下一拨人来。
第38章 大发神威
从山上下来的这拨人,大概能有二十来个,不到片刻,就已经堵在了官道当中。
为首是个长着络腮胡的大汉,体格魁梧,身高大概能有一米九多,手里拎着把大刀,看着就一脸凶相。
见到茶棚中的三人,大汉不说话,只往前挥了下手,身后的手下就立时向着他们冲了过来。
彼时郭嘉已经上马,马头都冲着相反的方向转走了,一撇头却见季白仍抓着秦淼呆愣愣站在当下,不由气结。
“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上马走人!”这阿呆,气得他说话都维持不住假客气了。
“啊?哦!”季白见到这二十来人手上握着的武器,瞬间反应过来,他们这是遇上了山匪,便赶忙去解系在树上的缰绳。
但人家专业做山匪的,好不容易碰上了肥羊,哪会任由他上马走人。
季白刚解开缰绳,还来不及上马,就已经有人冲到他近前,一边大叫着“站住”,一边一棒子就向他挥舞了过来。
季白抽刀,架住对方的武器,双手使力往前一送,将来人推开。
身侧传来另一道破空的声音,季白不及抽刀,只能拉着秦淼蹿到一旁,以骏马为阻挡,躲过攻击。
季白的马,是系统送的,皮毛光亮、高大俊逸,一看就值不少财帛,反而是季白本人不像个富户,看着油水一般。
是以山匪们早已把这马作为了抢掠的首要目标,自然不会允许这囊中物有任何损伤。
他们比季白本人还要顾及马身,因怕伤了马,楞是连攻击都多了几分小心。
郭嘉这时候也已经策马回援,他手中的长剑出鞘,迎着一个山匪就攻了过去。
乍见郭嘉加入战局,季白还窃喜了一下,觉得这也算是个共患难的良机。
待见他挥了几下长剑,季白就知道,这位就是个花架子,真指着他以剑御敌,都不如指望他立马学会妖术•落雷来得实在。
季白立时大叫,“奉孝先走,不要管我!”
这种喊话挺傻的,但季白此刻却是真心实意地希望郭嘉赶紧先跑,这样他就能毫无顾忌地放出阿初。
这位初级丧尸如今还在重伤状态,但从图片看,至少已经能够直立行走。
当然,初级丧尸的杀伤力有待商榷。
以季白为标准,他能够在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条件下,凭借种族(人类对丧尸)的速度优势干掉一只丧尸。
但面对眼前的这群山东大汉,季白别说迎战二十个,就是一个,在持久战下,都能够将他干趴下。
季白现在还能站着,一是得力于手中的长刀,二是这些人投鼠忌器,比他还顾惜这匹系统送的良驹。
由此可知,单比战力,阿初也不是这群山匪的对手。
但重点在于,阿初长得吓人啊!
一只丧尸,都能将看惯了各类恐怖元素影视作品的现代人吓到屁滚尿流,更何况这群古人?
想想看,一只口眼歪斜、青筋迸裂、皮肤暗沉、嗷嗷乱吼的丧尸凭空出现在人群中,这些山匪见了,还能够想起来跑路的,季白都算他胆色过人。
是以,他是真心希望郭嘉这时候不要太讲义气,赶紧跑了算了。聪明人见势不对,战略性撤退一下,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明知不敌,还要硬抗的,那才是傻子。而三国鬼才,怎么能当傻子呢?
可惜,郭嘉不知道是不是天生跟他不太对盘。
他想郭嘉留时,郭嘉要走;他想郭嘉走时,郭嘉当他在用嘴放屁。
“上马!”郭嘉还要指导他逃生第一步。
“上不去,没空档!你先走,快一点!”季白回应。
季白有点急了,约莫是觉得这几个小鸡崽子早晚要束手就缚,山匪们并没有全部出手,但只几个,也给了季白莫大的压力。
他的爆发力不错,但一直疏于锻炼,哪怕在上个任务世界中练过一段时间体能,也不代表可以轻松应付几个山东壮汉的围攻。
若不是双方其实都没什么攻击的章法,季白又占了些其他东西的便宜,早就被揍趴了。可几个回合下来,他也渐渐感到了力不从心。
郭嘉又一直不肯走,弄得他心里急躁,正想着也顾不得这位三国鬼才的心理健康了,干脆就把阿初放出来,把他一起吓出心理阴影得了的时候,一把砍刀破空劈下,直直地照着季白的门面而来。
完了!
刹那间,季白脑子里闪过一堆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想法。
有后悔不该迟疑不决耽误时机的,有懊恼没有想办法学些武力技能傍身的,有担忧他死后秦淼怎么办的,甚至还有可惜没能收服郭嘉就玩完的……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瞬间,一只小手高高举起,伸出青葱般的两根手指,举重若轻地夹住了劈向季白的刀刃。
砍刀下落的势头顿时收住。
手握砍刀的大汉楞了一下,又再次发力往下狠压,刀锋却仍是纹丝不动。
大汉脸上现出惊异,他想要抽刀回撤,却发现刀刃就跟砍进了石头里一样,连抽都抽不回去了。
此时旁边一人举着根长棍向秦淼的头顶砸了过来,她眸光微转,中指轻轻地向夹着的刀刃处一弹,随即松开,砍刀“嗡”地一声响,震动中带着持刀的大汉飞退了半步。
秦淼扭身,动作迅速地反手握住挥来的棍尾,然后又轻轻地往外一推一送,舞棍的那位就也跟着甩出去了。
季白惊得都忘了动作。
他在秦淼的大发神威中自省,自己似乎是犯了很严重地以貌取人的错误,错把女武神当布娃娃养了。
这战力,别说是他了,就是丁徒来了,也只有下拜跪服的份儿。
季白觉着,真正能在三国世界脚踢吕布,拳打赵云的,不是丁徒,而是面前这位大佬。
秦淼出手之后,战局再不是季白和郭嘉的左突右支,而是秦淼大佬的绝对碾压。
很快,山匪们的神色就由胜券在握的自信变成了不可置信的惊骇。
在秦淼只是轻轻地扭了下手腕,就轻易地卸下了一个人的膀子后,为首的山匪终于面色惨然、磕磕巴巴地喊了撤退。
顷刻间,原本还横行无忌的山匪跟身后有鬼在追一样,争先恐后地跑了个一干二净。
见人跑了,秦淼也没追,只是安静地退回到季白身边,仰头看他,一副“接下来要干嘛”的表情。
季白勉强地收起惊讶,冲秦淼比了个表示无比佩服的拇指。
秦淼点了下头,可能是表示自己接收到了。然后又再度仰起脑袋,看季白。
郭嘉这时候也已经下马走过来,他脸上的震惊收得比季白还快,姿态也仍是潇洒恣意,若不是额上还残留着一点细汗,根本看不出刚刚曾十分狼狈地展现过自己徒有其表的剑术。
“嘉眼拙了,之前竟未看出季姑娘的身手如此之好。”郭嘉道。他不知秦淼的姓名,只听季白说两人是兄妹,就以为秦淼也是姓季。
“呵呵。”这话季白无言以对,因为他也没看出来,“刚刚还要多谢奉孝出手帮忙。”
“小白兄这话说的,倒要嘉汗颜。”郭嘉瞄了秦淼一眼,见小姑娘还是一脸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说话,像是没有任何情绪,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他突然开口,“之前小白兄是问嘉愿否同你们一起去临淄?若嘉此刻说‘愿意’,不知算不算晚?”
季白诧异,“奉孝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郭嘉反问:“难道小白兄已不想再与嘉同行了?”
那必然不能啊!
“能与奉孝一路同行,实乃三生有幸,怎会不想呢?”就是郭嘉的反复态度,让人奇怪。
郭嘉满意。
他改变主意,自然不是因为季白,而是觉得小姑娘有点意思,这样的天生神力,实乃是他生平仅见。
而且,他也有点怀疑季白与小姑娘的真实关系。季白称他们是兄妹,但刚刚小姑娘发威时,季白脸上的惊诧比他还甚。若真是兄妹,绝不可能对她的神力一无所知。
若是别样的小姑娘也就罢了,以季白的武力想胁迫这样一个能徒手揍扁山匪的战神,那是痴人说梦。但小姑娘从不开口说话,看着像有某方面的问题,这就让郭嘉不由得多想了一些。
主要是季白转变突兀、过分热情的态度,实在让郭嘉生疑。若不是小姑娘对秦白明显的依赖,他都要怀疑这是个拐卖小姑娘的人贩子了。
看着秦淼沉静懵懂的小脸,郭嘉笑了笑,从行囊中掏了掏,最后掏出两颗核桃来,送到秦淼手中,“接下来要一路同行,若是再遇山匪,还望姑娘也护嘉一护呀。”
秦淼接了核桃,想了片刻,点了点头。
郭嘉立时笑着拱手,“如此就多谢姑娘了。”
季白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两人的互动,又想了想郭嘉前后的画风转变,再搜寻出历史上这人的一些花边杂料,突然顿悟:靠,这个畜生不是要泡秦淼吧?人家小姑娘还未成年呢,好嘛?
第39章 刺史臧洪
季白、秦淼、郭嘉一行三人,一路过河、东行、走走停停,又用了5、6天的时间才终于走到青州刺史治所的所在地——临淄。
倒不是路途遥远,实在是季白骑不惯马,不能疾行,中间又为了渡河费了翻波折,季白怀疑,要不是路上遇到了本土生人郭嘉,他其实并不能如一开始所以为地那般顺利到达临淄。
不说别的,就单说许功曹给他的那张所谓“路线图”,真要全程照着走,绝对能把季白带到深山老林里再也走不出来。
他们这一路,食宿都是在沿路寻找附近的小村庄解决。
季白出来时,身上带了些盘缠,这还是方舟从平原富户的遗留家产中搜罗出的,原是他们那起小团体的共产,方舟带着一伙人全都臣服于丁徒和季白后,这批财产自然也就归了郡县所有。
季白此次出来是为公干,路上的花用自然是公家掏钱,就动用了这笔银钱。
但他拿的其实不多,富户们走时,虽为避难,但离开时行动上远没有心里上匆忙,能带走的还是尽可能带走了的,剩下的大多是些不利于行的大件儿,真能找出来当花销的,少之又少。
季白身上带的自然也就不多。
好在他们不入县城,只在乡野中花费,并不需多少银钱。
若是在世道好时,其实路上饥渴,偶尔到村中讨一口饭食,并不需要花钱。
只是如今连年征战,到处都没有吃的,这才得给些银钱。
晚上的时候,他们或就借宿在吃饭的人家,或在村中找间无人的屋子,倒也还能遮风避雨。
终于到达临淄时,季白觉得自己大腿内侧的皮都磨厚了,此后再也不觉骑马是件有趣的事情。
进到临淄刺史治所,季白被引到刺史治下的小吏处,交了盖过平原印的书面文书,便被安排到衙内的一处小院中修整,又在州署的安排下吃了顿饭,这才让他们到臧洪办公的房间等待接见。
进入州署时,季白给秦淼和郭嘉报的身份,分别是妹子和自己属下的书吏。
郭嘉对这个身份没什么意见,州署的官吏也没什么怀疑,比起郭嘉,他们更无法理解季白为什么公干要带上妹妹,哪怕带个侍女爱妾可能都比带妹妹正常,而更有甚者,是季白连面见臧洪,也要把妹妹带在身边。
但疑惑归疑惑,倒是没人说季白这么干不行。
这些州吏,都是临淄的本地人。臧洪初来乍到,一切都在磨合阶段,是以在这些细节上规矩并不十分严格。
三个人只等了小片刻,臧洪便大踏步进来。
他三十来岁,体格魁梧,声如洪钟,看着就是个爽利干脆的人。入内,不待季白等起身见礼,他已几个跨步走到位于主位的案几后,一撩袍角,就坐了下来,“不必虚礼了,你们哪个是平原过来的都尉?”
季白拱手,“见过刺史大人,小人季白,即是奉郡守之命前来面见大人的平原都尉。”
臧洪将季白上下打量了一番,又转过视线看了看郭嘉,心中稍稍有了些谱,问道:“我看过你们递来的文书了,但上面说得有些不太明白。听说你和如今的平原令丁徒乃是同郡?”
文书是功曹许长和操刀,大概说明了一下丁徒自封为平原令的前后始末,其中以文学的手法,虚构出了一个忧虑苍生、心有大志的豪杰丁徒,以及他不忍平原百姓罹经战乱、流离失所,是以聚合平原人民修筑城池、抵御盗匪的英雄故事,并将平原现行的新政简要的做了汇报,报送刺史。
最后在末尾说明,听闻刺史大人召见,丁郡守如何心向往之,恨不得两肋生翅,立奔往见,可惜平原人民实在是一时一刻也离不开他,这才不得不派了知晓他心意的同郡季白、字小白、现为平原都尉的,替他前往临淄。
季白见臧洪问起,赶紧答道:“是,小人和丁郡守俱为东阿人,”这时候的人都兴讲个籍贯出处,季白和丁徒也只得给自己随意安个来历,“本是结伴北上,途经平原时,见民生凋敝,满目疮痍,丁郡守不忍其景,又阴错阳差与百个平原豪杰一起,击退了前来劫掠的盗匪,这才在平原停留下来。”
臧洪点点头,任季白说得冠冕堂皇,他也只是听个大概,并不真信。
他不算世家出身,但其父从县吏做起,终累迁为太原太守,他自己也经历颇丰,虽算不上识人善断,但活过三十来年,也算有些见识。
季白一看,就不是个正经大家中培养出来的文人,他身上的某些仪态、细节,甚至比不上他身旁的书吏。
结合他对季白的论断和这一篇多有夸大的文书,臧洪已能确认,丁徒和季白就是趁着平原罹乱,趁机圈地的泼皮混混。
他们与那些被定性为盗匪的自主武装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给自己找了一个朝廷原有的官职当外衣,并且还肯装模作样地听从州署调遣。
不过季白分析得对,哪怕臧洪看出了这伙人的本质,也不会为难他们。他自己阵脚都未稳,断不会给自己多找麻烦。
臧洪想了想,很干脆地道:“你们的事情我知道了,但州郡长官,都是朝廷指派,并没有拿了印绶就可以自封的道理。不过我会向朝廷上表,推举丁徒,望你们好生治理平原,勿让百姓受苦。”
其实臧洪自己心里清楚,现在又哪来的朝廷指派,他自己还是袁绍指派的呢。
季白起身,“那就有赖刺史了。”
臧洪的态度一般,但已算是勉强认可了丁徒的平原令身份,季白来这里的一大目的就算达成。
臧洪点头,随即便有送客的意思,他招各郡主事过来,一是新进上任,要了解这郡县的基本情况。平原的情况,发来的文书里写得还挺详细,用不着再问。
第二点更重要的,就是看各郡态度,他的文书发出去,会来往见的,别管是否真心,至少都是表面认他这个刺史。不来的,如北海孔融等,他其实也没有办法。
季白既来了,就算不是郡令亲至,态度也在,臧洪也就知道了。余的,臧洪对平原也还管不到许多,自然也没什么问的意向。
季白也看出了臧洪的意思,但他此来还想着看能不能从臧洪这弄点粮食回去,哪能这么就走。
他正想着该如何开口,就见院门突然大开,一伙人风风火火地便闯了进来。
第40章 州府乱事
来人有百十来个,为首的是个穿着一身华服的虚胖男子,约莫五十来岁,余下人等都是些高大精壮的威猛汉子,做武夫打扮。
院门是被咣当一下推开的,这一伙人气势十足地冲进来,在院子里就摆开了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他们闯进来后,一批做府兵打扮的人也跟着涌了进来。
他们是袁绍令臧洪领青州后,拨给臧洪用以护卫人身安全的亲兵。
然说是亲兵,其实到臧洪身边的日子极短。其中又不乏逃难到冀州后,被袁绍收编成军的,这拨人原就不是袁绍军中的主力,不过是在袁军中混日子活口,算不上是什么精锐。后被拨到臧洪身边,看着是从边缘军变成了亲卫,身份是有所提升,其实骨子里还是在混日子,并没有要为谁卖命的觉悟。
他们一共只有三百来人,来了之后就被臧洪充了府兵,行动带在身边,也跟着他做了些事情,倒还算是能够听命,但也就是仅此而已。
此次有人直闯州府,人数上虽不如他们,但来的这个却是临淄城内有名的豪绅,姓李,据说家中有部曲上千,并不好惹。
是以这位李豪绅带人闯府时,这些府兵们并未敢狠拦,迟疑间就让人闯到了臧洪面前。
见到闯进来的这些人,臧洪面色未变。他站起身,一张四方大脸不怒自威,“李先生这是做什么?”
来人中为首的李豪绅在院中站定,他双手交握在腹前,头微微仰着,看人的时候带着一丝轻慢,虽然只是带了百十来个人进来,却是一副拥有千军万马的气势。
李豪绅道:“这话,该我问臧刺史才对。听闻您今天带人去了我李家的别院,随意搜查不算,还从我的别院抓了人走。我也想问臧刺史,这是个什么意思?”
臧洪站在檐下,他又比一般人要高,不用抬着下巴说话,都是居高临下,“李先生既知我捉了人,那想来也该知道那人的身份。臧某这些时日,一直在清剿附近的盗匪,前几日正被一匪头脱身,没想到就在您家的别院找到了。我没去找李先生要个解释,您倒是先来我这儿兴师问罪,先生可真是霸道得狠啊!”
李豪绅傲慢地一撇嘴角,“什么匪头?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那是我府上的清客。自臧刺史入临淄以来,我李家一直都竭力配合,甚至多有资助。但刺史此次直入我李家别院捉人,却是全然不顾念我李家照拂,这让我很为难啊。”
臧洪冷笑,“所以呢,李先生是要带人围攻我的刺史府,把人带走吗?”
李豪绅也笑,“围攻刺史府怎敢?但人,确实是要带走的。”
臧洪大喝,“那你试试?”
李豪绅抬眸,扫了圈犹犹豫豫地站在院中的府兵,知道他们虽然人多,但其实未必真跟臧洪一心,这些人只身来齐,抱的都是得混且混的心思。
臧洪到临淄之后,他已经将他的来历打探得一清二楚。
知道这人原是在广陵太守张超手下做功曹的,后见袁绍,因其父与袁绍生父袁逢有旧,袁绍又见他有几分本事,恰逢青州无主,就指了来青州做刺史。
但青州此时其实并不真在袁绍的势力范围之内,臧洪也不是袁绍真正的心腹亲信。他此来,袁绍只给他拨了三百来人,打的就是个投资的主意。
李豪绅料定,这三百个人对臧洪也就是应付个差事,并不会真正拼命,也正因此,他才敢带着百来人就硬闯刺史府衙。
他当下也并不将臧洪和府兵们放在眼中,直接扭头,对着跟他过来的部曲们吩咐,“去,把人找出来,带走。”
手下部曲立时听命,转身欲去。
季白瞄了眼还处在犹豫状态下的府兵,以及手已经握在佩剑上的臧洪,他把握时机,当机立断地抽出长刀,一面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一面暗自庆幸这府衙的规矩松散——郡级的属官面见州级长官,连兵刃都可以随身的。
季白道:“州府之内,谁敢放肆?”
李豪绅早就看见他了,见他一副文士打扮,并未放在心上,如今见他抽刀,也只觉他是在自不量力,“阁下何人?”
季白持刀走到臧洪身前,一副护主模样。
秦淼始终跟在他身后,一只小手拽着他腰侧的衣料,一副紧跟大人的小孩模样,却给了季白以莫大的安全感。
郭嘉冷眼看着这对神奇的“兄妹”,由始至终连身都没起。
季白心里盘算着如果真打起来,这些人能在秦淼手下走几个回合,面上却义正言辞地道:“我为东阿季白,乃刺史麾下平原都尉。”
李豪绅冷哼,“平原都尉!你既是平原的都尉,那就回你的平原去!在这里充什么英雄?”
季白道:“平原亦属青州所辖,我既在此,自然容不得人在州府放肆。”
“呵!”李豪绅轻蔑地笑了一声。不必他发话,身侧一威武的部曲已猛然窜出,抬拳就直奔季白而去。
季白见这人来势凶猛,知道他同一般落草为寇的山匪不同,是专门练过的。他并不敢硬抗,直接微微地后撤了一步,秦淼见势,便一个踏步上前,一手探出,抓住来人的手腕,身子轻轻一拧,另一手接上,抓在对方的胳膊上,一个使劲,直接将对方的胳膊转了个圈,然后就听“咯嘣”一声,这个部曲的胳膊就被秦淼扭脱了臼。
她的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只在一个照面的瞬息间就轻易完成,甚至连那部曲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脱了力地跪到了地上。
李豪绅大骇,“你——”
季白趁机大喝,“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我等乃臧刺史部下,随刺史前来青州抚民,若有人在刺史面前撒野,还无动于衷,难道是等着将来在这异乡受人欺凌吗?”
他这话正是喊给府兵们听的,这群人明明人多,却犹犹豫豫,不肯动手,盖因还未有觉悟要为臧洪卖死力。
他先借秦淼之力,拿下一个部曲,在众人面前灭了李豪绅的威风,再出言点醒。
这群府兵,虽不是什么军中精锐,却到底不傻。他们既然已被拨到臧洪麾下,又随他只身来此,甭管心中如何打算,其实已经跟臧洪绑在一起。臧洪站稳了,他们自然昂首挺胸。若臧洪被人下了威风,他们此后自然也跟着一起夹尾巴做人。
季白的话,虽然简单,却正是点中一个要害:他们跟臧洪一样,都是外来的,且只能依附臧洪,不守住臧洪,他们自己便要被排挤出郡县。到时候怎么办?也落草为寇吗?
府兵中自然有反应快的,立时相应地抽出佩剑,大喊:“谁敢在州府放肆?”
余下见状,自然也跟着抽剑。
瞬时间,李豪绅带的人立时被围在了院中。
他虽带了百来人,却因府衙的布局所限,被拉伸成了一支长队,如今贴身的人不多,院中倒多是府衙,正好被围了个满满当当。
李豪绅见状,面色一变,咬着牙不再说话。
他知道,臧洪还不敢对他动手,但今天想带走人,怕是难了。
臧洪见此景,哈哈一笑,手已离开了佩剑的剑柄,他走进院中,先对着季白道:“季都尉辛苦了,先请回住处休息,稍晚间容臧某设宴,为都尉洗尘。”
又对李豪绅道:“李先生所言之事,怕有误会存于其间,不如就请李先生移驾,你我详谈如何?”
第41章 臧洪夜宴
臧洪处理州府诸事,到很晚才结束,他请季白的这顿饭也就安排在了晚间时分。
吃饭的地点定在了府衙的后院,这里是臧洪日常居住之所,有间偏厅,屋子不大,设了四张矮几,季白、郭嘉和秦淼全在被邀之列。
季白等被带过来时,臧洪已在房间中等待,见他们进来,就招呼了三人分别落座。
饭食已经上桌,臧洪招呼,“我们坐下先吃,这里就差酒了,我已让阿琰去温,一会儿就能上来。”
季白低头扫了眼矮几,四个人的桌上都是一样的东西,一碗肉汤、一小碟青豆、两个夹着红枣的馒头,以及一只空着的酒杯。
若是以现代的宴请标准来看,这么几样东西,说寒酸都是在侮辱寒酸二字。
但依照三国此时的标准,却已算得上极为丰盛。
至少,这是季白自从来到这里以后,第一次闻到肉味。甚至别说是肉,馒头在这里都不多见。
这里吃麦,常常是做成麦饭,口感有些像是夹生的米饭,能够填饱肚子就算最高标准,口味什么的,根本不能多加追求。
也就只有富贵人家,才会将小麦磨成面粉,再蒸成馒头。
臧洪虽为刺史,但作为一个外来户,生活水平肯定也是一般,这点看他屋中的陈设就能看得出来,就算称不上简陋,也绝对与富贵毫不沾边。
今日置办出这样一顿酒席,已可见用心。
臧洪一边招呼着季白等人赶紧动筷,一边先自己抓起一个馒头,几口就吞了下去。
他看着像是饿极了,吃了个馒头才缓过来,叹了口气,“李封那匹夫,惯会胡搅蛮缠,跟他拖了能有个把时辰,又处理了好些杂务,到这会儿才终于吃上顿饭。”
季白猜李封就是白日见过的那位李豪绅的名讳。
这里一天一般两顿饭,上午9、10点钟一次,下午3、4点钟一次。因为没有随身计时的工具,这个时间只是季白估摸的。
若臧洪今天是只吃了早上的那顿,到现在大约已经过了十来个小时。
季白他们是吃过了下午那顿的,这时候只当再吃顿夜宵,并不觉饿,听臧洪这样说,知他在解释自己的狼吞虎咽,正想着说些什么场面上的恭维话,夸夸臧洪废寝忘食、一心工作,就见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淡绿色曵地襦裙的女子,托着酒壶款款进来。
这女子正是臧洪口中所说的阿琰,她的长发松松地挽了个髻,只用一根雕花木簪斜斜插着,脸上未施脂粉,五官也算不得精致,却自有一股温柔婉约的气质。
进得门来,她向屋内众人微微施礼,又向臧洪道:“郎君,酒已温好了,可要现在为诸位贵客满上吗?”
臧洪挥手,“满上,满上!”
阿琰便依次走到众人桌前,为众人斟酒。
这里的酒度数低,季白虽不喜饮酒,但真要喝的时候也能喝上几杯。
郭嘉更是酒中醉鬼,他的水囊早空了,已渴酒渴了几日,早在听说有酒的时候,就已经满心期待,这时自然是举着杯子去接。
就连秦淼都挺期待,阿琰走到她身边时,她虽未有动作,目光却已经盯在了酒壶上。
阿琰却未马上倒酒,而是温和地看着小姑娘巴掌大的小脸,很认真地问:“阿妹可以饮酒吗?”
秦淼大力点头。
阿琰就笑笑,将壶嘴凑到她的酒杯边。
季白赶紧阻止,“她年纪小,不要太多。”
阿琰的动作顿住,扭头看季白。
郭嘉大笑,“哪里就小,这个年纪都能嫁人了,也不知小白兄你一天天地都在紧张什么?”
臧洪也笑,“就是,满上满上!”
阿琰笑了笑,回首对上秦淼期待的目光,声音轻柔地询问,“你阿兄担心你嘞,就倒半杯可好?”
秦淼想了想,点头。
阿琰就笑着为她斟了半杯。
最后才为臧洪斟满酒杯,他举杯,“今日与小白虽是初识,却甚觉投契,臧某身无长物,只能以薄酒款待诸位,还望小白和奉孝不要嫌弃。这杯酒,臧某就干了!”
臧洪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季白和郭嘉自然赶紧跟上。
季白饮酒的间隙,还抽空瞥了眼秦淼,她虽似对酒挺有兴趣,却并不跟着大家一起举杯豪饮,而是按着自己的节凑,喝一点肉汤,咬一口馒头,再抿一点清酒,十分恣意。
季白放下心来,又怕臧洪会觉得秦淼无礼,遂往臧洪那边瞥了一眼。
臧洪自然不会去在意个小姑娘怎么吃饭,他饮酒时,阿琰跪坐在他身侧,神态温柔而自然地帮他整理了一下衣襟,在他放下酒杯时,又立即为他倒满酒杯。
随后,阿琰重新起身,再要为季白和郭嘉满酒。
季白赶紧起身,举杯接着。
臧洪皱眉,“让阿琰倒酒,小白你等着就好,不要起身!”
季白不知阿琰的身份,只觉得两人之间的亲密默契不似普通关系,但臧洪没有介绍,他也不好随意称呼嫂夫人一类,只是笑道:“累阿琰姑娘斟酒,小白岂能安坐。”
臧洪的脸上现出不以为然,“女人不就是干这个的,你呀,单看外表,却真是看不出会有白日里那般的果决和胆气。”
季白笑笑,不说话。
臧洪略显不快地对着阿琰一挥手,“行了,你退出去吧,我看你在这儿,反倒让小白不自在了。”
季白赶紧解释,“不是这个意思,是——”
臧洪打断他,“行啦,想来是你不习惯席间有女人在旁边碍事,没事儿,让她出去,正好我们爷们自斟自饮,说话也痛快!”
臧洪说话间,阿琰已默默地放下酒壶,退身走了出去。出去时,还不忘将门关严,怕晚间的凉风吹进来,冻到屋里的人。
季白看着阿琰消失在门口的身影,轻轻地拧起了眉。臧洪此人,在三国史上以豪义著称,但其实算不得什么重要人物,但伴随着他的豪义之名的,却是些不那么能够让人接受的逸闻。
想到此处,季白不自觉地发了会儿呆,再回神时,就听臧洪说道:“黄巾之乱,以青、徐、冀、兖几州为最,其中又以青州受害最深,不仅青壮离乡、田地荒芜,便是许多耕读之家也纷纷往四边逃难,青州名士,如今十不存一,以致臧某便是想要肃清境内、重振青州,都要叹无可用之人。但今日见小白胆气过人、奉孝临危不乱,臧洪深感钦佩,不知两位兄弟是否愿意留在临淄,助为兄共理青州?”
第42章 平原之约
季白没想到臧洪会突然延揽他和郭嘉,还说得如此直白,连个铺垫也没有。
郭嘉过来捞酒壶的动作也是一顿,却随即便笑笑地看向季白,看他如何说辞。
季白道:“刺史厚爱,季白心中感激不尽,不过我与丁徒乃是多年的交情,必不会离他而去,投效他人,如此只能辜负刺史抬爱了。”
臧洪不快地道:“小白难道连考虑都不肯考虑一下吗?”
季白笑道:“大人,人生短短数十年,求的不过就是个快意,当下愿便是愿了,不愿便是不愿,随心而择,不问前路,就是一个痛快,又何苦还要考虑半晌?最怕是思前想后,权衡利弊,什么都想到了,唯独忘了本心,最终悔不当初,那才是大谬。”
臧洪沉吟片刻,突然拍桌大赞,“小白说得是!人生就是求个痛快,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足矣!来,你我干一满杯!”
臧洪仰头,将杯中酒饮尽。
季白陪他喝了,却不知为何已觉索然无味。甚至连来之前预想好的,要从臧洪这里“借粮”一事,都抛到了脑后。
臧洪没有再问郭嘉的意思,许是后者事不关己、闷头喝酒的样子,已经给了他答案。
三个人连着秦淼,一起吃了顿饭。
虽没人达成什么心愿,到底大家都酒足饭饱。
回去路上,季白等没让府中的杂役领路,只三个人慢慢溜达着往回走。
季白不嗜酒,席间其实没喝多少,倒是秦淼和郭嘉都有了些微醺的迹象,其他表现倒也没有,只是走路不走直线,很容易一脚就踩到花坛里,以致季白不得不一左一右地拽着。
行至一半,季白突然问郭嘉:“奉孝,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活这一世,究竟是为了什么?”
郭嘉爱饮酒,其实是因为喜欢那种将醉未醉的状态,那种被酒精刺激着而略略兴奋的感觉,让他觉得一切都是正正好好。
季白问这话时,他正仰着头望天上的星辰,他比季白还高着一些,闻言扭下脸来,失笑,“‘为了什么?’生于乱世,又学了一身本领,当然是为了匡助明主、平复乱世、抚慰苍生了。”
季白也笑,“不久之前,有个为人不错的大哥告诫我们说:千万不要把自己当成救世主,因为我们谁也救不了。奉孝,你觉得呢?”
郭嘉咂摸了一下“救世主”三个字,想了想,道:“那要看你想救的是谁了。你若是只想救一人或一小拨人,那就是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最难。生在这乱世的人啊,从生下来的那天起,命就是偷来的,生或死,不由任何人说的算,谁都不行。所以你如果太执拗于某个人或某一拨人,那你的心就窄了,反而容易进退失据,最终一无所有。而如果你是想救这世道、这苍生呢,那就要把这苍生放下。战乱,只能以战乱来结束,而慈不掌兵、善不为官,如袁绍者,当面见人饥寒交迫,便怜悯之色现于面上,等到饥者不在眼前了,就想不到外面还有流离失所之民。孟子以君子远庖厨是为仁,其实不过妇人之仁罢了。所以,小白兄,你是要救某个人,还是要救这天下苍生呢?”
季白沉默了走了一段,轻轻地道:“我不过是一个过客,最终……大概是谁都救不了的。”
郭嘉闻言大笑,甚至是踉跄了一下,险险才被季白拽住,他道:“过客好啊!过客才好!来去轻松,了无牵挂!就是不知道小白兄既为过客,又为何要据平原不放?”
“啊?”季白没想到郭嘉会在意这个,他其实就是懒得应付一些没有必要的人际关系。反正他只是来这个世界完成任务的,完成就走,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真如丁徒所说去寻袁绍的话,还得应付老板、应付同事,哪比得上自己当家作主。
所以在有选择的条件下,季白还是喜欢尽可能把自己身边的人际环境弄得简单一些。当然,这种类似于“因为我不想去讨好老板和同事,所以想要个简单的工作环境”的幼稚理由,是不能对人说的。
季白不答反问:“奉孝是觉得我们据平原以自立这件事情,有什么问题吗?”
郭嘉微微地眯起了眼睛,审视地看着季白,他之前的醉意似乎是随着之前差点跌出去的那一跤散了,“不是有什么问题,是嘉实在看不出小白兄占据平原的用意。嘉觉得,小白兄不会不清楚,你们根本不可能长据平原。”
季白笑,“奉孝这话似乎太过绝对了。”
郭嘉摇头,“这都是客气的。不客气地说的话,半载之内,小白兄必失平原。”
季白挑眉,对于这位算无遗策的三国谋士在他面前所下的第一个断言,他还是很想挑战一下的。
夜色中,季白轻轻地挑动了一下食指,将一张一般卡牌移到掌中,然后将规则牌【不朽的承诺】放入一般卡牌位,开启效果,“奉孝可要与我打个赌?”
郭嘉:“赌什么?”
季白:“就赌我能否守平原半载。若是我赢了,便请奉孝常伴我侧,为我谋事。若我输了,便也答应奉孝一件事情,你看可好?”
郭嘉倒没怎么在意这个赌约的内容,他只是略有些疑惑地看着季白,总觉得面前的这人行事古怪。他多年来一直在家乡读书,直到不久之前才刚刚离乡去往冀州,世人根本不识他是谁,这人确似笃定了他有济世之才一般,令人疑窦丛生。
郭嘉道:“好,我与小白兄赌了。若我胜,无需小白兄做什么事情,只请老实地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好。”
季白欣喜道:“好,那就一言为定!”季白伸出手掌,与郭嘉击掌为誓。他感到契约已经建立,一旦达成条件,他就可以带走这位三国名士了!
季白尽可能地压下了隐隐的兴奋,他想了想,又忍不住补充,“我们赌的是我能不能守住平原,但这指的是在正常的情况下,奉孝可不能为了赌赢,暗中使手段害我。”
郭嘉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放心吧,半载都是给你往多了说的,你能守住平原三个月都算不错,不需要我从中去使手段!”
季白微笑,“那奉孝就等着输吧!”
郭嘉回以一笑,“那嘉就拭目以待。”
第43章 得到郭嘉
既定下了半年之约,郭嘉自然不会再去他处。季白带着秦淼离开临淄之后,郭嘉便也跟着一起,去往了平原。
他们回到平原时,差不多已是十一月底。
这期间,公孙瓒已在勃海附近,与各路黄巾军大战了数个回合。
黄巾军数量虽多,但领兵者大多原本只是普通的农民,并不善战,又兼治军松散,往往尾大不掉,对上公孙瓒后,自然是败战连连。
偶尔便会有溃败的小支军队,退到平原,企图劫掠一番后,继续后退的。
季白和丁徒早命人重新修筑了城防。一开始城内的青壮还少,他们就组织了全程男女老少,全都登上城墙防卫。
黄巾军本就不是正规军队,军中攀墙攻城的器械很少,并不擅长攻城作战,更何况来的还多是溃军。
平原城内虽然人少,武器也少,但大半黄巾军被困于城下,根本攻城无门。
季白又令城内没有武器的平民准备了滚水等物,见到有人攀墙,便直接一盆热水下去。时值冬日,热水浇在身上时是烫的,搞不好甚至能烫下人的一层皮来,却过不到片刻就会结冰,着实能抵挡住很多敌人。
后期城内贮存的木材少了,很难再组织起城民以滚水护城,但经过几轮攻守,平原军中却再吸收了一些溃兵和流民,渐渐倒把军队充盈起来,并不需要平民再上战场。
整个冬季里,冲突最严重的一次,是平原被一伙将近千人的队伍围攻。
这是季白等人占据平原以来,经历的最为惨烈的一场守城战。
这场战役中,丁徒、季白和秦淼三人在城墙上浴血奋战了整天,季白用掉了那张血雾炸弹卡,丁徒也是第一次见识到秦淼的神威。
不过,三个人在这一次次的战役中却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至少他们的声望积分是一点点在涨的。
到年关时,三个人的声望已经升了一半,到了差不多两万五的数值。
丁徒对于这个平原令也是越当越是顺手,很有点以一方父母居之的意思,甚至连最初还常问的什么时候向袁绍正式投诚都不再问了。
就这样到了第二年开春,就在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平原会就此渐渐安定下来的时候,一支万人的军队却打破了众人的幻想。
季白、郭嘉、秦淼、丁徒,以及平原人方舟、许长和等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墙下黑压压的部队,都一时无语。
一众人中,只有郭嘉还十分淡定,他就站在季白身侧,压低了声音问道:“如何,小白兄,要战吗?距我们的半载之约,可还有三个月。小白兄若要战,那就是以卵击石。若不战呢,小白兄可就要输了。”
季白几乎失语地看着下方飘扬的旌旗,哪怕没有下头令官的喊话,上面的公孙二字也清楚地标明了这支军队的身份。
这是公孙瓒派到青州的田楷和刘备大军。
是时公孙瓒已挟大败黄巾军的余威,收服了冀州数郡。他与其弟公孙范亲自率兵奔往界桥,会战袁绍。又另派了田楷领青州刺史一职,占据青州。
季白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回事的,但他想到这回事的时候脑子短路,理所当然就觉得田楷会直奔临淄,冲着臧洪去。
他就忘了,这时候没有空降兵,田楷要去临淄,是要经过平原的!他自然不会绕过平原不理,把平原当跟钉子一般插在他和公孙瓒的主力部队之间。
他们是必要来攻平原的。
季白居高临下地看着城下的部队,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万人部队的列阵场景,确实黑压压地让人望之胆寒。
不过部队并不是浑然一体,正确来说,下面其实是两支部队,一支能有七八千众,是田楷所率领的主力,另一支却是由刘备率领的,大概两三千人。
此时刘备刚刚依附了公孙瓒这位老同学,手里的人马不多,但关羽、张飞、赵云已然在队列。其中关羽、张飞自然是早就追随了刘备的,赵云名义上还在公孙瓒麾下,被公孙瓒派出来襄助刘备。
丁徒可能还并不知道城底下具体都有谁,但这阵仗已足够让他瞠目结舌。他哆哆嗦嗦地换位走到郭嘉身边,问道:“奉,奉孝,这,这该怎么办啊?”自从知道季白带回了郭嘉,丁徒一直都陷在一种“莫非系统真是让我来称霸三国”的错觉里,哪怕郭嘉根本不肯为平原的建设出谋划策,他也养成了一种有事不决问奉孝的行为习惯。
郭嘉却只是笑着看季白,“这就要看小白兄如何决断了。”
季白扭头,瞥他一眼,木着脸问:“我们当初是怎么约定的来着?”
郭嘉畅快地摇头,“小白兄莫不是吓得都忘了当初的约定?这可不好!输赢乃人生常事,小白兄——”
“怎么说的?”季白打断他。
郭嘉不以为忤地笑了下,好脾气地说道:“我们说,若小白兄能保平原半载不失,即是小白兄胜。但……小白兄觉得,你现在还有机会吗?”
季白搓了搓脸,把快被寒风冻僵的皮肤搓得暖了些,“为什么没有,我还可以投降、归顺。田楷的目标又不是平原,他是要往临淄去的,最后说不定平原还是我的。”
郭嘉呆了一下,愕然问道:“你不是不投降吗?”
季白转头,笑问:“这是谁告诉奉孝的?我们只说了能不能保住平原,可没说以什么手段保住。就算我归顺公孙瓒,只要平原还在我手,可就还是我赢。”
一瞬间,郭嘉一向淡定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看错了人,他本以为季白是绝不会屈居他人之下的,却不想他竟如此轻易地选择了归顺公孙瓒?
丁徒可没郭嘉这么多想头,一听季白说要投降,他忙不迭就蹿到方舟身边,要让方舟下令。
可他话没出口,却被季白一下子薅住了脖领子,“等会儿,我没说完呢!”
丁徒小心地扭头,生怕季白又改了主意,“怎么的?小白,投降是对的,下面这些人,我们绝对对付不了。”
许长和和方舟,这两位平原本地人,虽然一直没开口,但其实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丁徒和季白一直没发话,他们不敢多嘴。刚刚见季白松口,也觉松了口气,如今又听他还有话说,不自觉把那口松了的气又提了起来。
季白沉静地吩咐方舟,“使传话官向下传话,就说我们早听闻田将军和刘将军大名,愿意投降,但又听说刘将军麾下猛将如云,想与刘将军麾下任意将领一战,事后不论输赢,都立即开城门投降。”
方舟楞了一下,赶紧叫了传话官交代一声,向下大声喊话。
季白便趁着这个档口,向丁徒道:“丁哥,你不是一直都说要脚踩吕布、拳打赵云吗?吕布没有,赵云就在下头,给你表现的机会到了!”
丁徒闻言,非但不惧,反倒两眼放光。如果他还是一名普通人,当然不敢跟三国豪杰叫板,但身为试炼者,其实也正如他所说,在这个世界里,他的武力值绝对是顶尖的。有这么一个跟三国豪杰对战的机会,他自然愿意。
“这个没问题,不过这个结果,是要胜呢,还是要胜呢?”丁徒搓着手问。
季白轻笑,“要小胜半招。”
丁徒得意地摇头数落,“唉,外行话!高手过招,一念之差,便胜负立辨。哪有什么一招、半招的说法。但是呢……既然你都这么要求了,那我尽量!”
季白:“丁哥,加油。”
丁徒昂起脑袋。
很快,下面便有了回复,同意季白所请。只是,上阵的不是赵云,而是张飞。
丁徒最终,没能拳打赵云,但至少确实险胜了张飞半招。后者虽不服气,还欲纠缠,但有田楷压阵,最终也只得承认败北。
单打独斗结束后,季白果如其言,开门投降。
但因为之前丁徒的胜利,田楷并未对丁徒和季白起轻忽之心,反而有了要延揽、重用的意思。
毕竟,田楷是要奔临淄去的,而平原作为青州的门户,则肯定要有人守。
田楷本是打算让刘备带人固守平原,但竟丁徒与张飞决斗一事,又见平原军已颇成气候,最终便请丁徒和刘备共守平原。
季白代丁徒,请刘备总领平原,愿为刘备副手。刘备不肯,自请前往高唐,平原最终便还是在丁徒和季白手上。
如此,有刘备军在高唐支应,平原更稳。
季白与郭嘉的半载之约到时,他们的声望也正好差不多刷到了五万。
半载之期既到,季白问郭嘉:“奉孝可愿赌服输?”
郭嘉正坐在席上给秦淼敲核桃,闻言难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小白你胜都胜了,还有什么好说?”
季白笑笑,任务面板弹出:
【“契约”成立,试炼者编号7-17951季白获得“郭嘉”控制权,试炼者可对控制权对象进行卡牌化,请问是否进行卡牌化处理?是/否(控制期间,试炼者可随时对控制对象进行卡牌化处理,该控制权在试炼者离开任务世界前有效。)】
第44章 方片10:郭嘉
得到了郭嘉,刷够了声望,在三国世界呆了大半年后,季白终于完成任务,回到卡牌空间。
回到空间后,他先清点了一下自己此次任务的收获。
首先,是积分方面,获得这一次的任务奖励积分20000分后,他的剩余积分为23630分。
其次,在卡牌方面,效果卡【终极BOSS的好感】剩余有效次数(2/5),再一次地,这张卡牌在看不到任何效果的情况下被动消耗了一次;规则卡【不朽的承诺】剩余有效次数(1/2),这张卡牌的消耗换来了召唤卡【郭嘉】,大赚;称号卡【不解风情的学霸】在季白将它从一般卡牌位取出的瞬间发生了进化,变为了【心狠手辣的书生】,可传播上限人数由1000变为了10000。
一般卡牌,血雾炸弹已使用,剩余卡牌为医疗箱、血雾烟花和血雾礼花筒。
清点过后,季白将召唤卡【郭嘉】与本命卡进行融合。
融合成功后,扑克牌本身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有其中的方片10上多了郭嘉的形象图案。
季白将郭嘉召唤出来。
他仍旧做古代文士的打扮,出现的瞬间,脸上全是茫然和惊疑。
好一会儿后,他才收回小心打量房间的目光,将视线转到季白身上。
但他看看季白,又低头看看自己,最后很疑惑地问出一句,“为什么你的打扮变了,嘉却没有?”
“呃……”季白在郭嘉到处打量的时候,就在想要如何向他解释一切的来龙去脉,却不曾想他开口,竟然问了这么一句。季白对此全无准备,懵了一下,摸向自己的脑袋,“也没全变,发型还在呢。”
接收到郭嘉并不认同的目光,在一摸到自己披散的长发,他才意识到,这个抠门的系统连个绑头发的绳子都没给他留下,他现在根本就是披了一头乱七八糟的长发在肩上,估计造型可比谢逊。
郭嘉将手指往他眉心一点,“这又是什么?”
“啊?”季白不解地往自己脸上摸过去,然后摸下了一副黑框眼镜。他将眼镜拿在手上转了两圈,又递给郭嘉,“是辅助视力的,我是近视。”
至少之前是。
三国时期当然没有眼镜这种东西,季白穿到三国世界的初始,脸上的眼镜就不翼而飞了,一开始他还有些不习惯,后来发现没有眼镜也能看清东西,就没有太在意。
现在眼镜回来了,但似乎拿下眼镜,也仍旧是可以的。
郭嘉接过眼镜,一边问“近视是什么?”,一边学着季白的样子将眼镜挂到自己耳朵上,结果瞬间过于清晰的景象让他惊得倒退了一步。
他拿下眼镜,一边仔仔细细地观察上面的玻璃镜片,一边低声嘀咕,“神乎其技。”
季白失笑,古代人大概看现代的任何东西,都会有这样的感慨吧。
眼见郭嘉又要把注意力转向房中的其他东西,季白赶紧一把拉住他,“等会儿,等会儿!奉孝,你要观察房间还是干其他什么的,都先往后放放,我们俩先来聊聊。”
“好。”郭嘉从善如流地在季白面前站定了。
后者还坐在书桌前的转椅中,他一只腿盘在椅座上,大半个身子都侧靠在椅背上,看上去姿态随意而舒服。
郭嘉从前只见过胡床,也觉得那东西坐着比地上的席子舒服,而季白屁股底下这把怪模怪样的坐具看着比胡床还要舒服。
可惜,季白——白目的白,并未看出郭嘉眼底对椅子的渴望,还一边在心里嫌弃郭嘉太高,让他仰头仰得脖子疼,一边自顾地问:“你对于……现在的状况……是……呃……”
他想问郭嘉对现况了解多少,有没有想问的,又因对方一开始的关注点完全不在他以为的范围内,怕让郭嘉自由提问,他又会提出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但一时之间又没想到该以什么样的说法来框定郭嘉的提问范围。
倒是郭嘉看他磕磕巴巴地说不出来,先一步明白了他的意思,“基本的情况,在嘉睁眼、出现在这里的一瞬,既已了解。”他想了想,又继续补充了一句,“脑子里的东西有些杂乱,就好像是突然多出来的,但想来该知道的都已知道了,小白……哦,对,你的字其实不是‘小白’,这里的人没有字。”
季白多少有些心虚,“那个……奉孝,未征得你同意……”
郭嘉笑了笑,拱手为礼,“嘉已说过,愿赌服输。当初你我约定,若是你赢,嘉便供君驱使、为君谋事。今日如何又说这些话呢。只是……既小白并非你的字,那这样叫就有所不妥,日后嘉就称呼你为主公可好?”
季白挠头,“其实叫小白挺好,很多朋友都这样叫我。”
郭嘉:“主公为人平易近人,你我也是先以知己相交,主公可能会觉称呼‘小白’更为亲近,但嘉虽已大致了解此间世界与嘉所处世界并不相同,原本的习惯到底还是一时难改。于嘉而言,倒是称呼‘主公’更为自在一些,还请主公体谅。”
季白赶紧道:“这有什么体谅不体谅的!一个称呼而已,你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郭嘉点头,又主动提起,“主公,据嘉所知,主公麾下似还有另一位悍将,不知可否请出一见?”
悍将?谁?
季白一脸复杂地看向郭嘉,“奉孝是指……阿初?”
郭嘉:“正是。”
……
“好吧……”季白站起身,抻着郭嘉的袖子将他往床边扯了扯,“你要见的话,我就召唤他出来,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他长得可有点……”
郭嘉不甚认同,“主公,豪杰以肝胆侠义存于世,怎可以貌取人?”
“呵呵。奉孝说得对。”季白皮笑肉不笑地表示了认同,“那我召出来了。”
郭嘉期待,“主公请。”
季白点了下头。
召唤是瞬时的,不需任何前戏,但为了让郭嘉心里有个准备,季白还是先打了个响指以作提示。
一声响指后,重伤状态下的阿初凭空出现,他歪着脑袋,青筋炸裂,红色的眸子正好定定地盯在郭嘉脸上,还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处正在往外冒粘稠的液体。
现在的阿初根本没有智商,只有本能,面对季白,他的本能是臣服,但除了季白之外的人类,哪怕是为“同伴”的郭嘉,在他眼中也是香喷喷的食物。
看见郭嘉的瞬间,他身体中饥饿的感觉苏醒过来,本能让他伸出胳膊,想要把眼前人的血肉吞入腹中。
郭嘉则是瞬间头皮发麻,他惊得退了一步,一屁股跌到了床上。
“主公!”
季白见这状态不对,赶紧一把拉住阿初,“等,等!”
阿初停下动作,压抑下进食的强烈欲望,偏过头,不解地看季白。
后者见阿初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松了口气,问郭嘉,“还要继续认识一下吗?握个手什么的?”
郭嘉捂住眼睛,“请,请壮士退下吧!”
季白失笑,但也没为难郭嘉,他快速地掏出【血雾烟花】和【血雾礼花筒】,具现化后塞给阿初,“这两个给你,帮我收着。”这是受祁夏当初所言——身体也可以作为器具卡——为启发,让本身就是召唤牌的阿初拿着这两样东西,把召唤物也当器具卡使用。
阿初拿好东西后,季白迅速将他召回。
“已经召回阿初了,奉孝。”季白尽量语气平和,不带取笑。
郭嘉拿下捂在眼睛上的手,抚着胸口顺了顺气,他倒不是太在乎自己的失态,就是感叹自己的这颗小心脏日后大概是有得折腾了。
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郭嘉才感受到自己正坐在柔软的床上,他把自己往下坠了坠,又被弹起来,反复两次后,终于坐稳不起来了,他直接跳过了阿初这个话题,说道:“嘉虽已知这里的一些基本情况,却并不知主公的现况,不知可否请主公做个说明?”
季白坐回转椅中,将自己的一些情况,包括要在扑克军团的下次例会后,与新的方片7来场竞技,通通告诉给郭嘉。
郭嘉沉吟,“那按照这里的时间来算,主公还剩多少时间?”
季白一拍脑门,也想起来这问题十分关键,赶紧点开与丁徒的聊天框。
那一边,丁徒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发来了信息,问他是不是马上继续刷任务。
季白先请丁徒找人问问,卡牌空间这边的时间过去了几天。
任务世界与卡牌世界的时间流速并不相同,而笔记本上虽然有计时,但并不记录天数,只是以24小时为一轮回,周而复始。
丁徒很快打听回来:他们在三国世界过了大半年,这边也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郭嘉道:“以这般的进展速度,哪怕再刷一个任务,怕主公也很难得到太大的提升。”
季白叹气,“是呢……”
实在没有办法的话,他就只能去刷对抗任务了。
在卡牌空间的8种任务模式中,对抗任务的风险高,但收益大,是快速提升的不二选择。
只是,也是最残酷的选择。
第45章 魔道大会
权衡过后,季白终于还是决定去挑战对抗模式。
单人模式和组队模式用来刷刷积分还行,但想要用来在短时间内进行提升,那就太不给力了。
但对抗模式风险极高,季白不能为了自己的提升,就拉着丁徒去冒险。
如果丁徒一开始要帮他,还只是出于一时的义气,但经过三国世界这半年多的相处,丁徒早已把季白当做了生死兄弟,自然不肯放季白一个人去冒险。
是季白好说歹说,才终于说服了丁徒,让他解除了组队。
季白在“QQ”上向丁徒保证:放心吧,丁哥,既然都已经穿到卡牌空间了,本来也不可能一直逃避着不去碰对抗,我会小心活着出来的。
丁徒:行吧,兄弟。我先不刷任务了,等你出来!到时候给我个消息。
季白:好的。
与丁徒沟通完毕,季白点出任务系统。对抗任务的购买积分是5000一次。
他深吸了口气,然后点击购买,进入任务。
但这一次,他却并没有马上出现在任务世界。
在点下鼠标的瞬间,他感到周围的亮光倏地消失,他的身体似乎并没有发生转移,只是陷在了一片莫名其妙的黑暗之中,除了面前的屏幕还在闪着幽光之外,一切光源都消失了。
屏幕上,是此次任务的背景介绍。
【现今的魔界,由四位“魔王”所统治。
他们各自都在魔界中拥有着广袤了领土,每一位魔王的性情都不尽相同,他们中有的野心勃勃、不断扩张,有的偏安一隅、不问世事。
数百年来,几位“魔王”相互制衡,魔界一直都维持在相对“稳定”的状态。
但不知为何,四位“魔王”突然在不久之前达成了一项协议,要共同举办一场魔道大会,选拔魔界中年轻一辈的最高战力。
魔道大会规定,参赛者以小队为单位,小队人数为3到10人,每处“领地”或家族可派出一支小队参赛,可派队参赛的“领地”和家族范围为全魔界,魔道大会将最终决出一人获得全部胜者奖励。
试炼者在本次任务中,将成为由灵界派出的参赛小队成员。
灵界与魔界在数千年前曾签订协议,永远互不侵犯、互不干扰。但由灵界探查所知,魔道大会除了公开的规则和奖励之外,四位“魔王”其实另有赌约。虽然赌约内容不详,但灵界高层认为,让四位“魔王”手下的任何一支队伍获胜,都会对灵界和魔界的未来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因此,灵界说服了一直在暗中与其保持友好交往的魔界卡卡一族,由灵界成员扮成卡卡族成员参加魔道大会。卡卡一族居住在魔界的偏远地带,与其他魔族人少有来往,其他魔族对于卡卡一族的认知往往仅限于他们独特的内部组织模式。
你作为灵界派往魔界参加魔道大会的小队成员,已由灵界高层使用秘法将你身上的灵力暂时地转化为魔力。你的职责是赢取魔道大会的最终胜利,破坏“魔王”间的不明赌约,并隐藏好你的身份,不让卡卡一族与灵界的关系曝光。
任务目标:成为魔道大会的最终胜利者。(记住:胜利者只会有一个人)
胜利奖励:积分20000,以及由四位“魔王”分别提供的冠军奖励——魔刀•松、迷雾地图、魔界之花的种子、魔印•羁绊。
特殊惩罚:如果魔道大会的最终胜利者由四位“魔王”麾下的任一支小队成员获得,试炼者将被扣除50000积分。】
在看到系统所给出的奖励的瞬间,季白就感到了自己沸腾的热血。
先不管迷雾地图和魔界之花是什么东西,就看那个魔刀和名为羁绊的魔印,就已经让季白感到势在必得。
一直以来,季白最缺少的,一是一件趁手的武器,二是能够稳定获得召唤卡牌的“契约”。
虽然系统并没有给出这几样东西的详细介绍,但季白已经感觉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已尽在眼前。
季白继续往下看介绍。
【本次任务将在限制模式下进行。
限制条件一:限于卡卡一族特殊的组织结构,试炼者小队必须按照卡卡一族的职阶规则进行组队,所有试炼者必须按照职阶进行任务分工,所有超出职阶范围的能力将被削弱或禁止。
下面,请试炼者在完成以上全部阅读后进入准备阶段,全体试炼者进入准备阶段后,将进行职阶选取。请试炼者根据自己的能力选取职阶,选取方式为抢选,总时限1分钟,超过时限未完成选取的试炼者将被随机分配剩余职阶。
是否进入准备阶段?
是/否】
季白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还要抢分工的任务模式,他倒是大概地明白职阶是什么意思,这个超出职阶分工范围的能力将被削弱或禁止的条款也确实是限制挺大。
但仔细想一想,他有什么能力吗?除了能把阿初和郭嘉召唤出来,他根本就是个普通人啊。所以这个限制对他的影响简直微乎其微吧。
他点击进入准备阶段,然后等待了片刻,屏幕上出现了倒计时的数秒。
在秒数归零的瞬间,屏幕上出现六个选项。
但还不等季白动作,其中三个已经瞬间变灰,快得让他十分怀疑有人用了外挂软件。
这六个选项是:
【守护者(灰)
战斗者(灰)
决策者
沟通者
保障者
侦察者(灰)】
感觉……是剩了三个非战斗职业。
然后,季白又眼见着沟通者被人选了。
最后剩下决策者和保障者。
前一个的分工应该属于领导者,后一个就有点不清不楚,也不知道到底要保障什么,总觉得有点像是后勤人员。
这两个选项季白都不太喜欢,而另一个还剩下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跟他一样两个都不想要,所以才一直没有动静。
在1分钟的时限快到时,季白点选了保障者。
很快,页面刷新。
【参赛小队成员名单确认:
守护者•宸
战斗者•毅
决策者•淼
沟通者•放
保障者•白
侦察者•天愉
限制条件二:请小队成员谨言慎行,时刻将隐藏身份放在第一要务,绝不可暴露卡卡一族与灵界私通一事。小队成员出现言语异常的,按次扣1000积分;出现行为异常的,按次扣3000积分;因语言或行为异常而令魔族产生怀疑的,按次扣5000积分。被戳穿身份,小队全体抹杀。
所有积分将在魔道大会结束的一刻进行清算,届时综合试炼者原本剩余积分,积分为负者,抹杀。
说明完成,试炼者将在10秒倒计时结束后进入任务世界。】
这是季白所经历的,任务奖励最丰厚,但限制也最严苛的一次任务。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倒计时一点点归零。
然后,他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处寸草不生的红土地上,周围怪石林立,炙热的风卷着尘土在空中打转儿,他穿着一身带兜帽的黑色斗篷,5个与他作相同打扮的人站在他面前。
其中两个,他还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