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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宅猫微恙     空间卡牌召唤师txt下载     空间卡牌召唤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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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岔路选项(一)

    季白眨了眨眼。

    他站在一张双人床前一两米的地方,一个死去的男人呈大字型横躺在上面。死者表情狰狞,口唇青紫,眼球凸出,显然死得极为不甘。

    但这不是最引人注意的一点。季白的目光不自觉地定在死者的脖颈处。

    死者的脖子,留有一整圈面积颇大的黑紫痕迹,像被攥紧拉伸过的面团。事实上,死掉的这个人虽然整个身体都摊在床上,但脑袋却是吊在床沿的,脖子绵软无力,很勉强才没让头颅与身体分家。

    从季白的角度,只要他稍稍低头,就能与那颗死不瞑目的脑袋四目相对。

    这个人,比起被掐到窒息而死,倒更像是被捏碎了整个颈椎。

    但……捏碎颈椎,那是正常的人会有的力量吗?

    他来不及去想更多,从喉咙深处传来的恶心感让他快速地转身,想也不想地冲进了屋内的卫生间,对着马桶呕吐起来。

    一直吐到胃里空空如也,虚弱的感觉漫布全身,恶心感才勉强停下。

    季白扶着墙,走出房间,倚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整理情况。

    隔壁的房门在这时被打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走出来,见到季白,楞了一下,“季白,你站这儿干什么呢?”

    季白抬眼,这女人二十出头的年纪,头发精心地烫过,穿着黑色的修身短裙和将近十厘米的细高跟,与之对应地,却是完全素着的一张脸,甚至鼻尖和下巴上的痘痘都清晰可见。

    季白对人的五官很敏感,哪怕是只见过一次的人,再时隔多年也还是能隐约记起。

    他很确定,面前的人他绝对没有见过。哪怕是自动帮她补齐一张精致的妆容,他也绝对不认识这个女人。

    正常情况下,季白绝不会故意去让女人或小孩儿看到不好的东西。

    但现在显然不是正常的情况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他身后敞开的房门。

    女人的神色其实有些恍惚,见季白指过去,也没有多想,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他身后的房门口。

    不需要走进去,里面那个死人的脑袋就正对着门口的方向倒吊在床沿。

    空气似乎是凝滞了一刻。

    下一秒,女人扶着门框滑坐到地上,一边滑一边发出恐怖的尖叫。

    季白看了她一眼,觉得她脸上的表情充满恐惧,但似乎并没有震惊。

    当然,突然看见一个死人倒在自己面前,可能也只来得及恐惧了。

    他甩了甩头,见走廊上的门被陆续打开,一个个陌生的人跑出来,冲向了死人的房间,场面变得混乱起来。

    季白不想参合,他重重地深吸了口气,随便地进了一间敞开的房间,进到卫生间内。

    刚刚漱口时,他只是草草地扫了水池墙面上的镜子一眼。

    这一回,他站到镜子面前,仔细地打量了镜中人一会儿。

    细碎的短发,年轻的脸庞,黑框眼镜,以及幽黄灯光下显出明显病态的白皙肤色。

    脸是他的,可他虽然宅,但很健康,尤其现在是夏天,他虽懒得出门,但身为大学生,课总是要上的。他皮肤的底色白,但特别容易晒黑,现在应该比正常情况下黑了好几个色号。

    或者哪怕就是他最白的时候,也绝对不会像此刻这般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所以,这张脸,既是他的,但又不像是他的。

    他又抬起左手,虎口处,有一道三四厘米长的细痂。这是之前不小心被课桌上裂开的木板片划的,划的时候口子还挺大,用了半包纸巾才把血按住,不过没几天就结了痂,现在就只剩一道细长的痕迹了。

    这应该是他的身体没错。

    但,他为什么会在这儿呢?

    他很清楚地记得,此时的他应该是在大学英语的课堂上。因为英语是分班教学,都在小教室里上课,没法神不知鬼不觉地逃掉,所以虽然万般不愿,但他还是勉强地从被窝里爬了出来上课。

    昨晚他们寝室偷了电,集体通宵游戏,以致他上课的时候昏昏欲睡。

    他很确定,在睁眼看到那具死尸的前一秒,他还在与不断聚合的上下眼皮做艰苦斗争,绝不可能来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更何况外面的那群人他更是一个都不认识。

    若是相信自己的记忆没有问题,那么最合理的推测就是他在英语课上睡着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的梦境。然而……什么样的梦境会如此清晰而真实呢?

    季白的手指不自觉地抠紧了水池的边缘,他专注地望着镜中的自己,直到另一道身影投映在镜中。

    他放松了僵硬的身体,转过身。

    一个长发的漂亮女生站在卫生间门口,她的脸上也略有些苍白,但比起慌乱,脸上透露更多的却是担心。

    “胖鱼也死了……”她刚开口时声音还有几分抖,深吸了口气后,才稳定下来,“你怎么样?还好吗?”

    季白注意到她用了一个“也”字,所以这是死的第几个人?

    “胖鱼……”

    女生向前两步,“肖锋锐他们把胖鱼……也抬到酒窖去了。我就过来看你。”

    就在季白正寻思着该怎么接话并探听出更多信息的时候,一道透明的悬浮屏幕突然闪现在他眼前,上面快速地闪出一段文字:“岔路选项模式已开启,请试炼者做好准备。限时20秒。开始!”

    只给了季白将将把内容扫上一眼的时间,屏幕上的文字便出现了变化:“接下来你要……?

    选项一:一声不吭地抱住她。

    选项二:安抚她,让她不要担心。

    选项三:冷漠地走开。

    选项四:表现出歇斯底里。

    (时限结束后还没有做出选择的,系统将自动为您做随机选择,该提示只提示一次。)”

    选项全部列出的刹那,20秒的倒计时随即出现。季白一头雾水,他连面前的女生是谁都搞不清楚。

    倒计时结束前,他保守地选了个看起来最正常的选项。选定前,他还在考虑该怎么来进行选择时的操作。但在心中确定下答案的那一刻,他想选的那条选项自动地跳闪了一下,随即整个悬浮框自动消失。

    季白呆愣地等了两秒,想知道选完之后会发生什么,结果一等二等,等得那女生都要过来仔细地确认他状况了,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在女生万般担忧的目光下,季白赶紧自动为自己的选择补齐了剧情,他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女生点点头,走上前来,抱住季白的腰身,脸颊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上,低声道:“季白,我虽然很努力地在假装镇定,但其实很害怕,所以,你一定不要出事啊,好不好?其他人怎么样都没有关系,但你一定不能出事。”

    放任女生动作自然地靠近他,听她带着颤音的祈求,季白在心里揣测着“自己”与这女生之间的关系。

    如果这不是梦,如果他是被投放到了什么带有限定剧情的游戏中,那么眼前的这个女生与他将要在游戏中扮演的“季白”是恋人关系?

    可他连这女生叫什么都不知道……

    好在,这个游戏系统还没到不给人活路的地步。

    一个面容阴郁的青年也来到卫生间的门口,“季白、林妙,锋锐让我过来找你们下去。”

    季白点点头,他伸手安抚性地拍了拍林妙的后背。

    后者在他怀中快速地抹了下眼角,然后若无其事站直了身子,“好,我们这就下去。”

    说话间,三个人一起走出房间,顺着走廊行到楼梯,其间路过季白之间看到尸体的房间。房门仍旧敞开着,但里面已经没有了那具可怖的尸体,看来是如林妙所说,被那个什么肖锋锐带人处理了。

    季白默念了这个名字两声,揣测这个人应该是这群人当中一个类似“头目”的存在。

    三个人下到一楼,已经有一波人聚在客厅中,有人在抽烟,有人咔哧咔哧地吃零食,还有人只是呆呆地缩在沙发里发呆。

    季白带着林妙在一侧的短沙发上坐下,不动声色地观察其余众人。

    除了他以外,在场一共八人,二女六男,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但从穿着打扮来看,这群人的家世应该颇有些差距,不像是会一起玩的。

    女生中,一个是林妙,“他”的女朋友,另一个就是之前在胖鱼的门口见过的那个。此时,她脸色惨白地缩在沙发一角,目光却谨慎而警惕地在其他人身上逡巡。

    在他左侧长沙发的中间位置上,坐着一个短发的男人,他一只胳膊搭在沙发背上,脚踩着茶几,一双狭长的眼睛在季白下来后一直盯在他身上,直到他坐定。

    “看你有点惨啊,季白,不是吓破胆了吧?”短发男人略带恶意地开口。

    季白不明情况,怕多说多错,只是瞥他一眼,并不答话。

    倒是林妙开了口,“都这个时候了,就别再嘴欠了吧。肖锋锐,现在蓝廷和胖鱼都死了,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们解释的吗?”

    被叫做肖锋锐的短发男人挑眉,“解释什么?”

    林妙强压下激动的情绪,“解释一下你和蓝廷到底是在搞什么?为什么要把我们都召集到这个地方?这鬼地方偏得连手机信号都搜不到,载我们过来的车放下我们就自己走了,这到底是要干什么?还有最重要的,蓝廷和胖鱼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你和蓝廷一起把我们叫过来的,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随着林妙的一声声质问,其他人也将探究和怀疑的目光投向肖锋锐。

    成为目光焦点的男人却只是充满恶意地笑了笑,“想知道?好啊,没有问题,不过你刚刚说错了一件事。”他用手指点了点林妙,“不是我和蓝廷在搞什么。这件事,是我、蓝廷和你男朋友季白一起搞的。你既然那么想知道,不如就让季白来为你解释,好不好?”

第2章 岔路选项(二)

    随着肖锋锐的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季白身上。

    季白面前,悬浮框再次出现。

    选项一:“一周前,蓝廷听说了黄继颖的近况。”

    选项二:“一周前,蓝廷收到了黄继颖的死讯。”

    选项三:“一周前,蓝廷发现了黄继颖的行踪。”

    万幸,系统还没有到完全不做人的地步,至少还给了三个选项、一点提示。

    这整个事件的开端显然是在一周前,与一个叫做黄继颖的人有关。

    季白不知道如果选错了,会带来什么后果。

    这如果只是一个电子游戏,选到错误答案的惩罚取决于游戏的风格方向,有可能只是得不到某种奖励,也有可能就是GAMEOVER。

    在上一次的选择中,季白挑了一个最不容易出错的答案,结合事后给出的“他”与林妙的关系,相信选第一个也不会出现问题。

    但这一次的选项,却让季白有些为难。

    从中庸的角度来说,选第一个是最不容易出错的。“近况”的涵盖范围极大,可以覆盖掉二、三选项,最容易自圆其说。

    但肖锋锐眼中的恶意让他隐约觉得这一次不会那么轻易过关。

    留给季白的选择时间有限,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最激进的选项二。

    如果每一次都可以靠着中庸的选项过关,季白觉得这些选项的设置意义就不大了,肯定会有选错即死的陷阱题,才配得上如此诡异的死人气氛。

    二、三比较,一个是说黄继颖死了,一个是说找到了黄继颖。可如果只是找到了一个失踪的人,没道理要把所有人都弄到这么一个相对封闭的别墅中来。

    更何况从胖鱼的死状来看,也实在不像是人力做得出来。毕竟还没怎么听说过把人的整个颈椎骨都捏碎的死法。

    季白有点怀疑,这整件事情是跟鬼神之类的东西有关。

    季白:“一周前,蓝廷收到了黄继颖的死讯。”

    “黄……继颖?她死了?”有人发出疑惑的声音。

    “我好像也听说了,好像是高考落榜之后,精神就有点问题还是怎么的,前段时间抑郁自杀了。不过毕业之后,我跟她就没联系了。反正原本也不熟,你们有谁跟她还联系吗?”

    好多人都摇头,颇有些面面相觑。

    季白注意到,除了肖锋锐外,只有两个女生在这件事情上没有表态。林妙似是对黄继颖真地完全不感兴趣,连探究一下的兴趣也没有。另一个女生则是明显地露出一点讥诮,似对黄继颖完全看不上眼,也根本不在乎她是死是活。

    总体而言,季白实在是没看出来,这个黄继颖的死跟在场的人有什么关系

    好在,肖锋锐只是让他起了个头,并没有让他把事情全部解释清楚的意思。

    见他只说了一句,便默不作声地不再开口,肖锋锐也只是讥诮地笑了一下,就接下去道:“黄继颖确实是脑子有问题,她在死之前找过蓝廷很多次,每次都胡言乱语,蓝廷一开始并不信她。她总说什么能够看到吴晓敏的鬼魂啊什么的,说自己不是疯了,是有鬼魂在追她!”

    肖锋锐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脸上带着一点漫不经心的不屑一顾,他的视线一一扫过在场众人。

    与提到黄继颖的死时不同,在他说出吴晓敏三个字的瞬间,在场之人都或多或少地露出了一点心虚或恐惧。

    林妙贴近季白,两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胳膊,将脸埋在了他肩上。

    一个男生哆哆嗦嗦地问:“什……什么意思啊?还……还提吴晓敏干嘛?她,她都死多少年了……”

    肖锋锐混不吝地掐指算了算,“高二死的,高三、大一、大二、大三……这满打满算不还没到四年?说多少年,有点夸张了吧。”

    被回应的男生有点气急败坏,“老肖,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有意思嘛?”

    肖锋锐撇撇嘴,继续道:“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吧。黄继颖一直说吴晓敏的鬼魂在纠缠她,我们都觉得她就是被当时吴晓敏从楼上跳下来的情景吓坏了。毕竟当年吴晓敏的尸体是正正好好砸在她眼前的,吓疯了也正常。

    “但在她死之前,她来找蓝廷,说吴晓敏已经找到了报复我们的办法,她是第一个,蓝廷是第二个,反正我们这些人,吴晓敏一个也不会放过。按她所说的,吴晓敏的所谓方法,就是附身在我们之中的某个人身上,以那个人的身份接近我们,然后逐个杀掉。

    “蓝廷一开始根本不信她说的,但她死之后,蓝廷去看过。我没跟去,具体怎么回事不知道,蓝廷不太愿意回忆,我们也就没仔细问,反正就是说黄继颖对外说是抑郁自杀的,但其实死状有点不正常。

    由此,蓝廷就多少信了些她的话——毕竟他被排在第二个嘛。所以呢,他就找我和季白商量,说把大家都凑到一起,先下手为强,找出可能被吴晓敏附身的那个人。谁知道……”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在所有人的身上依次扫过,“我们刚到这儿,蓝廷就死了。”

    直到这一刻,肖锋锐的脸上才显出一点脆弱的情绪,在他狠厉和淡漠的眸子中,多少掺杂了一点难过。

    有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

    这个故事太过匪夷所思,如果不是已经亲眼见过两具死状诡异的尸体,谁也不会相信这么不合逻辑的话是从一个脑子正常的人嘴里说出来的。

    之前去卫生间叫季白和林妙下来的男生低着头,突然喃喃问:“就算找出来了,又怎么处理呢?报警吗?”

    一直缩做一团的女生突然一脸讽刺地插嘴,“也可以找天师啊!你说呢,大志?”她扭头,问不停地在她旁边抽烟的男生。

    大志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有些恼怒她把话题抛给自己。他小心地觑着肖锋锐的反应,又求救似地看向季白,希望季白把话接过去,不要让大家的目光停在自己身上。

    可惜,季白比他更希望当个隐形人。因为他隐隐的,把握到这整个事件的坑在哪了。

    作为一个连自己怎么跑到这里来的都搞不清楚的无关者,他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也完全没有参与感。

    他不知道这个事件中的“季白”是什么性格,在团体中惯常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跟这所有人又都有什么微妙的爱恨情仇。

    这已经不是单单地要扮演好一个他毫不了解的人,他是要在众人有意识地互相找茬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确保不漏破绽。

    一旦他被发现不是以前的“季白”,没人会想要听什么乱七八糟的解释,他们只会把他当做被鬼魂附身的那个人处理。

    至于怎么处理?偏远的山间别墅、无法联通的手机信号、显然怀着共同的关于一个死人的秘密的一群人……

    季白一点也不想继续想象下去。

    他活了二十年,除了吃吃喝喝以外,技能树上只将将点亮了考试和玩游戏两项,再多的,就真是“臣妾做不到”了。

    最操蛋的是,他根本不能确定自己究竟面临着一个什么情况。是做梦?是穿越?是被拉入什么倒霉空间了?还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如果他死在这儿,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他觉得,不到这个事件结束,他大概是无法知道这个答案了。

    所以,他不能死!

    鬼知道如果他死了,是单纯的GAMEOVER,还是真地要对人生说拜拜呢?

    他的人生路,才刚刚走了一点点啊!

    但季白必须强装镇定。

    系统的提示,已经在之前给过他了。

    与他原本状态不符的惨白面色,要么说明这个“季白”原本就身体孱弱、病入膏肓,要么说明这整间事情他卷入得极深,因而寝食难安,体现在了脸上。

    显然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但从众人隐隐的反馈和“他”身为三个幕后召集者之一的身份,看得出“季白”在这个团体里颇有分量。

    但“他”应该不是个喜欢出头的,毕竟前头还有死掉的蓝廷和眼前这个肖锋锐。

    也就是说,他可以“恐惧”,但不能“退缩”。

    季白揉了揉额头,低声道:“别再继续绕圈子了——”没办法知道之前“季白”都是怎么称呼肖锋锐的,他只能停顿了一下,以眼神示意对方痛快点。

    这是一句试探,按照常理,不论是之前他们三个把人召集到这里也好,还是肖锋锐把大家都集中到客厅也好,都应该是有个对策要拿。

    总不至于要干等被附身的人自己冒出来吧。

    如果他们三个人在召集所有人之前,确实就已经拟定好了找出吴晓敏鬼魂的办法,那么“季白”就是应该知道这个办法的。

    可惜,现在他可猜不出他们商量好了怎么办。

    所以,与其等着肖锋锐来让他说,不如反客为主地试探一下,先把问题抛出去。

    果然,肖锋锐只是讥讽地笑了笑,那笑容似只是在嘲讽“季白”一贯地缩在后面当好人,但他也并没有难为季白,而是很痛快地开口:“假设我们中间确实有个‘鬼’,而这个鬼又是吴晓敏,那么我们不如就来玩个‘真心话’游戏。我们每个人依次提问,任选一个人来回答你的问题,问题的答案要确保吴晓敏不可能回答得出,当然最好是只有你和被问的人才知道的事情。那么,回答不出问题的人,就是那个‘鬼’。你们觉得怎么样?”

    季白想,我觉得不怎么样!

第3章 岔路选项(三)

    甭管愿不愿意,此时没人敢提出反对。算上黄继颖的话,已经死了三个人,其中两人的尸体还在酒窖里放着,还是他们亲手抬进去的,所有人的神经都像快吹爆的气球,面对这强势的提议,既不敢说好,更不敢说不好。

    肖锋锐开始张罗,“别在那儿走来走去了,陈放。所有人都坐下,围一圈。我们公平点,依次问,想问谁问谁。”

    所有人都依言坐好,有人问:“那从谁开始?”

    肖锋锐身子前探,随手从茶几上捞了个空的啤酒瓶,放倒在茶几上。他一手捏着瓶身,抬眼问:“转谁是谁!没问题吧?”却不等有人回答,他已将手腕轻轻一扭,然后松开酒瓶,任它在几面上旋转起来。

    所有人屏息以待。

    旋转了几圈后,啤酒瓶缓缓停住,最后瓶口冲向了长沙发上最右侧的方位。

    这间别墅的客厅内,一共是摆了三张沙发。一张长沙发正对茶几,两边又各有一张短的。

    季白过来就带着林妙坐了短的那张,此时也还是他俩。另两张上分别坐了四个人和三个人。

    初始位确定,肖锋锐重新往沙发背上一靠,“行,那就潘子先来,顺时针轮,依次是潘子、李越、小乔、大志、林妙、季白、高文斌、我、陈放。开始吧,潘子!”

    被叫到的潘子冷不丁一哆嗦,他茫然地看着肖锋锐,“我,我问谁……”

    肖锋锐一耸肩,右手随意一挥,“随便,你看着来呗。”

    “啊,哦。”潘子不自觉地顺着他胳膊挥舞的方向看过去,正好那边坐着季白和林妙,他下意识地道:“那,那季白……”他卡了下壳,“你觉得……吴晓敏真地在我们中间吗?”

    肖锋锐轻轻地“嗤”了一声,像不满潘子的问题毫无攻击性。

    季白瞥肖锋锐一眼,漫不经心地回应,“大概吧。”

    潘子之后是李越,他就是之前去叫季白和林妙下来的人,他的视线谨慎地在众人脸上走了一圈,最后索性看向下家小乔,“你觉得,如果吴晓敏真地附身了我们其中之一,那她会选谁?”

    场面一下子沉入寂静。

    作为在场唯二的两名女生,小乔却显得有些孤僻和尖锐。

    虽她现在素面朝天,但从穿衣风格来看,平日里应该十分注重打扮。这样的女孩子,没道理在男生堆里一副离群索居的样子。可她偏偏就是对谁都带着一脸的防备。

    小乔被问得楞了一下,因恐惧而苍白的面孔上显出嘲讽,“我看她谁都不会选。”

    “为什么?”陈放插口。

    “因为嫌你们脏!”她的视线轻蔑地扫视一圈,却在触及到林妙和季白时,僵硬地避开。

    陈放踹开茶几,站起来,“MD臭婊子,你TM少在那儿装白莲花,当年吴晓敏那事儿,你没动手吗?你TM下手才黑呢!”

    小乔尖着嗓子嚷起来,“我只是打了她,是你们——”

    “够了!”肖锋锐厉声大喝,“都喊什么?要动手的话就去一边打,不动手就TMD都给老子坐下继续。我没耐心听你们在这人嚷!”

    陈放喘了两声粗气,不甘不愿地坐了下来。

    肖锋锐抬了抬下巴,示意大志继续。

    大志烦躁地捏着烟盒,点李越。但点完了人,却根本不知道该问些什么,最后在众人的紧迫盯人下,让李越说出他的生日。

    李越张口结舌,白了半天的脸才憋出一句,“你的生日,我怎么会记得?”

    大志楞了一下,点头认可,“哦,对!”

    接下来是林妙,她想了好一会儿,才看向缩成一团的小乔,轻声问:“你为什么要打她?”

    小乔被问得呆了下,“我……我……不……”她摇头,表情有些茫然。

    大志猛地瞪大眼睛,“你不知道?”很难说清,这一声里含了多少兴奋和解脱。

    小乔瞬间缩得更紧,刚刚还敢跟陈放呛声的勇气这一刻看不出丁点,“不,不是,我……我是生气,我是嫌她太蠢。凭什么我就麻烦一堆,她就可以在那傻乐?我,我就是自己不痛快,所以就想让别人也不痛快。她正好赶上了,赶上了……但我没想让她死,我没想——”

    小乔说着说着,开始泣不成声,最后干脆将脸埋在膝盖上,抱住双腿呜呜地哭了起来。

    林妙之后便是季白。

    事情进行到这里,已经多少可以确认这是一件由霸凌所引发的复仇事件。

    被害者,是一个叫做吴晓敏的女孩儿,死的时候高二,初步看是自杀。

    而面前的这些人,包括已经死掉的黄继颖、兰庭和胖鱼,都是霸凌事件中的加害者。只是不知道在身为加害者的同时,他们又各自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季白知道,这场“真心话”游戏,看似公平,其实却隐藏着巨大的陷阱。因为每个人都要提问,而每个人可以自由选择问话的对象,那也就是说每个人被提问的次数就有可能不同。

    如果把每一次的提问都当做一次“攻击”,那么最“弱”的人被攻击的次数就会最多。

    弱者会成为靶子。

    不想成为靶子,最好的策略就是强硬到让人不敢来惹。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最好的获得事件相关情报的机会,季白没道理放过。

    他的目光缓慢地在众人脸上扫过,最后停在潘子身上。

    后者被他看得一惊,想到之前自己的询问对象就是季白,顿时心里打鼓。他不自觉地僵直了身子,一边心里后悔不该去惹季白,又一边打起精神准备应付刁难。

    但季白却只是看了他一会儿,便倏地转换了目标,他看向肖锋锐,“小乔说她没想过让吴晓敏死,那你呢,想过吗?”

    场面再次凝固。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两人。

    他们现在之所以会搞这个傻叉的“真心话”游戏,前提就是认为被他们共同害死了的吴晓敏已经化作厉鬼前来索命,她此时应该正附身在某个人身上坐在他们中间,参与他们所有的问答。

    她能听到所有人关于所有问题的答案!

    没人知道她的下一个目标是谁,但显然谁也不希望自己成为下一个。

    他们最好的期望是真地能通过这个游戏找出吴晓敏,然后……至少是反客为主。

    但究竟能不能成功,却是谁也不敢保证。

    因此谁也不敢在此时激怒这位很大可能存在的厉鬼,命只有一条,用来干点什么不好,没必要自己冲上去当个MT吧。

    虽说肖锋锐一直都很强势地把自己放在祛除厉鬼的第一线,但之前吴晓敏显然不是按照威胁程度来下手的,否则第一个死的就不是黄继颖,之前死的也不会是胖鱼。

    季白的问题,简直是要送肖锋锐上路!

    但谁都不明白,这俩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仇怨了?

    不一直是好兄弟的吗?

    肖锋锐冷笑,“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白:“怎么?不敢答?”

    肖锋锐无意识地扳着指骨的骨节,咔咔的声音在安静的空气中特别明显,“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当初怂恿蓝廷去找吴晓敏麻烦的,不是你吗?可为什么蓝廷死了?你还活着?你TMD凭什么活得比蓝廷还久?”

    季白笑,“不好意思,现在是我问你。你想提问,麻烦到你的轮次再说。”

    肖锋锐轻哼,“吴晓敏?她死不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个打发无聊时间的玩意儿而已。不过说实话,死了,还真就没那么好玩了。”他停顿了一下,盯着季白,“怎么样?这个答案满意吗?”

    季白没有理会,他抬抬手,示意下一棒的高文斌继续。

    高文斌被夹在季、肖两人中间,紧张得手都在微微颤抖,他张了张嘴,发出的第一个音差点破掉,“李——李越,当初是不是你把吴晓敏的那个视频给别人的,还收钱了?”

    这像是一个准备良久的问题,轮到高文斌时,他几乎没有思考,就点了人提了问题。

    继肖锋锐被季白推到风尖浪口后,高文斌紧跟着又向李越提出了一个直击要害的问题,所有人都开始意识到,这个所谓的“真心话”游戏,如果不能达到它的初始目的——找出吴晓敏的鬼魂,那至少也还能帮她认清自己该把谁作为头号敌人。

    李越阴郁的脸上布满阴霾,他没说话,只是狠狠地盯着高文斌,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去,撕咬他的血肉。

    高文斌见到他的表情,仿佛获得了胜利,又带一丝恐惧,害怕会真地受到攻击,他不需要李越回答,他替他回答了。他说:“是你。是你把那些视频传得哪都是的。”还差点连累了我们,他又在心里补充。

    终于到了肖锋锐的轮次,他的目标自然是季白,“为什么怂恿蓝廷去找吴晓敏的麻烦,因为她喜欢你,被老师知道,让你觉得丢脸了?”

第4章 岔路选项(四)

    所谓的“真心话”游戏,最后成了揭发大会。

    当年的事件被一点点揭露,但没人在乎这其中那些血淋淋的伤害,所有的言辞和罪恶都成了互相攻讦和推诿的利器,好像只要能推选出一个罪魁祸首,其他人就可以被原谅。

    事情的开端已经没有人还记得。

    也许真如肖锋锐所说,是“季白”引燃了一切。

    最初,只是少女的痴恋。

    情窦初开,所有女孩子心中都会进驻一位白马王子。

    “季白”皮相上佳、身高腿长、成绩优良,是高中班级里不少女生的暗恋对象。他似乎也习惯和享受这样的粉红氛围。虽然在那时就已经跟林妙确立了男女朋友的关系,但并不妨碍他继续向人释放魅力、营造暧昧。

    吴晓敏原本只是这懵懂、痴傻少女中的普通一员。唯一不同的也许只在于她的想象力格外出色。

    记录在日记上的初恋情怀,很难说得清有几分真实、几分想象。偷窥了日记的父母不问青红,直接找上了学校,声称要教训那个引诱他们闺女的放荡小子。

    班主任找了“季白”谈话,后者自然矢口否认,吴晓敏的父母在办公室破口大骂,说他敢做却不敢承认。

    外面的学生听了个七八,又再脑补出二三,半遮半掩的绯闻长了翅膀般飞遍了校园。

    不过很快,事情又急转直下。

    因为连吴晓敏自己都不敢声称日记中所写全部都是真的,“季白”挑着日记本中的暧昧桥段与吴晓敏对证,后者被逼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只能承认半真半假的日记其实全部都是编造。

    吴晓敏的父母丢了脸,红着脖子扬长而去,吴晓敏被班主任留下谈话,“季白”出了办公室一脸无辜地叹了一声“晦气”。

    之后,吴晓敏暗恋“季白”,还写了一本与他恋爱的小说的事件被传得人尽皆知,所有人见了她要么挤眉弄眼、要么出言嘲弄。

    之前与她关系颇好的黄继颖最先反水,为与她划清界限,向人爆了不少“密料”,包括却不限于“她保留了季白擦过汗的纸巾”等诸如此类。吴晓敏渐渐从“小说家”又成了“变态”。

    女生们鄙夷她,男生们嘲笑她。

    乔梦凝最先带头孤立和欺凌她。她从很早开始就不喜欢吴晓敏。但最初,吴晓敏的女生缘颇佳,她却被人暗讽为“大小姐”,尽管跟班里的男生如蓝廷、“季白”等关系不错,但这也只能加重乔梦凝被女生讨厌的程度。

    但此一时彼一时了。

    乔梦凝开始肆无忌惮地欺负吴晓敏,没有人会再站出来说话。

    但乔梦凝其实只是想找人撒气而已。她讨厌吴晓敏,却也没到真要把她怎么样的地步。

    事件的升级是从蓝廷等人加入后开始的。

    一开始,是暴力程度的升级,夹杂着对尊严的完全践踏。

    后来渐渐,开始加入了其他东西。

    ……

    乔梦凝觉得这一阶段的事情有点操蛋,曾经试图阻止,但阻止无果后,选择了眼不见心不烦。

    再后来,她有一天收到了有人神神秘秘发给她的视频,镜头对准的是吴晓敏,发视频给她的人说,这视频几乎已经是学校里人手一份。

    没过几天,吴晓敏就从学校阳台跳了下来,整个人从黄继颖眼前直直落下,砸在她眼前,溅了她一身血肉。

    再后来,警察进驻调查,学生们声称是看着吴晓敏自己从走廊窗户跳下来的。

    事件在第一时间被定性为自杀。

    吴晓敏的父母来学校哭闹,说是学校逼死了自己的女儿,要求学校赔偿。

    警察和校方继续调查,就是自杀也总得有个缘由。

    视频理所当然被曝光。

    但里面只能认出吴晓敏的身影,她不哭不闹,目光呆滞地直视镜头。录视频的手机是吴晓敏自己的,传出视频的源头也是吴晓敏的手机,最先收到视频的几个男生一口咬定是吴晓敏自己给他们发的视频,他们只是没忍住传播了一下,蓝廷一伙混在其中,蒙混过关。

    警方的调查陷入暂时的僵局,其他学生的家长于此时介入,认为这场调查严重地干扰了学生们的学习状态。

    案件只能在这里标上一个完结。

    事件最后是校方与吴晓敏父母的扯皮,那就跟吴晓敏完全没有关系了。

    梳理完整件事,季白想:肖锋锐其实说得还真对,“他”完全没道理活得比蓝廷还要久。尽管“他”只在故事的开头出现了一下,后期甚至没有亲身参与过蓝廷一伙对吴晓敏的霸凌,但“他”在整件事情中所起的作用可比蓝廷大多了。

    “季白”才是那个一手主导了吴晓敏悲剧的人,甚至林妙都只是因“他”的关系才被卷进来,但如果单纯从是否“犯罪”的角度来看,“他”却一直清清白白,连一根指甲都没碰过吴晓敏。这白莲花的程度,也就只有吴晓敏父母能与他有得一拼!

    他根本不该叫“季白”,他应该叫“清白”!

    “真心话”游戏还在继续。

    季白却越听越感气结,他这个人一向心大,也很少会动怒,自觉是个“老好人”性格——对他这自我评价,认识他的人一半认可,一半不认可,认可的都是熟人,不认可的都泛泛之交。

    连他这样的一个“老好人”都觉得这帮人死了也不冤。

    甚至要不是觉得会毁“人设”,季白都想直接问问这帮人,“你们难道还觉得自己不该死吗?”

    可惜,轮次不在他这儿。

    已经不知道走过了几轮,提问权现在小乔手中,她问大志:“我们高三时的化学老师姓什么?”

    “化学?是那个个子挺矮的女的?她姓什么?李?”大志疑惑。

    “姓张。”小乔纠正。但没人在乎大志回答错了,毕了业,谁还在乎老师姓什么?

    很奇异地,经过了几番互相撕咬后,能扯出的事情都被扯得差不多了,怒目圆睁和面红耳赤之后,是空虚和疲惫。当大家发现好像再找不出什么可以互相攻击时,就只剩下倦怠和敷衍。

    蓝廷、肖锋锐和“季白”三个人,当初在制定这个揪出“内鬼”的策略时,一定没想过这会变成一场厮杀,也没想过其实这一群人还真没全都熟悉到可以分享彼此秘密的程度。

    诚然,他们曾经共同逼死过一个少女,又默契地紧守着这个秘密。但毕业之后,各奔东西,再相聚时他们也不过都是被称为“高中同学”的陌生人而已。

    互相指责推诿完,那就只剩高中生活可以“回忆”了。

    就是回忆的内容,不免乏善可陈,让人提不起劲头。

    大志回答完,点潘子,“你哥哪个大学的?”

    “我只有弟妹,没有哥……”潘子直挺挺地摊在沙发上。他身形微胖,坐了太久,早坐不住了。

    回答问题的时候,他有些漫不经心。他的精力早被之前那个惊心动魄的阶段耗光了。

    回答完了,一时之间没想好要问谁,他稍稍坐直了一些,打算在人堆里寻一个目标。

    视线扫过去时,他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正诧异地集中在他身上,好像他刚刚是说了一个什么惊天动地的秘闻。

    潘子瞬间激灵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他紧张地觑了肖锋锐一眼,见后者不知何时已经掏出了裤兜中的水果刀,正掰开了盯着他看。

    潘子立马坐正了,仓皇地解释,“不是,不是,是我说错了。听我解释!”

    他很清楚,这个错误与之前大志的不同。大志可以不记得化学老师姓什么,他要是能记住所有老师的姓名那才是怪事。

    但一个人可以不记得老师的姓氏,却总不能把当年成天挂在嘴上吹嘘的厉害堂哥给说没了。

    他想要爬起身,却被越过陈放的肖锋锐一扯领子拽回了沙发,夹坐在两人中间的陈放一骨碌站起来,肖锋锐就欺上前,将锋利的刀尖对准了他的咽喉。

    潘子直接吓哭了,“不,不要!老肖,别!我不是吴晓敏,不是。听我说,我当年是吹牛的,我其实没有哥!我只是吹牛说自己有个厉害的大哥,想让人羡慕我,这才是实话。我刚才是把这茬给忘了,你信我,我真地不是吴晓敏。”

    他见肖锋锐不为所动,赶紧扯着脖子去寻其他人的帮助。

    大部分人都已经站了起来,聚在他们周围,或惊疑、或恐惧地看他。

    他在人群里一眼看见了季白,赶紧大喊,“季白!季白救我!把老肖拉开,信我,信我,我不是吴晓敏!”

    肖锋锐扭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季白一眼,他的面上原本还只是猜疑,在对上季白的刹那,便成了狠戾,“怎么说,季白?你信潘子的话吗?”

    潘子喊:“信我!信我!快救我,季白!”

    悬浮框适时地,也跳出来找存在:

    选项一:救!

    选项二:不救!

第5章 岔路选项(五)

    季白做出选择的同时,感到身边的林妙拉住了他的胳膊,向后扯了一下。

    那是一个明确的阻止姿势。

    他看向她,抬手握住她按在他胳膊上的手。

    她微微皱了下眉。

    下一秒,季白笑了下,拉起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向后退了一步,站到了危险区以外。

    潘子见到他的动作,绝望地挣扎起来。他胡乱地挥舞着胳膊,要挣脱肖锋锐,从沙发上逃走。

    见他情绪变得激动,站得最近的陈放和李越下意识地帮忙按住了他不断扭动的上身。

    电光火石间,肖锋锐一压手腕,将水果刀稳稳地刺进了潘子的咽喉。

    血柱喷在李越的脸和肖锋锐的手上,潘子的身体抖了两下,静止了。

    肖锋锐抽出刀。血流顺着潘子的前胸流下来,瞬间将他的白T恤染成了红了。

    整场行动,都伴随着小乔的尖叫。一直到潘子都僵直着身体不动了,她的尖叫也没有停止。

    肖锋锐拧着眉,对小乔厉喝:“闭嘴!”

    但她停不下来。

    大志一掌捂在了小乔的嘴上,强行让她消音。

    肖锋锐勉强感到满意,他一边冷酷地吩咐陈放和李越把潘子的尸体也送到酒窖去,一边好整以暇地回过身,看季白。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坏人永远让别人来当,自己永远也不会脏手。潘子大概是蠢的,竟然以为你会救他!难为认识这么多年了,他还没看出来,你才是那个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的人!”

    季白没有理会他的讽刺,只是问:“什么潘子,不是吴晓敏吗?你刚刚,不是因为他是被吴晓敏附了身,才杀的他吗?”

    肖锋锐被问得一滞,旋即才反应过来似地道:“啊,对!所以我就说吧,不管吴晓敏附身在谁身上,总是会露出马脚的。看,她刚刚不就露馅了嘛。”

    季白:“那么今天是不是就可以到此为止了?”

    肖锋锐扯了扯嘴角,“当然,‘吴晓敏’都被我们找到了,自然就结束了。”

    大志插口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够离开这里?”

    肖锋锐垂下眸子,瞥他一眼,“明天吧。”

    大志激动地站起来,“为什么是明天,为什么不是现在?你们不是找到吴晓敏,杀掉她了嘛,那为什么还是明天?”

    肖锋锐冷冷地解释:“这里没信号,联系不上人。蓝廷一开始跟司机约定的时间就是明天。明天,自然会有人来接我们。”

    大志微微呼出一口气,勉强被安抚了,他虚脱似地重新坐下来,低喃:“好,明天,明天我要离开这儿。”

    肖锋锐没再理他,自顾到一旁抽烟。

    片刻后,陈放和李越回来,屋内还呆滞的人回过神来,彼此间打了照面后各自避开。

    突然之间,屋内的气氛变得诡异和尴尬起来。

    沙发上还留着一滩血渍,屋外的酒窖中也还存着三具尸体,刚刚他们互相指责推诿,彷如仇敌,如今又变得好像如同处一室的陌生人般,互相避开彼此的目光,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事件的性质已经改变。

    不管是否真有厉鬼藏匿在他们当中伺机索命,他们自己也已经彻底地沉入了深渊。

    潘子死了,死在他们自己手里。不论他是否真被附身,也不论他们当时有没有动手,潘子都死在了他们自己手里。

    众人在古怪的气氛中过了一天,除了季白一直同林妙在一起,其他人都自己待着,谁也不跟谁说话,谁也不看谁一眼。冰箱里的现成吃食到晚上的时候终于被拿空,却也没谁肯去开伙,没吃上的就干脆不吃,早早地上楼睡觉。

    季白和林妙也很早就上楼了。

    季白想要先送林妙回房,再自己找房间睡觉,却在门口被林妙一手拉住,“季白,我有点害怕,晚上陪我好不好?”

    季白当然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下,林妙所说的陪再单纯不过,怎么也不太可能会再有其他意思。

    但一来,身为一名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纯洁大学生,季白不是个随随便便就跟刚“认识”一天的女生在夜晚共处一室的人;二来,当然是更重要的,季白怕死!

    在某一点上,他是十分认同肖锋锐的:吴晓敏要恨也好,要杀也好,首当其中的应该是那个“季白”才对。

    但……那个“季白”根本不在这里,现在在这儿的是他这个季白。

    他分明十分无辜单纯又弱小,怎么也不该跟“该死”两个字牵扯在一起。

    季白不知道吴晓敏是否真如肖锋锐所说,化作厉鬼附身在了某个人身上,但他不相信潘子就是吴晓敏的附身。

    他觉得,如果吴晓敏真地存在,那她就一定还在活着的人当中。

    在肖锋锐说出他们之中隐藏着吴晓敏的附身时,季白曾以为,他要做的是扮演好“季白”的角色,不被人发现掉包。

    可后来的某一刻,他又突然意识到,吴晓敏是要杀光这里所有人的,也许顺序其实并不重要,因为或早或晚,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但如果她意识到,如同她附身在另一个人身上一样,其实“季白”的身体中也已经换了一个灵魂呢?

    她还会坚持一定要这个人的命吗?

    这样的想法,让季白有些茫然。他有点搞不清楚他到底是该隐藏好,还是暴露好。

    但同林妙这样一个理应对“季白”十分了解的人在一起,不管他选择哪条路,看着都像是直奔暴露的方向去的。

    呆得越久,被察觉到内核不对的风险就越高。

    白天迫于无奈也就罢了,晚上还是能免就免吧。

    季白正想找借口开溜,无意间一撇头,视线扫到李越正躲躲藏藏地站在楼梯口,向这边观望。

    见到季白转过脸来,李越立即扭身藏到墙后,避开了季白的视线。

    悬浮框突然又跳了出来:

    选项一:留下来陪伴林妙。

    选项二:坚持离开,留林妙一个人呆着。

    好吧……

    他倒现在也没搞懂这个选项的作用究竟是什么,反正选完了,也没有任何的效果。它就像仅仅只是某种提示,在某个岔路口上,标注上一个以选项表示的“左”、“右”,告诉季白,前面的路是条分岔,还请留神。

    季白说:“好,我今晚陪着你。”

    林妙露出感激的神色,她将季白让进房内,关上门,回身问道:“要不要我帮你去你房间取换洗的衣服?”

    季白摆手,随意地把自己摊到沙发上,摆了个不甚规范的大字型,“不用了,我不洗澡。浴室有牙刷吗?”

    林妙坐到他对面的床沿,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回答他:“有。我自己带了牙刷,浴室里一次性的那个没有拆封。”

    季白点点头,“那就行了。我待会儿刷个牙就睡了,澡就不洗了。”顿了顿,他又补充,“你也别洗了,早点睡吧。”

    林妙看了他一会儿,笑起来,“行呐!你不嫌我臭就行。”

    “啊?”季白脑袋往前凑了凑,“没臭吧,一天不洗怎么会臭?没事,反正我鼻子不好使,闻不出来的。”

    林妙收了笑:“……那行。”

    两个人静静地呆了会儿,林妙问季白,“你说,我们明天真地能够离开这里吗?”

    季白垂着眼,这时候,他似乎是应该安慰一下林妙,告诉她一定可以的。

    但事实上,他心里也十分没底。

    他甚至比林妙还要茫然。

    至少,林妙不必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直到现在,季白也不能够肯定,现在究竟是幻是真。

    更不知道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里。

    他是真地突然穿越,变成了另一个季白?还是只要达成某个结局,就能“通关”离开这里?

    如果是前者,那他是怎么来的?还回得去吗?

    如果是后者,通关的要求又是什么?是找到吴晓敏,还是从她的手上活下去?

    他通通都不清楚。

    他唯一确定的是,如果吴晓敏真地存在,那她总是会现身的。剩下的人会越来越少,范围也就会越缩越窄。

    林妙探过身来,拉住季白的一只手,捧住,“季白,无论如何,哪怕是我最后出事,你也一定要好好的。我是不想你受伤的,你明白吗?”

    季白定定地看了林妙一会儿,反握住她,郑重地回道:“我也是。”

    林妙抿唇笑了下,放开他,站起身,“我们晚上要怎么睡?好像只有一床被呢,要不要我再去找一床?”

    季白:“不用,我睡沙发。”

    林妙惊愕,“这是单人沙发……”

    季白站起身,去卫生间刷牙,“没事,一样睡,包夜的时候习惯了。”

    林妙跟着他,“包什么夜……”

    季白:“网吧。”走到卫生间门口,他严肃地站定,“女士,我要洗漱了,请不要再跟。”

    林妙:“你不是不洗澡?”

    “是的,但我要上厕所。”说完,季白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季白上完厕所又洗漱完出来时,林妙正开着电视不断换台。

    季白招呼她,“快点洗漱,早点睡吧。”

    “好。”林妙听话地关了电视,进到卫生间内。

    季白回到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

    他本以为,这会是一个无眠之夜。

    但没有想到,他竟意外睡得香甜,甚至连林妙是什么时候从卫生间出来的,都不清楚。

    再睁眼时,天光已经大亮。

    林妙仍在床上睡着。

    走廊上有一点点动静传来。季白没有叫醒林妙,自己走到房门,打开。

    大志站在不远处,回头看见他,沉着脸说:“陈放死了。”

第6章 岔路选项(六)

    陈放的死,既预示着吴晓敏的复仇事件还没有结束,也宣告了昨日他们对潘子的杀害就只是杀害。

    在大志沉着脸说完话后,他就闷头进了自己房间,没一会儿拎了个背包出来,一声不吭地往往下走。

    刚查探完陈放尸体的肖锋锐与他撞了个正着,前者问:“你这是干什么?”

    大志红着眼,怒目而视,“老子受够了!我现在就要离开这儿,我TM的一分一秒也不会再这儿多待了!”

    肖锋锐拉住他,“车还没来,你要怎么走?”

    大志一把甩开他,“那车什么时候会来?你说今天就来?可它在哪儿呢?我不会再等了,我要离开这里,就是走,我也能走回去!”

    肖锋锐又去拉他,“你等一会儿!”

    大志突然往后一退,一手从背包中掏出一把瑞士军刀,比划着指向肖锋锐,“你TM别再碰我!你以为只有你有刀吗?我告诉你,我也有!别TM逼我!我可不是潘子,把我逼急了,我也是会杀人的。”

    肖锋锐举高双手,退开一点,“你能不能冷静点,大志?你看,只有你在这里发了疯一样地大喊大叫,但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如此。”

    剩下的所有人,此时都分散地站在走廊上,静静地看着肖锋锐和大志之间的交涉。

    人,又死了一个。

    他们杀了潘子,却并没有能够结束一切,吴晓敏的复仇还在继续。

    但好像除了大志,所有人都已经对此感到麻木。之前还恐慌、担忧的众人,如今脸上却除了苍白和阴郁外再看不出其他。

    大志一手高举着短刀,一手捂住嘴,他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要很压抑地才能让自己正常说话,而不是大喊大叫,“我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我要疯掉了,我要离开这里。”

    肖锋锐皱眉,“离开又能怎么样呢?只要吴晓敏还附身在某个人身上,还能继续杀人,那不管你去哪,她总还是会再去找你的,事情并没有结束。”

    大志继续哭:“我不管!我要离开这儿。我不想死在这儿!我不该死的,我没想过要逼死吴晓敏,逼死她的是你们,不是我,我就只是上了她几次而已,别的我什么也没干!我不该死的!”

    肖锋锐嘴角下撇,轻轻冷笑了下,却不再说话。

    大志突然一个激灵,恍然道:“其实你才是吴晓敏的附身!”他扭头,左右逡巡一圈,看到季白,“季白,是他,他才是吴晓敏的附身!”

    季白偏了偏头,淡漠地回应,“是吗?不太像。”

    大志着急地往他那边窜了一步,试图向他力证自己的发现。

    但肖锋锐却就趁着他注意力移到季白身上的瞬间,猛然掏出水果刀,一刀刺向了大志的腹部。

    大志惊愕地瞪大眼,来不及反抗,第二刀便落了下来,然后第三刀、第四刀……

    直到他再无任何意识地滑倒在地上。

    所有人都缄默地看着这一切,形如共谋。

    用大志的衣服擦干净刀刃上的血迹,肖锋锐站起身,笑着看向季白,“我们昨天,是不是有一件事情忘记说了?”

    季白皱眉,“你指什么?”

    肖锋锐:“就那个啊!吴晓敏虽然有了附身杀人的力量,但她的附身是有前提的,她需要被她附身的人自愿用自己的命偿还她的命,才能成功附身。”

    他低头看了一眼大志的尸体,“我们昨天好像真是忘记说这个了啊!要不然他怎么会傻到认为是我被附身了呢?对吧?”

    肖锋锐寻求季白的同意,“看,你这个知道的人就绝不会这么以为。”

    季白:我其实不知道……所以这又是新线索咯……

    肖锋锐还在不停地叨叨:“同样的,季白,你也是不可能被附身的,对吧!因为你可不是个会去偿还别人的人啊!”

    季白冷笑,“那你觉得谁会是那个人?被你杀掉的所有人吗?肖锋锐,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回去吧?你刚刚说的,不解决吴晓敏,无论我们逃到哪儿,她都会再次找上来。可就算我们这次找到了被她附身的人,谁又能保证不会有下一个?所以,不如干脆把她可能的附身对象都杀掉,让她永远都不能再复活,对不对?”

    神色漠然的其他人终于因为这句话而有了一丝触动,但也仅仅只是一点,像是终于听到了死亡判决的囚徒,在感受到绝望和恐惧之前竟先感到了一点解脱。

    肖锋锐扯着嘴角笑了笑,不答话,只自顾地握着水果刀下了楼。

    李越突然一下子扑到大志的尸体上,快速翻找,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喃喃说:“大志的手里的刀不见了。肖锋锐刚刚收走了他的刀……”

    他失了会儿神,又猛然地跳起来,冲到季白身前道:“你早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为什么不早说?你跟他也是一样的想法吗?觉得只要杀掉所有人,自己就安全了?”

    季白推开他,“那你呢?按住潘子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我……”

    季白并不想要听他的答案,他不再理会李越,拉着林妙去一楼厨房。

    这一次已经没有人再去管什么尸体不尸体的,陈放也好,大志也好,都被留在了原地。

    季白和林妙一路下来,并没有见到肖锋锐。

    季白也懒得管他去哪了,自顾开了冰箱翻找吃的,“人是铁饭是钢,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先吃早饭吧。”他搜寻一圈,发现冰箱里已经没有熟食,干脆拿出四个鸡蛋,回头问林妙,“我们煎几个鸡蛋吃吧,又快又好做。”

    林妙点头,看着季白关了冰箱,回身把鸡蛋放到料理台上后,又去找锅铲和食用油。

    “你是她吗?”林妙问。

    “什么?”季白抬头,笑了,“谁?吴晓敏?刚刚肖锋锐不也说了,我不可能去自我献祭,换回吴晓敏嘛!怎么?你觉得是我?”

    林妙垂眸,“我就是觉得,你与之前好像不大一样。”

    季白轻声问:“多久之前呢?”

    “什么?”林妙没有听清。

    “没事,你吃甜的咸的?”季白已经把一颗鸡蛋打到了锅里,正一手托着糖罐,一手托着盐罐,犹豫不定。但不等林妙回他,他又自己下了决定,“要不一样俩吧!”

    林妙愣愣地看他。

    季白冲她笑,“行吧!然后你挑喜欢的,剩下给我。”

    他抬头间,视线瞥到客厅,见到小乔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下来,但并不过来,而是自己一个人缩在沙发上。

    林妙顺着他的视线扭头看过去,想叫她,“小乔——”

    季白阻止,“别叫了,让她自己呆着吧,她也不会过来的。”

    林妙低头想了想,没说话。

    季白煎了四个荷包蛋,虽然不太成型,但味道还不错,除了其中有个盐没完全化开,咸的地方有点太咸外,都称得上完美。

    两个人虽然吃完了早饭,但反之也没处可去,毕竟楼上还有两具尸体,干脆就继续窝在厨房,打发时间。

    其间,肖锋锐所说的车一直未到,他自己也不知去向。

    一直到中午,李越才从楼上下来,见到三个人,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到了季白和林妙这里。

    可能是因为早上的争执,李越的神色显得有些尴尬,一副十分想要道歉却又怎么都开不了口的样子。好半天之后,他才磨蹭出一句,“锋锐去哪了?怎么一直没见?”

    季白正喝着一听可乐,“下来的时候,就没见着了。”

    李越面上一变,“他不会是把我们扔这儿,自己走了吧?”

    季白嗤笑,“怎么可能!我们都还没死绝,他不怕吴晓敏继续找他报仇吗?”

    李越面上更加难看,“季白!”他恼怒地叫了一声,又自己调整好情绪,试图保持平和,“可这就这么大,外面也没什么去处……”

    季白:“谁说没有,还有酒窖呢。说不定他是怕那边的三位也变成厉鬼,提前处理去了。”

    李越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从前不是这么说话的……”

    “因为我也觉得烦了,再继续被困在这儿,我可能会跟大志一样爆发也说不定。”

    李越似乎马上接受了这个说法,他低头苦笑,“是啊,谁不是呢……”

    沉默了一会儿,他抬眼,小心地瞥了林妙一眼,下定了决心问季白,“我能单独跟你说点事儿吗?”

    季白看林妙一眼,“有什么非得单独说的?你要说,在这儿说也是一样。”

    李越面上现出祈求的神色,“求你了,是跟吴晓敏有关的,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只耽误你一点时间。我……我其实昨天晚上就想要告诉你的……”

    林妙插口道:“没关系,你去吧,我在这待一会儿,没事的。小乔其实也一直在那边。”

    李越:“真地,就一会儿!”

    悬浮框出现:

    选项一:去。

    选项二:不去。

第7章 岔路选项(七)

    季白最终随李越上了楼。

    上楼前,他顺手在客厅的角落抽了跟装饰用的高尔夫球杆,李越见到他的动作,原地呆愣了两秒,脸上阴晴不定地闪过数种神色,最后才喃喃道:“我没有恶意……”

    季白掂了掂球杆,“我也没有。”

    李越看了他一会儿,终于还是背对着他率先走上了楼梯。

    季白拎着球杆跟上去。

    二楼的走廊上,伏着两具尸体。

    一具自然是大志的,另一具却是高文斌。他同李越一样,在大部分选择下楼后,留在了二楼。

    李越领着季白一直往高文斌尸体的方向走,走到还有一两米的距离上才停下来,他回身看季白,“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季白:“现在不论是谁死……都还有惊讶的必要吗?所有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事情:你杀了高文斌。”

    李越慌乱地摇头,他想靠近季白,却被对方用球杆抵着肩头推出一点距离,于是他就只能隔着一个球杆的距离向季白解释,“不是的,是高文斌想要向我动手,我迫不得已才杀了他的。他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针对我!今天早上你们下楼之后,我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后来他来敲门,我一开始没有开门,但他说锋锐疯了,我们必须联合起来,一起离开这里,所以我就开了门。我们说好一起下去找你们,他却突然向我动手,我这才杀了他的。季白,你相信我,我是自卫的,我不想杀他,但不杀他,我就会死!”

    季白无所谓地点点头,顺便也放下了一直举着的胳膊和球杆,“OK,我相信你,然后呢?”

    李越显然没想到季白会如此轻言相信,他准备好的更多解释立时被堵在了嘴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迟疑了好一会儿后,他才垂了头,很沮丧地道:“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其实都不重要……”

    季白点头,“确实!不过好处是,每死掉一个人,对我们活着的人来说,威胁就少一分。所以既然是好事,怎么发生的就不要追究了。”

    李越惨笑,“是好事吗?这难道不是意味着,没有了其他人,那很快就会轮到我们了吗?”

    “大结局总是要来的,或早或晚。”

    李越定定地盯着季白看了一会儿,疑惑,“季白,你真地是季白吗?”

    季白笑,“怎么?你也怀疑我是吴晓敏的附身?”

    李越迟疑了一下,缓缓摇头,“不,不会的。应该不是你。我不觉得是你。”想了想,他又更加肯定地道:“不会是你的,我认为,你是最不可能的那个人!”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赶忙慌张解释,“当然,不是因为像锋锐说的那样,你,额,你……”是个不懂偿还的人。

    季白看他慌张的样子都觉得可怜,“没事,没事。但为什么你会觉得不是我呢?”

    李越缓和下来,无声地叹了口气,“就是从吴晓敏的想法出发吧——当然,一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原来吴晓敏要附身的话是会有前提限制的。不过我一直在想,如果吴晓敏真地选择了一个人去附身的话,她会选择谁?”

    他小心地觑了季白一眼,低声而肯定地道:“我觉得,只会是林妙或小乔中的一个。”

    季白笑了笑,“所以你昨天才鬼鬼祟祟地盯着林妙?”

    “对。”李越点了下头,爽快承认。他顿了下,看季白没什么反应,不由疑惑,“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会认为是她吗?”

    “我倒是不好奇这个。”季白摇了摇头,突然用球杆一指高文斌的尸体,“我其实比较想知道,你是用什么杀的他,会让他流这么多的血。”

    李越脸上一白,“你刚刚不是说,既然是好事,就不用追究是怎么发生的吗?”

    季白:“如果你不提林妙,那我的确是不太想知道。但显然,你现在是想要说服我,林妙就是吴晓敏的附身。那么我想,也许你该先证明你自己不是。所以……不如,就从你是用什么杀了高文斌开始。”

    李越:“季白,其实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更能够觉察林妙的不对——”

    “是大志的那把军刀吗?早上被肖锋锐拿走了的那把。他下楼之后,又从外面通过窗户爬上了二楼,你们杀了高文斌,之后你引我上来,他则去找林妙和小乔?”

    李越抿着唇,一时没有反驳。过了一会儿,他才问:“既然你猜到了,那为什么还跟我上来?”顿了一下,他突然醒悟似地讥笑起来,“你也早就怀疑是林妙!但是你不敢对她动手,你是故意要让锋锐去动手的。哈!这果然才像是你的风格嘛,季白!”

    季白也甩着球杆轻轻地笑了下,“不是,我有点纳闷,在看过了胖鱼他们的尸体后,你们为什么还会觉得一个普通人是可以对付得了……‘鬼’的呢?”

    李越神色一僵,“什么意思?你觉得死的会是锋锐?”因紧张和恐惧,他的脸整个涨红着,青筋几乎要冲破皮肤,“季白,你这么事不关己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觉得吴晓敏最后会放过你?你怕不是自恋得傻了吧!我告诉你,吴晓敏不会放过你的,她不过放过我们任何一个人!除非我们先杀了她,否则谁都活不下去!”

    季白:“那你们杀高文斌又是为什么?不是觉得林妙才是那个附身吗?”

    李越心虚地垂下头,“是他先对我动手……”

    季白哼笑,“就像我早上说的,肖锋锐为杜绝吴晓敏再次附身,会杀掉我们所有人。”

    李越猛地抬头,“不!他还需要有人帮他善后!我们这么多人在一起,最后只有他一个人活着,他要怎么善后?他需要人帮他!我们两个,我和你,季白,锋锐相信我们绝不会任吴晓敏再活一次,他不会杀我们,他希望我们帮他。”

    “所以那个……”季白又一指高文斌的尸体,“是你给他的投名状吗?”顿一下,他问:“那我需要吗?”

    李越笑起来,因为感觉到季白似乎有所松动,他的神情放松了少许,“我们知道你很喜欢林妙,放心,不会让你向她动手的。”

    季白点头,“对啊,还有小乔,正好!”

    李越松了口气,“是呢!”

    悬浮框突然再一次不合时宜地跳了出来:

    你认为这栋别墅中的“鬼”究竟附身在谁的身上?

    选项一:肖锋锐

    选项二:李越

    选项三:林妙

    选项四:乔梦凝

    选项五:季白

    (本选择为最终选择,倒计时1分钟。)

    开始!

    随着倒计时的开启,季白的耳边甚至能听见秒数走动的声音。

    他一直到现在也没搞懂,这个莫名其妙的选项的意义是什么?

    他一直老老实实地跟随着剧情、顺应着选项,走到现在,可却不得不对这最后的一个问题发出质疑:这个别墅里面,还有不是“鬼”的吗?

    倒计时的最后一刻,季白选定最后一项作为答案。

    他握紧球杆,在李越放松的神色中突然出手,一杆挥向了他额头太阳穴的位置。

    李越毫无防备地被击中,眼前一晕,但并没有真被打中要害,他本能地掏出军刀,混乱往前乱挥,可惜他与季白之间距离太远,军刀根本无法近身。

    无效的反抗中,金属球杆已经一下又一下地砸向了他的脑袋。

    他最终还是倒了下去。

    待到李越完全没有了反应,季白停下来,用球杆拄着地,背靠在墙上喘气。

    大滴大滴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将他的视线完全模糊了。

    他之前一直都在告诉自己,这有可能只是个梦,也许再醒来,他还在英语课堂上,甚至说不定下课铃都响了,他可以去食堂吃个饭,然后就回寝室,舒舒服服地补觉。

    但刚刚手上传来的触感,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自我欺骗。

    他来到一个奇怪的地方了,可能再也回不了家。

    他动手杀了人,这是他过去二十年从未想过会去做的事情。

    他回不去了!

    季白哭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稳下情绪。

    他擦了眼泪,提着高尔夫球杆下楼。

    经过一间房时,他进到卫生间去照了一眼镜子。

    红肿的眼睛一看就哭过,显得有些丢脸。

    季白抽了抽鼻子,想洗把脸,看了一眼,又觉得意义不大。

    弄一脸水的,用什么擦?

    手纸还是不知道是谁用过的毛巾?

    说不定更狼狈。

    只抹了把鼻子,又洗了个手,他就拎着球杆下楼了。

    楼下,小乔还好好地缩在沙发中,只是神色麻木地盯着厨房的方向,一动不动。

    季白往厨房的方向走,远远就能看到肖锋锐和林妙分站料理台的两侧,神色不善地对峙着。

    见到季白过来,肖锋锐扭过头,视线先扫到球杆上的血迹,他皱起眉,“季白,你不相信林妙就是吴晓敏?”

    林妙手中握了把菜刀,但看姿势就觉得杀伤力十分有限,“季白,你别听他胡说,他才是‘鬼’,是他一直在杀人!”

    肖锋锐轻哼,“季白,你相信谁?”

    季白没理肖锋锐,他径自看向林妙,“别演了,让我们快点结束这个闹剧可以吗?我实在是已经很累了。”

    林妙愕然。

    肖锋锐得意,“我说,你也不会蠢到现在还看不出真相的程度。”

    季白还是不理他,“你不是想要复仇吗?那为什么还不动手?是白天没办法杀人吗?”

    林妙垂眸,握到的手臂微微下落,“你要帮他除掉我吗?”

    季白摇头,“不,我只是希望你快点。因为我也在这儿待烦了,所以我们能不能按一下快进键,赶一下进度?”

    肖锋锐怒目圆睁,“季白,你傻——”

    他的话没有说完,林妙手中的菜刀突然以极快的速度飞出,在任何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砍断了肖锋锐的脖子。

    刀速太快,他的脑袋甚至跟着一起飞行了一段,然后身躯缓缓地向后倒了下去。

    这个场景实在太过诡异。

    已经恐惧到麻木的小乔久违地尖叫起来。

    季白也楞了下神,然后就听林妙用那仍旧温婉如水的声音问他:“这个速度,你看行吗?”

    季白惊得汗毛倒竖,他手上的球杆松了松,“下一个是我吗?”

    林妙不答反问:“什么时候发现是我的?”

    季白回忆,“挺早了,一开始是因为你太镇定,然后‘真心话’的时候,你是唯一一个问问题的时候,在问‘为什么’而不是甩锅或指责的人。还有,我那晚睡得特别熟,熟得不正常,再加上肖锋锐说被附身的人其实是自我献祭的。”他嘲讽地笑了一下,“这群人当中,心里还有赎罪这个想法的,可没有几个。”

    林妙笑,“看来,我的破绽其实有很多。”

    季白苦笑,“是啊……”可惜,有的时候,人会露出破绽,不是因为隐藏不好,而是实力强大,并不畏惧败露的风险。

    肖锋锐就是想不透这一点。

    林妙:“那么……昨晚说,不想我受伤,是为了安抚我吗?”

    季白楞了一下,“不,我是真地希望……如果可以……你能没有受过那些伤害……”

    林妙静默了片刻,“你果然不是他。”

    季白心下一惊,握紧了手中的球杆。

    林妙却笑了下,轻声道:“好吧,我放你走了。”

    随着林妙的话音落下,一道强光照进季白的眼睛,他下意识地闭了下眼。

第8章 卡牌空间

    季白感觉,自己好像只是晃了下神。

    然而视线再次聚焦时,他已经脱离了别墅,坐在了一张书桌前。

    身下,是一把白色的高背皮质转椅。面前,是一张同色的木质书桌,桌面上摆着一台像笔记本电脑一样的东西。

    此时的电脑屏幕上,自动弹开了一个白底黑字的窗口,上面显示:

    编号:7-17951试炼完成。

    结算奖励:5000积分

    效果卡:终极BOSS的好感

    这是什么鬼?

    季白没急着去探究这个所谓结算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起身,先探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以白色为主色调的单人间,装修风格很像便捷酒店,屋内不过二三十平米大小,一张一米八的床占了大半面积,床两边分别是书桌和床头柜,对面有一排空衣柜,用来存物。

    房间内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通向外面,玄关对着床尾,中间一条大约三米左右的走廊,走廊一侧是置物架和卡在墙内不过一米来高的冰箱,另一侧是卫生间,可以洗漱、淋浴。房门看不出是什么材质,门把手一拧就开。

    门外,是一条长长的,几乎看不到尽头的走廊。

    季白只在门边站了一会儿,并没有走远去看。门锁是感应式的,关门自动上锁,他怕出去之后就进不来了。

    关上门,重新回到书桌前。桌子上除了像笔记本的设备外,还放着一个卡牌包。卡牌包是半透明的卷轴样式,八个卡牌位并列在一起,第一个卡牌位上已经插着一张看不出材质的半透明卡牌。

    季白看了会儿,伸手将卡牌包拿起来。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卡牌包的刹那,原本就是半透明的卡牌包瞬间雾化,如轻烟般在半空中滑出一道轨迹,随即又在他的面前重新凝结聚合,幻化成一排虚影般的卡牌位悬在他的眼前。

    瞬间转移都转了这么多次,季白如今看见什么都不觉惊讶。

    他极为淡定地触摸了一下卡牌位,空着的卡牌位是摸不到的,但却能摸到装在第一个卡牌位上的半透明卡牌。

    甚至,他的手指只是轻轻的拨弄了一下,那张半透明的卡牌就瞬间变为实体,掉到了他的手中。而他面前的卡牌位也随之消失。

    那张卡牌的材质不明,身份证大小,厚约一二毫米,一面磨砂,一面光滑,光滑的那面上隐约可在左上角上看到银光的7-17951字样。

    季白研究了一会儿,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他一手无意识地翻转着卡牌,重新在电脑前坐下。

    页面仍旧停留在之前的窗口上,季白试着晃了晃鼠标,没有丝毫反应。窗口页面除了上面显示的字外,只有关闭符号,再无其他。

    晃了两下鼠标后,季白点击右上角的×符号。在页面迅速消失的同时,笔记本键盘的左侧突然弹出了一个卡牌槽,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白色的卡牌。

    这张卡牌要比之前的那张薄很多,材质像玉石,又隐约感到一点可弯曲的弹性。

    卡牌的一面印着“效果卡(特殊)”,另一面是具体的说明:

    终极BOSS的好感

    效果说明:被动效果卡,在被关卡内终极BOSS感知的瞬间,随机增加他对你的好感度,好感度不设上限。

    有效次数:5

    特殊说明:终极BOSS所指为该空间内最具控制力的可能存在,若该存在为试炼者,则有效次数减一,效果为无效。

    备注:“对于能够被称作BOSS的人来说,他喜欢或不喜欢你,并不影响他想要杀你时的手速。除非你想要玩一场好感攻略游戏,这张卡牌其实并没有任何用处。而这里,并不提供恋爱游戏。”

    好……吧……

    季白看着卡牌上的说明,无声地叹了口气。虽然还是什么都不懂,但至少知道那排卡牌位是用来干什么的了。

    他顺手将弹出的卡牌槽推回去。

    屏幕上再次跳出一个窗口,窗口页面上是一副简要的图画说明,画面上是并列一排的八个卡牌位,被分成数量不等的三份。

    前两个卡牌位仅仅挨在一起,第一个上面写着:身份卡,第二个上面写着:本命卡。

    中间五个挨在一起,共同被标注为:一般卡。

    最后一个被单独隔开,写着:特殊卡,可重叠。

    季白不经意地心念一起,透明的卡牌位重新出现在眼前。他试着将右手上那张带编号的卡牌插进第一个卡牌位,触碰的刹那,卡牌瞬间虚化透明,安静地竖立在卡牌位上。

    随即,他又如法炮制,将第二张效果卡放入了特殊卡位。

    放好的同时,眼前透明的卡牌位消失,一点也不耽误视线。

    季白抓了抓头发,也不知道是该感到新奇好,还是该感到烦躁。

    他关掉卡牌位的说明页面,新的窗口再次跳出。

    最上面是一行字:“请7-17951抽取本命卡”,字下面是一个五指张开的手指图案。

    季白试探性地将右手按到图案上,随着他的手掌与屏幕的贴合,手掌的图案被逐渐点亮。

    片刻后,亮光熄灭,卡牌槽再次弹出,又一张卡牌静静地躺在卡牌槽内。

    季白捡起卡牌,它的材质与效果卡相似,只是颜色是透明的,上面只写了三个字:“扑克牌”。

    “扑克……牌?”啥意思?季白懵逼地轻念出声。

    随即,他手上一沉,没有防备间手上的卡牌瞬间转化成一副崭新的扑克牌,然后顺着他的指尖散落在地。

    事发突然,季白只来得及抓住了一小半牌,余下的大半瞬间掉了满地。

    他认命地蹲地上捡了半天牌,又拢在一起数了数,54张一张不少。

    可……用来干什么呢?

    这副牌,说是抽取的本命卡,可跟外面买的扑克牌毫无二致,连背面的纹饰都是最常见的那种,除了用来打扑克外真是看不出有任何用处。

    此时,页面上的文字自动转换:新手指导已完成。

    页面随即自动关闭,留下空荡荡的一片桌面。

    季白扶额,随即无奈地站起身,再确认了一圈这屋子里已经再没有什么可供探索的东西,这才重新捡起刚刚放在桌上的扑克牌,将一整副牌重新变成卡牌,插入到本命牌的卡牌位上。

    唯一可欣慰的就是这套操作并不难,几乎他心中意念稍起,卡牌就会随意而动,极为方便。

    收拾好他现在仅有的这几张卡牌,他走出房间,进入到那几乎看不到尽头的走廊。

    走廊大约两米来宽,除了他出来的那扇房门外,看不出还有别的空间。房门的中央刻着门牌:7-17951。他试了一下,用身份卡能够重新打开房门。

    之后,他随便的选了一个方向,顺着走廊一路向前。

    走廊不是一条直线,中间转了几道弯,一直没什么东西。

    大概走了四五分钟,一道电梯门出现在走廊的一侧。

    季白默默地回忆了一下之前拐过的弯道,有点怀疑这是一条闭环走廊,不论当时他选哪个方向,最后都会走到电梯的位置。

    电梯只有向下的按钮,季白按了后,只等了少许,电梯门便打开。

    他进入电梯,里面的楼层按钮有五十个之多,但只有一楼和二十三楼是亮的,其余都是暗的。

    季白按下一楼,电梯迅速下行,片刻后便打开。

    瞬间进入眼帘的,是一间封闭的六边形大厅,厅内灯火通明,中央零散地布置了些卡座。

    季白一走出电梯,最靠近电梯的一处卡座中,就噌地站起了一个娃娃脸的男青年,几步移到季白身边,自来熟地笑道:“兄弟新来的吧?”

    季白心下防备,面上却不显,也跟着笑起来,“怎么算是新来的?从哪觉得我是新来的?”

    娃娃脸青年笑了笑,侧过身往距离电梯较近的那一片卡座随意一指,“看到那些盯着电梯的人了吗?都跟我一样,是专盯着电梯等接客的。”他又一指季白出来的那部电梯,“这部,是D级通道,最高能上到50层,所有的D级和新人都住在50层以下,所以新人来,也只会从这部电梯里出来。我们这种专门做新手指导生意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这盯着,只要是个脸生的,一下就能认出来。”

    季白此时脑袋里的疑惑真是多得都不知从何问起,“D级是什么?”

    娃娃脸冲着他摇了摇手指,“问错了,你应该先问新手指导是什么。”

    并不等季白回答,娃娃脸就已经继续道:“想要在这个空间生存下去,有很多常识是你必须掌握的,但系统不会教导你这些,这就需要有我们这样的老手来对你进行指导。当然,你也可以花时间慢慢研究,但我不得不先提醒你,虽然在卡牌空间里,时间几乎是停滞的,但这里的生存成本也很高,与其你把时间花在去探索研究空间本身上,我建议你还是尽快了解清楚情况,然后为自己找一条生存之路更好。”

    季白思索了一下,“新手指导不是免费的吧?”

    娃娃脸笑起来,“当然啦,卡牌空间里,没有‘免费’这个东西。”

    季白:“报酬是什么?”

    娃娃脸打了个响指,一张身份卡瞬间出现在他指尖,“当然是积分。”

    “多少?”

    “1000。”

    季白皱眉,“我怎么知道你告诉我的东西值不值这些积分。”

    娃娃脸:“兄弟,相信我,这里看着大,其实加加减减封顶不过万把人,我们都被困在这儿,除非死,否则谁也跑不出去。见过一面的人,就总会再见第二面的,谁都不敢保证再见面的时候需不需要求人搭把手。更何况我就在这里做生意,你要找我轻而易举。新手指导,一是赚点积分,二是结点善缘,我也不至于为了1000积分就得罪个人。”

    一个试炼给了5000积分,但没法判断这是试炼任务的平均积分水平,还是最低水平。不考虑太多,1000积分就是五分之一的试炼收益,而试炼的内容却无异于在刀尖上行走。

    季白压价:“500。”

    娃娃脸毫不犹豫,“成交。”

    季白:妈蛋,对方毫不犹豫一答应,就觉得自己被坑了怎么破?

第9章 末日营救(一)

    季白坐在电脑前,果然如娃娃脸吴晓所说,从政务大厅购买了任务进行系统后,就可以在电脑上进行任务预定和选择。

    这里的所有人,都要靠着完成试炼任务来提升自己,并获得在这里生存下去所必须的积分。

    积分存在身份卡里,这里的一切消费都以积分来结算,而除了他现在所待着的这间屋子以外,所有的一切都是收费的,包括最基本的衣食住行。

    在这里,时间几乎是停滞的,新陈代谢的水平维持在最低,电脑上提供了时间显示,24小时制,每24小时为一轮回,但不设置日期,也感受不到白天或黑夜的区别。

    据说只有新人才会在意时间,甚至大多数新人在刚来到这里时会自己记录天数,但往往要不了多久就会放弃。

    没人知道这里是干嘛的,他们是如何来的,又要如何离开,这些东西也通常只有新人才会挂念。待久了,就会觉得这些问题都毫无意义,还不如想想如何活过下一回的任务。

    当然,任务并非强迫式的,甚至想要进入新的任务还需要使用积分来进行购买。

    但,任务是赚取积分最为有效的方式,没有积分,在这里根本就活不下去。

    在这里,系统并不提供“食物”,要维持生命,他们需要购买营养剂来维持身体的运转。这里的营养剂可以视为一日三餐的替品,需要每24小时吸收一支,没有的话后果如同禁食。

    营养剂一支500积分,可在一楼的“超市”购买,里面除了营养剂外,还能够买到日常生活所需的一切物品。

    一楼除了超市外,还有政务大厅、交易市场、竞技场、拍卖场、赌场、会议室、模拟场等一系列公共设施。

    其中政务大厅负责处理与系统相关的一切事宜。不过如果懒得去政务大厅的话,也可以购买相应的软件到自己的电脑上,自行操作。就如最基本的任务系统,就是季白花1000积分买的。

    交易市场是试炼者们用来互相交易卡牌的地方。卡牌是这个空间存在和维系的基本,久而久之,这里也就被大家称为了卡牌空间。

    竞技场对应任务系统中的竞技模式,每天8点至15点是竞技模式的申请时间,当日申请竞技的所有试炼者会被随机分组,两两对战。竞技场采用分级模式,像季白他们统统都属于D组。竞技场在17点正式开始,可以买票入场观战。但不论是申请参加还是买票观战,都只能进入到自己相应等级的场次。每一日竞技场的开放时间取决于参加的人数,迟到者判负,轮空者判胜。D等级的竞技场,若参与场次达到50、胜率达到50%,则可以晋级为C级。

    拍卖场、赌场限时开放,想要参加需要提前申请,购买参与资格,获得资格后,系统会在下一次场次开放前提前24时给与通知。

    会议室和模拟场可以随时申请租用。会议室的租用对象一般为小队、佣兵团和小型的社群。模拟场是用来训练和修行的,租金以小时计,按吴晓的话来说,如果不是积分多到烧得慌,不如趁着任务的时候来训练,性价比更高。

    不过这些东西暂时都跟季白无关。他现在还是一个纯粹的新手试炼者,最急迫的目标是尽快熟悉这所谓的卡牌世界,找到安身立命的根本。

    跟着吴晓在一楼逛了一圈,除了用1000积分购买的任务系统外,季白还买了三支营养剂,一些换洗衣物,以及诸如牙膏、牙刷、毛巾、洗头膏、漱口杯等等的生活用品,再加上付给吴晓的500积分,他的卡上现在就只剩170分了。

    不过他在政务大厅的时候就已经确认过,第一次到政务大厅办理任意业务的人,可以免费从任务系统中领取单人或组队任务一次,所以倒也不算穷途末路。

    毕竟钱是赚出来的,不是攒出来的。

    反正最坏最惨,也不过是去报竞技场,体验真人PK罢了。

    任务一共分为8种模式:单人模式、组队模式、对抗模式、情境模式、竞技模式、副本模式、家园模式和探索模式。

    其中只有竞技模式是无限度免费申请,据说这个模式之所以免费,是因为花费都由观众出了。当然,这只是试炼者们私下的吐槽而已。

    竞技场的胜者,不仅可以获得胜率的提升,而且还可以分得当天的竞技场门票分成积分。

    除去竞技场模式,其他模式都要使用积分进行购买。但也不是所有的模式有积分就能买的,副本模式、家园模式和探索模式都需要达成特定的条件才能进入。

    总而言之,积分在这里就是金钱,上个厕所都要用积分——虽然房间免费,但他们每个月要扣水费、电费,不交就停水停电,没水……当然非要上厕所的话,也还是可以上的。

    吴晓吐槽,说卡牌空间就是异次元的周扒皮,他们就是可怜的次元长工,被恶霸地主抓来去任务世界里拿命赚积分,再通过消费的方式把这些积分上交给卡牌势力。最可恶的是,他们连想要用“工作”赚积分,都还得先花积分买“工作”。

    简直是没处说理。

    对这些,季白此时的感受还不甚强烈。

    他的当务之急,是尽快适应卡牌世界的生存法则,在想起他的——诸如他到底是怎么来的、原本世界里的他如何了、要如何离开这里等等——之前,他得先能够在这里活下去才行。

    这当然就是从适应任务开始。

    完成试炼任务后,第一次主动选择和进入的任务,季白觉得还是选择组队任务较好。

    一来说不定可以借此获得更多关于卡牌和卡牌空间的信息;二来,也是更重要的,说不定还有机会遇到强力队友,然后整场躺赢!

    怀揣着不切实际的期待,季白按下了组队模式的选项。

    之后是选择“限定组队”或“随机组队”。

    所谓限定组队,需要事先通过社交系统加入固定的队伍,然后在选定限定组队后,输入固定的队伍序列号。花费可自由选择是由队长承担,或者全队AA。

    季白没有固定的队伍,自然只能选择随机组队。

    点击后,系统提示:“组队模式花费积分2000(本次免费),请问是否确认?”

    “是/否”

    季白点“是”。

    系统继续提示:“请问是否花费1000积分(本次免费)查看任务关键提示?”

    “是/否”

    诶?

    季白惊讶了一下,没想到还有这种东西。反正这一次是免费的,不要白不要,他痛快地点了“是”。

    “请选择提示符类型(提示符类型一经选定,不得随意变更。如欲变更,请携带身份卡前往政务大厅办理,每次花费10000积分。)”

    系统再次跳出选项,备选中有着各种五花八门的标示,文字的、字符的、图像的,应有尽有。

    季白看着乱七八糟的提示符,再扫一眼那刺眼的10000积分字样,终于开始理解吴晓为什么说卡牌空间是掉到“钱眼”里了。

    这简直就是个大型的真人氪金游戏!

    他在众多提示符中选择了最直白的中文提示。

    “本次任务关键提示:书”

    书?书是什么鬼?

    就在季白觉得莫名其妙的时候,选项再次跳出:“请问是否花费2000积分(本次免费)刷新任务?”

    “是/否”

    季白叹服!

    在看到这个提示的时候,他竟然一点惊讶的感觉都没有,甚至隐隐有一种果然是“死要钱”空间,真是十分对得起广大人民群众对它的鞭挞!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次任务是免费的了。

    这就是产品试用啊!

    身为一个穷鬼试炼者,如果没有“用过都说好”的使用经历,他脑袋被门夹了才会一步步按照系统的提示往下撒钱。

    看,他现在就觉着用1000积分看一下任务提示,然后再刷掉它,是一件十分NICE的事情了——当然,这样美好的感觉可能更多还是来源于免费。

    季白点击“是”进行刷新,新的提示符跳出来是“鬼”,他赶紧继续刷新,他暂时是不想再见鬼了!

    因为是免费的,季白索性刷新了很多次,尽可能将各种提示符都看了个遍。终于再刷不出新的提示符时,他才认认真真地从中考虑到底要去参加哪个任务。

    最终,他将提示符刷到“丧尸”一项。

    虽然丧尸总是跟末日联系在一起,但至少一般而言,普通人在面对这种东西时,总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确定好任务,季白选择立刻前往。

    刹那的眩晕后,他发现自己身在一辆七座的SUV中,身穿全套的特种部队作战服。车上,还有与他打扮相似的六名陌生队友。

第10章 末日营救(二)

    车上的七人均是全副武装的特种兵打扮,只在装备上显出了一点区别。

    季白手中,是一款ferfrans的soar 11特战突击步枪,但他身旁的一个女生手中却是一把巴雷特m82a1。

    从他的角度,不太能够将每个人手中的武器都一一看清,但显然,系统已经自动为他们这支临时的特种小队分配好了队内角色,确保他们在理论上可以应付各种情况。

    不等季白作其他反应,在他面前突然跳出一个悬浮框,为他做任务介绍。

    季白先瞄了其他人一眼,见他们也一个个地盯住了自己眼前的虚空,知道大家都在察看任务说明。

    他将注意力也转移到任务上来:

    20xx年8月17日,x国发现世界上首例“丧尸病毒”感染。

    8月21日,更多“丧尸病毒”感染者开始陆续出现在世界多个地区。

    由于感染者的辐射出现太过突然,绝大多数地区应对不及,致使“丧尸病毒”大面积爆发。

    a市的首位“丧尸病毒”感染者出现于8月26日,是时正值a市某科技大学60年校庆期间。

    该校为庆祝60年校庆,特邀著名专家学者朱恒泰(69岁)、吴义顺(53岁)等人举办专题讲座,多名专家学者因此被困a市。

    其中吴义顺教授乃著名的病毒免疫防治专家,你小队代号az,临时受命从b市出发,赶往a市营救吴义顺教授,并负责将其安全送往z省省会c市。

    根据准确消息,吴义顺教授现仍滞留科技大学,其手机信号最晚于8月29日凌晨3点出现于科技大招待所,现为关机状态。

    另,除你小队之外,有小队代号为am者,已奉命前往相同地点营救朱恒泰院士,若你小队与am汇合,可根据情况选择合作,务以救出吴义顺博士为上。

    特别提示:已证实,该“丧尸病毒”可通过伤口与感染者的任意体液接触进行传染,发生接触后,六小时内被感染者将出现发热现象,并于发烧后四十八小时内完成转化,彻底感染。若接触后,六小时内无发热现象,可证明未被感染。

    (任务目标:找到吴义顺教授,并将他安全送往c市,任务成功奖励5000积分。吴义顺教授死亡或感染“丧尸病毒”,判定任务失败。另,除吴义顺教授外,每多护送一人安全进入c市,可额外获得1000积分奖励,本次任务最高奖励积分上限20000。)

    季白把任务说明通读完,也就大概了解了这个任务的故事背景,感觉是很多射击游戏的常见套路,这竟然还让他挺有熟悉感的。

    任务说明刚一读完,任务面板就自动消失,季白在心中感叹了一下系统的贴心和智能程度,再抬眼见有人还没看完任务说明,就自顾低了头,新奇地摆弄起他手中的突击步枪。

    他记得吴晓说过,在任务世界里,几乎所有他能看见、能摸到的东西都被转化为卡牌。

    他不由心念一动,随着他轻巧的一个闪念,手中的冰凉枪身立刻变成了一张薄薄的黑色卡牌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这张卡牌的质地同之前的效果卡一样,似玉非玉,主体部分为黑色,卡牌的一面是一张soar 11的图片,另一面是黑底白字的说明:

    soar 11特战突击步枪(武器)

    口径:5.56mm

    弹夹容量:30 rounds(30/30)

    发射速率:500-550 rpm

    耐久:100/100

    特别备注:没什么升级价值的基础武器,只有试炼新丁才会感兴趣的玩意儿。最大的作用是填满新丁的卡牌位,让你看起来好像身上还有一件武器似地,但也只是好像而已。就是不知道你是会在子弹用光后因为找不到相应子弹而扔掉它呢,还是会在充分认识到它的无用后扔掉它反正不会是在耐久掉光后才扔掉!

    季白满头黑线地看着卡牌上的说明,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吐槽属性是从哪来的。

    他把卡牌又重新变回实体,专注间,就听前面传来一声不含恶意的轻笑。

    季白茫然地抬头,正对上一道温和的视线。

    坐在他前面的,是个大约三十来岁的精悍男人,一头板寸,线条刚毅。一身作战服穿在他身上,就跟量身定制的一样,从气质到气势,样样妥帖,好像他本来就是一个特种兵战士,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

    男人应该是个非常果决、干练的人,身上带着季白还全然没有的从容和坚定,因在队伍中较为年长的关系,他看人的时候就不自觉地带了一丝长辈的包容与温和。

    “新手吧?”他问。

    “啊!”季白点头,“看得出来吗?”

    “只有新手才会进来第一件事就是把装备卡牌化而且还是要非常非常新的那种。”男人的语气从随意渐渐变到慎重,甚至隐隐地带了一丝警告的意味。

    旁人许并没有从男人的话中听出什么,只或许是把这话当成了一种善意的取笑,又或想起自己初入任务世界时也做过类似的事情,不免也跟着发出轻笑。

    季白却明白到这人是在委婉地告诫他,不要再做这种会把自己的底牌全翻给别人看的事情。

    他立刻正襟危坐,脸上带着受教,“我知道了,谢谢您!”

    男人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该欣慰好,还是该担心好。虽然也算在卡牌空间中呆了蛮久,但畅誉总还是没办法改掉自己闲操心的性格。

    他在被卡牌空间吸入之前,是一名办案刑警,惩恶扬善曾经是他长久以来的唯一信念。

    来到卡牌空间后,他渐渐明白,再用单纯的善恶来评判这里的人事未免不合时宜,但偶尔见到新人尤其是年轻的新人时,他却还是忍不住为对方操心。

    从季白迅速的反应中,他发现对方是个很聪明的小孩。但再看他立刻一副好学生认真听课的样子,就又让畅誉感叹于他的青涩。

    畅誉暗暗提醒自己,别把自己当成老妈子什么都管,随即板着一张脸,严肃认真地道:“大家这一次都是随机组队,想来彼此都不认识,不如就从自我介绍开始吧!毕竟我们要在接下来的任务中互相配合、并肩作战,总不能彼此一点了解也没有。大家就说说各自擅长的领域吧,不必说得太详细,就让大家互相有个大致的了解,你们看呢?”

    在场众人纷纷认同。

    畅誉便说道:“那就从我自己先开始。我叫畅誉,本身就比较擅长枪系武器,近身搏斗也还可以,自认应该可以应付一般的末日丧失世界。”

    畅誉起了个头后,众人按照座位依次开始自我介绍。

    坐在驾驶位上的,是一名看着约莫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瘦长脸,头发略有些稀薄,身材中等,有一点啤酒肚,看着实在不像是在季白想象中的穿越空间中存活过多久的样子。他叫蒋顺文,自称枪械和搏斗都十分一般,不过开车的技术确实可以让人信任。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是个跟季白年纪差不多的青年,叫做李昊然,来到卡牌空间之前也是一名学生。就是年纪轻轻的就长了一张国字脸虽然说其实跟年龄也没什么关系吧,但看着就有些憨实,跟他脸上那双很精明机灵的眼睛有些不搭。好在这人看着不显老,青涩的国字脸配上一张开口就叫哥的嘴,只会让人觉得是个挺会来事儿的小伙子。

    李昊然在之前的任务中倒也摸过枪,但是是手枪,现在他却是全身上下一水的强火力装备,不免有些担心自己的水平是否能够发挥出枪械的威力。

    他在自我介绍完,还不忘补充一句,“其实我这也是第一次摸到这么多枪来着,完全兴奋到不行,刚刚要不是没后座的这位兄弟看任务说明看得快,我也跟他一样开始试起来了。”

    季白被cue,立刻向李昊然作了个“兄弟你懂我”的手势,后者热情回应。

    同时,他心里给这个叫李昊然的同龄人添了个“情商高、惹人喜欢”的标签。

    中排除了畅誉外,还有两个女生,年龄看着都不会超过二十五六。

    其中一个短发,叫祁夏。之前是一名实习医生,来到卡牌世界后只经历过三四场任务,本命牌是一个医疗箱。而这次系统给她分配的角色似乎也是医疗兵,除了武器外,还另给她配发了一个很大的医疗箱。

    虽然畅誉申明过自己的能力不必说得太详细,但祁夏却一边召唤出了自己的卡牌医疗箱,将系统此次发放的医疗箱中的医护用品改装到自己的卡牌医疗箱中,一边谨慎细致地进行说明:“我刚刚已经察看过,系统医疗箱中只有一些常规医药品,仅能应付一些简单的外伤处理,并没有针对此次的丧失病毒给与额外药物。我自己也没有相应的免疫试剂。来到卡牌世界之前,我是一名外科医生,但刚刚进入医院实习不久,实际上还不具备单独处理重大手术的资格,只能应付一般的急救处理。”

    她说完时,正好也将医疗箱整理完毕。

    祁夏随手将已经清空的系统医疗箱放置在一旁,一副待会儿就打算把它处理掉的样子。

    畅誉了解地点点头,“好的,我们会尽量确保自己不要受重伤的。”

第11章 末日营救(三)

    坐在祁夏和畅誉中间的,叫作卢优,是个非常瘦小的女生,说话的时候有些磕磕绊绊,边说边不时往季白身旁的女生脸上瞄一眼,带着一点酸溜溜地不以为然。

    拜她的神情所赐,季白才注意到坐在他旁边的这位简直是女神级别的美貌。

    两人并排而坐,反而要特意转过脸才能看到对方的容貌。最先季白只注意到了两人手中各自的武器,后又被畅誉的出声和互相介绍吸引了注意,竟直到此时才将注意力放到对方身上。

    半长的披肩发,纤细的手腕以及白皙的肌肤,这女生的长相非常明艳,气质却清纯温婉,两种截然不同的魅力,却在她身上融合得恰到好处。

    卢优介绍完后,女神开口:“大家好,我叫江弄墨——”

    自我介绍时磕磕绊绊的卢优却在这时插了句嘴:“那你们家是不是还有个叫舞文的呀?”

    虽然哪怕是陌生人,也不至于连句玩笑都开不起,但这样不合时宜的一句话加上她阴阳怪气的嘲讽语气,却让人感觉异常尴尬。

    江弄墨温和地笑了笑,没有出言回应,却也没有继续再往下自我介绍。

    气氛冰冻了一秒。

    季白赶紧接过话头,“大家好,我叫季白,确确实实还是个试炼新人。我之前是个学生,这里很多东西都不太懂,还请大家多带带我,谢谢大家。”

    江弄墨柔声地笑,像是完全没发生过之前的尴尬,“你也不用把自我介绍说得好像加入大学社团吧!其实我们在任务世界中的经验也都很有限,既然有缘能在一起随机组队,自然是要彼此多照顾的了!”

    “对对对!”李昊然首先应和,“说实话,我的任务经验大概也就比你多一点罢了!依我看,我们当中经验比较丰富的,应该也就是畅哥和蒋哥吧?这一关,得劳您二位多带带我们了!”

    坐在他旁边的蒋顺文赶紧摆手,“没有没有!一起努力!一起努力!”

    畅誉倒是没有多说无谓的谦辞,在他看来,与其互相之间说些虚头巴脑的客气话,倒不如抓紧时间更多地掌握队伍实力,方便安排各自任务。

    其实李昊然所说畅誉和蒋顺文经验丰富并不是一句单纯的恭维,而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队伍一共七人,除去他俩和只说了个名字的江弄墨外,其他人都已经明白无误地在自我介绍中或多或少地透露了自己是个试炼新丁的事实。

    就算有场次上的差别,估计顶天也就是一场或五场之差,都不会更多。

    这一点,其实早在看到众人身上的装备时,畅誉就已经隐约猜到。

    卡牌空间中的很多东西都神秘莫测,但也不是全无规律可循。

    比如正常而言,卡牌任务世界根本就不提供武器装备,偶有的特例,往往正是出于队伍中新人较多,也算是变相地发放新手礼包。

    相配套的,这样的通关任务都不会太难,所要应对的风险也不会太高。

    就比如这次,刚刚爆发丧尸病毒的末日世界,应该算是卡牌世界中风险系数较低的一种。

    哪怕是畅誉孤身闯关,只要不是深陷丧尸大军的重重围剿,要保顺利通关也没有问题。

    但这却并不代表他能够确保全队无损地完成此次任务。

    毕竟所谓的试炼新人,其实跟这个世界中的普通人根本毫无二致。面对突如其来的丧尸末日,普通人想活下来也是要讲一个几率的。

    尤其他们队伍的组成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女生的比例太高。如果是成熟的试炼者或者在不那么依赖于体力的任务副本中,性别体现在能力上并不具有决定性的差异。

    对于全是成熟试炼者的任务小队而言,抛开能力的等级差异,任务的顺利与否取决于队伍中人员各自的强化方向与任务世界的适配性,与性别什么的,没有任何关系。

    但如果是新人试炼者的话,在这样一个初级丧尸末日副本中,那因性别而带来的体能上的差距就有可能是致命的。

    这些畅誉都不得不提前考虑,所以他倾向于在此次的任务中更多地依赖于两名年轻男性。

    他暗自比较了一下,虽大家都穿着严密的作战服,又是坐在车子里的,不太容易看出肌肉和体型,但从李昊然的只言片语和精气神来看,应该可以应付与初级丧尸之间的战斗。

    季白他却比较把握不好。正好季白也刚刚自我介绍完,除了爆了个之前情况的老底外,也没有任何有用信息,他索性开口询问:“那你之前有什么擅长的吗?”如果是擅长某些运动就最好了,至少能证明体能不错。

    季白却是一脸踌躇为难,好半晌才期期艾艾地说:“玩游戏……算吗?”

    “……”畅誉叹气,“你第一次的试炼任务是什么类型的?”

    季白:“啊,类型!我不知道啊!按什么分类型?提示符吗?那……鬼怪?怎……怎么了?”

    季白突然发现,在他说完“鬼怪”之后,好几个人都目光惊诧地看着他,只有祁夏和卢优没什么反应。

    蒋顺文赞叹,“你竟然能从鬼怪类型的试炼任务中活下来?了不起!”

    江弄墨在一旁温柔地解释,“鬼怪类型哪怕是在中后期的任务模式中,都是属于危险系数较高的一种,甚至团灭整支队伍的事情,都时有发生。据说试炼任务中鬼怪任务的风险系数也同样属于最高,能成功通关成为试炼者的寥寥无几。按照几大社团现在的数据统计,通关鬼怪类型的,占比不足被统计人员的3%。当然,另一种可能性是试炼任务中鬼怪类型本就不多,所以才造成了通关该类型的人很少。可惜这是没有办法确定的,因为可统计数据也只有活下来成为试炼者的人而已。”

    “哦……”季白挠了挠脸,这是他在被重点关注时的一种下意识反应,“确实挺恐怖的,可其实还好。我遇到的是一个鬼怪复仇的剧本,本来我变成的那人是鬼怪的仇人之一,她杀了很多人后到我,发现我其实内里已经换了一个人,根本就不是她要复仇的对象,然后就把我放了。”

    畅誉不确定地重复,“放了?”

    季白点头,“对,她说,‘我放你走了’,然后我就到卡牌空间的房间里了。”

    祁夏:“这鬼还挺恩怨分明。”

    季白感叹,“对呀……明明是暴露了,却借此捡回一条命,多亏是遇到了个恩怨分明的鬼吧。”

    其他人都一脸似懂非懂地只能跟着点头,只有江弄墨别有深意地冲季白笑了一下。

    畅誉倒也没怎么把这故事放在心上,“那你……”

    季白领会力极高:“畅哥,您放心,虽然我的试炼任务是凭侥幸过的,体力也一般,但不管您分配什么任务给我,我都保证完成任务!”

    畅誉真是挺喜欢季白,但他摇头,“光保证可不行。”

    季白:“放心吧,畅哥,我不怕丧尸,它们的弱点是脑袋吧,砸脑袋我在行!”

    蒋顺文失笑,“怎么还有这种在行的?”

    “嘿嘿嘿……”季白傻笑。

    畅誉却觉得更愁人了,“不是……你手里有枪啊!你有远距离火力,干嘛还去跟人近身肉搏?等下,我先问下,你们中有几个人会开枪的?”

    众人只有蒋顺文、江弄墨和李昊然举手,但蒋顺文表示“枪法一般”、江弄墨说“打不到人”、李昊然是“只开过手枪”……

    畅誉除了深深地无奈外,已经再升不起其他情绪。

    他只得临时又开授了一个枪法速成培训班,至少得避免这帮人擦枪走火,打到自己。

    终于做好前期的基本准备,一队人打算向A市出发了。

    车子临发动前,畅誉又忍不住提醒众人道:“记住,我们只是试炼者而已,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好,别把自己当初救世主。”不知为什么,他又特别点了一下季白和祁夏。

    季白楞了一下,“当然不会,我是死宅啊!”

    祁夏轻笑:“死宅最容易中二。”

    季白反驳:“谁说的,昊然那样的,看着才中二。”

    李昊然纳闷:“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笑中,车子启动,奔赴A市。

第12章 末日营救(四)

    季白等人的出发地点距离A市其实很近,车子大约只开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进入了市区。

    任务中指明的科技大学在A市外环,靠近去往C市的高速公路。

    按照车载GPS给与的参考,从众人的出发地到达科技大学,全程不超过一个半点。

    但实际上,车子开到科技大学时,已经耗去了三、四个点。其中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浪费在了市区内的拥堵道路上。

    此时的A市已经完全陷入到混乱之中,再见不到日常生活的丁点影子,街上杂乱、无序,到处都是废弃的车辆和各类杂物。

    因为还只是丧尸末日的初期,街上的丧尸其实并没有太多,真正要击垮这座城市的并不是丧尸本身,而是恐惧。

    城市内的警务系统还在发挥着最后的作用,丧尸聚集最多的医院等地,已经被拉起了警戒线,确保不让成群的丧尸蜂拥般进入街区。

    但其他地方,政府确实就已经分身乏术。

    街上充斥着携家带眷慌忙外逃的车辆,同已经成为最大拦路障的废弃车辆聚合在一起,把所有能够行车的街面都变成了一场见缝插针的技术考验。

    再加上偶尔冒出来的丧尸添乱,随时能让一辆原本还可以移动的车子在疯狂尖叫和四散逃逸中变成不动的路障,季白等人能够只用了几个小时就赶到科技大学,足可见蒋顺文确实车技了得。

    众人赶到科技大时,已是任务世界的下午四点多钟。校园大门四敞,从略有些扭曲的门栏看来,像是从外面被车一类硬生生撞开的。

    车子顺着校园主干道开不到五十来米,就能看到竖在道旁的校园布局。

    祁夏下车,唤出卡牌急救箱,从中翻出纸笔,迅速将整张布局图以极快地速度简要地复制下来。

    李昊然本也跟着下了车,想帮忙一起找招待所的位置,看见她的一连串动作,都忘了自己下来干嘛,只呆呆地问她:“你急救箱里怎么还会放纸笔?”

    祁夏眼睛也不眨地盯着地图板,嘴上回他:“兜里的东西是带不来的,只能放急救箱。”

    李昊然:“不是,我是说,你还随身携带纸笔啊。”

    “嗯,方便随时记录。”

    “专业!”李昊然竖了个大拇指给她。

    说话间,祁夏已经完成绘制,她回身上车,将画好的地图传给担任司机的蒋顺文,招待所的位置上已经被她打上了星号。

    季白坐在内侧,下车并不方便,但刚刚也一直通过敞开的车门听外面两人说话。祁夏上车后,他立刻抓住机会提问:“是所有放在身上的物品都带不到任务世界里来吗?”

    祁夏丝毫都没有藏私的意思,“对,从卡牌空间到任务世界,非卡牌的东西,除了身上的必要衣物以外,带不来任何东西,除非你是打算把要携带的东西装在身体里,那是可以的,但不建议。”

    “不!”季白赶紧申明,“我没打算用身体装东西。”

    祁夏却没说完,“对于D级试炼者而言,一般卡牌位只有5个,按理说是携带不了太多东西的。但有一种携带物品的方式,就是像我的急救箱这样——当然我的急救箱是本命卡——但其他也一样,将符合适配性的物品放入到相应器具中,就能以器具卡的形式携带物品。具体来说,比如医疗箱,就可以放置医用物品,或者擦边一些的,如纸笔、酒这些,都没有问题,但想要放子弹的话——除非是从人身体里取出来的——在传送的时候就会消失了。不过如果你只是在同一个空间下暂时存一下的话,是没问题的。”

    季白:“那器具卡要怎么得到才行?”

    “嗯?”祁夏被这过于简单的问题搞得一愣,“就……随便啊……你去超市买个脸盆,里头放点香皂、毛巾、沐浴液什么的,那个脸盆就是器具卡啊。”

    “是这么个……随便啊!”季白黑线,他乍听器具卡还以为是什么高大上的东西。

    祁夏随手捡起之前系统配发给她的医疗箱,问:“这个也是啊,你要吗?我本来要扔的。”

    “要!谢谢!”季白喜滋滋地接过医疗箱,里面还有几卷绷带和镊子呢。

    畅誉叹气,“你不要……”什么垃圾都捡。他本来是想这么说的,后来又咽下去了。新手的通病,就是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有用,都是穷的,过过就好了。光说没用。

    季白没等到后半句,就不再理会。他兴冲冲地将医疗箱变成了卡牌。

    这是一张蓝色卡牌,正面是医疗箱的图片,背面写着:

    医疗箱

    备注:被几乎掏空后遗弃的可怜医疗箱……

    季白视线在备注上停顿了一秒,然后高高兴兴地将它插进了自己空着的卡牌位。

    说话间,车子已经拐进小路,按照地图往招待所的方向开去。

    虽然是叫招待所,但科技大是所不差钱的学校,招待所建筑标准如同五星宾馆,就是里面的房间不多,一般用来招待学校邀请的客人,并向学生家长开放。

    招待所的位置较偏,但离大门其实不远。蒋顺文只开了大约10分钟,就将车停到了招待所楼下。

    这是一栋五层高的小楼,一层的玻璃大门已经碎裂,能看到大厅里一片狼藉,但并没有丧尸的身影。

    祁夏打开车窗往上看,“这楼里不像有人的样子。”

    如果招待所里还有人,大概率是把自己紧锁在房间里。但他们肯定会关注楼外的动静,被困的人员发现楼下开过来一辆SUV,一定会第一时间求助。但现在却没有一点动静。

    畅誉点头,“确实。不过这是吴教授的手机信号最后出现的地方,我们怎么样都要上去找一圈的,所不定会有线索。”

    他环顾了车上的人员一圈,很自然地安排任务,“这样吧,我、昊然、祁夏,我们三个上去查看。其余人在这儿等着。老蒋你就守在驾驶位上,方便随时启动车辆。季白你负责在车辆附近观察巡逻,如果发现单个的丧尸,能清除就尽量清除;如果是成群的丧尸,你们就开车绕,等我们下来解决。没问题吧?”

    其他人都点头应是,只有卢优期期艾艾地道:“畅哥,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去啊?”她显然是比较信任畅誉,觉得跟着他安全系数更高一些。

    畅誉耐心解释,“学校因为学生相对集中,算是丧尸末日中危险系数较高的地方,但是招待所处于整个校园的西北角,比较偏,开放的范围也有限,所以丧尸应该不会太多。我们刚刚开车过来,已经看过这一路的环境,就算出现丧尸也不会成群。而且你们在楼下,地处开阔,有丧尸的话,远远就能看见,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楼里的情况我们暂时并不清楚,如果是酒店式的布局,那偶有一两个丧尸藏在房间里,再突然冒出来,很容易让人中招。所以如果你不是对自己的反应很有信心的话,我建议你还是在车里等我们,这样会安全一些。”

    卢优在听到说上面的房间里可能藏着丧尸的时候,就已经改变了主意。听到畅誉最后的建议,她立时点头,“好的,畅哥,那我就在楼下等你们。”

    “嗯。”畅誉应了下,招呼了李昊然和祁夏两人,临走,又转过来同也已经下了车的季白交代,“我们会尽快搜完上面下来。真出现情况,不要硬拼。”

    季白笑应,“放心吧,畅哥。”

    畅誉调了下他端枪的姿势,带着李昊然和祁夏走了。

    季白就在离车不远处,绕着圈子向外观望。

    蒋顺文坐在驾驶位上,一只胳膊搭着车窗,悠闲地感叹,“年轻就是好啊,像我们这种上了年纪的,哪怕到生死关头,都没你们年轻人这股蓬勃劲儿咯。”

    季白笑:“生死关头哪分什么年龄。蒋哥您一看就是经验老到,经历过不少任务吧?”

    蒋顺文摇头,“嗨,我不行,像畅誉那样的,才是厉害的!我就是个跟着蹭队伍的,求神拜佛希望能碰上大佬,让我跟着通关,赚点积分就行。”

    季白对这个倒很感兴趣,“我也是这样想的!蒋哥,关于组队有什么好经验吗?怎么才能够把把都碰上能带我过关的好队伍?”

    蒋顺文不认同似地摇摇头,“我年纪大了才这么想,你们小孩子怎么能这样?哪有什么把把碰上好队伍的经验,不碰上猪队友都是幸运了。年轻人还是要靠自己的。别的什么,都比不上你们把自己的本事提上去!”

    “哦。”季白失望地叹气不接话。

    卢优却好奇地道:“那蒋哥,怎么才能提升自己的本事啊?”

    蒋顺文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本命卡啊!本命卡就是你在这里安身立命的根本,提升什么都不如提升本命卡来得实在!”他又扭头,不经意似地问季白:“小白,你从鬼怪试炼任务闯过来的,本命卡应该不错吧?”

    季白笑着反问:“本命卡还跟试炼任务有关系吗?”

    蒋顺文迟疑,“应该……有点关系吧……”

    江弄墨很肯定地插口,“其实是没关系的,本命卡只跟自身特质有关,跟其他别的都没有关系。”

    季白挑了下眉,其实很想问那他的特质又跟扑克牌有什么关系?难道他看起来很爱玩牌吗?

    但他也什么都没问。

    “这样啊……”蒋顺文干笑了两声,却还是抓着季白不放,“甭管跟什么有关吧,都是应该好好提升本命卡的!你刚进来,还不清楚怎么提升本命卡吧?”

    “本命卡还可以提升吗?”又是卢优抢着问,她说话的同时,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很突然地出现在她怀中,红红的眼睛在现身的瞬间机敏地往四周瞅了一圈,然后缩进她怀里。

    卢优抚摸了两下小兔子的脊背,问:“蒋哥,那我的小兔子也能提升吗?”

    蒋顺文略微惊讶地看她,“你的本命牌是召唤兽?”

    卢优委屈,“不是兽,就是只兔子……”

    蒋顺文笑呵呵地看向兔子,“召唤兽可算是很稀有的卡牌啊……”

    他正说着话,季白的视线中却突然出现一道疑似的人影。

    季白赶紧招呼众人,将他们的注意力唤过来,“戒备了,远处有人!”

第13章 末日营救(五)

    众人的视线立刻集中过来。

    稍远处有条九转十八弯的林荫道,正穿过一片小树林通往他们这个方向。移动中的身影就出现在林荫道上,速度很慢,离得远又看不太清。

    季白回头冲车里的人问:“有望远镜吗?”

    蒋顺文和卢优都摇头,“小李有,但他拿上去了。”

    江弄墨把狙架在车窗上,把瞄准镜当望远镜看,“是个女人,不是丧尸。”

    蒋顺文问:“怎么一个人在小树林儿里走?”

    江弄墨答非所问:“她拿着一个簸箕……”

    “啥?”谁也没懂。

    季白问:“能把狙借我看看吗?”

    江弄墨顺着窗户把枪递出去,季白把自己的SOAR挎在肩上,接过巴雷特M82A1,望出去。

    远处走过来的,果然是个拿着簸箕的女人。

    这女人看着有四五十岁,明显不是学生,她手中拎着的簸箕就是那种打扫卫生时装垃圾用的,铁皮的,没有把儿,估计是从哪个教室的角落里翻出来的——给轮值打扫教室卫生的学生公用。

    簸箕此时已经有些变形,四处都沾满了泥土,一副行将报废的惨样。

    但女人还是拎着它一路前行,不像是因为舍不得扔,更像是想不起来去扔。

    她的状态非常糟糕,走得越近越能看清她蹒跚步态下的疲惫和绝望。

    突然,她的步伐顿住了。

    季白透过瞄准镜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只丧尸正循着她的方向过来。

    女人好像是反应了一下,然后开始加速跑动起来,但她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决绝。

    季白觉得,她跑,好像不是因为害怕丧尸,而是想要带着它远离那里,远离那片林子。

    蒋顺文的方向也正好能看到那边,但没有望远镜,他的清晰度就有限,“那是不是又来一个?前面的是人,那后面的是什么?丧尸吗?”

    “有丧尸吗?”卢优尖声问,“那我们怎么办?赶紧开车吧!离远一点!”

    “是啊,怎么办啊?真是丧尸诶!有点可、怕!”江弄墨枕着胳膊趴在车窗窗沿上,语气还挺悠闲。她把狙借给了季白,跟蒋顺文他们一样是用裸眼观察,却好像看得一清二楚。

    季白背靠在车身上,与江弄墨冲向同一个方向,低头凑近她,轻声商量:“要不姐,咱们救一下?”

    江弄墨的语气惯常的轻柔温婉,她说:“加油!”

    ……

    季白咬着牙点点头,很诚恳地回应,“谢谢!”

    他抬枪,重新瞄准,在那个刹那,还抱了些靠着长狙来解决问题的幻想。

    但女人和丧尸一前一后,几乎是在一条直线上,连想要找个单独只把丧尸框进瞄准镜的时机都不太容易。

    丧尸距离女人越来越近,季白没法,抓着长狙就冲了出去。

    “季白——”

    身后传来蒋顺文和卢优两声喊叫,季白没有理会,他一路疾跑,风一般从女人的身边掠过,差点将她带得一个趔趄。

    冲到丧尸身前两三米处,季白减慢了速度,把手中抓着的长狙调了个方向,双手前后交叠握着枪口,借着前冲的惯性抡起长狙,用枪尾砸上了丧尸的脑袋。

    刚刚感染转化的丧尸,其他部位还好,头部却着实脆弱。丧尸被巨大的冲力砸得偏过头。

    然而这才只是第一下而已。

    冰冷而坚硬的枪身一下下地砸在丧尸头上,这支闻名世界的长狙以另一种方式完成了它的爆头使命。

    但如果它能够开口,也许会说:“我不配再叫巴雷特……”

    好在,它跟倒地的丧尸一样,都开不了口了!

    女人在季白冲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不再跑了,她呆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特种兵作战服的青年,用一支长枪……的枪尾,生生砸扁了一只丧尸的脑袋,然后以长枪杵地,支撑着自己开始大喘气。

    这模样,无异于刚跑完三千米的军训大学生——还是体力特差的那种。

    女人有些担心,“孩子,你没事吧?”

    她这时才想起来扔掉手中的簸箕,想过来撑扶季白一把,旋即发现自己身上也满是血污、泥土,又生生停下了步子,隔着一小段距离探问:“你还好吗?是想吐还是怎么的?受没受伤?”

    季白略感郁闷,明明他是救人的,为什么最后反倒成了被关照的那个?

    他轻咳了两下,刚刚跑得太急,砸丧尸的时候还没注意,等停下来才发现自己喉咙发紧。

    蒋顺文这时也已经开着车子过来。

    季白拎着长狙冲江弄墨示意了一下,后者极快地摇头,表示自己不再要了。

    季白犹豫了一下,瞅了眼已经粘上不知道什么体液的枪把,最后果断地把它往地上一甩,顺利完成用完就扔成就。

    他扶着女人的胳膊,示意她上车。

    后者顺从地钻进车里,却是缩成一团地坐在座位上,避免身上的赃污碰到车子。

    季白上车。

    蒋顺文启动车子,重新开回到招待所楼下。

    待车子停稳,女人才问:“你们是……军训的学生?”

    江弄墨笑而不语。

    季白也干笑。

    在被人看过他刚刚的表现后,他也实在是没脸说他们是来执行任务的特种兵。

    好在女人也没深究,她叹息,“不管怎么样,都要谢谢你们救了我。不过……”她认真地看着季白,“我是大人,死活都无所谓,你们还小,还是要保证自己的安全为好。这世界也不知……”她低下头,瞬间湿了眼眶,使得本就红肿的眼睛越发明显。

    江弄影温柔宽慰,“怎么会无所谓呢,说不定现在只是暂时的,等政府找到解决的办法——”

    女人摇头打断她,“已经无所谓了。”她哽咽着声音都有些发不出来,但只哭了一会儿,她又硬撑着憋回眼泪,“对不住了,在你们这些孩子面前这样,我真是的……”她强扯开嘴角,可能算是一个微笑,“姑娘你说的对,会好的,你们都好好活下去,要不了多久,这些东西就都会解决的!”

    季白一直在旁边没说话,这会儿他终于觉着嗓子好了一些,但他既没问女人刚刚为什么一身赃污地拿着簸箕走,也没问她为什么一定要把丧尸引离树林,他只是问:“阿姨,您孤身一个人,接下来去哪啊?”

    女人认真地想了下,“我去学校的二食堂吧,小羽的同学在那儿。我出来找小羽前,跟她说好了,找到小羽就去二食堂找她汇合……我总要告诉她一声,免得她惦念。”她顿了一下,“你们既然有车,就快离开这儿吧。学校里不安全,尤其不要去南院儿那边,那边有一片宿舍楼,特别危险……”

    季白:“二食堂里是聚了一波学生吗?”除吴教授外,他们每再多护送一人,就有1000的积分,如果能找到交通工具,把学生送出去,也不是不能考虑。

    女人点头,“有学生,也有不是的。我是来科技大接小羽的半道儿遇上他们的。他们本来就想去二食堂,那下面还有一个大超市,有吃的和喝的。他们一共二十来个人,有学生,还有从外面请来参加校庆的教授——”

    “教授?”

    季白和江弄墨对视一眼,连原本尽量远离了女人的卢优都忍不住凑过来,“什么教授?”

    女人回答:“什么教授我倒不太清楚,其中一个年级挺大了,身边还跟着他自己的学生,他学生看着也有三十来岁。我并没有与他们待太长时间。”

    这描述,不像说吴义顺,倒更像是说朱恒泰啊。

    不过既然说这只是其中之一,那就难保吴义顺不在里头。毕竟这两位一起行动,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

    正这时,畅誉带着李昊然和祁夏从楼里出来。

    他远远没见到季白在车外盯岗,其实心中略有些不喜,但他也清楚临时小队就是这样,不能指望所有人都令行禁止。

    拉开车门,他没说什么,先汇报了己方的搜索成果,“吴教授确实不在招待所里,里面也没有什么线索。”

    季白早忘了还有盯岗这码子事情,他抬手一指女人,道:“你们找不到正常,因为线索在这里。”

第14章 末日营救(六)

    既有了线索,季白等人带着女人直奔二食堂方向。

    路上已知,女人名叫郑旭,女儿在科技大念书。丧尸病毒爆发后,学校的第一反应是封锁了校园,想要借此把危险抵挡在象牙塔外。

    她通过电话确定了情况后,连夜买了车票,第二天一早就坐上了高铁,直奔A市。那时丧尸病毒还没有大面积爆发,高铁虽爆满,好歹还能成行。

    她到A市就已是当天的下午,结果正碰上A市的第一轮丧尸潮,爆发地就是在A市高铁站,虽万幸没有受伤,却被迫在高铁站滞留了整整一天。待她终于赶到科技大的时候,这里就已经是一片混乱。

    女儿的手机早就打不通了。

    好在她进到校园后,就遇上女儿的宿舍同学卞妍和外校教授等人,得知他们也是碰巧凑在一起,要去二食堂碰碰运气。

    最重要的,是她还从卞妍口中得知,校园的丧尸潮爆发前,学校已经停课,令学生们都待在宿舍,尽量不要外出。她是因为之前有外校的同学过来玩儿,跟着一起住在了招待所,但她猜测郑旭的女儿张惜羽人应该还在宿舍楼那边。

    卞妍本来也要帮着郑旭一起去找张惜羽的,毕竟她对学校更熟悉一些。郑旭哪肯让小姑娘冒险,坚定回绝了她的好意,约定一旦找到张惜羽,就带她去二食堂找卞妍汇合。

    之后……

    便是现在。

    对于郑旭与卞妍分开后的事情,郑旭没有继续往下讲,季白等人也没有多嘴问。

    车子一路行到二食堂。蒋顺文停火,众人下车。

    面前的,是一栋占地面积挺大的二层建筑,下面是一家大型超市,顺着外架的石阶楼梯上去,就是二食堂所在。

    这附近显然是经过一番惨烈的战斗,而且应该就发生在不久之前,周围一片狼藉,倒地的丧尸看上去异常可怖,但四周安静、消停,没有一只活动的丧尸。

    似乎,这里的丧尸刚被清理过。

    季白抬头往二楼的窗户看,那里坐了个跟他们穿着相仿的狙击手,正架着狙往远看。

    见他们已经停好车下来,楼上的狙击手并不惊讶,只草草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随意地一指楼下超市,整个过程中,狙击手的瞄准镜始终对准周围,显然是处在警戒状态。

    这时候,超市的铁栅栏门升上去,两个作特种兵打扮的人各抱着一箱东西走出来。走在前面的人见到他们,迈步过来,先将自己手中的箱子放在另一人怀中,然后对他们行了个军礼,“你们好,请问你们是AZ小队吗?”

    畅誉回了个军礼,“对,你们是AM?”

    “没错。”对方与畅誉握了个手,“朱院士和吴教授都在上面,我们是奉命来护送朱院士的,知道你们的任务是救援并护送吴教授。所以就在这里等着你们了。除了朱院士和吴教授以外,上面还有一些学校的学生,这下面的超市里也有学生家长和学生。我们上去详细说吧。”

    “好。”畅誉回应。

    超市里面的人,见又来了一拨当兵的,就缩在超市门后观察,见他们一起上去了,才赶紧降下超市铁门,将自己封锁起来。

    季白等人早就知道,这次的任务中还有另一支本世界的救援小队存在,也早知朱院士在二食堂这边,对于碰上这支队伍,大家早有心理准备。

    这支救援小队的队长姓王,三十多岁。

    一见面,他就直接将畅誉默认成了AZ的队长,互相介绍过后,就已经一口一个“畅队。”

    对于AZ的人员组成,他诧异了一下,也只是一下,之后丝毫没再露出怀疑的神色。

    虽然AZ这一队人,除了畅誉外,连郑旭都不信他们是正正经经的特种兵——也的确不是——而一直把他们当教官带着跑出来的军训学生,但在王队看来,外表和来历都不重要,既然上面下了命令,让这支小队护送吴教授,那他们就跟自己一样,是可以信任和合作的对象。

    没看过人家的本事,就贸贸然凭外表怀疑,那是无知和傲慢。

    王队一边上楼梯,一边介绍情况。

    这里除了他们,一共是39人,二食堂16个,超市23个。他们是先后过来的。超市的人来得早一些,提前占领了超市。二食堂的人,包括朱院士和吴教授,都是后过来的。

    两边在占领各自阵地的过程中都损失了些人,王队他们赶到时,二食堂和超市采取的都是固守策略,他们到后,直接清理了周围的丧尸,并在这里等待AZ小队,看能不能合会在一起,护送这些人去C市。

    进到食堂,又是一番彼此介绍。

    卞妍早第一时间冲出来,拉走了跟季白他们一起上来的郑旭,不久之前可能都还算陌生的两人很快抱头痛哭在一起,谁也没去打扰她们。

    那边王队又让跟他一起搬箱子进来的小伙子先把里面的食物分了,然后拉着季白等人,同朱院士和吴教授一起,围了个圈,商量撤退事宜。

    王队道:“从A市往C市,只能走高速,如果道路通畅的话,大概需要2个小时左右。我们两支小队都是开车来的,但车里再多挤一两个人行,这么多人可没有办法。我已经让我的人找车去了,最好是能弄辆大巴回来,现在除我们一共40人,一辆大巴,正好一车装走。”

    除救援队外,王队虽只是拉了朱院士和吴教授过来,但并未禁止别人旁听,周围很多学生都挤在他们身后,竖着耳朵听话儿。

    这时一个学生略有不满地道:“王队,我们还要带底下那帮杂碎走啊?你知不知道我们来的时候,被丧尸追,求他们给开个门儿,让我们进去躲躲,结果他们都不肯!就在铁门后面想看着我们死!”他一扭头,“我不乐意带他们!”

    王队一瞪眼,“那你乐意有丧尸吗?你不乐意的事儿多了!以后还会更多!但你乐不乐意,跟你是不是得去做,没半毛钱关系!不是快饿死了吗?滚边儿吃饭去吧!”

    那学生被他一吼,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嘟着嘴,一脸不痛快的样子。

    异议被镇压,王队继续说他的想法。

    AZ到得早,又是专业的,各种情况早已摸清,该做的准备也都在做着,季白等人其实只需要配合,等着一起上路就行。

    果然晚些时候,AZ的人就弄来了大巴。

    王队和畅誉都不想再耽搁,抓紧时间组织了二食堂和超市的人准备出发。

    只是在搬物资和上车的时候,又起了一些摩擦。

    两支救援小队过来,任务就是带朱院士和吴教授去C市,中间不过2小时车程,就算再怎么耽搁,也不会太久,对于物资,他们只让众人各自带上路上吃的。

    但另一拨人固守超市多日,早把超市的东西都当成自己的,走的时候就是一副恨不得要把超市搬空带走的架势。

    但这就太耽误时间。

    先是王队跟超市的人起了冲突,最后被逼得放下狠话,“要走就马上走,不想走就自己留这儿。”

    超市的人没法,只得放弃大部分物资,心中对救援小队也就十分不满。

    然后又因为座位安排再起一次冲突。

    两支救援队原都想让自己的主要救护对象坐小车,这样能够确保安全,但朱院士和吴教授看着茫然无助的学生们,都不肯脱离大部队,坚持要一起坐大巴。

    超市里为首的,是一对学生家长,他们儿子叫江潮,是科技大的学生。同郑旭一样,他们也是在丧尸病毒爆发后,过来接孩子的。差别只在他们是夫妻俩一起开着车过来,还带了个做生意时雇的人——江潮管他叫舅。接到江潮后,他们的车子在遇见丧尸的时候撞坏了,于是四个人就聚了些人,一起占领了超市,并渐渐成了超市这伙人的“主事者”。

    见朱院士和吴教授都不愿坐小车,江潮妈就想把江潮送到小车上,觉着被这么多兵一起包围着,她儿子的安全系数会更高,就由此又引发了一场冲突。

    最后,两辆车都不让江潮上,大家又争吵一番。

    不占主动的江潮妈一伙不得不偃旗息鼓,只不免又一番骂骂咧咧。

    好不容易,这队人才艰难地启动了车子,救援队两辆SUV夹着大巴车一路往高速走,开大巴的就是AZ派出去找车的那人。

    科技大离高速不远,路上与他们同向的车不少,都是一路直奔C市。

    上到高速,行了大约半个小时,大巴突然停了下来。

    季白他们的车就跟在大巴后面,蒋顺文赶紧跟着踩了刹车,嘀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停了?”

    畅誉快速而冷静地吩咐,“季白和祁夏跟我下去看看!”

    三个人下了车,畅誉交代了李昊然一句“盯着这边”,然后才带着他们两个去大巴那边。

    AM晚他们一步停车,也来了人察看。

    几个人刚上到大巴,就听有人在那儿大喊:“她是感染者,马上就会变成丧尸!”

第15章 末日营救(七)

    风暴的中心正是郑旭。

    回到二食堂后,她就尽可能地清理了自己,如今挽着一小把长发,虚虚地靠在椅背上,显得虚弱却不狼狈。

    一个壮硕的汉子——据说就是江潮爸妈雇的那位孩子舅舅,就站在郑旭旁边,满脸戒备,“她现在就是转变成丧尸的前兆,我们必须把她赶下车,要不然她会把我们都咬死的。”

    卞妍小姑娘的身子挡在郑旭面前,“郑姨只是发烧了,根本就不是被感染。她之前连着奔波了好几天,吃也没吃好,睡也没睡好,又……”怕挑起郑旭的情绪,她没再往下深说,“在二食堂的时候,她就特意让我帮她检查过,她怕自己在外面的时候受了伤,自己都不知道就带回来,真感染之后会害了我们,让我一点一点地给她检查。不止是我,还有张萌。我们俩一起给郑姨查的!”她从人群里环视一圈,找到了证人,“张萌你说是不是?”

    车上人的注意力立刻聚焦到后座的一个小姑娘身上,张萌被众人看得紧张,又怕郑姨万一真是感染者,被他们留下来,又怕如果她不是,被他们给冤出去,她左右为难,却终于还是顶着层层压力说了实话,“检、检查过的,郑姨身上没有伤口——只、只手上有一点小伤,但绝不是被丧尸伤的。应该是挖土时……”说一半,她又闭了嘴,想起卞妍告诉她,郑姨的女儿张惜羽死了,她把她埋在了学校的小树林。以后她们就都不要在郑姨面前提起与张惜羽有关的任何事。

    尽管有两个人肯为郑旭证明,她不过是最正常不过的在累极之后生了病,但现在却并非正常的时候。

    短短几天的时间,正常的生活完全被打破,原本只存在于想象中的丧尸在现实中出现,几天之前想的还是买车买房孩子上学,几天之后就抛家舍业、妻离子散,每个人的神经都是一根紧绷的弦,经不起丁点折腾。

    没有人想再担负风险,尤其是为别人,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风险。

    卞妍她们为郑旭所做的解释,完全是没有用的。

    车上的人议论纷纷。

    最好的是沉默不语。

    其他的,要么是在那位舅舅的带领下,大声表达要求郑旭自己下车,要么就是阴阳怪气地缩在角落里说些什么“不能自己要感染了,还拖累别人啊”诸如此类。

    卞妍夹在其中,显得弱势又无用。她死死地搂着郑旭,哭喊:“郑姨不是被感染了!你们为什么不信?你们让她现在下车,不是逼她去死吗?”

    毕竟这里还不是市区,而是高速公路,下了车孤单一人,碰上丧尸连个能躲能藏的地方都没有。

    郑旭倒是很平静,可能是因为已经历过最悲惨的境况,她对什么都已起不了太大的情绪。之前,她想着小羽没了,她本就没什么好活,但若活着能照拂着如卞妍这般善良的孩子一程,那就活着。如今反倒是自己的存在给她添了麻烦,郑旭想,那她就该走了。

    她先是安抚地拍了拍卞妍的手背,然后坚决地把她搂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扯开,“没事儿,大家伙说得对,郑姨这情况不好说,不能给大家添麻烦。这样,郑姨先下车,小妍你们不是要去C市嘛,其实没多远,郑姨可以一路走过去,到时候再去C市找你,好不好?”

    卞妍摇头,一时哭着说不出话来。郑旭已推开她站起身,卞妍突然喊了一句,“我跟你下车一起走!”

    郑旭楞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脸色瞬间变了,“不行!你得跟着军队车——”

    “行了!”

    季白等人上车后,包括王队,就一直没说话。这时候算大势已定,车上的人不会再让郑旭继续留车上,郑旭自己也打算走,再拉扯也不过是卞妍跟不跟着一起下车而已。

    季白在这时候插了话,他扭头看畅誉,“畅哥,感染者在发烧后的48小时内会完成彻底转化,但如果没转化或在这期间退了烧,那是不是就说明她不是感染者?我们不能就凭郑姨发烧这一点,就把她赶下车吧?”

    卞妍一旁猛点头,人群中传来嗡嗡声。

    季白却继续道:“但把她留在这辆车上确实不妥,我想着,能不能让她上我们的车,我们可以随时监控她的情况,如果真是感染者,可以第一时间处理,也不会危害到车里的人。如果不是,那自然是更好。”

    畅誉看祁夏一眼,后者也点头同意。

    畅誉说:“行,那郑姨你去我们车。”

    卞妍破涕为笑,推着郑旭往季白那边去。

    江潮妈却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凭什么?她一个感染者凭什么去小车里坐着?当时你们不让我儿子上小车,现在倒让她上?你们解放军怎么还带区别对待的?我不认可!”

    季白瞟了她一眼,“那要不让江潮跟郑姨一起上我们的车?”

    江潮妈被噎了一下。

    季白还招呼江潮,“想坐小车?那就走啦,来,江潮,一起走!”

    被他点名的江潮涨红了脸,站起来指着季白,“你TM个当兵的是不是没事找事儿?”

    季白挺前两步,神色比江潮可要横多了,“找事儿怎么了?你不是要坐我们的车吗?来啊!”

    江潮鼻孔喷着起,挤出来,又被他妈拉住了。

    畅誉也一把将季白拽回来,严肃地批评,“怎么个态度?这是你对待老百姓该有的态度吗?记住,我们是人民军队!老百姓当中有人再傻逼,你也得给我如沐春风地对待,不许跟怼二傻子似地,明白吗?”

    季白低下头,虔诚受教,“畅哥我错了,我都傻了,竟然跟个二傻子较真!”

    祁夏在旁噗嗤一笑。

    江潮家这哪能忍,江潮舅舅离他们最近,最先想要动作,然而他还没动,王队就在一旁抬了抬枪,枪口直指他的胸膛,他一下就不敢动了。

    做完了威胁的动作,他又出来收场,“行了,我们还要赶紧去C市呢,都别耽误时间。那畅队,郑姨先跟你们车。”他顿了下,很严肃接着说:“还是要小心的!”

    畅誉郑重点头,“放心吧,我们会以自身的安全为上。”

    决定好,季白率先扶着郑旭下车往后走。

    王队又拉着畅誉说了句小话儿,然后大家各归各车。

    季白带郑旭走到他们的车前时,李昊然和卢优也下了车,后者疑惑问:“怎么还带个人回来?”

    季白解释:“郑姨发烧了,车上的人怀疑她是感染者,但她身上没有伤口,应该只是疲劳后的应激反应,所以我带她上我们车,观察一段时间。”

    卢优当即变了脸色,“感染者?那你还敢带过来?你疯了吧!”

    季白皱眉,但还是好声好气地道:“卞妍给郑姨检查过,她身上没有伤。真是感染者的概率很小。你要是信不过,就再给她检查一次……”

    卢优:“我给她检查什么?我凭什么给她检查?她伤了我你负责吗?我不同意她上车!这辆车是我们七个人的,你凭什么自己做好人,就让她上来?”

    畅誉和祁夏那边听到争吵,已经快步赶回来。

    季白的脸也冷下来,“那大家投票表决,少数服从多数!”

    卢优点头,“好啊,我投反对票。”她扭头问李昊然,“你呢?”

    李昊然犹豫了一下,“我同意……”

    “什么?”卢优大喊,“你也疯啦?”

    李昊然低声劝她,“季白都把人带回来了,那畅哥和祁夏肯定也是同意的。你也别……”

    卢优:“谁同意我也不同意!”

    季白声音冷漠,全不似他平日里好说话的样子,“你不同意有意义吗?搞清楚我们现在什么情况好吧,大姐!末日模式,可不是谁弱谁有理!我们现在,要么强者说话、要么少数服从多数。你有异议,要么憋着,要么走!我现在要是少数,我就带着郑姨自己走,脱装备滚蛋都可以!你行吗?”

    “你——”

    “够了!”畅誉赶回来,厉声制止了两人的争吵。他扯着季白的胳膊将他拽到一边,那边李昊然和祁夏安慰气哭了的卢优。

    到了离着车有一段距离,畅誉才甩开季白,虎着脸问:“你跟个小姑娘吵什么呢?丢不丢脸?”

    季白低下头,完全没过渡地就收了一脸的激愤,摆出一副又委屈又不甘的表情嘀咕,“对你是小姑娘,比我可大呢……”

    “你说什么?”畅誉气笑了,点了点他,终于还是平下火气,语重心长道:“那也是女生。确实,我们这情况,其实不讲究男女,但你一个大男人,看着也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能让就让让。大家随机组到一起,也算缘分。说不好会有并肩战斗的时候,把队友都得罪了,谁给你守后背?”

    季白可不觉得卢优是个会给别人守后背的人,但他没纠结这个,这一次是很认真地认了错,“畅哥,这事儿是我不对,我待会儿回去就给卢姐道歉。本来让郑姨上车,就是我的主意,是我任性地在给你们添风险,我还拿少数多数的事儿来压卢姐,跟她吵,这是我错了。

    “我知道您同意让郑姨上车,一是想顺着我,不想寒我的心;二是因为以您的实力,您相信就算郑姨真是感染者,您也可以在确保我们安全的情况下应付。

    “但畅哥您放心,在您看来我可能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儿,泛滥着一点同情心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但我明白自己惹的事儿,要自己平的道理。郑姨如果真是感染者,我会自己解决的,畅哥!”

    畅誉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儿,笑了,“那行吧!”他对季白究竟能不能如他自己所说“自己平自己的事儿”不置可否,但他其实挺喜欢季白身上的这股劲儿,这是只在新人身上才能看到的一种天真和理想主义。

    队伍里,李昊然和季白都是年轻的小孩儿,李昊然更机灵,也更主动;季白看着就有些咸鱼,虽然听话,但其实有些封闭,不怎么表达。

    因此对于他难得的表达,畅誉也就更包容些。

    畅誉从裤兜中掏出一包烟来,抽出一根,递给季白。

    季白惊讶地接过,“怎么还有这种东西啊?不过我不会抽!”他说着话,就把烟变成了卡牌,看了眼备注,是“一根香烟”,然后又就着卡牌的形式递还给畅誉。

    畅誉接回来,有些哭笑不得,他是真不知道季白哪那么大瘾逮什么变什么,“你是不是手欠啊?”他问。

    季白傻笑。

    畅誉叹气,“你啊,虽然你这次的事儿我不反对,但我最开始就跟你们说过,别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你还记得吗?”

    季白理所当然地点头,“记得啊!我不知道畅哥您为什么总对我强调这个,是不是我看着就滥好心?但我没把自己当成救世主,我连自己都救不了,我选组队模式,是想抱大腿找‘救世主’的。我就是觉着,一个人不论处境有多艰难,可以权衡、可以选择,但不能先自己给自己套一层冷漠的壳吧。该下手的时候,我下得了手。但心还可以软一下的时候,就软一下,又怎么了呢?只要这后果我担得了,就是最后万箭穿心,我也愿意认。而且,好人不该活得那么折腾的,不是吗?”

    死宅果然多中二。畅誉默默地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拍了拍季白的肩膀。“回去吧,还得赶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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