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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湖中羊     灰塔的黎明txt下载     灰塔的黎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三十六章 薇娅的猜测

    “你说她现在在门外?看来路上是和阿塔他们错开了。这样也好,如果路上遇到了她,说不得他们还会折回来。”

    刚刚开始继续破译工作的起司听到猫妖精的回报后露出苦笑回答道,他再次合上书本,知道翻译的工作又需要暂停了。

    现在他开始考虑到今晚日落的期限是不是够用了,毕竟能让薇娅多方打听找到这里,她肯定不会仅仅是来警告起司或是询问凯利的死讯那么简单,如果不是她知道什么,那就是她遇到了什么。

    不论是哪个,都是一个大麻烦的序曲。

    “你要去见她?我倒认为不妨再等等。反正她就在这里,一时半会估计也不会离开,等那位女法师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再去,她就会将所有知道的事和盘托出了。这样才是眼下效率最高的方法。你若是担心把握不好时机,大可以交给我,等到了时候我再来通知你,在那之前你可以先处理这些文书。”

    灰袍考虑了一下凯拉斯的提议,轻轻摇了摇头,

    “没这个必要。她既然来了,就不太会再对要透露的信息多做隐瞒,毕竟待价而沽最好的办法是等我们上门,如果担心我们不去找她,也大可以托人传信。亲自来访肯定是事态到了某种紧急的程度,让她不得不这么做。对于一个法师来说,方寸大乱的局面不多。”

    “那你就这么走出去告诉他们放她进来?”凯拉斯双手抱在胸前,和起司一样,他不喜欢薇娅,那个女人身上的魔力令他不安,那是一种过于浓郁的生命力。

    “不,他们不会放她进来的。这里是妖精研究所,而通灵和塑能是位于同一个三角形上的两个底边,它们之间的关系相当微妙。”

    起司站起身,用手将身上的袍子捋顺。魔法长袍本来就不会如普通的衣物一样产生褶皱,但它的使用者仍然更愿意用这个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意图,他需要捋顺某些事情。

    “你明明才来到这座城市几天,却说得好像你已经很了解这里的人和事一样了。”猫妖精伸出一只爪子张开,对灰袍自然的解释感到困惑。

    “那应该是因为这里的人和我很像吧,至少是某个时间段的我,所以要理解他们的思维方式并不困难。顺着这种方式理解他们的好恶也是如此。”

    灰袍留下这句话,走出实验室朝着门外走去,“哦对了,我的笔记上有提示,你要是没事做的话不妨帮我破译一些,你可是个妖精啊!”

    “我最后警告你们,你们正在让本来可以快速解决的事态变的复杂。我是一个教员,高级教员,有过外派经历,很快就会获得更高的职位。你们今天在这里对我的阻拦会成为你们履历上的污点,如果你们接下来还想获得晋升的话,你们…”

    门外,薇娅还没放弃对两名通灵学派法师的游说,只是方式并不高效。

    “好了,你们两边都冷静一下。我来解决这个问题。”灰袍的出现令双方都松了一口气。

    对于妖精研究所的人来说,被一名教员堵在门外持续叫门也不会是什么好看的事情,等到怀内特夫人来时如果仍是如此,说不得他们会因为办事不利而遭到惩罚,那可比薇娅口中的污点直接也恐怖多了。

    “你总算出来了。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薇娅的眼神缓和下来,她向前走两步想要靠近起司,却被两名法师拦住。

    “我也是,所以,有时间散个步吗?”起司明白即使是自己请求,禁止入内就是禁止入内,既然如此,他和薇娅最好在研究所外面把事情解决。

    很快,两人就离研究所的大门有了一段距离。灰袍将两根鸟类羽毛分别放在自己的右肩和薇娅的左肩上,各对它们吹了口气,两片羽毛随之散落,化为道道几乎看不见的细羽围绕着二人。

    他们的声音被这些细碎的羽毛所保护,只要在羽毛范围之外,哪怕有人听到了也只能听到极为模糊的音节,根本无法分辨内容。

    “哪怕是作为织法者,你所能施展的法术类型也多的令人感到惊讶,似乎六大学派的分类对于你来说就像个笑话一样,你能够轻易的打破它们的界线。”

    时隔两日再次看到起司施法,薇娅轻声的感叹道。在奔流见到灰袍是一种感觉,在自己的家园万法之城看到灰袍仍然如此自如的使用着法术又是另一种感觉。

    “我并不认为事物之间需要被划分出界线,相信同样的问题你去问生命学派和密仪学派的人他们也会给出类似的答案。这并非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起司随口回答道,然后缓慢的朝前走着,他说散步并不是假话,反正来妖精研究所的人很少,相反植被却因为研究所中泄露出的妖精气息而茂密,这一带确实适合漫步。

    薇娅笑了笑,知道这是起司有意结束这个话题,而她也没有了兜圈子的意思,“凯利的事情,我想你是知道了的。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那是个挺好的人,很热情的向我们介绍了这座城市。对于他的遭遇,我表示极大的遗憾。另外,能告诉我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起司低声说。

    “哈…”薇娅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她在考虑着该怎么表述接下来的话,良久才开口说,“其说说穿了很简单,这是学派竞争。不过是最残酷的那种。”

    “我的导师,是塑能派系的大导师,也可以被理解为最高负责人,同时也是万法之城的六人议会中作为塑能学派代表的人。一直以来,他对于能量的研究都有着新奇的理解,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学派的发展得到了巨大的进步。塑能学派也从之前被称为战斗学派逐渐被接纳成为以研究作为核心的学派之一。这是很了不起的转变,在这个转变的过程中我的导师居功至伟。而他也因此在接下来的典礼中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在他的计划里,他的新研究还能让这个位置更加靠前。”

    起司已经大概猜到了什么,他尝试着询问道,“那个研究,是将生命作为能量来使用的新法术派系吗?就像你做过的那样。”

    薇娅的身体僵硬了一秒,接着猜缓缓恢复,

    “是的。所以这里面也有我的责任,正是因为我的施法,导致这个项目的秘密被提前泄露。得知了这个消息的生命学派,他们当然是最不愿见到这件事的人,总之,我有七成的把握,凯利的死与他们有关。”

第六百三十七章 危险的研究

    薇娅和她的导师所使用的魔法,究竟是什么?

    它为什么会让其他的施法者如此妒忌,甚至不惜向都不一定知情的人痛下杀手?

    将生命作为能量去操纵,和直接操纵生命或死亡又有何等的不同?

    这些问题,起司其实是想过的。而他想过的结果就是,这种新的塑能法术,并非常规意义上的死灵法术,但二者很有相似的地方。

    举例来说,躯体就像是水缸,而让物质聚合而成的身体具有被称为活着的特制的生命力就像是水缸里的水。

    通常意义上,所谓的死亡,就是指水缸中的水因为各种原因流失殆尽,最终干涸。这里的各种原因包括了老化所带来的水的升腾,疾病所带来的水的异变,以及战斗和意外所带来的缸体的破损。总之,水缸内一旦没有了水,它作为水缸的意义就消失了。

    死亡后留下的躯体已经不再是它活着时的那个生灵,这是野兽都明白的道理。可水缸和水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简单。

    以水缸与水作为例子,看起来好像水是水,缸是缸,缸没了水仍然有一个空虚的实体,而水离了缸则挥发入空气与土地之中。

    但别忘了,水和缸对于生命体来说并非一成永成的,在生命的起始阶段,不论是孪生还是胎生,生命的缸,也就是身体的形成都是过程性的,甚至如果把衰老也视为这个生命过程的一部分的话,那这种身体的成长过程就是一直从出生持续到死亡的。

    换句话来说,缸需要水来增大自身或缩小自身。那么水呢?水可以在这个例子里摆脱缸吗?

    答案恐怕也是否定的,证据就是,一个婴儿具有经历一整个生命历程的潜质,可他当下的生命力是绝对不如壮年时的成人的,成人能接受的天气婴儿不一定能接受,成人能击败的疾病婴儿不一定能挺过,成人能忍耐的**损伤对婴儿来说几乎致命…

    身体之缸的大小与坚硬程度,自然而然的影响到了缸内生命力之水的数量和质量,二者之间的关系紧密异常,就像蜗牛和它的壳,看起来可以做出区分,实际上它们就是一体的,从来没有那个可以作为区分的边界。

    那么,所谓的死灵魔法是什么呢?

    继续上面的比喻,当一个生命逝去,它留下的水缸便干涸,没有了生命力之水滋养的缸体自然脆弱,龟裂,崩解,回归成无灵性的死物。

    而死灵魔法,就是在这些缸体还未完全磨灭归于尘埃之前,用魔力将它们强行拼凑回水缸的样态,模拟出里面仿佛还有水的样子。那些高级的死灵术或巫妖一样的死灵存在,会用这种魔力模拟生命之水,用它来滋润已经干涸破裂的水缸。

    可魔力并不是水,一定要说是水的话,它里面的杂质也多的骇人。

    这就让死灵术的产物不可避免的沾染上正常生灵所没有的污秽,它们本就不再是生灵了,只是一种拟态,假装自己还活着。

    而施展死灵法术的生灵,也会在施法的过程中被这些破败水缸里的浑浊溶液沾染自己生命水缸中的清水,哪怕只混进去一滴,清澈这个形容词便再也与其无缘。

    随着这种污染的程度加深,死灵术的研习者就会逐渐朝着他们所研习的事物变化,但他们和被复生的死者不同,他们水缸内的水并未干涸,于是在某些时候,他们会变的比死者还令人厌恶。

    可是,薇娅的法术并不是这样。她所做的,那将他人的生命力抽取,随意挪移到另外一个生命身上这种事,就好比是从一个水缸里舀出了一瓢水,将它倒入另一个水缸。

    在这个过程中并不涉及到缸体的变化,只是对生命力之水的挪用。所以这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死灵法术,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它是死灵法术的对立面,前者试图模拟水缸正常时的运作方式,后者则必须建立在水缸正常运作的基础上,操纵其中的水流。

    但它们在某些程度上是极其相似的。

    “你认为这件事是生命学派做的,嗯,很有道理。毕竟你们的研究已经触及到了生命和塑能两个学派之间非常尖锐的一个地带。”起司轻轻点头,说道。

    “你…已经发现问题的重点了吗?呵,也是,你可是能和邪神子嗣对抗的强大织法者,就算不懂得法术是如何实现的,想要从原理上进行理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如果生命派系的人都和一样那么快做出反应,也许这个项目在一开始就会被强制叫停。但他们没有,而我们已经成功了。”

    薇娅苦笑一声,言语间有着淡淡的自豪。

    灰袍口中所谓的尖锐地带,其实也是他来到万法之后才明白的,在这之前他只是惊讶于薇娅这一系法术所展现出的可怕表现,没有意识到这直接抽取和给予生命力的法术究竟有哪里不对劲。

    在了解了生命学派法术的理念后,起司终于明白了这一点。简单来说,就是这般随意的抽取生命力,破坏了生命本身的结构。

    其实操纵自然元素的法术从来都不少,操纵火,操纵水,操纵风和雷电,人类能想象的最早的巫术大概便是如此,因此在法术的构建上总是有意无意的朝它靠近。

    在这些可供操控的自然元素中,构成人体的元素当然不少,比如水和风,血液和呼吸就是人类作为生物必不可少的两个部分。

    但为什么,能够控制水体的施法者和能够召唤狂风的施法者不能直接将他们的法力作用在目标身上呢?

    理由很简单,生命本身的结构。

    再举个例子,自然中的水和风是游离的,它们像是散落在草地山上的石块,谁都可以将它们捡起来朝任一方向投掷,只要力气够大。甚至不需要有意的投掷,狂奔的野兽在奔跑时都有可能溅起这些石子,造成尘沙飞扬的景象。

    而这,就是绝大部分塑能法术所做的事情,他们弯腰,捡起石子,然后丢出去。对塑能法术精进的过程,就像是一个人训练自己有更好的眼力寻找石子,更好的体魄投掷石子,更好的协调性扔的更远更准。

    不过本质仍然如此,石子是散落的。

    可一旦这口水被人喝入身体,这阵微风被吸入了肺部,那就相当于是石子被作为材料盖入了房屋,不再零散。而这座房屋的名字就是生命,当自然元素进入一个个体生命的循环,那在它被代谢排出之前,它都与这个生命紧密相连。

    此时塑能学派的施法者再想将它拿起来取用,自然是不可能的了,至少在难度上上升了很高的一个档次,一个塑能法师拼尽全力,往往也只是能控制人体内非常少量的血液,那点微量的血液异常甚至不会引起不适。

    可如今,薇娅他们在做的事情就好比将一座房子的地基挖出来,然后在塞进另一栋房子的缺口里。

    这样的事情别说在魔法层面,在现实层面也会令人感到不可思议,更别说,它完全的破坏了一栋房子的整体性,也破坏了一个生命的整体性。

    这绝对是生命学派无法容忍的研究。

第六百三十八章 告诫

    薇娅他们究竟是如何将构成人体的生命力作为游离的能量抽出体外的,起司并不清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看到就能学会,那就不是法师而是某种比肩传说中神明的能力了。灰袍的本领,还是来自于知识的积累和应用。

    不过也不是没有捷径,如果薇娅毫不保留的在起司面前施法而起司又打开了魔法视野,或是这种魔法直接作用在了起司自己的身上,亲身参与到魔法的效果之中与近距离观摩都可以让他快速掌握这种法术的远离。只是这两种情况都不太可能。

    而且老实说,求知欲并非无目的的,对于一些法术,起司很迫切的想要去研究它们,想要去知晓其中的原理并在此上加入自己的研究,但对于另一些法术,灰袍的态度就会比较冷淡。

    这不是理智可以决定的事情,人有好恶,月有阴晴,正是因为我们有所好,有所恶,我们才是我们,至于这好恶之间的原理,那就是另一件事了。

    具体来说,死灵法术也好,眼下这种与死灵法术对立的法术也好,起司都不想对它们过多的进行了解,这就是他的好恶。

    可法师是理性的,他们的理性不仅仅停留在处理问题和施法上,他们在对待自己的时候也必须理性。许多法师到了晚年会在别人看来固执而癫狂,那基本就可以被理解为是一种自我理性的舍弃,是放弃了谨慎细密的思考而将判断完全交给经验和直觉的结果。

    因此尽管起司不喜欢这种法术,不喜欢它的原理,理念甚至连带着不喜欢使用这种魔法的人。但以眼下的情形,他不能就这么放任自己的好恶,他必须尝试去理解这种法术,以及它可能涉及到的问题。

    “那么,你们的议会怎么评定?那个六人议会,据说是这座城市的最高裁决机构,他们怎么评定你们的法术?”起司沉吟了一下,问道。

    既然这些法术涉及到了如此重要的问题,那生命学派也好,塑能学派也好,都不会独自解决,不论目的和心态为何,他们总是会将这个问题提出来的。

    “除去生命和塑能两个当事学派,其余的四位大导师还在进行讨论。但是现在是典礼的准备时期,这件事快速解决又不可能,我想现在那几位应该已经感到棘手了。万法之城之前也曾有过跨学派的问题,但那些问题从来没有一个像这个那么激烈。它甚至已经影响到了学派里的普通教员,这是毫无意义的谋杀,是暴行!”

    薇娅的声音里带着愤怒,她有愤怒的理由,在她看来凯利的死完全是无妄之灾,那个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因此在学派的斗争中送命。

    这简直太荒诞了,她不能接受这件事的发生。更加不能接受在制造了这起杀戮之后,对方还可以不受任何惩罚的退居幕后,好像什么都没做过一样。那种沸腾的负面情感让起司隔着灰袍都能感到刺痛,他尽量将眼底的忧虑掩饰起来,不希望被薇娅察觉到。

    这位女法师显然现在是把万法之城的同僚都当成了假想敌,所以才会如此积极的来找起司商量情况。或许在她看来,只有这名与城市毫无瓜葛的灰袍才是可以信任的,万法之城的学派之争波及不到他。

    “镜子,在这里算是稀缺品吗?如果是,那哪些人可以轻易搞到它?我说的是那种足够映照的下一个人那么大的镜子。”起司没有提及昨晚同伴遇袭的事,他总觉得和杀死凯利的人相比,昨晚的攻击过于温和了,很可能并非出自一人之手。

    如果是那样的话,还是不要盲目的将他们串联比较好。但不串联不代表不透露,如今的薇娅虽然空前的不理智,但也空前的积极,一些调查任务交给罗素来做,他会碍于密探的职责和范围束手束脚,薇娅却不会有这些顾虑。

    “镜子?怎么了吗?你需要镜子?还是发生了什么与镜子相关的事?”女法师立刻反问了四个问题,可见她现在的状态有多激动。

    起司没有立刻回答,他故意停了几秒,想要让薇娅的情绪有所缓和,接着才说道,“昨天我们追查到了一些线索,找到了窗口区的一处密室。里面有三面镜子,一个来自图腾学派,一面来自生命学派,还有一面,我不认识。但我怀疑镜子的主人和凯利的死有关,所以希望你可以追查一下这件事。”

    薇娅眨眨眼,灰袍的话,前后没有说明的信息太多,比如他就没有解释所谓的线索究竟是什么,又是以何种方式追查的,为什么认定那间密室与杀死凯利的人有关等等问题。

    这样没头没尾的请求或者说建议,自然是无法让女法师同意的,可她看向起司时,恰好与灰袍四目相对。

    曾经起司的双眼被形容为深邃的黑暗,他满脑子都是那些禁忌之物,没人能读懂他的内心。如今他的双目已经充实起来,里面闪动着浑浊却明亮的光。

    “好吧,我会留心这件事的。不过你能这么快和妖精研究所搭上线,着实令我惊讶,这里的主人是有名的孤僻,她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

    “她确实不喜欢。但她也是一名合格的法师。我能给她提供一些东西,出于回报,她同意我暂时留在这里,并为我处理一些事项。很合理对吗?”起司笑了一下,将自己和怀内特夫人的交易三两句话带过,他具体是如何和那位性格古怪的女士交涉的,同样是没必要透露的内容。

    “确实如此,你总是能有很好的的价码,对于那些想要交易的人来说很难拒绝。”薇娅点点头,露出浅浅的笑容回应灰袍,不过那笑容很快消失了,烦躁感再次涌上她的心头,“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警告你,还有听取你的建议。现在两件事都已经完成了,我必须立刻返回,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请务必小心。另外,我的老师告诉我,情绪越是激动,施法越要慎重。我觉得它对现在的你可能有帮助。”

    “谢谢,我记住了。”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铁轨站,薇娅快速的回答之后就坐进了交通器,像她来时那样匆匆离开。

    “其实那句话的原话是,如果你还想施法,就把你的情绪压下去,没有人能够在心情起伏时分毫不差。不过我想,大意还是相同的。”

第六百三十九章 焦头烂额的密仪

    送走了薇娅,起司没有立刻返回研究所,他看了看周围的景象,确认肉眼可见的范围里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后坐到了一块山石上。

    一些蜥蜴和昆虫因为灰袍的到来而四散奔逃,手疾的起司伸手抓住了一条绿色蜥蜴的尾巴,后者立刻选择断尾求生,消失在了草丛里。

    看着那条流淌着鲜血还是扭动着的尾巴,起司露出一抹苦笑,伤害它并非是自己的本意,但为了施法,这是最好的选择。法师在很多地方被认为是邪恶的,就是因为他们为了法术总是选择伤害其他的东西。

    起司不这么认为,他理解那些急功近利的施法者是如何破坏他们周围的聚落和自然环境的,但他不认为那是无理由无意义的行为。

    换句话来说,那些疯狂的犹如献祭般的资源掠夺如果能以高效的方式转化为法术所需要的东西,那就并不能称之为胡来。

    只有那些在魔法之道上不见精进,一味以重复的法术实验来浪费物资,希望能够在不断重复的实验中得到不同答案的白痴才是真正的害虫,而那些人也已经不配被称为施法者了,他们与行巫术者没什么不一样,甚至犹有过之。

    灰袍将蜥蜴的尾巴放在手心,接着收紧手掌,感受着黏腻的血肉和汁水流出皮肤,在自己的手中蔓延的感觉,脸上毫无表情。他将那只指缝里渗出绿色脓水的手凑近嘴边,轻声说了一句话,接着松开手掌,任由一团飞虫从手心升起飞向远方。

    他不是很喜欢这个法术,因为它传递信息的速度慢而且容易变形,你无法想象一条消息经由飞虫的细语变作鸟雀的啼鸣再转成野猫的低吼最后又变回昆虫的细语时还会留存着多少原意。但至少,只要这一路上没有生命禁区,这条信息终将到达。

    “但愿冰霜的人还记得,要是有什么动物非要往冰原里去,让他们的信鸽把它吃了。”起司回忆着自己与冰霜卫士订下的盟约,希望他们可以履行承诺。

    其实灰塔所在的冰原并不是绝对的生命禁区,只是那里的生物密度太低,很多时候会造成一个区域内的动物分布真空。可眼下这是他能找到的最稳妥的方法了,其它的联络法术在没有事前准备的情况下难以精准定位。

    本来那位灰塔之主的奥术仆从可以作为信号放大器般的存在引导灰袍们定位,但它已经随着主人的死亡而消散。起司如果想要直接送去消息,多半会引起安莉娜的注意,而他不希望如此,他想要绕过对方的耳目,直接确认眠者的状况。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虽然起司在离开灰塔前看似和安莉娜和好,甚至从她手中拿到了前来万法之城的任务。但他们彼此之间都清楚,那时的他们所考虑的事情并不相同。

    或者说,这时的起司已经明白,那时的安莉娜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状况。灰袍们是同门而出的,他们的关系与寻常世俗中的血亲无异,但为了权利,为了利益,血亲相残从来不是值得思考太久的问题,更何况诱惑着灰袍们的,是他们老师最后的手稿,是最有可能通往终极秘密的捷径。

    这不是讲道理能够讲清的事情,那份手稿足够让法师们认定以武力强取才是最有效率的手段。而那就是安莉娜所面临的局面,几乎所有听闻灰塔之主死讯的灰袍都像是鲨鱼一般围绕着她游曳,那些掌握着各种法术的同门们每时每刻都在虎视眈眈。

    今日看来,在那种情况下,她就算选择真的杀死一个两个灰袍,起司也觉得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了。但当时的他还理解不了这种事,而就算是现在的他,也不想看到同门相残。理解是一回事,接受是另一回事。

    “你在这里。破译工作完成了吗?”行色匆匆的罗素从运输用的铁车上跳下来,走了几步便看到了坐在路边的起司。

    此时的灰袍早已完成了施法,但是手掌间流淌的粘液还没有来得及擦去。但灰袍宽大的袖子本身也有掩藏施法者手掌的设计作用,起司只是将手自然的向后一缩,密探就完全错过了这一点。

    “还没有,但怀内特夫人给予了宽限,所以我决定出来散散步。怎么,密仪的效率如此之高,让你这么快就拿到了调查结果?”

    听到这话,红发法师苦笑了一声,他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什么都没能从学派那里得到。接着叹了口气说道,

    “情况比我们的想象的要复杂。我的同僚们用最快的效率告知了我,他们无法提供任何援助,因为类似昨晚的事情,在同一个夜晚发生了五次。而这五次的对象都是万法之城的正式法师。”

    “派系仇杀?”起司下意识的这么问道,经过这两天的认识,他已经明白这座学术之城里并不是没有野蛮的处理方式,只是那些方式被包装的很高明。

    “有可能。总共死了六名正式法师,三名学徒。没有目击者,没有幸存者,每场杀戮哪怕是处理突然进入的目击者都控制在了一小时以内。其中的三场尸体被毁,一场尸体被亵渎,一场被用作恶魔仪式…哈,总之,不能不查,可又无从查起。现在整个密仪学派都成了说客,负责去安抚各个学派里面相关的人员。这倒是很有我们的风格,如此高效率和干净利落的暗杀,我想放眼整个世界也没有多少了吧?”

    罗素说着,挠了挠自己的头发,语气颇为绝望。

    这件事换到谁身上都会绝望,毕竟施法者总有上千种手段来对付自己的仇敌,又会有上千种手段来毁灭自己下手的证据,最后还能找出上千种手段来洗脱嫌疑。

    哪怕是世俗的官员都知道指控一名巫师的前提是不需要证据的,因为根本无法收集到那东西,所以与其去搞什么公正的审判,火把和柴堆才是处理巫师的最好方法。

    但同样的情况在万法之城却不适用,因为他们都是施法者,所以想要宣判某人有罪就必须给出有理有据的理由。

    “这件事我们先回研究所再说吧。现在着急也没有办法,不过这么看来,想要查出是谁在找我们麻烦,就指望不上密仪学派了对吗?”

    “可以这么理解。”

第六百四十章 罗素的想法

    两人回到研究所的时候,凯拉斯只是歪了歪脑袋,没有说什么。

    他还没没有把罗素当成可以信任的人,因此刚刚薇娅的到来他并未提及。虽然这件事之后可能也会从妖精研究所的人口中透露给密探,但那也不会是从他的口中流出,这是态度问题。

    事实也证明,从起司和罗素的对话中来看,灰袍也没有将女法师在造访的事告知对方。不过起司的考量和凯拉斯又有些不同,通过手头上的这些资料,灰袍算是明白了万法之城中激烈的学派斗争,所以在他看来有些跨学派的事还是不说为好。

    “你们先整理一下我们手头的资料,有的时候把信息罗列出来就能找到之前忽略的线索。至于我,我得快点完成破译工作,否则怀内特夫人可能会把我从这里赶出去,而且是用不太礼貌的方式。”

    起司摊了摊手,对两人说道。其实仅凭着眠者这层关系,现在他和妖精研究所的负责人就已经有了紧密的联系,当然这不是需要说出来,就算是说出来恐怕还要花更大的力气去解释谁是眠者以及为什么那个梦行者对于怀内特夫人和起司有着重要的意义,因此索性不说为好。

    “随你吧,那些文字我刚才看了一眼,具体的内容我不是很确定,但你已经破译的部分很合理,我觉得继续下去至少能弄个**不离十。”

    凯拉斯伸了个懒腰,随口说道。之前起司离开研究所时曾经请猫妖精帮忙参加翻译工作,不过术业有专攻,如果起司是让他负责剑术的还原,凯拉斯还能帮上更多。

    只是这种情况也不是谁都能理解,比如罗素,他在搬来一把椅子打算开始工作时刚好听到了凯拉斯的话,于是忍不住说道,“难道妖精自己都不认识妖精文吗?”

    “小子,如果我告诉你,人类最早使用的文字是从矮人和精灵那里学来的混合文字,而现在的人类却根本没几个认识它,你会感到惊讶吗?”

    凯拉斯最听不得这种话,立刻回嘴反击道。不过他说出的内容倒是相当令人震撼,因为就连起司都不知道人类最早的文字是如何起源的,那些久不可考的信息早已湮灭在历史里。

    “呃,我得承认我确实很惊讶。等等,要是这么说的话,那确实有些东西可以说得通…”罗素到底还是名法师,他立刻承认了自己的无知并尝试吸收这个知识。

    “别想了,刚才那句话是我瞎编的。你们的文字是如何起源的,妖精们才不关心。但是你自己想想,在人类的诸多流行一时又被弃用的文字里,你到底认识几种?我得告诉你,妖精是寿命远比人类长的多的种族,我们的文化和历史更是与这个世界的时间有所区分。在这种状况下,你不会觉得妖精文是不变的吧?拜托,你们人类自己每隔两三代人都会换一种说话方法,明明简单的文字符号非要把它写成像魔法花纹一样复杂,关键是还没有法术加持。”

    “好了,我亲爱的凯拉斯,你已经把他说晕了。”起司憋着笑,开口阻止了猫妖精继续滔滔不绝的用语言攻击罗素。

    不过仔细想想,类似的论调他自己在给人讲解问题的时候好像也没少说,搞不好刚才凯拉斯说的话里就有从他嘴里抄过去的内容。想到这里,灰袍又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资格让对方停下。

    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几人间的氛围总算略微缓和了些。起司专心在妖精文的破译工作上,而罗素和凯拉斯则在房间的另一边低声将他们至今遇到的事情做出了一个时间表并对可能有所联系的事件进行了标注。

    谈话之中猫妖精也听到了关于昨晚城市中出现了多起谋杀事件的消息,但他倒是没有对万法之城的治安状况作出什么负面的评论。他看过太多这样的事情了,虽然时间不同,地点不同,身份不同,但人好像真的很喜欢相互损害来达到利己的目的。

    “说这是人类特有的爱好似乎也有些不公平,矮人,精灵,妖精,其实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好像这个世界容不下一个和自己持不同观点的人一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他们是有目标的,为了达到目的,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处理掉挡路者。这种行为出现在各个文明群体中,只能说它确实足够高效。”

    “高效?派一个变形怪吓唬人再派一群狗头人搞偷袭,这手段可一点都不高效。比起你刚才说的那几起谋杀,我们遇到的就像是孩子们的游戏。”

    罗素听闻此言认真的点了点头,“恐怕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学派那边并不认为需要派遣人手来处理这件事。我知道他们说的有道理,可是…”

    “可是这样会让结果变的更加麻烦。”猫妖精捋了捋胡子,悠悠说道,

    “如果昨晚犯罪的人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那么就会有人开始模仿他们。成熟的谋杀需要时间策划,但距离你们口中那个典礼的开始时间,还有段距离对吗?如果早有准备的话,最近几天恐怕会成为类似犯罪的高发期。到那时,就更加找不到犯人了。”

    “模仿犯罪吗?如果真是那样,密仪会威严扫地的。”罗素挠了挠头发,有些沮丧的说道。

    他会沮丧,倒不是说凯拉斯说的不对,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凯拉斯提出的这种可能让密探感觉到了实在的威胁,才会让他这么难过。

    恰好在这个时候,达芙妮端着盘子走进来,盘子上是几杯茶水。

    “我私自用了一点夫人的茶叶,希望她不会发现。”

    和疲惫的三人相比,这位女法师现在的精神状态倒是正好。而这也是万法之城大部分法师现在的状态。

    “我们为什么一到一个地方总是会一头扎进它的黑暗里,在阳光下轻松过活难道不好吗?”凯拉斯轻轻叹息道,不客气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您的问题我没法回答,不过怀内特夫人说过,阴影总是伴随着光亮,或许正是因为您和您的同伴拥有那些光亮,才能看到阴影。”

    达芙妮微笑着回答,她这句话也许是认真的,也许只是句奉承,也许只是无关痛痒的玩笑。不过它确实让凯拉斯的心情好了起来,毕竟光总是好的。

    “等一下,光影,不同的光会照出同样的影子。对!就是这个!我知道我们现在能做什么了!”罗素突然起身,把凯拉斯吓了一跳。

    “我们要去检查凯利教员的尸体,就像昨天起司大师做的那样,我们要去确认他究竟死在何种攻击下。这至少能帮助我们确认行凶者与昨晚派来刺客的人有无关联!”

    “哦,王庭的橡树啊。那个人是前天晚上死的,如果我们要检查尸体,昨天就应该去。不过…算了,反正我暂时也没事做。那起司,我们去检查一下凯利的尸体,你一起吗?”

    灰袍略微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看向同伴,“我是挺想和你们一起去的,不过恐怕这份工作还要花掉我不少时间。所以这个线索得你们去追查。”

    猫妖精吹了声口哨,看向罗素,“你是我搭档的第二个法师,别让我太失望。”

第六百四十一章 滑索

    凯拉斯讨厌和法师或巫师一起行动,这里面有复杂的原因。

    一方面,猫妖精理解不了这些施法者脑子里的思维方式,他们经常会做出许多别人无法理解的事情,而其后的原因又不去进行解释,这种不信任和自负自然无法让人心生亲近,尤其是对于同样自负的妖精剑客来说。

    另一方面,凯拉斯也不得不时刻提防着那些施法者会不会在下一秒对他动手,希望用猫妖精的皮肉或骨骼去释放什么邪恶扭曲的法术。他真的遇到过这样的蠢货,而他们没有成功。

    因此对于他来说,会跟着起司进行这场漫长的旅行完全是看在阿塔兰忒的面子上,至少一开始确实如此。

    凯拉斯至今仍然不认为法师们是一个健康并可以结交的群体,恰恰相反,在理解了起司的许多行为以及背后所暗含的逻辑之后,他更加肯定这些走入魔法之道的人是危险的疯子。

    但疯子的危险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他们的反常与不可控,如果你能够理解这些,疯子或许就没有那么疯,掌握规律洞悉规律,这是剑术中需要的能力,凯拉斯一向精于此道。

    “尸体被收到了哪里?”凯利对于猫妖精来说只是个有着一面之缘的人,那个法师和起司倒是说了很多话,因此灰袍在提到他的死时会有所动容。

    对于剑客来说,凯利只是个名字,他的死只是个事件,去调查尸体并不会让他产生复仇或悲悯的情绪,他的情绪早就几近枯竭了,别忘了,他是一只老猫了。

    “这种异常死亡的尸体应该会被最近的紫色哨站收纳,做冷冻处理等待下一步指示。但出于生命学派的研究,长时间的冷冻死尸可能会让受害者的灵魂遭受痛苦,因此所有对于尸体的调查必须在三天内完成,三天之后,会有生命学派的法师来为尸体进行**仪式。他们会用法术加速尸体腐烂的过程,让他们无痛苦的回归自然。这被认为是最能减少灵魂负担的处理方法。至少他们是这么说的。”

    罗素耸耸肩,听得出来,他不是很相信这套说词。

    “看来你们的意见也不是很统一嘛,我还以为你们都相信那个所谓的真理,并且愿意为了它放弃一切呢。”凯拉斯边走边说,真理这个词是他从起司口中听来的。

    “真理?看来是那位灰袍相信的理念,原来如此,难怪他的法术如此精深,坚定的信念能带来研究的动力,没有它的支撑,法术之道是无法延续的。”罗素听闻此言,深深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可惜并非所有人都会有这么坚定的想法。至少我没有,法术对我来说,是工具和手段。我能做的,只有善用它们。”

    凯拉斯有些意外的眨眨眼,这个红发的年轻人说出了超出他意料的发言,在他看来这个年纪的人类不该说出如此现实的话语,他们应该带着某种在老猫看来有些愚蠢的乐观畅谈远大的抱负才正常。

    尤其是在这里,在这个所有人都相信法术和魔法会带他们走向终极的城市,一个将魔法视为工具还轻易说出口的人,不多见。

    “你是不是就是因为跟你的长官或是导师,总之就是那个人说了你的想法,才会被选来干这行的?”凯拉斯调侃着,这次没有得到回应。

    一人一猫走过了铁轨站,密探却没有停下来搭车的意思,他带着猫妖精继续向前,走向山崖的方向。那里并非空无一物,而是竖立着一些意义不明的金属立柱,立柱的顶端挂着胳膊粗的绳索,通向山体的上方和下方。

    可以看到这些金属立柱已经有些日子没被使用过了,表面附着了一层薄薄的污渍,混杂着草籽和尘土,还有一些土蜂在上面筑巢安家。但和通常意义上的金属制品不同,在灰尘之下,这些立柱的材质并未腐坏,它们只是蒙尘,而非破败。

    “这些索道是城市建设初期用来运送物资时修建的,自从铁轨开始铺设,它们就几乎出于半废弃的状态。毕竟,它的安全程度太低了,在有替换方式的前提下,没人会想再冒险使用它。但如果我们要快速抵达停放尸体的地方而且保有应对突发状况的体力的话,它们就是最好的选择。”

    “你似乎认定了我们会被人攻击?只是去检查尸体而已,那个什么哨所不是你们的人控制的吗,怎么会有危险呢?”凯拉斯有些疑惑的问。

    “虽然这话让我来说不太好,但紫色哨所的守卫实际上并不森严,如果那具尸体事关重大,有的是办法让人潜入进去处理掉它。但那么做很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所以既然凯利教员的死没有掀起什么浪花,我想对方就不会毁尸灭迹,他只需要登上三天,那具尸体自然会消失。而在那之前…”

    “明白了,他只要把这三天里不长眼的家伙处理掉就行了。嗯,合理的推断。但你确定我们从这里走就安全吗?”

    “概率问题,我们抵达的速度越快,暴露意图的可能就越小,对方的准备时间也就越短。如果我们下一秒就能闯进停尸间,那大部分魔法都会来不及生效。”罗素轻笑了一下,说了个不可能达成的事情。

    万法之城里确实有类似传送门的设施,但是它们的启用都有严格的限制,不是小小的密探可以自由通行的。

    这背后涉及到那些传送门和整座城市里萦绕的魔法之力的微妙关系,实际上,法师们比谁都清楚肆无忌惮的施法只会招来或早或晚的毁灭,所以整座城市的发展理念都并非试图将所有事物魔法化,相反,他们在非必要的环节上会吝啬的使用魔法,而且更倾向于用机械或工程来代替。

    “嗯,有道理。既然你清楚你自己在干什么以及为什么这么干,那我也没意见。走吧,你来带路。”

    于是密探抽出自己的皮带,将裤子用细绳暂时串好,接着将腰带对折缠在手上,挂上滑索。他看向凯拉斯,受到了后者一个请的手势。

    “跟着我。”说完,罗素就向前猛跑两步,双脚离开了地面,身体冲出了悬崖,朝着山体下方冲去。

    凯拉斯歪着头等了几秒,在确定距离足够后才一跃而起。他一伸手,沙子组成的锁链就环住了滑索,而猫妖精因为体重的关系,也不需要助跑,身子直接朝着下方进发。

第六百四十二章 单独行动

    “赫迪雅送回去了?我还以为那姑娘会跟着你过来呢,毕竟她身边的人都是那个样子。”旅馆中,剑七坐在椅子上对刚进门正把外套挂到椅背上的阿塔说。

    “那些人确实不讨人喜欢,可是赫迪雅毕竟和他们有着更深的联系。我不认为她继续跟着我们会是好选择,她还没有成长到能对自己负责的阶段。”

    女剑士轻轻晃了下脑袋,她承认小公主身边的那些人确实没有尽到应有的职责,但她也不认为刚和赫迪雅认识了一天的他们会是更好的选择。

    “所言极是。她现在不需要朋友,等她正式成为学徒,自然会有朋友和老师来到她身边。我们对于她来说,只是走入真正学习过程前的一阵异乡之风。待到她在这里成为一名真正的法师,在下毫不怀疑她的资质,只是到那时,这段记忆应该也已经模糊到想不起来我等的具体名字了吧。所谓相忘于江湖,正是如此。”

    “也许吧,但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了,哪怕它被人遗忘,它总是存在过。就像我们所经历的那些,以及正在经历的这些,它们无比的真实。”阿塔轻声回答道,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这并非是某种乐观的想法在起作用,而是女剑士真真切切的认为所有发生的事情都会具有影响。

    对于同伴的话,剑七做了个手势表示赞同。发生的事情不是虚幻的,这是再正确不过的现实。只是要认清这个现实,可能需要很长的过程。

    “尤尼怎么样了?”结束了赫迪雅的话题,阿塔看了看房间里的其它地方,没有看到那个瘦弱的身影,于是很自然的开口询问。

    “在房间里。不过在下并不确定他是在休息还是在进行某种,嗯,精神修行。昨晚的遭遇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都不会是个可以轻易揭过去的事,更别说尤尼还只是个孩子,他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一切。恐怕这个过程就连起司都无法左右,就像你刚才说的,这就是那件真实发生的事件所带来的影响。”

    寻剑者轻叹一声,看了看通往上层客房的楼梯。就像昨晚起司曾说过的那般,关于这位学徒的事情,是只有尤尼自己才能决定的,其他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隔靴搔痒。

    “他会没事的。不是因为他很幸运或是带着某种天命,而是他幸存了下来。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幸存了下来,他有求生的愿望,这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阿塔的语气十分肯定,她的判断或许出于自身经验,或许出于理性判断,或许只是对尤尼的同情所产生的美好愿景。这谁也说不清楚。

    “呃,你们只是出去了一天,为什么说的话我已经开始听不懂了?”正端着一些食物走过来的大卫歪了歪脖子,向两人打着招呼。早上剑七几乎是硬闯着冲进旅店的样子让他颇为意外,但在看到大卫和旅店一切正常后,寻剑者就立刻放松下来,只是告诉大卫他和尤尼需要些吃的。

    剑七和阿塔听了相视一笑,“你说的没错,我们一定是被这地方影响了,听听吧,这是我们该说的话吗?烦恼还是去留给法师们吧。”

    等大卫一脸困惑的放下食物离开后,剑七将其中的一些单独装进小盘子里,打算送到房间里给尤尼。

    阿塔本来也有相同的打算,但看到同伴已经这么做之后转而自己开始进食,一个上午她从妖精研究所跑到赫迪雅的驻地,又跑回旅店,期间还要向小公主的追随者们解释昨晚为什么她会夜不归宿,实在是件消耗体力的工作。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在这里等着起司回来?”剑七很快将食物装好,端起盘子准备上楼,但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了一句。

    “不,我打算在这里转转。虽然起司保证他会帮助我,他也正在这么做。但是我总觉得如果自己只是坐在这里等他们把消息传过来就有些说不过去。”

    阿塔稍微思考了一下,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昨晚起司的一系列遭遇让女剑士觉得自己不能无动于衷,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她同样有可能有所收获。

    “嗯,也罢。坐以待毙确实不是你的风格,那就去吧。反正在下旧伤未愈,这次就留下来看守此地,确保你们还有一处归所。不过还是希望你不要冒进,我们现在就在这里,起司那边正在稳步前进,此时行事应当三思而后,以免适得其反。”

    剑七说完,端着盘子走上了楼梯。

    阿塔目送着他消失在楼梯上,对寻剑者的态度略微有些感激。她当然知道自己单独行动可能会带来的问题,虽然起司说过这里与妖精界几乎隔离,不必担心来自妖精的袭击。但作为半妖精,对她有所企图的法师肯定不少,如果身份暴露难保不会带来麻烦。

    只是哪怕如此,她也不能看着凯拉斯和起司为了自己的事情卷入一个又一个事件中,之前旅途中的麻烦还不会有这种问题,可为了进入图书馆而央求怀内特夫人的帮助,却是实打实的为了她的原因。

    女剑士三下两下吃了点东西,提起魔剑准备走出旅店。她的脚步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大卫,你知道这座城市里谁的消息最灵通吗?”

    这真是问错了人,大卫作为一个生活在万法之城的普通人,若不是经营着这家旅店根本没有可能会居住在位置这么高的地方。

    换句话来说,这附近的建筑与人群和他是隔离的,那些研究设施与法师跟一个旅店老板之间没有交集,因此他的见闻实际上并不丰富。况且,他对于“最灵通”这个概念也缺乏认识。

    “我不是很确定,但我听说窗口区的酒吧里有很多法师,那里的酒保应该消息很灵通吧。”

    阿塔其实也没对大卫的消息有多少的期待,她只是需要有人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给她一个方向而已。不过比起法师密布的上层区,有许多非施法者聚集的窗口区倒确实是对于她来说更适合发挥的地方。

    确定了目标,女剑士的脚步不再犹豫,她简单找到了方向后就大步离开了旅店,朝着山体的下方进发。

第六百四十三章 扫尘之人

    阿塔感觉自己有一段时间没有单独行动了,自从在苍狮找到灰袍,又在草原与凯拉斯重逢后,她就隐隐约约处于队伍中被保护的位置。

    如果说她之前还没有这种感觉,可自从在奔流找回了过去的记忆,心智有所变化之后,再回头看过去的种种,这种感觉就变的格外明显。

    理性上,女剑士知道自己确实是队伍中比较缺乏经验的那个,不论是起司还是凯拉斯,又或者是已经离队的洛萨和新加入的剑七,他们的履历都要比自己丰富的多。与这些人相比,独自闯荡两年的经历完全不值一提。

    但那不意味着女剑士就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恰恰相反,在一路的旅途上,阿塔其实起到过很多次关键的作用。虽然其中的一些是因为她手中的魔剑,但那也不妨碍起司他们将女剑士视为一个和自己平等的伙伴。

    她和赫迪雅不同,她不是需要保护的公主,哪怕是对她极其呵护的凯拉斯,最近也开始渐渐放开了手脚,越来越多的和阿塔分开行动。这些都是同伴对她能力信任的表现,而她也不打算辜负这份信任。归根结底,她其实是个很有主见的人。

    这份主见表现在在她失去妖精时期的具体记忆时,阿塔仍然可以凭着自己的想法做出寻找亲人的决断,并且一步一步真的找到了能带她实现这个愿望的人。

    这期间的种种艰难,孤独和无助都没能击溃她,她并不是通过谁的怜悯才走到今天的。如果说这样的人都没有主见,那这世上有主见的人可就真的不多了。

    不过,这份将阿塔引导至此的判断力能否确定此时离开旅店是个正确的选择呢?这恐怕是连她自己都无法回答的问题。

    她知道的是,等待从来不会带来转机,不论是找到亲人的线索还是寻找线索的方法,都是要靠行动来达到的目标。在这个同伴们都在为目标而前进的时刻,自己绝没有等待的理由。

    “一座城市里总不可能只有一个人能提供帮助。我肯定也能发现什么。”像是为自己打气,又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腰里挎着弗拉克拉格的阿塔大步向前。

    万法之城对于起司来说是一座很有秩序的城市,它的一切都井然有序,首当其冲的就是街道,这座城市的街道整齐又笔直,仿佛就是这座城市理念的化身。

    只是在阿塔这样的非施法者眼中,这座城市的街道却不是这样的,它太刻意了,这些道路仿佛是有意要和周围的自然环境做出区隔,哪怕地势并不适合道路的铺设,修建道路的人也不愿意妥协,而是想尽办法强迫山体符合自己的设计。

    这样强加在自然中的秩序,令女剑士感到不适,同时她也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必要。

    这倒不是说阿塔抗拒人造建筑或人造景观,相反,她很欣赏那些为了供给生存而建立起来的聚落或城市,甚至在奔流城中她都能感受到那座城市里洋溢的生命活力。

    但她不喜欢这里,不喜欢万法之城过于死板的道路,那些灰白色的地面像是生物死亡后骨骼磨成粉末铺就的,踩在上面感觉不到一丝大地的气息。

    “真奇怪,这里的人口口声声说要研究这个世界,他们的城市却在迫不及待的将自己与世界隔离开来,好像只有把所有物质从眼前排斥出去才能看到真相一样。”

    女剑士低声抱怨着,轻快的跳上路边的岩石,比起平坦的道路,她宁可在这些未经修缮的石头与泥土间穿行,这些崎岖的起伏就像是这座山的心跳,是有力量的。

    “唦唦,唦唦”只有妖精感官强化过的耳朵才能在呼啸的山风中听到那微弱的声音,几乎是出于本能,阿塔侧身贴住山石,缓慢将头探出去,想要看看那是什么。

    声音的来源不是邪恶的怪物,也不是那些穿着长袍的法师,一个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穿着简单的薄衣,手里握着一根几乎和他一样高的扫把,将道路上的灰尘清扫向两边。

    这样的景象令人感到违和,阿塔本以为在这里,这般繁重且机械性的工作都会由狗头人那样的生物或魔法来解决,比如会自己行动的扫帚什么的,在女剑士想来这总比让那些铁疙瘩动起来要容易。

    况且,这座城市说到底还是一座山啊,每日进行清扫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成本,这似乎与这座城市的理念并不相符。

    阿塔略微皱起眉头,在思考着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如果是之前,她不会如此多疑,可是现在她已经经历了太多能够欺骗自己妖精视觉的东西,因此对于这个带有明显异常的人并不敢放心。

    可就在她思考的时候,扫地者鬼使神差的抬起头,和女剑士的双眼四目相对。

    “啊!”对方好像比她还要害怕。不过想想也是,任谁看到石头后面露出两只眼睛看着自己恐怕都会害怕,不过这种恐惧在阿塔走出掩体后很快平息了。

    怎么说呢,虽然有怀内特夫人设下的影响视觉的法术,可是阿塔的样貌在别人看来还是会让人印象深刻,而有的时候,光是这幅外表就足以让人放下戒备。

    “别害怕,我只是路过的行人。”女剑士略微将手抬起,远离自己的佩剑,表示没有恶意。

    不过她也只是略微抬起手臂,如果对方在这个距离发动攻击,还是可以及时反应的。并且虽说阿塔从石头后面站了出来,她和掩体之间的距离其实也一直保持在一个微妙的程度,大概就是一转身就能再躲回去的距离。

    “哦,嗯。”扫地的人点点头,目光又在阿塔身上停留了几秒,接着突然醒悟自己的行为非常不礼貌,立刻低下头掩饰似的挥动了两下扫把。

    接下来的几秒,两人都没有说话,阿塔没有向前,扫地者也没有,他们僵持在原地,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从自己身边过去。不过阿塔很快意识到她好像没必要这么谨慎。

    “请问,这是你的工作吗?清扫这条道路?”

    “不是…是。我并不是在扫地,我是在…我是在练习魔法!对,练习魔法!”

    这谎话说的即使是并不怎么理解魔法的女剑士也能一眼看出来。她微微歪了歪头,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撒谎。

    “那好吧,我就不耽误你练习了。祝你日安。”

    “等等!你,你不能走!”

第六百四十四章 怪人(上)

    说一句你不能走,阿塔差点就把剑拔出来了。她本以为这个人是什么危险人物伪装而成,此时是打算露出本相和自己大战一场。

    但结果是女剑士将手压在剑柄上的举动反而让对方害怕的丢掉了扫把连滚带爬的跑出去好远。若不是有妖精感知的能力,她甚至都会以为这个人已经跑掉了而不是躲在远处的石头后面瑟瑟发抖。

    这就属于是意料外的情况了,行走至今,很少有人会胆小到害怕阿塔。不说别的,就连没喝醉酒的男性在最初见到女剑士时都会以为她腰里的宝剑是装饰品,直到弗拉克拉格的寒芒警告他们不要靠近之后才会真正意识到这位有着小栗色头发的女性是具有自保能力的。

    而那也更多的是害怕锋利的剑刃,而不是害怕握剑的人。和大多数善用武器的人不太相同,在阿塔身上并没有所谓的杀气或侠气,她握着魔剑时就像握着一截树枝一般自然,不会让人联想到战斗和杀戮。

    因此连这样的阿塔都会这么夸张的感到害怕的人,他要么是在演戏,要么是心灵纤细到了某种过于敏感的境地。阿塔的直觉告诉她,恐怕是后者,于是她松开握剑的手,朝前走了几步。

    小心的捡起那根扫帚,她听说过女巫可以利用扫帚做各种事情的传闻,部分也在起司那里得到过印证。可令她感到有些失望的是,这根被扔下的扫帚并非带有魔法的物品,它只是用简单的工具和材料制作而成的清扫工具,甚至底部的干草扎也已经有些损坏,有了几个明显的缺口。

    女剑士略微皱了皱眉头,这样的扫帚,真的能扫干净地面吗?

    况且,它还这么重,作为扫把主干的木头足有手腕粗细,实心的木头挥动起来甚至能发出沉闷的响声。而且它的平衡性也很糟糕,上面重下面轻,要是用这把扫帚扫地,恐怕扫不了几下手腕就酸了,制作这把扫帚的人要么是根本没用心,要么是故意做出来恶心人。

    总之,它实在不该被当成是一件实用工具,而拿着这样一支怪异扫把在清扫地面的人,恐怕也并非是正常的工作人员。

    “你说你是在练习魔法,难道你连魔法的媒触都不要了吗?”阿塔举着扫把,对扫地之人躲藏的石头问道。

    媒触这个词,还是她最近才学会的新词汇,按起司的说法,所有施法需要采用的道具都是可以被笼统的称为媒触。不过对于起司他们来说,这样笼统的称呼往往已经不够精准,虽然听上去很厉害,但使用频率并不高。

    有些尴尬的是,对方并没有给阿塔任何的回应。女剑士举着扫把站在路中间,如果这时候有第三个人到场,她可能会受到某种比刀剑更可怕的伤害。

    所幸,就和妖精研究所一样,大卫的旅店同样是个偏僻的所在,通往它的道路并无多少人使用。即便如此,阿塔还是很快改变了动作,有些尴尬的摆弄着手里的扫把。

    “我说,你不要这支扫把了吗?我真的只是路过的,刚刚是误会。”阿塔是真的没有见过如此胆小的人,她尝试着又一次开口。

    “你…你把它放到地上,然后,然后走开。”石头后面传来的声音让女剑士松了口气,如果对方一直不回话,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了。

    “好的好的,我把它放在地上,然后离开,你之后可以过来捡。”阿塔说着,将扫把放回原处,接着就准备离开。她不想在这个怪人身上耽误太多时间

    “等等,你不能往前走了!不能走!”似乎是真的非常焦急,石头后的人居然在听到女剑士要离开后冲了出来,虽然只有半个身子。但还是能看出他的态度。

    “为什么不能走?这路不就是给人走的吗?难道前面的路有问题?”女剑士皱起眉头,她的脾气和耐心都不错,但不意味着她会一直保持下去。

    “前面的路,前面的路没问题,但是你不能过去,因为,因为…对!因为你会把我扫过的地弄脏!所以你必须绕路,躲开那条路。”

    仿佛是终于找到了一个能说通的借口,扫地人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不过他没有考虑的是,这样近乎于胡扯的借口,到底能不能阻止女剑士的脚步。

    “你认真的吗?我不觉得我的鞋子会脏到这种程度。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又为什么要阻止我,但是你的话真的构不成理由。”

    对于对方接二连三的荒谬行径,阿塔终于感到了些许的不耐烦。她现在觉得这个人多半脑子不太正常,是那种有别害妄想症的疯子,总觉得什么的东西都有可能伤害到自己。

    “啊,我,你,唔,不行!”那人似乎是被女剑士的话刺激到了,他支吾着回到阿塔的视线里,比划着双手,似乎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又像是因为语塞找不到理由而用这种方式来试图增加那一点点水说服力。

    具体是哪一个,非常难判断,主要是这个人过于情绪化,他的表情让人无从理解。

    女剑士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她缓缓向后退了两步,准备找机会直接不管他跑下去。反正以体型和体态来说,对方一定没法追上自己。

    可就在她打算这么做的时候,扫地者的一个举动却让她再度产生了迟疑。这个人,他哭了。很难想象一个二十几岁的成年男性会突然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哭出来,而且是嚎咷痛哭,仿佛有许多年的委屈要发泄,那哭声之浩荡甚至隐隐带起了回声。

    “啊…你先别哭。你这样会把别人引来的,你…哦,天哪,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阿塔的表情完全拧成了一个诡异的状态,她现在真的对眼前的状况摸不到一点头脑。

    到底是什么意思?对方到底要干什么?那持续不断的高亢哭声让她完全不知所措。现在她能想到的,就是让对方先不要哭。

    “好,我不过去了。你先不要再继续了好吗?算我求你了,不要哭了。”

    听到阿塔说自己不会过去,男人的哭声慢慢减弱了下来,他的眼睛里满是泪水,看向阿塔,“真的?你不会过去了?”

    女剑士算是彻底被这个人搞的没了脾气,她举起双手,

    “真的,我会绕路的,你放心吧。”

第六百四十五章 怪人(下)

    前路不通,或者说阿塔并不觉得被这样一个怪人缠上比绕路更明智,所以她选择了转身准备回到上一个路口。

    但她很快发现,轻微的脚步声一直跟在自己的背后,不必回头她就能从那左右步伐并不一致的声音里听出跟着她的人是谁。

    一步两步,她可以当成是对方向上扫地,七步八步,她可以理解为对方是扫地扫的有些着急,但在女剑士刻意加快了步伐走出三十几步,身后仍然有人跟随,并且那个人已经要小跑才能跟上,因此呼吸都变得沉重之后,她没法再无视了。

    脚步,停住。

    阿塔转过身,看着对方用了将近五秒的时间才完成了停下,找地方躲避,躲避,这三个动作。哪怕是最漫不经心的跟踪者也会做得比他小心好几倍。

    他甚至还不如就低头装作扫地的样子,也许那样的话女剑士还没有理由质疑他的行为。但现在的状况真的让阿塔的不满达到了某种程度。

    “不要躲了,我看到你的扫把了。你把扫把藏起来也没用,我知道你在那里。哦,你真是…好吧,我现在仍然尝试着用语言的方式和你沟通,我想要知道,你是谁?以及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你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换任何一个人来,他应该都能听出阿塔声音里极力压抑的愤怒,但偏偏这个扫地之人毫无自觉,他依然蜷缩在一棵树的后面,假装自己是完全躲起来的。

    无法容忍的女剑士快步朝他走去,接着一把将对方的衣领拉住,随手一扔将他扔到了路中间。在这个过程中她发现,对方的身体比自己想象的要轻。

    这种轻并非物理层面上的,它是精神层面上的。

    举例来说,就像是你要去抓一只鸟,在地上的鸟,翅膀受伤了飞不起来的那种,你伸出手去抓它,这个过程中是会有犹豫和考量的,而当你抓住它之后,你也会对如何去处理这只小生灵感到困惑。尤其是你能感觉到这个生物的生命在你的手中颤动的时候。

    那就是一种重量,它和物理意义上的重量同样真实。这也是为什么有时人会觉得某样东西突然变重了或轻了的原因,除了纯粹的重力之外,理智之外的身体部分也会为人测量外物的尺度,千钧之重的东西,可能只有毫毛之轻,反之亦然。

    阿塔所感知到的,就是这一层的重量,她在抓起对方的时候,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活力。那感觉就像是抓起一根枯木,一块碎石,无根无依,茫然自流。以至于在将他扔到地上的时候,女剑士都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把他吓晕了。

    “呃…我…”好消息是,在控制手腕力度的方面,阿塔做的还是非常完美的。她这一拉一抛,完全没有伤害到对方的身体,恐怕也没让对方感觉到多少的疼痛,否则他就不会在落地后第一时间并不感到恐惧,而是尝试着掩盖自己的行为。

    不过,就像刚才一样,他张嘴吐了好几口气,还是没有说出连贯的话语。

    阿塔摇了摇头,她的耐心已经被这个怪异的家伙消磨殆尽,但这不意味着她现在应该把对方打一顿或是狠踹一脚将他踢下斜坡。

    那都不是她的风格,她的愤怒如火,但她不会放任它蔓延。看着那个有口难言的男人一脸痛苦的样子,女剑士深深的叹了口气,背都略微弯曲了一些,她实在是无法狠下心去伤害这样一个人。

    “别着急,慢慢来。名字什么的,如果你觉得有困难可以先不说,只要讲清楚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就好。”

    仔细想想,这场面挺滑稽的,明明她才是被跟踪的一方,在抓住跟踪者之后,她却还如此平和乃至有些卑微的向对方询问跟踪自己的原因。这样的耐心和同情,恐怕队伍里没有其他人会拥有。

    “我,我跟着你,是,是因为,我担心你会再,回去。你很厉害,能从石头,草丛或者树上过去,我发现,不了。而且,没人听我的话,从来没有。”

    虽然断断续续,阿塔还是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她的目光柔和下来,不再带有不耐的戾气。女剑士伸手,将男人从地上拉起来,甚至帮他掸了掸衣服。

    “对于刚才的行为,我很抱歉,我太粗暴了。但那里面也有你的问题,我希望你明白这点。总之,我保证我不会再尝试着走那条路,所以你可以不必继续跟着我。因为你看,如果我要硬闯,你其实没什么办法不是吗?但,我还是希望能知道原因,哪怕一点点也好。”

    男人有些感激的点头,他很自然的想要张嘴说什么,可就是张不开嘴,他的表情很快变得扭曲而痛苦,两只手按住自己的下巴,似乎是想要掰开自己的嘴唇。

    事情到了这一步,阿塔终于明白对方的问题出在哪里了。

    她眼前的人可能是有点口吃,但让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却绝非天生的缺陷,某种力量伤害了他的语言能力,甚至让他无法说出某些信息或词语。这样的故事在传说中并不少见,一些悲剧里的英雄就是因为被下咒无法表明自己的心迹,最终失去了一切。

    问题是,阿塔并非法师,如果困扰着对方的真的是诅咒的话,她能怎么办呢?她的眼睛甚至看不到有东西缠绕在男人的身上。这种强制力实在是太多强大…强制?

    “我知道你有话要说,你先不要着急,慢慢停下来。我也许有办法让你正常开口,但是需要你的配合。听着,我的剑,它有魔力,可以让人说真话。我想如果它的力量大过阻碍你说话的力量,那你就能畅所欲言。不过这个过程里我需要把剑架在你的脖子上,你能接受吗?”

    男人不再挣扎,他看了看阿塔腰间的剑,又看了看那双蓝色的眸子,重重的点了点头。接着很自然的单膝下跪,方便阿塔接下来的行动。

    女剑士得到许可,也不再多做耽搁,她抽出魔剑,将弗拉克拉格的剑刃架在男人的脖子旁边,锋利的边缘贴着他的皮肤,再往里几寸就能夺人性命。

    “好的,第一个问题,你现在是不是受到了魔法的困扰,无法正常谈吐。”

    扫地者轻微的皱起眉头,能看到他的喉头在耸动,想要发声,可是声音却被卡在喉咙里。这时,魔剑上的铭文散发出轻微的幽光,紧接着声音便响起。

    “是的,我被诅咒了,他诅咒我不能正常说话,并且对相关的事情都不能提及。等等,我在说话!我能正常说话了!”

第六百四十六章 失语诅咒

    肉眼可见的喜悦浮现在男人的脸上,他一度想要起身,但是因为魔剑的作用,他的身体并不能自由活动,而且欣喜的话语也很快被压制。

    破誓者的铭文只会让人诚实的回答持剑者的问题,在回答了问题后,发言的权利会被很快剥夺。这让对方多少有些错愕,他张着嘴,发现自己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后,脸上的表情从喜悦瞬间变成了一种令人心痛的沮丧。

    阿塔也露出了轻微的不忍,于是立刻解释道,“抱歉,它的力量只能让你回答我的问题。”

    “那么,第二个问题。你的这种诅咒,是何人所设下的,有没有解开的办法?”

    一般来说,这种涉及到语言能力的诅咒都不会太过于难以处理,如果此时在这里的是起司,很可能都不必问出这一句,通过魔法层面的分析就能破除桎梏。

    但阿塔毕竟不是施法者,况且她直到此时也没有看到对方身上有魔法的痕迹,如此来说,要么是这个诅咒过分隐蔽,令人无从察觉。要么就是这个诅咒过于弱小,以至于它的魔法灵气甚至被目标的正常生命活力所掩盖。

    同样的挣扎,也同样的的被快速破解。看得出来,诅咒有意在阻止宿主回答这个可能会破坏自身的问题,只是破誓者的威力过于巨大,以至于它在妖精魔剑的符文作用下显不出什么差异。

    扫地者又一次可以开口发言,而且他非常感激阿塔的第二个问题是询问他的状况,而非问清楚前面路段的问题后就转身离开,这意味着自己有可能得到她的帮助,从这个令人绝望的诅咒中解脱出来。在这种情况下,他内心的情绪快速整合,不再表现的那么极端。

    “给我带来这个诅咒的并非人类,他是一只恶魔,最邪恶的那种,有着翅膀和獠牙,利爪和红色的皮肤。我本来是一名学徒,在五年前,我本该接受考核成为正式法师。但他毁了一切,那个晚上,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证明自己,鲁莽的进行了恶魔召唤。接着一切就那么发生了,他出现,奴役了我,诅咒了我,将我的一切都摧毁殆尽。我的朋友,老师,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渐行渐远。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破坏这个诅咒,也许,也许只有找到他并把他送回来的地方才能让我自由。”

    经典恶魔问题,这是阿塔从起司那里学来的特有名词,用来指代一些复杂情况,比如眼前这个。恶魔的诅咒跟魔鬼的不同,但处理的难度谈不上谁简单谁困难。原因在于魔鬼是依赖于条例的,可他们又不愿意让自己陷入被条例捆绑的危险之中,所以他们的诅咒往往有一个特殊的,不必经由释咒者赞同的渠道来破解。

    例如月光下的舞蹈或一个怀抱纯洁爱意之人的吻,这些破解渠道和魔鬼本身的爱好与诅咒的程度有关,但总之,它们不必经由魔鬼本人就能解开。

    相较而言,恶魔的诅咒就粗暴多了,那些更崇尚暴力的下层生物可不会弄什么条款,方案或一条解咒渠道。恶魔的诅咒往往只有一个方式解除,那就是杀死或遣返降下诅咒的恶魔本身。

    事实上,所有与恶魔相关的问题最后往往都会变成讨伐恶魔本身,因此起司才会将之称作经典恶魔问题。

    “好的,第三个问题,嗯,那个恶魔现在在哪里你知道吗?如果你召唤他已经是五年前的事了,那他现在肯定已经干了很多坏事。”

    “那个恶魔,就在你本来要走的路上。他,他打算埋伏在那条路上的,袭击路过的人。为此,他强迫我每天清扫那段道路,为了让它能更具吸引力。”

    如果这个回答不是在弗拉克拉格的魔力作用下得到的,阿塔一定会认为是对方在愚弄自己。即便破誓者的魔力确保这个答案就是对方所认定的真正答案,可是女剑士一时之间还是有些无法接受,她理解不了扫地和让恶魔的袭击更有可能成功这两者之间的决定性关系。

    她也无法理解一个在人类世界五年还只是试图进行抢劫这种粗糙勾当的恶魔到底在想什么,而且王庭的橡树在上,那恶魔居然还要去偷袭?这和女剑士印象里那些鲁莽狂暴的恶魔形象可是大相径庭。

    “第四个问题,那只恶魔现在还在那段路上吗?你阻止我过去的原因也是因为他?”

    “是的。等等,你难道想要,不行,你不能靠近他,你会…”男人的话说到一半,阿塔就将魔剑从他的脖子上松开。这让他跪麻木了的腿险些没有支撑住身体。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别担心,恶魔不是个大问题。而且这也不是我处理的第一只恶魔。我会让他还你自由的。”

    女剑士甩了个剑花,将佩剑归鞘。她确实不是第一次对付恶魔,尽管上一次在草原上她和恶魔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严格来说,她并没有和恶魔作战的经验。

    但私下里她还是询问过起司的,很明显恶魔的外皮可以抵抗大部分凡铁制成的武器,但妖精魔剑不在此列,因此起司给出的回答是,对于阿塔来说,恶魔只是形体怪异并且能吐火的对手,不是不可战胜的。

    不过,起司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更多恶魔的事情,主要是灰袍并不喜欢讲述这些污秽之物,他自己因为恶魔和魔鬼吃的苦头已经够多了。

    因此在女剑士看来,恶魔应该是像人类一样个体差异不大的种族,而她已经做好和一个三米高,浑身硫磺气味的红皮肤怪物作战的准备了。

    “不!别!你…”再次被诅咒支配的男人尝试着阻止阿塔,可是他实在那不出能够阻止对方的办法,不论是语言还是行动,都是女剑士更具有主导性。

    这就导致在那几声喊叫之中,阿塔已经冲过了他们相遇的地方,来到了那段有恶魔埋伏的路上。

    “来吧,我倒要看看你的样子。”

第六百四十七章 路上的惡魔

    扫地之人没有跟上来,这对于阿塔来说是件好事。不管怎么说,恶魔都不会是容易对付的对手,她不能保证在单打独斗的情况下还有余力照顾旁人,何况那个人显然会因为惊恐而做出许多错误的举动。

    而这也意味着,自己没有借口输掉接下来的战斗,她不自觉的压低了身子,进入更加谨慎的状态。可随即想到这样的形体反而会招致埋伏者的怀疑,于是又故意挺直了腰板,装作浑然不觉的样子慢悠悠的向前走着。只是那脚步间已经带上了几分余地,随时可以迈出或收回。

    她很快走过了最初遇到对方的地点,没有多少迟疑继续向前,接下来的这段路,随时有可能遇到埋伏在此的恶魔。阿塔不着痕迹的深吸了一口气,可空气中除了花草的味道之外并没有其它的东西,想象中的硫磺气味没有出现在她的嗅觉感知中。

    这是怎么回事?通常来说恶魔不会在遮掩自己行踪上下太多工夫,那是魔鬼才会做的事情。不过,恶魔通常也不会做出设伏这样的行为,更不会诅咒了一个人之后五年还没有杀他。如果恶魔真的存在,那这一只一定非常与众不同。

    又或者,它根本不是恶魔?阿塔再次回忆起对方的描述,那毫无意外是恶魔的标准形象,而且作为一名万法之城的学徒,他应当不至于连自己召唤的东西是什么都搞错。

    这样的话,她只能将眼前的状况假设为还没有足够接近恶魔的身边,或对方真的狡猾到了提前遮盖了气味。

    “风扫浮尘,叶掩骄阳。小小姑娘,独步山岗。”

    阿塔略微皱起眉头,驻足停步。刚刚有一阵风吹过,吹动了周围的植物枝叶发出一阵悉索之声。而在那枝叶摆动之下,她似乎听到了某种言语,非常细小。

    可是在她停下两三秒后,那低语就完全不见了,仿佛只是风和她开的小玩笑。敏锐的女剑士没有把它当成是巧合,她更愿意相信这是某种警告或某种恶魔法术释放前的吟唱。

    不过她也不能因此而停步,停留两三秒还算是敏感,停留的再久未免会被对方怀疑。至于恶魔的法术,妖精天生就能抵抗其中的大多数。

    “衣襟微扬,路途坦荡。小小姑娘,不知提防。”

    如果说上一次的低语还能被认为是错觉,那这一次纵使有风声的掩护,阿塔也能确定这并非是无意义的呢喃。有什么东西在这里,在说着她似乎听得懂又听不清楚的言语。

    天蓝色的眸子里露出幽邃的颜色,轻微的恐惧和某种说不上名字的冲动在她体内激活了战斗的本能,她的身体比精神更早的进入了作战状态。

    “耳边低语,未知其由。小小姑娘,脚步不休。”

    不论那低语来自于谁,出于什么目的,阿塔都对它感到了些许的厌恶。

    这种厌恶并非纯粹心理上的,某种微弱的魔法力量试图通过这些低语侵入她的身体,但是在妖精国度生活的经历让她的体质异于常人,虽然不能像纯粹的妖精那般无视魔力造成的结果,可也足够让真实的咒法变成一次寒颤并到此为止。

    女剑士再次停下脚步,她依然没有闻到空气中的异样。可周围的环境已经发生了改变,明明是白天,明明是山体上并无什么遮挡的道路,光线却莫名的暗了下来。周围的灌木和绿树好像高大了许多,并且似乎在缓慢的晃动着身体。

    那些树叶间的枝干如同人的肢体,纹理中潜藏着恶意。一阵山风吹过,带来的却是淡淡的血腥气味,好像在暗示某种结局。就连脚下那刚刚被扫过的道路,都不知何时出现了许多颜色异样的污渍,像是生锈的铁,或是长了疱疹的皮肤。

    阿塔的表情只有轻微的变化,她不相信自己肉眼视觉看到的东西是完全真实的。

    诚然,充满亵渎的魔力可以让周围的环境产生类似的异变,但那需要非常庞大的力量来源,所带来的冲击绝不可能隐藏。况且在妖精视觉里,周围的一切并未发生变化,这意味着那些阴影,血腥味,充满恶意的植物,很可能都只是某种障眼法。

    到了这一步,女剑士基本可以肯定自己的对手并不如她设想的那样擅长伏击,这样的架势别说吓唬真正的法师,就是恐吓那些心智坚定点的学徒都成问题。

    它不像是带有伤害意图的前兆,更像是粗陋的恶作剧。可扫地者身上的语言诅咒确实是真实的,这就让人不免疑惑,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目前状况的发生。

    “树木高大,枝叶浓密。小小姑娘,渐感惧意。”

    又是低语,而且越来越清晰。阿塔现在基本可以肯定那并非是她听不懂的语言,完全只是因为说话者怪异的腔调和浓重的方言发音才让它听起来像是咒语。

    女剑士的眉头皱了起来,她开始有些失望了,作为战士的直觉告诉她,这里不会有她想象中的那种战斗。同时她也感到了些许的气愤,因为对方似乎在愚弄自己。

    “够了,出来吧。我受够你的把戏了。”女剑士低声呵斥道。她的手放到剑柄上,但没有拔剑,魔剑的力量有可能会让这个藏头露尾的敌人选择逃跑。

    “厉声呵斥,掩盖恐惧。小小姑娘,速来受死!”

    那低语的声音越来越大,咬字也越来越低沉,在最后一个音节发出之后,剧烈的火光从路边的一片灌木后爆发而出,火光照出了一个狰狞的影子,它有着粗略的人形,头上长着犄角,背后有蝙蝠似的翅膀,利爪如鹰爪般锋利,嘴里的舌头更是伸出老长!

    紧接着,那影子的主人逐渐从藏身的阴影里出现,它的身高足有三米,遍身鲜红的皮肤,关节处长着骨甲,锋利的獠牙从嘴唇的两侧伸出,如同野猪的利齿。

    那怪物来到道路上,张开骇人的双翼,俯瞰着只有自己一半高的阿塔。

    “此时后悔,已然太迟!恶魔现形,取汝性命!”

    那巨大恶魔的嘴里喷吐着火花,身上散发的热气扭曲了周围的景象,恐怕许多人光是看到这来自下层的怪物,都已经丧失了战意。

    但是阿塔并没有,事实上,她连抬头看向恶魔的头颅这个动作都没有做。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平视,甚至是略微看向下方,大概也就是那恶魔的腹部的位置。然后轻叹了一口气。

    “想要取我性命?好吧,你可以试试。”

第六百四十八章 伪装的怪物

    阿塔的开战宣言说的内容很严肃,但实际上她说出这句话时的语调却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好像是面对这一个完全认真不起来的对手一般。

    这种态度在女剑士之前的战斗中从未有过,哪怕对手是小仙女那样外貌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妖精,阿塔也会给予战斗上的尊重。只有这次,她表现出的是对对手完全的不在意。

    “尖牙利齿,不知畏惧。恶魔尖爪,毁汝凡躯!”

    恶魔好像也被女剑士的样子激怒了,他保持着诡异的押运低声怒喝道。足有头颅大小的巴掌从上方对着阿塔的脑袋狠狠的拍落下来!

    那红色的手掌在空中带起低沉的恶风,单凭这气势,若是被拍到身上便少不得要筋断骨折!

    “唉,真是闹剧。”阿塔轻轻摇了摇头,不闪不避,任凭恶魔的手掌拍打在自己身上。

    可是她既没有被扇飞,也没有被打成肉泥。虽然手掌接触到女剑士时有发出沉闷的响声,但那响声与被击打的人全无关系,她仍然站在原地,毫发未伤。

    而那恶魔的手掌,则穿过了女剑士,好像她并不存在一样。或者说,是它不存在,因为阿塔是真实的站在这条道路上的,而她面前的这个怪物嘛,恐怕就说不定了。

    至少,它并不是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这幅模样。

    “呃,**凡胎,胆识过人。恶魔甚喜,恕你远离。”

    恶魔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接着仍然是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只是庞大的身躯有意无意的向后退了两步,挥挥手装作大度的样子示意阿塔离开。

    好像刚才的攻击只是一种戏谑的玩弄,而看透了这种玩弄的女剑士讨得了恶魔的欢心一般。

    “你知道你的幻术是对我没效的吗?哦,我忘了你现在看我应该是个完全的人类。不过你应该认识它对吗?”阿塔微微挑了一下眉毛,有些无奈的说。

    她突然发现自己没办法向眼前的恶魔展示真正的样子,也正是如此,对方才到现在还认为自己的伪装天衣无缝。不过她随即想到弗拉克拉格并未被隐藏锋芒,于是抽出了宝剑。

    “啊,不,小小肉人,大放厥词。吾乃恶魔,岂容辩驳!”

    女剑士撇了撇嘴,决定用行动让这个看到了弗拉克拉格还不显出原形的家伙停止虚张声势。她脚下发力,两步来到近前,速度之快甚至对方在冰冷的剑锋碰到脖子时才堪堪想要做出反应。

    但那已经太晚了,破誓者的魔力束缚住了他,逼迫他放弃所有的伪装。于是轰然之间,周围那些阴暗的氛围全都不见了,大路上的景色并无异常。

    而在阿塔的剑锋之下,是一只飘在天上,身高如孩童,四肢枯槁,暗红色的皮肤贴着骨头让人看上去十分不安的生物。

    那生物除了肤色之外,额头也长着两只手指长短的角,不过顶端并不尖锐,他的牙齿也是,虽然从张开的嘴唇之间能看到类似犬齿的构造,但总的来说更像是人类。

    不过没有人类的眼睛会呈现出一体的黄色就是了,那种颜色只会让人联想到硫磺。而他枯瘦下垂的四肢则又让人想到猿猴的干尸。

    “你是,什么?”用肉眼看到对方的真实样貌比在妖精视野里还要令人费解,她不明白眼前之物究竟为何。显然他与她印象中的恶魔天差地别,给女剑士的感觉也远没有真正的下位面来客危险。

    可是这般外观也在提醒着看到他的人,这东西绝非自然环境中自然演变出来的生物,他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吾乃何物?汝竟…”

    “不要押韵,否则我就用这把剑帮你修剪一下身体。也许砍掉一两根是手指能让你学会好好说话。”

    显然,破誓者可以强迫对方说真话,但并不能强迫对方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说话,至少魔剑的效力对于一个想要在每句话中都押韵的小怪物来说是不起作用的。但魔剑的魔法只是一部分,它还有作为剑的那部分可以发挥效力。

    “不懂得欣赏语言艺术的粗鄙之人。”

    那个小怪物非常流畅的将说话方式切换成了阿塔比较顺耳的那种,尽管他说的内容还是让女剑士想要砍掉他身上的某些部分,但总好过继续听那些蹩脚的韵律。

    所以阿塔容忍了他的放肆之语,而内心中对眼前存在的好奇更加旺盛。

    “回到刚才的问题,你是什么?某种怪物?某种幽灵?还是只是一个找人厌烦的红色会飞的干尸?”会说这种话,可见她确实在对方制造的幻象中攒了不少怨气。

    “我?我已经说过我是什么了!你难道没有仔细听吗?我是恶魔!高贵的强大的狡猾的恶魔!难道你看不出来?难道你不认识我伟大的族类?”

    如果不是阿塔认识另一个经常喋喋不休的小体型生物,她现在的表情一定会非常扭曲。但即便如此,面前的这东西和凯拉斯也不可同日而语,那些尖锐的,带着令她不快语气的话语她一点也不想多听。

    可惜的是,破誓者只能让人开口,不能让人闭嘴,所以只要对方认为自己的话还是在回答阿塔的问题,他就能一直说下去。

    “你,你,抓!啊!住他了!”一个激动的声音从背后不远处传来,阿塔回过头,不出意外的看到丢掉了扫把的男人兴奋的朝她走过来。

    “是啊,我抓住他了。现在,你有办法让他给你解除诅咒吗?我能控制住他,但光是让他停在这里对你并不会有所改善对吗?”

    “我,我,我试一试。”男人很努力的让自己说话流畅一些,他走近那个红色的小怪物,后者在看到他时露出戏谑的眼神。

    “哦,看看啊,这不是我那个悲哀又软弱的召唤者吗?你这次运气可真不错,找到了一个能破解我秘法的家伙。但那又如何?你的召唤法阵漏洞百出,别说是遣返我,你连控制我都做不到!况且你现在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男人被如此嘲讽,脸上露出明显的怒意,他的愤怒不全来自于对方,更来自于真实的情况,实情就是,他确实想不到办法令自己摆脱困境。

    那些作为学徒时学到的知识无法解决这样的状况,他本该学到更多东西的,如果没有这个家伙和那该死的诅咒的话。

    “我可以,这样!”

    “砰!”愤怒的男人怒喝着,一拳狠狠的甩在怪物的脸上。

第六百四十九章 失言

    连续的重拳让小怪物的身体无法继续飘在空中,而是砸在地上,这也意味着他暂时摆脱了弗拉克拉格的控制。但那无关紧要,因为比起魔剑,男人的拳头显然更能让他安分下来。

    尤其是在那个男人打的如此用力,以至于让在旁边看着的阿塔都露出微妙的表情时。很难想象那种哪怕将自己的指骨打断也要将疼痛施加给对方的凶狠是从哪里来的,但如果换做女剑士自己,别说五年,就是有人愚弄了自己五个月,五个星期,她恐怕也会出离愤怒。

    可愤怒归愤怒,阿塔还是不得不拦住他的行为,再打下去,这一人一怪中间肯定会有一个倒下。考虑到那怪物的体型和他在被拳头打中时的痛呼,就这么被打死也不是完全不可能,那就不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了,因为随着男人的拳头一次次挥下,人类和恶魔的界线似乎在逐渐模糊。

    在阻拦的过程中,女剑士注意到了两件事,第一就是男人一下子就认出了怪物的身份,他毫不怀疑眼前的鬼怪就是诅咒了他的恶魔。第二,则是一个恶魔,不管再弱小,似乎都不该被拳头打成这样。

    “停下!你必须停下!”鉴于扫地之人瘦弱的体型,要将他从恶魔的身上弄下来并不难,何况他的大部分体力已经在暴力中消耗殆尽。

    至于瘫倒在地上的恶魔,他不仅眼眶肿胀,背上的翅膀也出现了骨折似的扭曲,看来短时间内不必担心他会逃脱,倒是这幅凄惨的模样甚至让人有些同情。

    如果换做起司来看,他一定能通过自己的恶魔学识判断出些结果,但是阿塔没有这样的知识,她只是觉得恶魔中有强有弱似乎也很合理。

    再说自然界中的生物往往掌握一种手段就足以延续种群,眼前的这个怪物精通于障眼法和哄骗,也能施展诅咒,要说他完全没有生存的能力也不合理。

    “哈…哈…”男人喘着粗气,他的怒火已经从**暴力中得到了释放,但五年的时间早已足够让一时的怒气转化为更为经久不衰的薪柴。

    仇恨就像是木炭,表面看上去并不盛大,但是内里却能持续的释放出骇人的高温。一旦愤怒转变为了仇恨,这火种便不是轻易可以熄灭的了。

    只是现在的阿塔,还没有品尝过真正的愤怒,也就更加无从理解何为刻骨的仇恨,那种如火烧般从骨髓深处涌现出来的负面情绪与她相距甚远。

    她看不明白男人眼睛里比怒火还要深沉的是什么,但这不妨碍她接下来的行动。在暂且将一人一魔分开后,她再度抽出魔剑,架在了恶魔的脖子上。

    “告诉我,你能否解除他身上的语言诅咒?”这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只要能让扫地人正常说话,之后恶魔怎么处置都可以。

    “语言诅咒?噗,他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啊哈哈哈!我不能解除那诅咒,因为,根本就没有诅咒!”怪物发出刺耳的笑声,可他的话在破誓者的效力下却是真的。

    “你胡说!”男人低声咆哮着,眼看着就要再次冲过来。但女剑士及时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他,转头继续询问恶魔。

    “如果他身上没有诅咒,为什么他会无法正常说话?你不要告诉我他天生口吃,一个天生口吃的人可没法念完召唤恶魔的咒语。”

    “咯咯,说的没错。天生口吃不利的人确实无法学习大部分法术。只是,生下来不口吃,十岁不口吃,二十岁不口吃,怎么能保证他二十一岁不口吃呢?你背后的那个人类,他把一切错误都归咎在我身上,但是他为什么要在成为正式法师的前夕召唤恶魔?为什么被我一吓就甘愿服务了五年?咯咯,你不觉得有趣吗?”

    “这…”阿塔语塞了一下,她之前只在那个男人身上看到了沮丧,颓废等等情绪,那些情绪太过于浓重以至于完全透不出其它色彩。

    而现在她则只能从其身上看到暗红色的某种比愤怒还要浓烈的东西,依然难以见到这个人情绪之下的状态。这也是为什么妖精们总是会避开那些情绪激烈的人,他们的视觉会在这些人身上失效。

    “答案很简单,不需要你问,我来告诉你!因为,他就是个懦夫,软蛋,废物和小人!哈哈哈哈,他想要让恶魔帮他通过考试,因为他没信心成为法师。他失败之后立刻就放弃了挣扎,因为他不认为能够对抗我。他心甘情愿在所有熟人的质疑里在这里扫了五年的地,因为他相信那些人都是不知道他被诅咒在错怪他!哈哈哈!还有比这更可笑的家伙吗?自怨自艾,自私自利,怨天尤人又轻言放弃,如果不是他这么可笑,我怎么会浪费时间在这个废物身上?”

    “够了。”魔剑的力量阻塞了恶魔的喉咙,让他犹如毒液般的嘲笑不能继续吐出。

    可已经涌出的嘲弄已如利剑般刺穿了男人的身体,他呆愣愣的看向前方,双腿几乎支撑不住就要倒下。恶魔轻松的几句话,却揭露了最为残酷的真相。

    没有诅咒,口吃只是他的逃避现实的表现,是他自己套在自己身上的枷锁。

    女剑士感到了迷茫,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卷入这样的闹剧之中。在她的眼里,不论是男人还是恶魔都有着令人不适的部分,她不太想继续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但她看着恶魔那得意的面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她自己想知道的问题,“看着别人受苦,很有趣吗?你难道五年里的每时每刻都在对此感到喜悦?”

    恶魔大笑几声,想要给出肯定的回答。可是破誓者的魔力让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他面色一变,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想要阻止发声,但仍然说道,

    “我并没有每时每刻都在关注着这个凡人,我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协助…不…这不能说,我在协助…该死…无言者,我在协助无言者!不!”

    在阿塔和男人的面前,那个小恶魔红色的身体开始如加热的黄油般融化,在他说出无言者这个代称后,这种融化就从他的口腔开始蔓延。

    他们还来不及阻止,几秒之后,地上就只剩下一滩腥臭无比的脓水。

    女剑士眨眨眼,看向对方,“我觉得,至少这算是解决了你的问题。”

第六百五十章 凯利的尸体

    “独立密探,执行任务中。我需要调看前日晚间死者的尸体。”

    罗素和凯拉斯没费多少工夫就依靠着滑索顺利抵达了停放凯利尸体的紫色哨站,红发法师轻车熟路的亮出自己的学派徽记,那同时也是他的身份证明。

    作为一名密探,他在缺乏系统性的工作的同时也被赋予了一定的自由度,可以在各个哨站里获得帮助。

    “罗素?没想到你对这个案子也有兴趣。”看守这间哨所的密仪法师看起来对那头红发并不陌生,熟络的向来者打了声招呼,然后目光落在猫妖精身上。

    “这是我通过法术召唤来的帮手,嗅觉灵敏,感知能力出众。我想靠他找找线索。”

    一只穿着靴子的猫,要解释起来总是很费力。尤其是如果如实相告,那凯拉斯很可能会因为外来的身份问题而被禁止入内。

    但这里毕竟是万法之城,魔法能够让很多不可能的事情变为了可能,各种被简单召唤而来的异类在这里并不罕见。

    “好吧,祝你好运。你是我今天接待的第三个密探了,昨天来了七个人,加上你现在刚好十个。一个案子能引来十个密探的关注,呵,这位教员恐怕自己也没想到吧。不过我得提醒你,前面那几个人都没从尸体上看出什么,也可能是他们看出来了但是没有明说。隐藏线索嘛,这个你比我熟悉。”

    带路的法师边走边向罗素讲解着。密探可以被理解为自由探案人,他们属于密仪教派的执法体系,但并不是常规编制内的力量。

    之所以会有这种职位出现是考虑到在与魔法有关的很多案子需要细致且长时间的跟进,而单独为它们设立负责人岗位又有些多余,所幸直接设立出一些游历在编制边缘的密探,让他们来处理。

    但话虽如此,密探对案件的投入大概也只是一个案子一人跟进,比较复杂的话可能会有两人搭档的情况,一起十个密探都感兴趣的案子,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这也就引发了那名法师最后说的问题,隐藏线索。

    当复数或是更多密探对一个案子进行跟进时,最终的奖励或者说功劳只会集中在破获者以及提供了极为重要情报的少数一两个人身上,其他密探虽然也会得到奖励,但和他们投入的精力相比会显得非常微不足道。而为了夺得头功,密探之间是存在着竞争的。

    隐瞒下只有自己知道的线索,甚至故意抹除这些线索让事后跟进的人无法获得情报,都是竞争时常有的伎俩。它所传递的信号就是,这个案子不需要更多人来抢功劳了。

    “我本来也对这个案子没什么兴趣,你知道,我其实并不怎么着急晋升。只是这位教员的死和我手头的另一件案子可能有关联,我需要进行确认。”

    罗素不卑不亢的说出了自己的来意。他倒也没有说谎,凯利教员的死确实和起司他们有着联系,只是这联系需不需要一个接到看管指令的密探来执行就不好判断了。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你们这些密探都是自己对自己负责,你们要做什么是自由的。我只要求你不要再伤害这具身体,让他明天安然回归自然就可以了。嗯,以及如果你真的有所发现并且愿意分享给我一些也可以,我虽然已经不出外勤了,但是以前的经验还是有的,也许能给你提供帮助。”

    “不再伤害尸体?这是什么意思?我听说死者是死于斩首,身体相对完整,这才能在头颅遗失的情况下快速确认身份。”罗素有些担忧的问道。

    “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领路的法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打开前方停尸房的房门,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座石室中。

    这座石室的内部比外面冷上了很多,错不及防间罗素有强烈的想要打喷嚏的冲动,但现在的场合并不合适,他只能极力的忍住。倒是凯拉斯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可能对于身上本就覆盖着毛发的猫妖精来说,这样的温度变化还不足以让他感到难以接受吧。

    至于为什么到现在为止凯拉斯都保持了一言不发的状态,这也是他们之前就协议好的,如果猫妖精随意发言,事情就有可能变的复杂,所以为了不节外生枝,罗素恳求凯拉斯暂时保持沉默,后者竟意外的同意了。

    这座石室类似那种地下墓葬,三面石壁上被挖出了拱形的缺口,尸体就被安放在这些缺口中,而在缺口的外侧则由一层经过魔法加固过的帘幕遮挡,减缓里面的东西与外界空气接触所可能产生的加速腐烂。

    哨站的法师来到帘幕上编号为二号的停放格前,默默说出咒语,那片帘幕随即自己向上翻卷,缩成了一个布筒。

    “你们可以把尸体抬出来放在那边的桌子上,但是记着不要再制造更多破坏。我在门外等你们,要把他放回去的时候就喊我。”

    说完,那名法师离开了石室。罗素和凯拉斯相互看了看,然后由密探先动手,戴上放在墙壁上的手套,小心的将里面无头的尸体拖出来,经由猫妖精的帮助放在石台上。

    那具尸体看起来确实很糟糕,不是腐烂,由于低温,它的腐烂状况并不严重,真正令它看起来让人不适的原因,是大量的后天破坏。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同事的尸体的?我没有看到一丝对他的尊重。”凯拉斯皱着眉头站在石桌上说。

    也不怪他如此批评,在凯利的尸体上密布着大量开刀解剖的痕迹,从断开的颈部到脚踝,这些开刀痕迹让这具**的死尸看起来像是被什么残忍的怪物折磨拷打才死去的一般。

    这就解释了为何看守不愿意再面对这具尸体,光是看着它的惨状就足以让人背脊发凉,喉咙发紧。

    “解剖是了解死因最直观的方式。他们这么做无可厚非。但我得说,这确实有些过火了。”

    罗素咽了口口水才面前让自己能够发声,他当然学习过解剖学,只是万法之城没有充足的资源让每个学生都能解剖人类的尸体。

    虽然做了密探之后他少不得要和尸体打交道,可那些尸体也很少会这么凄惨。

    “是啊,最直观的方法。问题是现在我们只能直观的看到一堆人形的烂肉。你现在跟我说他是死于乱刀我也没什么意见。这样真的能找到线索吗?”

    “我也不知道,尽量试试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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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塔的黎明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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