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九章 临阵拜将
黑蛇的速度还是很快的。体型巨大的生物，它们在移动距离上本身就占有先天优势，只是大多数时候会受到地形的影响而无法发挥。
而万法之城相对空旷的地形给予了波菲丝可以利用的场地，她不必在街道上移动，那些峭壁，山坡，对于大蛇来说都可以如履平地。甚至那些山峰之间的隧道，也足够波菲丝穿过，只是现在的起司已经无力指挥她如何进入隧道，也就随着黑蛇自己探索出来的路线前进了。
尽管如此，在晨曦到来之前，他们也已经回到了大卫的小旅店门前。
大卫的旅店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以后恐怕也不会再这么热闹。现在这个店里不仅有起司一行人，还有那些被无言者雇佣的杀手，骇人者波菲丝，现在又加上了以乌麦拉为首的妖精们，真可谓是人才济济，鸡飞狗跳。
这光景别说是大卫这个旅店老板，就是让起司身体完好的时候来处理，他也要动一番脑筋。
“哦，我从未想过经营旅店会遇到这种问题。”本来在旅店外躲清闲的大卫在波菲丝的脑袋从自己的面前的悬崖下方升起后只留下这句话，然后就果断晕了过去。
“又怎么了？哦，欢迎回来。”
步伐有些沉重的剑七从旅店里走出来，他之前一直在尽量平息那些杀手的不安，然后就看到了背后隐隐带着朝霞的黑蛇，以及黑蛇背上的众多妖精和自己的同伴。
一时之间，寻剑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如此打着招呼。然后把大卫移开，免得他被波菲丝压到。
“你们先去找个地方休息，接下来的安排我们还需时间。”起司和阿塔都受伤不浅，凯拉斯只能作为暂时的领导者对其它妖精们下达命令。
好在他作为首席宫廷剑客，又在之前的战役中表现神勇，赢得了相当高的威望，也算是能安抚住乌麦拉他们。当然，要想做到没有杂音还是做不到的。
“是人类！我们应该杀了他们。”琼的声音在妖精之中小声回荡着，也许不仅是她，在场的妖精们都已经对人类产生了某种程度的下意识反应。
倒不是他们多么残忍，心中有多么大的仇恨，只是恐惧，他们对人类的恐惧让他们无法安心的与人类共处一室，尤其是在人类的数量开始增多的时候。
“你们还想被抓回去吗？这里是人类的城市，我们如果想要安全离开，就得学会和他们共处。哪怕你们心里怕的要死或怒火中烧，都得忍着。你们之后怎么处理和人类的关系，不是我要考虑的问题。但现在，你们要服从安排，否则下场是什么，不需要我多说。”
凯拉斯说这番话的时候，没有露出獠牙或爪子，但谁都能看到他眼中的火焰。猫妖精同样很愤怒，他的塔兰受了重伤，而她救下的妖精们却还在喧闹，他恨不得用他们的命换塔兰的痊愈，但这只是一种愤怒下的妄想。
不过，妖精们确实很吃这一套，他们的软弱很大程度来自迷茫，残暴亦然，只要能找到解决眼下处境的方法，其实这些妖精本身并不好战。
想想也是，哪怕是这群妖精中最善战的活动铠甲，在整个妖精族类里也不属于真正意义上的战士，因为他们并不具备战斗的心理准备和目标。这也是为何他们会被唐恩抓住的原因。
“乌麦拉，你负责看管这些家伙，我不想听到或看到任何冲突发生。”虽然在体型上并不占优，可猫妖精在气势上仍然强于在场的所有人。
“您的意愿，先生。”
作为庇护了妖精们相当长时间的地穴领主，哪怕离开了地穴，乌麦拉依旧是妖精们的主心骨，某种意义上，他的支持才是阿塔能获得支持的原因。
因此只要乌麦拉做出号召，大部分妖精都会响应，至少是在他们忍受的阀值没有到达极限之前都会响应。
“现在，有时间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吗？我记得你说我们之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可你和阿姑娘的样子都不像是还能作战啊。对了，早些时候在下听到地里有雷鸣之声，那是不是也和你们有关？”剑七靠在波菲丝的身上，对依然躺在蛇背上的两人问道。
起司苦笑了一下，事情搞成这样，他确实没想到。不过该说的还是要说的，至少他得向剑七说明这些妖精的来历以及他们的状态，这对接下来的行动很重要。
“简单来说，一群败军。算上那些你保出来的刺客，就是两群败军。”寻剑者的总结很到位，不管怎么说，这两支人马也算不上是精兵良将。
“你说的没错。”起司苦笑一下，意识到自己好像集结了一支听起来还可以的部队，但他们的成分却并不令人满意。
“败军而无将，莫说言勇，不哗变溃逃就已不易。如果让在下选，在下宁可选人数减半的野猪，至少在屁股上点上火，它们尚会一心向前。”
“确实。本来我想着自己可以为将，带这两群败军攻破无言者的所在，现在看来，我已是自顾不暇，帮不上什么忙。但我们这里还是挑的出一个能领军的人。”
“谁？”
“你。”
剑七听到这话，脸上颜色微变。任何一个人勐然间被这么说，脸色只是微变，那就算是好样的了。更别说这还是在起司陈述过这两只败军由来之后。
这怎么看都像是临时起意抓人来顶包，反正总要有人统合这群人手，而起司这队人中能担当这一职责的，也就只剩下两人。
换另个人，无论如何都会推脱一下，至少要问问灰袍为什么认为自己能做到这件事。但剑七不会，剑门中人，本就有股义气，毕竟是以打造兵器而闻名的宗族，若是心里没有这股不管不顾的血性，又怎么能握得住铸剑的铁锤呢？
所以剑七没问为什么是他，也没问这一仗是否必须要现在打。
“那在下就必须让他们能够听得了号令，至少不至于乱来。排演缜密的指令恐怕是来不及了，只涉及进退应该还是可以的。”
“你和这些人马的作用不需要真正歼灭对手，只要攻破他们的外层防御就行。我只是体力不支，等我休息段时间，至少可以解决主要问题。另外，怀内特夫人应该也会提供我们一些帮助。如果这样，你觉得有几成把握？”
剑七笑了，不过是苦笑，“这人，你连对手有多少人，何种配备，有何种本领，在哪里开战都不告诉我，还来问我有几成把握？两成，如果算上你是为此筹谋许久，最多三成。”
“有点低啊。你先去准备，我想想还有什么办法能再让它高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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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章 奇袭之计
太阳已经快要升起来了，新的一天，新的希望，新的开始。起司第一次对黎明感到不安，或许不是第一次，只是最近这是最明显的一次。
旷野中的生活容易让人失去时间观念，因为时间在那些文明程度没有那么高的地方总是很宽容，清晨，上午，这些时间描述都很模湖，不至于精准到某一小时，分钟或秒钟。只有文明才会让人对时间如此精确的认知，这是团体行动中相互配合的前提。而起司已经回到了他熟悉的文明中。
他真的熟悉这种文明吗？时间在冰原上毫无意义，在他人生的大部分时间，告诉他时间的是窗外微弱改变的明暗以及灰塔中的计时器。
后来他到了苍狮，时间就变成了日月的轮替与年月日的转换。鼠人们也会庆祝他们仍然是人类时的节日，而那些节日对法师来说并无什么意义。他会跟着庆祝，但从未融入。
而今，日出照常，但这时他本应带着自己聚拢来的力量对无言者的势力发动强有力的进攻，而不是疲惫的靠在巨蛇身上，感到眼皮越发沉重。
人毕竟不是铁打的，连续的高强度行动让灰袍变的虚弱，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慢慢沉入黑暗之中，只要稍一放手便会消失不见，可他不能放手。
“时不我待，机不可失。”
起司的眼睛略微睁大，彷佛是要告戒自己一样说出了这一句话。他确实不能休息，因为错过了今天，变数将增大到难以想象。
即将升空的城市，暗中窃取力量的无言者，随时可能引爆出新问题的杀手和妖精。这一切都不是可以慢慢解决的问题，必须快速的，流畅的将它们糅合到一起，经过火焰的炙烤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因此他绝对不能放任自己休息，已经错过了进攻的黄金时机，若是再等下去，就连三成胜算也不会有。
可是随着阳光的出现，杀手和妖精都不好大张旗鼓的出现在街道上。他们当然可以走在阳光下，但那势必会引人注意，引人防备。得找别的办法。
“能人不知鬼不觉的让这些部队移动到对方的老巢里，这样的通道存不存在呢？这样的通道，或许存在吧。”
本来只是无意识的呢喃，最后却变成轻声的自语。起司整个人从黑蛇身上站了起来，然后抓头看向波菲丝，打量着对方的体型。接着，他踏入旅店，找到了凯拉斯和剑七。
“隧道？”剑七有些疑惑的重复了这个被灰袍提及到的关键词，他没有使用过万法之城的山中隧道，自然对此没有了解。
“没错，隧道。我们现在不好明目张胆的行动，但进攻的机会只有这一次，决不能错过。所以想要在不引起对方注意的情况下进攻，就只有利用隧道。”
起司看上去有了些精神，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万法之城简易地图，凭记忆在上面用炭笔标记处自己走过的隧道位置。
“这些隧道很大，足够波菲丝进入，而且隧道被使用的频率很低，只要搞定其中一个驿站的看守，就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听上去不错。但这些隧道能带我们去目的地吗？”凯拉斯捋了捋胡须，他很清楚这一战同时也事关妖精们能否平安离开这座城市。
“不完全确定，但我之前经过的时候注意到了一些可疑的东西，我想可以加以利用。”
起司说的，就是他在骑着巨蜥穿越隧道时见到的那些相对细小而不知朝向的坑道，当时灰袍就认为它很可能与无言者的计划有关，至少可以通向山体的内部，更加接近整个事件的核心。
“怎么个利用法？”寻剑者既然已经表示自己愿意作为这支队伍暂时的将领，自然会对起司的计划产生兴趣。而且这也和战争的另一个重要因素地点有关。
“地穴领主可以改变他所处的地穴，我想这个能力同样可以作用在隧道上。不过我不需要他改造主体部分，那不现实。只需要他能将这些分支隧道的去向探明，然后将相对安全的那条进行转变，这样，我们的部队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对方的后院里，进行一次有效的突袭。”
“暗度陈仓，如果可以做到，确不失为一个妙计。”
剑七很快表达了赞同，不管怎么说，奇袭都比正面进攻更能提高胜算。只不过奇袭的前提也往往难以达成，因为这意味着你要准确掌握对方的情报，然后巧妙的隐藏自己，并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间发动一次意想不到却行之有效的进攻。唯有如此，才能称得上是奇袭。
“所以在这之前，我们要做三件事。第一，潜入隧道，确认那些支线是否与无言者有关。第二，让我们的人可以无声无息的进入隧道。第三，在我们的部队在敌人的腹部完成部署之前，不能让他们发现。为此，我们需要一支机敏，隐秘，且自身实力过硬的先遣小队完成勘察和开路的任务。而且要快。”
猫妖精听完也就明白了起司为什么要把他叫过来了，“明白，我去点人，马上就能出发。”
“不行，你得留下。现在阿姑娘伤势未稳，妖精一方需要你来坐镇。这支队伍需要另找领头人。”剑七摇了摇头，现在凯拉斯不能离开。
这不仅是出于对妖精的管理考量，同时也是出于阿塔的伤势，她需要人照顾，而这个人不能有问题。只不过后一层意思，寻剑者没有说出口。
“那就让乌麦拉带队，他本来也要负责隧道的改造，而且经验还算丰富。”离开了自己的地穴，地穴领主的体型也随之缩小，现在的乌麦拉也不过只有小型犬大小，这样的身形确实适合隐秘行动。
“单是妖精不行，还需要有人能辨别出无言者的位置。要从那些杀手里选一个人参与行动。之前他们中的一个已经表现出了合作的意愿，就是他了。”
“这样的话，他们还需要一个机敏的斥候。”
“快可灵，只要她能管住嘴，没人比她更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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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更新晚了。
第九百二十一章 四人小队（上）
琳恩，一个本来平平无奇的女法师，她尚未获得正式法师资格，虽然在魔法研习上早已不输给自己那些正式同学。
为什么呢？因为性格。琳恩的性格就是典型的如果不是在万法之城，就迟早会被人当成女巫抓起来烧死的样子，沉默，自闭，内心思维丰富细腻可不善于表达。
她的研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她无法良好的将自己的想法和目的说出来，而这就让审核她的法师们不能断定这位资深学徒实际上的深浅。毕竟，她还没优秀到甩出成果就能让所有人安静的地步。
多米诺，一个源自于牌类游戏的名字。杀手本就不该有自己的名字，即便有，也只会讲给最珍视的人听，而为了保护那些人，他最好连他们也不告诉，就这么将名字带进坟墓里。
而既已为了职业抛弃了这么许多，他就会从职业中得到回馈，杀手组织结成的结社，也就是常说的兄弟会。那是他的归宿和信仰，也因此无法放任大量成员就这么白白的死在这座在他看来莫名其妙的城市里。既然对方将自己当成弃子，这单生意也就结束了。
这两个人，再加上作为妖精的地穴领主乌麦拉和快可灵斥候琼。一个法师学徒，一个职业杀手，两个妖精，这样的阵容怎么看都只会让人觉得不安。
“你确定那个什么驿站是在这里吗？”多米诺紧了紧衣领，同时又整理了一下腰部的衣物，好像担心会有什么从自己的衣服里掉出来一样。
“你已经问了那么多次了，难道你比我更认识路吗？”琳恩面对杀手时丝毫没有惧色，几乎是半吼着说出了这句话。可她一转过头，脸色却已经白了许多。
杀手倒也不恼火，他之前和这位女法师搭伙准备袭击剑七的时候就已经对她的性格有了几分了解。
思路客
简单来说，对方就是个炸毛的刺猬，跟谁说话都带着五分火气，但那种蛮横其实严重缺乏底气，你只需要盯着她看上几秒，如青蛙鼓起自己腮囊恐吓他人般的举动就会自然瓦解。但这也让琳恩变的更加难以交流。
“我倒是无所谓。老实说只要那些人不杀了我们，他们让干什么都行。但我们出发前你也听到了，那个灰袍法师要我们尽快，我不想知道尽快是有多快。”
“我知道，可是换你被打碎了膝盖骨，你也走不快。”
琳恩拄着拐杖，咬着嘴唇忿忿道。她似乎对自己之前一天的遭遇十分不爽。那种被问完了几个关键问题就被扔在一边，不闻不问，连看也不多看一眼的状况微妙的刺中了她的自尊心。
有时越是孤僻的人，就越无法容忍自己不被人重视，这挺矛盾的不是吗？
杀手翻了个白眼，他本不该有如此个性化的动作，因为这会让他表露出性格，杀手不应该有性格。但没办法，他毕竟是人，而琳恩的借口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不管怎么说，请你快一点。否则我们身上的朋友也不会答应。”
没错，现在正在朝着最近的驿站前进的只有这两个人，而和他们同行的两个妖精则分别藏身在两人的衣物之内。
体型较大一些的乌麦拉趴在多米诺的上身上，这让后者看上去像是个发福了的中年人。而体型娇小的琼则藏在琳恩的衣襟里，随时可以飞出。
“知道了。”琼恩的回答声音很小，但她也确实加快了几步。在这样压抑的气氛中，耸立在山崖边的驿站慢慢映入眼帘。
“那里，这个驿站的位置很偏僻，既不靠近学院也不靠近研究所，听说一直很少人造访。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或许不会有人看守。”
运气，似乎从来和这些人无关。不论是失手被擒的法师和杀手，还是被抓成实验品侥幸逃脱的妖精，他们最近都和好运没什么交集。
因此驿站里是有法师看守的，而且看样子还属于比较严肃的那种人。光是远远看到对方，琳恩的脚步就不自觉的慢了下来，严肃的成年男性，这是她最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的类型。
但她不擅长应付，也要应付。多米诺毕竟不是法师，那两个妖精更是见不得光，即便他们最后要打晕这个驻守法师，在那之前也必须骗取信任才好下手。
“你好，我是，呃，通灵学派的学徒。我想要…”
可能是看到琳恩拄着的拐杖，那名法师并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如果腿受伤了就去做铁轨，骑行不利于恢复。”
“啊，是，可是我…”琳恩的声音越来越小，如果说刚刚对多米诺她能进行反驳，但在心知对方是正确的前提下，女法师到底还是没有底气继续说下去。
“咳咳，这位法师老爷。您看我们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再折返回去找铁轨是否有些太为难她了呢？不如您就行个方便，找个能让她轻松些的坐骑租给我们。”
杀手见状只得自己开口，用一种和之前说话声音完全不同的语音和语调向隔间内的法师说道。
“你是谁？不是法师也不是学徒，你和她什么关系？到此的目的为何？”
这时两人才注意到，这里的管理法师竟然不是生命学派，而是密仪学派，虽然不知道密仪的法师为何在管理驿站，但作为万法之城执法者的人一开口，隐隐就带上了盘问的口吻。
“我是她的，堂哥。这次是来探望堂妹的，顺便请她来带我转转开开眼界。不过我堂妹不小心跌断了腿，我们现在只想尽快回到住处。”
作为杀手，被盘问该如何应对确在多米诺的专业之内。早在之前进入万法的时候，他们的前雇主就简单交代过一些不知能不能算作情报的情报。
而这些回答就是多米诺利用它们现场胡编出来的，而比较可贵的是，这些话虽然漏洞百出，但要一下子揭破却并不容易。
“他是你堂哥？”这个时候，琳恩性格的一个好处就显现出来了，只要她足够内向，就谁也分不清她是否在说谎。
“是。”
“好，我知道了，你们先进来坐一下，我去准备坐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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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二章 四人小队（中）
“如果腿部受伤的话，岩羊就不该作为首选，它们的动作太狂野，会让伤势加重。最好还是矮马…”值班法师背对着两人挑选着坐骑的类型。
“我听堂妹说，这里有穿山隧道？或许我们走隧道会更快一些，应该也会更平稳些？”多米诺边说边装作想要看看这里都有什么坐骑的样子，起身来到法师的背后。
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法师腰上挂着的一枚小铃铛突然开始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声。
那声音令人意外，等杀手再回过神，值班法师已经面对着他，脸上挂上了戒备的神情。
不用问，这枚铃铛应当是某种警示魔法，虽不知道警示的具体条件为何，可它都让多米诺原本的打算落空，只能张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同时朝后退了两步。
“呃，这是怎么回事？是我不小心又引发了什么吗？你看看我，没见过世面的粗人，老是给堂妹丢脸，哈哈，哈哈。”
多米诺的讪笑让人很难看出真假，毕竟因为不懂而引发问题的窘境，和企图偷袭最后引发问题的窘境，在很多层面上都是相似的。
这主要取决于对方身上的防御法术，也就是那个铃铛，到底是因何而发出响动。如果那响动的来源是敌意或恶意，那现在演的再情真意切也是无用。
“你身上，有金属利器？刀剑，不，多半是匕首。”这样的询问让多米诺心中一轻，如果那个铃铛只能感应凶器接近的话，那就还有圆谎的可能。
“啊，对，对！我是带着一把匕首。还请见谅，这里毕竟不是家，我这个人生性又胆小，总得备点什么。抱歉，抱歉！”杀手说着，撩开自己的上衣，从腰上拿出一把匕首，手握着刀刃，以此表示没有威胁的意图。
其实多米诺的腰上不止一把匕首，而且腹部还趴着一只妖精，只是他的手法十分巧妙，如魔术般利用双手快速的在对方面前一晃而过，法师稍稍觉得有些异样，可还不等将感觉化为现实，一切就都已经结束了。
“可以理解的担忧。但万法之城是禁止携带这些锋利物品在无锁扣鞘具的前提下携带于公共场合的。您最好尽快去配置对应的刀鞘。”
在这个时代，匕首并不仅仅作为武器而存在，不论是切割食物，噼砍木头，乃至切断绳索或割断衣角，各种情况都需要用到它。
甚至作为武器的属性对于匕首来说反倒变成了次要，因而在很多较为宽松的地区，匕首都被归为工具而非武器。万法虽然同样如此，不过在那之外还需要携带着配备锁扣以防万一。
“哦，好的好的。我之前疏忽了，非常抱歉。”又一次以杂耍般的手法将匕首收入腰部，多米诺微微欠身表示歉意。
而就在这个当口，一道银色的闪光从欠身的杀手肩膀飞出，瞬间擦过法师的脖颈。她的速度如此之快，以至于法师脸上的表情还停留在放松来不及惊讶。
“呃，什么？那是，唔！”法师的表情终于开始变化，他本能的想要施法，可是多米诺却上前一步，一手扣住了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念出咒语。
十几秒过后，激烈挣扎的紫衣法师终于放弃了抵抗，沉沉的昏迷了过去。而负责压制他的杀手也已经筋疲力尽，不管一个人再虚弱，他为了求生爆发出的力量都是客观的，何况这位法师的身体远没有想象中瘦弱，要持续的压制他是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所幸多米诺在一开始就占得了绝大的先机，这才顺利拖到了现在。
“你这刀上的麻药还能起效再慢一些吗？”杀手擦了擦头上的汗，对站在一旁的快可灵抱怨道。
“没办法啦，我的剑就只有这么大，能涂多少毒呢？还不是你们人类各个长的这么大，才会像头牛一样难放倒。”琼立刻回敬了多米诺的抱怨，她所谓的剑，其实比人类常用的缝衣针还要细上一些，短上一些。
具体有多小呢？就是她哪怕已经用剑刺了值班法师的脖子，对方身上的警戒铃也没有响起来，可见在魔法的判断中，那根本算不上是凶器。这样的小牙签除非是涂上了剧毒，还要准确的命中人的血管或神经，才能做到有效的杀伤。至于起效慢，已经是可以接受的结果了。
杀手强忍住伸手掐死那个妖精的冲动，主要是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抓得住快可灵，这些妖精的反应速度和灵活性比最难缠的苍蝇和蚊子还要强上一万倍，就和他们的尖牙利齿一样不招人喜欢。但他也得承认，哪怕有这些缺点，琼也是这支小队中除了自己之外最能帮上忙的。
“尊敬的法师小姐，你还在等什么？请快一点检查这里的情况，找到通往那条该死隧道的入口，让我们完成这个任务，好吗？”
琳恩拧着眉毛，她不喜欢多米诺和琼对付这名法师的方式，因为这让她想到自己。同样的情况下，她肯定也无法对付杀手和快可灵的组合，而且会输的无比憋屈。
这样想想，至少之前自己战败的并不耻辱，至于被一个旅店老板用铁饼打碎膝盖骨…这件事要单独讨论。
“你看不见那个标志牌吗？隧道就在这边，难道你不认识字？”女法师没好气的说着，勉强起身，指着房间一侧的指示牌说道。
“你们这些法师把字都写的这么怪异，我就算识字也认不出。”杀手看了眼指示牌，冷冷的说。
确实，法师们使用的字体和平常人用的还是有一定区别的，同样的文字，根据书写习惯不同，很可能让人感到困惑。更别说万法之城里那些迥异于世俗的文法和用词，足以让一般人重新变回半文盲的状态。
“这只是简单的变形。”琳恩低声都囔着用身体撞开房门，打开了不知通向何方的小径。
可能是感受到了隧道里的风，乌麦拉主动从杀手的身上滑了下来，抖了抖毛发。
“我闻到了洞穴的味道，很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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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三章 四人小队（下）
找到和进入隧道并没有花掉太多的时间，四人迅速深入这条大山内部的血管，寻找着灰袍口中的分支线路。值得一提的是，那些在隧道入口休息的巨蜥对妖精们展现出了一定的好感，这让他们在通过的时候格外顺利。
毕竟妖精总是被描述为与动物关系和睦的存在，他们对树木和植物的依赖让其身上具有更多的自然气息，除非是精灵犬这种对妖精气味特别敏感的生物，其他人和动物实际上是很难捕捉妖精的气味的，虽然他们来自异界，但和自然的相性却很好。
洞穴的长期住户表示放行，四人的前路就再无阻碍，不论是法师还是刺客，都不会害怕一座运输用的隧道，探索很快就进入了正轨。
在黑暗中，两个妖精如鱼得水，他们不需要照明，不需要小心脚下，那些洞穴上的凸起与凹陷在他们眼中分毫毕现。
尤其是琼，快可灵银色的衣服起初还会在火把的边缘范围闪烁光亮，后来干脆直接消失不见，抛下两个人类去黑暗的更深处探索了。而这样的举动，多米诺和琳恩就算不满，也没法说什么。
“嘿，快点，慢吞吞的家伙们。如果这里是森林，你们就已经彻底失去我的音讯了！”突然飞回火把范围内的快可灵让杀手险些下意识的的挥出匕首。
同时在琼说完那带着毫不遮掩的傲慢与鄙夷的话语后，多米诺认真的考虑了一下现在甩出匕首能击中那个目标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吧，她太灵活了。
“我讨厌这些家伙。”杀手的低语得到了琳恩的赞同，妖精给他们两人的印象既吵闹又不可捉摸，就像是躲在暗处喜欢恶作剧的孩童，而且你无法教训他们。
“值得庆幸的是，一般人一辈子都不会遇到一次妖精，即便遇到了也只会当成是错觉。”女法师沉声说道。
“对此我们也很庆幸，人类的世界和思维方式一样会让妖精感到困扰。”乌麦拉爬回火把的范围，对人类同行者说，然后转身指了指某个方向。
“来看看那里，是不是你们的巫师说的分支隧道。”
任务是要优先完成的，而且越早完成任务，他们也就越早不必受这两个妖精的气。
想到这里，别说是多米诺，就是琳恩的脚步也快了起来，几人没用多少时间，就来到了隧道的一个不起眼的拐角。那山石粗糙的外壁上确有一个和起司之前见到的大小相当，不知通向哪里的隧道。
“我们要下去？”琼扇扇翅膀，在洞穴上方飞了几下，她能感觉到从其中吹出的气流，逆着这股气流飞进去对于她来说不亚于人逆着大风行走。
“要去确认这个隧道是否通向法师猜测的地点。不过我是没法钻进去的。”多米诺简单丈量了一下隧道的尺寸，这样的大小或许可以勉强塞进他的身体，可要在里面爬行或遇到拐弯就决计不能前进，甚至可能卡在里面连后退都做不到。这对于杀手来说是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
“没事，我可以带你进去。这种洞穴我不必完全私有化就能保证一定范围内的魔法效果。你跟着我走，到了下面确认一下再回来。”
乌麦拉说着已经爬上了山壁，转头看向还未搞清楚状况的多米诺。然后不等后者反应，就一个翻身跃入了隧道之中，任凭其中的黑暗将自己的身影吞噬。
“他…”杀手见过魔法，尤其是来到了这座城市之后。可是那些法师要施法时都需要咒语啊，仪式啊，眼前的情况怎么都不像是已经施法了的样子。
但还不等他再多说什么，一只爪子，比之前大的多的爪子，就从洞穴里伸出来，一把抓住了多米诺的衣服，毫不讲道理的将他以一种物理上无法达成的姿势拖入了洞穴里。
“哇哦，他会不会在里面把他给吃了？”琳恩目睹了眼前的一幕，用幸灾乐祸的语气说着，毕竟她也不是很喜欢多米诺这个曾经的合作者。
“你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人类。你在污蔑一位妖精贵族的理智和行事准则。我们不是野兽，至少不是你们这种野兽。”
琼一反常态，飘在空中，用尖锐而严厉的声音向琳恩发出斥责。或许，这个快可灵并不像她平时表现出来的那样充满阿谀奉承和阴阳怪气，又或许，这是另一种的嘲弄也说不定。
不管女法师和快可灵怎么说，多米诺正在经历着他人生中最奇幻的一次洞穴旅行。他没办法理解为何之前只有小型犬大小的乌麦拉此时在他的眼中会变成一头巨兽，也无法理解刚才还难以通行的狭窄洞穴会变的如此宽阔。
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须抓紧乌麦拉后背上的毛发，这样他才不至于被甩飞出去。
地穴领主在下坠，因为洞穴的方向几近垂直，不过他的灵活和脚上的肉垫让乌麦拉能够通过墙壁上凸起的部分来减缓下落的速度，看起来就像是在墙壁的四方左右横跳。
这样的下落没有持续多久，拐点就出现了，乌麦拉稳稳的落在地上，看着前方倾斜向下的岩壁以及岩壁内纵横的金属栅格。
“哈，有趣，他们看来不希望体型比老鼠大的东西穿过这些隧道。但这在地穴领主面前毫无意义，在我的地穴里，没有东西能阻拦我。”
乌麦拉向栅格走去，最靠近他的那个格子像是被扭曲的油画一样，组成自身的铁条开始向外弯曲，变成一个足够让地穴领主走过去的缺口。
骑在乌麦拉身上的多米诺看到那些栅格上面，似乎存在着一些痕迹很浅的类似文字的符号，不过它们多半已经锈蚀了，不论上面原本写了什么，在潮湿阴暗的隧道中都已失去意义。
又经过了几个转弯和下落，乌麦拉他们终于来到了隧道的另一侧出口。地穴领主停住脚步，示意多米诺去洞口看看。
“去看看这里是否是法师寻找的地方。如果是，我们就可以回去报告了。”
杀手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他贴着岩壁探出脑袋，周围的景色依旧很巨大，这是因为他仍然处于乌麦拉魔法的影响之中。
不过在这陌生的环境里，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墙壁上挂着的神秘符号，那是一张被缝起来的嘴。
无言者的徽记。
第九百二十四章 因缘际会
“找到了无言者的徽记？是只有徽记还是看到了人群？”起司听着快可灵快马加鞭送回来的消息，露出些许的欣喜，但紧接着就是焦虑。
这么简单就找到了对方，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虽说他之前已经隐隐知晓了无言者的巢穴，所以才会做出分支隧道可能会是捷径的判断，但没想到如此顺利。
有时一件事顺利的太过头，反而会让人感到担忧。因为这样的情况本就很少很少，要是它发生了，那多半是有人在布置一个相当针对的圈套。
啊，圈套。起司笑了一下，这个笑容让周围的人都感到些许困惑。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个灰袍曾经经历过什么，圈套，这东西对起司来说自从离开冰冷荒原就从来没断过，一个接一个，有人设下的，有怪物设下的，还有那些两者皆非的存在设下的。
他习惯了，或者说麻木了。面对圈套，从来都只有三条路，要么避开，要么解除，要么当做没看到就这么踩进去，把圈套踩烂，踩碎。从前理性告诉灰袍，前两种比较好，可最近理性又告诉他，其实第三种也可以接受。
这倒不是起司逐渐放弃了思考，只是他渐渐明白现实与下棋相同又不同，相同之处在于，这种攻守之间确实存在着对弈般的博弈。但不同之处在于，下棋是有规则的，而现实没有，从一个棋子的移动到两个棋子的交锋，其中并无丝毫必然可言。
因此再精巧的陷阱，都可能会反过来成为枷锁。不过前提是，他确实认出了这个陷阱，确实找准了时机将它里面致命的部分破坏掉，而不是一味地入局后再横冲直撞。将计就计，就像是双方在拉进彼此的距离，距离越近，越是危险。
“乌麦拉先生说多久可以完成隧道的改造？”地穴领主留在隧道里，用自己的神奇能力将狭小的隧道变成可以供人通过的秘密通道，这是需要时间的。
“半个小时。他是这么说的。”快可灵没有犹豫，立刻回答道。这样重要的情报，乌麦拉当然是交代过她的。
“好，那就可以准备出发了。”起司看向剑七，后者点了点头。作为两部分力量的联合统领，寻剑者有些紧张的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三两步走到旅店大厅中央。
“为什么你不自己做指挥？妖精里也有不擅长行动的类型，但他们都不愿意将部队交给别人。”快可灵在起司面前没有离开。
“从权利结构上来说这是合理的。但我并不是要统治你们，我只是以自由为筹码雇佣了你们和他们。用下棋来形容的话，这是一盘快棋，不仅短兵相接会发生的快，棋手与棋子之间的关系也会很快，有些事可以被忽略。反正你们的王也不是我，对吗？”
起司将目光投向旅店二层，阿塔正在其中一个房间里休息。有鉴于她在和罗恩的战斗中受伤过重，这次行动灰袍并不打算让她参加。他们要对付的是一群法师，这是起司的专业领域。
“严格来说，她也还不是。但一位为了我们愿意付出如此之多的女士，有被追随的价值。况且，我觉得她对快可灵也没有偏见。”琼说完就飞了出去，她要去告诉乌麦拉他们这边已经收到了消息，大部队正在出发的路上。至于那番对阿塔的评价，可以视为是她的快人快语。
“听见了吗？我们的阿姑娘似乎得到了她的第一批拥护者。这是你之前就计划好的？”起司伸出手，将身边的椅子拉开，让凯拉斯能够能容易的爬上桌子。
“不，我没想她会伤到那么重，她不该拼命的。”猫妖精双手抱胸，皱着眉头说，可这样的表情并没能持续几秒。作为一名剑客，他得承认阿塔做的很对。
但作为女剑士的监护人，他不希望类似的事情再发生在她的身上，而这种期许已经成了奢望。阿塔的责任感注定她不会躲避那些纷争。
“我在出发前也没想到自己会收一个学徒，还在这里帮人家打扫家里的臭虫。”起司自嘲的笑了一下，然后看了看正在组织两部分人手到旅店外列阵的剑七。
“更别说是结识这么许多有趣的朋友和同伴了。我们甚至有一条大蛇，这足够三十个吟游诗人写上三十篇诗歌，唱上三十天的了。”
凯拉斯耸耸肩，“随便你，尊敬的灰袍法师。不过我得提醒你，我们接下来可不是去游行，你看到的这些人，他们作为士兵并不合格。”
“足够了。法师之间的战争不需要那么多士兵，我们习惯用法术来解决问题。这些人手存在的目的，只是为了让我更容易接近事情的核心。”
“这么说，你有把握快速解决这件事？”猫妖精将此视为是一个好消息，如果起司能手到擒来，事情会简单很多。
“快速解决？确实。”灰袍抬起头，看向门外。他的法术技巧在进化，不是进步，是进化，那种将魔法从法术中解放出来的感觉日渐强烈。
万法之城给他带来了许多启发，这是毫无疑问的。但这也让他的法术变的更加凶险与直接，举个例子，以前的起司和大部分法师一样，都是躲在知识构建的城堡里通过射击孔向敌人射出箭失，强一些的就发射弩箭或火炮。而现在的他则走出了城堡，这让他可以更加自由的进攻，也让他更容易被敌人伤害。
“队伍整备的差不多了，我们最好快点出发，日头正在上升。”剑七走回大厅，对起司和凯拉斯说道。
“好，那你和凯拉斯压队，我和波菲丝先行一步，到隧道汇合。”起司双手撑着扶手起身，之前藏在黑暗中的巨蛇轻巧的将他放到背上。
几人离开旅店，刚好看到怀内特女士带着另外两名妖精研究所的法师前来。
“我做了占卜，知道你们这时出发。不过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阵容。”女法师看着由杀手和妖精组成的阵列，再加上那骇人的黑蛇，不得不感叹自己对这座城市的了解可能还不够深刻。
“不外是因缘际会，有的时候，事情的发展总是会超出我们的想象。您说是吧。”
第九百二十五章 目标点一
计划进行的很顺利，特别是部队行进这部分。不论是黑蛇还是成阵列的妖精和非法师人类，在这里都足够引人注目，更别说后者还装配有相当程度的武器。
这些武器是起司向图腾学派要回来的，他很清楚这些杀手们的诉求，他们想要离开这个不属于自己常识的世界，对他们来说，万法之城的一切都过于匪夷所思。
只要这项核心诉求不变，他们手里的武器就不会构成太大的麻烦。何况，让杀手空手上阵也无异于让他们去送死。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妖精们也连带着获得了部分的武器，至少他们不必靠着爪子和藤条制成的装备来战斗了。
虽然人类的装备对于妖精来说并不完全适用，尤其是那些铁含量较高的装备，但聊胜于无不是吗？总的来说，眼前这支部队的战斗力都要高于当时突袭生命学派的那支妖精小队。但这还是太顺利了。
“这个时间点，我们不被发现是正常的吗？”
起司看了看日头，从他们商议对策，剑七整编部队，到派出斥候拿下驿站找到隧道，这期间的时间已可谓极速。但这种极速是针对以上种种事务说的，并非是从整体的时间来说的，如果按照起司之前那个凌晨出发的想法，现在的太阳早已让他们无所遁形。
“可能只是运气好。”怀内特女士骑着一匹外形类似矮马，但是头顶却长着两只短小羊角的生物，这是她的坐骑。
至于她的话，起司从里面听出了玩笑的意味，是啊，任谁也不会看不见波菲丝，这样巨大的怪物隔着老远就能看到了，是不可能无人注意的。所以眼下的安静只有一个原因。
“溺亡者？”灰袍猜测着是谁或哪些人制造了这样的情况，让他们错过时间的行动依然可以平稳的进行。
这不仅需要封路的能力，还需要整体上的调集权限，让这里的净空变的合情合理。古老者当然符合这个要求，但从他们甚至懒得出手直接解决无言者来看，这更可能是下一级管理者的手笔。
“也许。也许是其它我们不知道的部门。自从你告诉我溺亡者存在之后，我才发觉自己可能对这座城市并不了解。原本我已经满足于经营自己的研究所了，但现在，好奇心让我又有了晋升的想法。不知道我是该感谢你，还是该讨厌你。”依然是玩笑的口吻，不过怀内特夫人说的显然不是纯粹的玩笑。
“一套理想化的体制在运行起来时往往会显露出许多未曾考虑过的漏洞。为了应对这些漏洞，有时不得不增添一些，嗯，就像砌墙时用的泥灰一样的补缝材料。到最后虽然我们依然说这是一面砖墙，可砖石只是表面，它的内里，甚至是承受压力的关键点，不见得被人所常见。”
起司用法师的方式宽慰着对方，然后也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再说，就算我不告诉您，经过这些事，您也不可能不被牵连进来。与其如此，至少现在更加主动。”
在二人交谈的过程中，队伍已然来到了驿站。正常的通道是无法供波菲丝进入的，好在驿站同时也是隧道挖掘时的转折点，因此它们附近多数会有当时用来搬运废土和留存以备大型设备进入的特殊入口。那入口已经在快可灵细致的勘探下被发现，是一块可以向侧面打开的山石。
“这种隐秘隧道应该需要特殊的钥匙才能打开，我去看看那位值班法师身上有没有。”
“不用这么麻烦。”骇人的巨蛇低声说道，然后弯下身子，用头部推动着巨石朝侧面用力。虽然机关没有启动，但岩石下面隐藏的滑轨却是真的，在推力的作用下，这块三人高的石块居然只发出了很小的声音便滑到了一旁。可见滑轨并未受到时间的影响而锈蚀，这是万法之城工艺实力的体现。
一进入隧道，空气中的阴凉让起司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截止到现在，他们的行动都没有被直接发现，如果这个势头可以保持下去，胜算就会大大提升。
“被施法的隧道是哪一条？”走在队伍中间，监管头尾的剑七在最后一排士兵进入隧道后向兼任了传令兵任务的快可灵询问。
“左数第三条，乌麦拉先生已经完成了改造，所有妖精，不，所有人都可以进入。”可能是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琼的闲话也少了许多。
“嗯。妖精一阵做先锋，然后是刺客一阵。我们必须建立足够大的空间来保证兵力进入。”剑七摸了摸下巴，做出了指挥，然后转头看向黑蛇以及她身上的人。
起司注意到了同伴的示意，点点头表示明白，“怀内特女士，看来我们要跟随先锋首先出发。”
对手是其它万法之城的施法者，哪怕妖精们具有良好的法术抗性，他们也缺乏直接的对抗手段。
两名资深法师和能够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波菲丝，都是建立桥头堡的关键。在下方的坑道中站稳脚跟，是这场战斗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于是几人随着第一队妖精们来到已经被改造完成的隧道，地穴领主将半截身子探出洞口，那身体比他在洞穴外大了许多倍。
“人类和妖精都留下两个机灵的负责后续队伍的进入。我会亲自带先头部队走一趟，然后就要去改造另一条隧道。”
“呃，有这个必要吗？我们的数量并不是很多。”灰袍对地穴领主的做法感到了些许困惑。在他看来更多的魔法隧道并没有益处。
“我这是在考虑撤退问题，法师。如果你们在下面打输了，或者把这些不牢靠的结构弄塌了，一条隧道的通行量可不够逃跑。”
起司眨眨眼，然后深深的点头表示同意。确实，他之前从未想过战败或者撤退的情况，在他看来，如果这些士兵没能阻止无言者，那么他们就都会折损在战斗中。
这显然不合理，人不是棋子，当战斗不利到一定程度，谁都会想要撤退。而确保自己有退路可退，是明智的。
“看来把指挥权交出去是对的。我确实不习惯这种场合。”
第九百二十六章 标记的作用
哪怕已经有了两次经历，起司在进入妖精的地穴时依然感到不可思议。他看向怀内特女士和她的两位随从法师，从他们的脸上看到了相同的表情。而且作为对以妖精为研究对象的他们来说，这般不可思议的妖精手段更加显现出之前研究的局限与片面。
起司为他们感到难过，但这是无可奈何的，当你试图用数学来解释世界上所有的问题时，你就失去了数学之外的视野。万法之城以六大学派来规范整个世界，他们的视野就和六芒星一样是封闭图形，容不得开口与未闭合的线头。
但这并无关系，只要法师们继续研究，不断推翻与继承前人，他们的六芒星就会越来越大，甚至变成八芒，九芒，十二芒星，直到所有的知识全面的，和谐的交织在一起。
那时就不是星星了，那会是什么呢？应该是个圆吧。一个包含所有已知，并可以接纳所有未知，允许同与不同共在的理想之圆。
金字塔所呈现出的正四面体象征着几何，秩序，数学与精确的理智，它不是圆。圆会从正四面体里诞生吗？又或者正四面体就是圆的一部分呢？起司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难以理解的能力。”黑蛇好奇的看向四周，她的身体在进入妖精隧道后依然很大，整体的观感可能比身为地穴领主的乌麦拉还要大一些。
“确实，你是我拉进隧道里最大的生物。如果可以，我希望这是绝无仅有的机会。”看得出来，乌麦拉并不喜欢波菲丝，准确的说，他不喜欢蛇。
野外的蛇常常会钻进老鼠或其他能挖洞的动物巢中，将原主人吞噬后将洞穴据为己有。乌麦拉虽然不是野生动物，可对会做这种事情的蛇类没有好感也不奇怪。
“你改变了隧道的角度，或者说，构造？”起司在黑蛇身上能够更全面的看到隧道的走向，如果这里只是将原本的地洞用妖精能力扩大，那它的结构就很不合理。
“是的，不然大部分人都会在落到第一个落脚点时摔成残废。所以我调整了那些垂直的部分，天赋加上一点技巧。我们不仅是法术的媒介，也是建筑家。”
乌麦拉无不得意的说着，他对于自己的用心被人察觉感到愉悦，虽然那个人是人类法师，是妖精们的对头，可来自敌人的肯定反而总是最让人舒服的不是吗？
“建筑家。”咀嚼着这个词汇的人并非是灰袍，而是怀内特夫人，她有和起司交流过关于这些妖精的情况，但起司所了解的也不是妖精们的全部。
而不管是出于职位还是个人的探索欲，这位有着终身教授头衔的万法之城法师都不会放过任何有关妖精的细节。她甚至开始考虑能否通过口才留下一两个妖精和自己合作。
“那么建筑家先生，这里原本的作用，你是否有所眉目？”灰袍顺着乌麦拉的自称继续说道，他发觉自己现在不是那么抵触去恭维别人了，哪怕他并不认为对方符合自己所宣称的头衔或还没有展示出相对的能力。
这或许是因为内心深处，起司对名与实之间的对应关系开始松动，名字只是名字，它是语言的一部分。
“你不必恭维我，或者你是在嘲弄我？无所谓。这里原本的用途应该是通风管道，再往前走一点你会看到一块金属栅格，那显然是在阻止体型比老鼠大的生物穿过。不过这种处于中央位置的隔板早就该成为蜘蛛的巢穴或是被腐败物堆满，我们脚下的地面却干净的有些异常。”
“这说明管道的内外两侧都相对洁净。我们下来的主隧道部分本身就受到了严格的保护，没有杂草，只有人为移植的苔藓和与之相关的少量动植物。非常完美的封闭生态环境，里面肯定有生命学派的参与。而我们即将抵达的另一侧，或者说，内侧，那里通往更加隐秘的所在，恐怕整个环境都会像实验室般纯粹。”
起司做出了他的分析和判断，老化和生物活动是隧道的天敌，以古老者们的时间观，他们不会修建那种存在“短期”隐患的工程。
至于这些通风管道通向的地方，那里大概率与整个万法之城最庞大也最危险的能量源连通。当能量庞大到一定程度时，自然就会存在一种排外性，会将空气中的杂质潜移默化的推开。两者相加这才造成了眼下隧道中这份异样的洁净。
事实上，如果有塑能学派的法师与他们同行，就很可能会感觉到空气中微弱却切实的能量流动，某种类似静电场的能量在此处弥漫，它们填补了不可视的空间，以至于微粒的运动轨迹都随之变化。
不过即便不知道这些，起司的猜测也八九不离十，笼统的对某一种现象进行推论对于法师们来说并不困难，真正困难的是找到足够多的细节来证明或深入推论。
就比如，当那座已经被乌麦拉用暴力和魔力手段破坏的，如同城堡墙壁一样的金属栅格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他们才真正有了自己已经被缩小的实感以及这里可能确实是通风管道的领悟。起司特别观察了一下那些栅格的表面，根据锈蚀的颜色和样态对其成分与架设时间有了一部分的猜测。
“至少在五年以上。不能确定所有的排风口都是在同一时间建造的。总之，这是个经历了很长准备周期的工程。”
“你的意思是，管理驿站的人和他们有关联？就算隧道鲜有人使用，这么多年的挖掘没有被发现一次也相当不合理。”怀内特女士轻声道。
“也许只是他们掌握了先进的挖掘方法。这件事和我们现在没有太大关系。”起司之所以停止了对这个话题的讨论，主要是因为他们已经能够看到管道外那面无言者的旗帜。这让刚才发散放松的思维立刻收缩，化为临战时的紧张感。
“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挂上一面旗帜？难道是专门给我们看的吗？”怀内特女士感到了几分不解，这不符合隐秘行动的原则。
“也许是给其他人看的。这里一般人应该无法进入，很可能也不容易离开。这些旗帜并没有太多被发现的风险，而它们却能告知他人这里属于无言者的范围。或许，这就是用来标记范围的，看到这个旗帜就不要再向前，也许是这个意思。”起司摸了摸下巴。
“可这是给谁标志的呢？无言者的成员应该都是法师，而且资历应该都不浅。”
“不一定，别忘了，那些袭击过我们的狗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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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七章 无言的徽记
起司相信这里除了无言者的法师成员之外，还存在一些非法师，乃至非人类的成员或者说仆役。这是有根据的，试想一下，单靠魔法是无法在山体内部开挖出这样一片隐秘空间的，哪怕法师们可以规划，可以设计，可以找来合适的机械。
但最终用铁锹撬动第一铲土的，不会是他们。这就是仆役这个概念存在并源远流长的原因，对于施法者们来说，仆役是必要的，像起司这样习惯单独行动的法师才是另类，况且即便是起司，他在自己的城市里都有着大量鼠人追随者。
随着先头部队离开乌麦拉的妖精隧道，不论是波菲丝还是起司等人都立刻恢复了原本的大小，不过他们同时也感受到了强烈的不适感。
这是因为隧道不同于地穴，正常来说，地穴领主的洞穴会有一段过度区域让人在进出时无意识的度过身体变化的过程，因而也不容易感到异常。
可现在时间有限，乌麦拉仅在进入的部分连通改变隧道角度时做了类似的加工，出口部分则完全没有设计，这也使得起司他们在离开后的前几分钟里什么都做不了。
值得庆幸的是，这里确实很偏僻，而灰袍也在落地时靠着本能向四周洒出了大量的小麦粉，这些小麦粉先于他们落地，在地面上铺设了一层薄薄的吸音层，最大程度减少了落地时的声音和震动。
可惜的是，魔法仅仅能够消除与地面碰撞造成的影响，好比不让水面上的涟漪扩散，却不能减轻撞击水面这件事本身对事物的作用。
所以晃动与疼痛混合着那种不适感让人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抱着脑袋还是该捂着肚子，两名跟着怀内特女士前来的法师当场就吐了出来。
“气味，必须马上去除。”起司艰难的起身，想要在不适感中找到平衡，但只能发出呻吟一般的低语。
“我来。”怀内特女士到底是位老练的施法者，她对着自己的额头点了一下，精神便恢复了许多。
那是某种与精神有关的魔法，表现在身体上就是可以影响自己的大脑，进而影响大脑控制的身体，算是通灵学派经常说的以精神宰制物质的一种具体应用。
据说它甚至可以控制自身汗毛和指甲的生长速度。但相应的，这种法术没有什么可以失误的余地，操作自己的大脑就像将原本自动运行的身体转为手动一样，任何细小的失误乃至过快或过慢，都可能导致整个身体的不可逆损伤。
但这对已经沉浸此道数十年的资深法师来说，并非不可接受。怀内特几秒钟之内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然后向外扔出一只口袋。
那口袋由麻线编成，老实说做工并不算精良，可这不代表它的不能成为法术的媒介。风，以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方式流动，将附近范围内因为呕吐物产生的酸腐味道全部收进口袋，防止它们扩散。
然后波菲丝的尾巴一甩，一些砂石就覆盖在了呕吐物上，将这两滩气味的发生源头掩埋，阻断了产生的根基。
“呼，这附近有什么生物察觉到我们了吗？”晃了晃脑袋，将最后一点痛苦驱离出去的起司拍了拍黑蛇的鳞片，向她询问道。自然中的蛇具有感知猎物热量的特殊器官，这是它们为了弥补夜晚行动光线不足而导致的视线问题所给出的代替方桉。
而不论是波菲丝还是其它传说中的大蛇，都继承并扩大了这种能力，他们往往不需要看到，不需要听到，就能“嗅”到自己附近的活物，并且通过热量反应勾勒出对方的身体轮廓与大致状况。
“没有，这附近没有什么有热量的东西，除了你们。这里可能被废弃了，或者现在不是时候。”波菲丝自己也是有一名成年法师的记忆的，如果将她视为一头纯粹的野兽那将是灾难性的错误。因此她给出的猜测也格外有价值，省去了起司思考过程中的一些步骤。
“去看看那面旗帜，不过不要直接接触。”起司继续向暂时充当他坐骑的黑蛇发出要求。
“我又没有手，就算想接触也很难。”
到目前为止，波菲丝都没有在其他人面前展露过自己真正的发声器官，那条取代了原本舌头的人形舌头。所以这句话在其他人听来只会觉得幽默，而对起司来说则带着几分责怪的意味，似乎是抱怨他把她想象的太不谨慎了。
起司只是笑了一下，他现在如果开口道歉反而会显得很奇怪。
不管怎么说，黑蛇还是调整了自己身体的高度，让起司刚好可以平视那面无言者的旗帜，中间隔了大概五步左右的距离，这让他想起自己在奔流城去过的博物馆或美术馆，现在的他好像在看一件艺术品一样。
近距离观察下，起司的魔力视野依旧没有看到旗帜上有魔力流动的痕迹，这说明这面旗帜上没有施加什么法术。但如果贸然将其损毁还是可能会破坏由多面这样的旗帜所构成的整体的完整性，是非常冒险的举动。
因此灰袍没打算将其取下，而是取出了几枚青铜钉，将其钉进旗帜周围的岩壁上，以此来屏蔽掉这面旗帜所可能潜藏的监视或监听功能。其实这个过程也可以用向上泼洒污物来代替，不过那会制造更多刺激性的气味。
被暂时封锁了的无言者旗帜安静的贴着石壁，上面被银线缝住的嘴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不知是痛苦还是嘲弄的弧度。
起司不喜欢这个纹章，如果法师闭口不言，且不论念诵魔咒，他们又要如何分享自己的知识并进行讨论呢？一些宗教崇拜中也会要求信徒，多半是僧侣，进行长时间的禁言，但那是为了更加贴近神圣，与眼前的这个纹章中透出的意味毫不相干。
从那并没有流血的嘴唇上，起司并未读出任何的谦逊或安宁。
“闭口不言，所以无言。他们是认为自己是六大学派之外的隐秘者吗？自认掌握着更高级的知识且不愿与人分享？这有悖于万法之城的理念。”
怀内特女士也凑到旗帜下方，冷冷的说道。万法之城是知识之城，他们不是要做知识的守墓人，而是理解它们，讨论它们，以此更进一步，创造新的知识。
“难免如此。权限的分割会自然衍生出优劣的讨论，高下随之而来。有人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并不奇怪，就和有人觉得自己低人一头一样。”起司让波菲丝不必再保持这个姿势，他很庆幸没有在这个徽记上看到任何与金字塔以及其它相关符号的痕迹。这至少说明，无言者的背后不是古老者。
“总之，这里还算安全的桥头堡，让后面的人跟进吧。”
第九百二十八章 洞窟深邃
起司做出了这里暂时安全的判断，然后立刻着手用魔法的手段稳固这块区域。他从黑蛇的背上滑下来，用随身携带的物品开始布置有效又不至于那么容易被破坏的魔法序列，这些看似被随意摆放，毫无章法的物品可以起到让下意识忽略的作用。
尽管它的作用远没到一叶障目的程度，但至少可以降低一点点风险。嗯，一点点就值得这么做，有时候你不能指望着事情的成功率一下子提高好几成，整个事件的成功，要靠一分一分的争取。
怀内特夫人不得不承认她没见过这样的施法者，在她眼中，起司是非常矛盾的。一方面这位灰袍具有着织法者的天赋，魔法在他手中像随时可以揉捏与塑形的面团，那些咒语、手势，乃至不同流派的法术源泉被他如积木般的组合变换，在一套自洽的底层逻辑中随意表现。
可另一方面，不论是对自己毛发和血液的重视，以及现在这样近乎谨小慎微的布置阵列，都像是个对魔法充满敬畏的初学者才会去做的事情。敬畏来自于恐惧，恐惧来自于未知，但他绝不无知。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对于起司自己而言，他对于法术的态度是颇为工具化的，魔法和法术造诣从来不是灰袍们追求的东西，只能说是附带。
通过研究水，从而得到了一部分与水有关的魔法知识，这就像是通过研究数学，从而可以设计房屋的结构和承重范围，当然其中还必须考虑材料等等一系列的问题。魔法是现象，法术是工具，本质才是最值得追求的，如果它确实存在的话。而如果那本质就在现象之中，现象也就必须要谨慎的对待。
因此，不论是出于对工具的利用还是对现象本质的谨慎，起司都没有放松过相关的做派。这里面其实还隐含着一个理念，就是灰袍并不认为魔法是远离常识的东西，魔法就是常识，或者说它是常识的另一个侧面。既然如此，魔法也就不能完全脱离常识而存在，魔法的世界与非魔法的，只会是照亮与未显露的关系。
“这破地方看起来像是放大的老鼠洞。”凯来斯的声音伴随着先头部队到来，作为妖精，而且是一个曾经在一天内频繁穿越奇幻通道的妖精，凯拉斯对离开隧道时的不适感可谓甘之如饴。
嗯，这或许有些夸张了，总之，他和那些人类以及妖精们晕头转向的样子截然不同，甚至还精神了几分。
“能看出来是谁挖的吗？”起司起身对隐蔽魔法做了个收尾，他之前也看过这里的墙壁，发现挖掘方式和外面的主隧道并不相同。
猫妖精凑到墙壁边缘，非常人性化的摸了摸下巴，然后用两根手指捻着胡须，“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你最好问问那只大耗子或者敲击者们。”
他口中的大耗子就是乌麦拉，老实讲，地穴领主的外貌其实并不像老鼠，但这不妨碍凯拉斯给他取了这样的诨号。
如果这个诨号被传到乌麦拉的耳朵里，估计他也不敢怎么样，王庭的首席剑客嘴巴和他的剑一样毒辣算是妖精们中不大不小的传闻，当嘲弄你的人在整个妖精王国里只会尊重王和王后时，这倒也没什么不平等的。
而且，现在的凯拉斯除了首席剑客之外，还兼具阿塔的侍卫这一身份，对于追随她的妖精们来说，黑猫剑客就好像人类王国的中的国王之手。
“嗯，那就先派出斥候侦查周围吧，更详细的策略等剑七来了再确定。”起司本能的想要让队伍准备下一阶段的探索，但突然想起自己并非真正的指挥。
紧绷的神情骤然一松，在更改了所说内容之外，也有更多的精力去观察这里的情况，观察事件本身。洞穴的黑暗，不足以阻挡灰袍的视线。
说起来，洞穴跟自己还真是有缘，六年前第一次到苍狮，甜水镇的居民就是躲到了溶洞里，然后随着对鼠人调查的深入，各种地穴和密道接二连三。
这也就不奇怪为何会存在地穴之母这样一个听起来十分怪诞的邪神了，地底或许就和深海和天空，高山顶端这些常人无法触及，知晓却不能抵达的地方一样，被视为是神秘的寄托，具有不可知的特性。可万法之城已经征服了山峰和地穴，而且他们的目标中还包含天空，这么想来，这座城市真的是集合了许多幻想。
想想也是，如果万法之城的典礼顺利，这世界上的传说就又要增加一个，不，两个。突然消失的山峰与城市，以及天空上的城市。
这会是好事吗？反正总比让那个号称能收集太阳能量的装置在被窃取时不慎失控造成不可想象的后果要好。一个能支撑整座城市飞上天的能量核心，肯定可以更轻易的把整座城市炸上天。
起司看着一个一个的身影从小小的隧道中钻出来，终于等到了剑七。寻剑者想对起司说什么，但刚好开口就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转身扶住墙边。看来就算是气的修行者，也没法适应这种不讲道理的魔法转化。过了几分钟，剑七才摆脱了不适感，走到其他人身边。
“有人发现我们吗？”作为这支部队的指挥，他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
“目前还没有。所以我建议深入前先派出斥候探索，人类的和妖精的都要。”起司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不过对象从周围变成了深入。
“有道理。那位，嗯，快可灵姑娘应该可以担任此职。最好再派遣一名术士跟随人类斥候，沿路警惕魔法的痕迹。”寻剑者点点头，转身对待命的部队说道。
“我的两位助手可以帮忙，他们都可以感知侦查魔法。”
怀内特女士很自然的像剑七推荐了自己带来的两位法师，或者说她就是考虑到这样的情况，才选择带他们来的。这两位具有正职教员水平的通灵学派法师或许缺乏正面战斗的手段，但他们绝对是感应魔力的可靠哨兵。
“那就有劳了。”剑七微微拱手，不去怀疑这几位前来帮忙的施法者是否可靠，他相信起司的眼光。
“如果有发现，任何发现，不要探查，不要深究，以保持隐蔽为第一要务，立刻返回。”这是起司对斥候们的唯一要求。突然性是他们现在的唯一优势，只要对方没有察觉，主动权就在他们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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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九章 开拔
最初的通道口很快成为了这支秘密潜入部队的指挥中心，而坐镇这里的，就是作为指挥者的剑七和作为分析者的起司与怀内特女士，除他们之外，凯拉斯也会以他的经验给予一定的建议，算是起到了顾问的作用。
这四个人的指挥部所统帅的，是一支由妖精和人类职业杀手所组成的混编部队，他们有着同样的诉求，那就是通过解决发生在这里的问题来换取平安离开万法之城的通行证。而这支部队在站稳脚跟并派出斥候之后，即将做出第一个行动决策。
“我看到敲击者了，他们应该是最后一批。”凯拉斯走了过来，嘴里叼着不知道哪里弄来的草茎，这是他为了让人明白自己与真正的黑猫不同所形成的习惯。
“部队已经大体集结完毕。接下来只等斥候们传来消息，我们就可以开始尝试第一次接触。”剑七点点头，目光看向通道的一侧，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回报过来。
这说明什么？斥候们还没有发现可疑的踪迹？或者他们已经在无声无息中被人干掉了？不，如果是后者，起司会察觉到的。
“斥候还没有回来，说明这里的结构很复杂。狗头人擅长建造迷宫，或者说，他们的挖掘方式自然就会形成迷宫，但他们自己好像并不会在其中迷路。”起司坐在墙边，他的身体仍然没有恢复，站立对他来说是一种负担。
“如果这里的洞穴真的是狗头人挖的，那我们的王牌可能就没法顺利出手。”怀内特女士有些担忧，她口中的王牌，是波菲丝。
不论是气势还是作用，骇人的巨大黑蛇都比人类或妖精更有力量，当面对正面冲突时，波菲丝很有可能是一举突破对方防备的关键。但如果那些洞穴过于狭窄，黑蛇就无法顺利通过。
“不会。至少我们要走的路不会。万法之城通过挖空整座山峰来制造空间存放升空装置，想要窃取它，同样要用大量的器材。”
在两者的技术水平相当的基础下。这是起司没说出口的半句，如果无言者手里的技术能力不如建造升空装置的古老者们，那他们所采取的办法多半不会成功，也就无法成为威胁。
“也许他们不是转化或者图腾学派的人，可以用纯粹魔法的手段来窃取能量？”这是作为法师很合理的猜测，法师并不依赖机械施法。
“我不认为这座城市，不，这个世界上有任何施法者能够在足以支撑起整座山峰升起的能量面前有足够的能力，或掌控力完成窃取。”
从大量的能量中取走一部分，听起来很容易，就像去湖边舀一瓢水，去树林中伐掉一棵树。可，能量不是那么那么运作的，偷取能量的人不是在舀水，而是在窃取大海的一道潮汐，不是去伐木，而是在取走一小片土地的生命力。这其中有本质的不同，而性质的差异注定了风险与危险性。起司接触过那样强大的力量，他懂得其中的恐怖。
如果说世界上曾经有施法者可以做到这件事，那也只有自己的老师，第一灰袍。可他已经不在了，更加不屑于窃取这里的能量，对于灰塔之主来说，太阳上的能量他尽可直接取用，而且做得更加巧妙，更加可控。
不要给自己添加额外的风险，这是灰袍们接受的教导。取巧而不是走捷径，借助条件而不是投机，其中同样有着本质的区别。而看透这些区别，从而能在其中不受到伤害，是需要大量的知识和经验的，这只有克拉克本人才能做到，古老者们也不行。
对此，怀内特夫人表示怀疑，她没有真正面对过聚集在一起的纯粹能量，对于量变带来的质变没有足够的了解。但出于对起司的尊敬也姑且同意了这个说法。
与此同时，轻快的斥候也带来了消息。快可灵如一道劲风，吹过所有人的耳边，“我们发现了许多岔路，不过其中有一条格外宽的，像是主路。甚至，甚至上面还铺了外面那种铁轨，像是矿洞里的那种轨道。只是没有见到矿车。”
这似乎侧面印证了起司的猜想，若要偷窃那些能量，无言者也必须借助类似的手段。可古老者们为何会允许对方在这里开挖出这么多坑洞，甚至铺设铁轨？他们就好像是眼睁睁看着进到自己家粮仓里的老鼠是如何一点点咬破墙壁，挖出鼠穴的，为何无动于衷？是没有能力吗？还是另有打算呢？
起司想到了在塑能学派的见闻，想到了那扇通往血肉高塔领域的传送门，这或许是个有效的解答。古老者们缺乏彻底铲除邪教徒的能力和手段，他们害怕诉诸于暴力会让情况失控。直到起司这个邪神猎人到来，才终于下定决心要做个了断。
又或者，他们是在故意放养对方，等待无言者把隐藏起来的邪教徒和其它有问题的法师团结起来，再来个一网打尽？不知道，不理解。有的时候，当一个人只有二十多岁的阅历时，他无法揣测至少五倍于自己的人在想什么，何况还是一群。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古老者们有目的。他们目的明确的建立了万法之城，目的明确的在这里安放了收集太阳能量的装置，目的明确的将这里的结构和体制调整到了现在的状况。
那么他们的目的达成了吗？一座飞离地面的法师之城，这是个奇迹。但奇迹不是这些古老幽魂的目标，更像是更大图谋的过程。
或许自己的老师知道他们在寻求什么吧，或许安莉娜也有所了解。其实起司不能说没有猜测，相同的畸形颅骨，异样的建筑风格，以及对太阳的崇拜，这些都隐隐指向古老者们可能是某个古老国度的后裔，或许他们是希望以某种形式重建自己的国度。但他也没听说哪个国度曾经拥有过天空之城这种东西。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发散的思绪被问题拉回，起司重新将目光投向眼前的事务。不过他不着急给出自己的看法，因为这里的指挥者是剑七。
寻剑者沉思了片刻，给出了自己的答桉，“让人类斥候排查从这里到主路之间的岔路，确保其中没有对方的埋伏或眼线。妖精斥候更加隐蔽，可以尝试接近主路，搞清楚铁轨的通向。同时已经从不良状态里恢复的部队，也要开始行动，向主干道靠近，我们不能耽搁太久。”
说完，剑七看向其他人，等待他们可能提出的补充和建议。
“赞成。”
第九百三十章 指挥的风格
行军有着很多种风格，比如一部分地区会根据兵种来调度，以职能来划分部队位置。而一些指挥者则更偏好兵种间的小规模搭配，以小队或集群为单位调遣自己麾下的士兵。
更多的部队因为构成比较复杂或者说单纯，其中掺杂了大量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士兵，因此除了少部分精锐之外都作统一的管理。
话虽如此，这又要考虑地形，部队目标行进距离，速度，目的等等因素，难以简单论述。可可以肯定的是，在正面交战之外，移动同样能体现出一名将领的性格。
至少在起司看来，通过剑七的指挥，他除了游侠之外的一面以这种方式得以展露。具体展露出来的东西，简单来说就是平衡。这种平衡不同于制衡，不是在天平两端各自拴上秤砣，以重量压制重量甚至控制天平本身。
剑七的指挥中展露出的平衡，是人走在狭窄的木条上依旧可以举重若轻的快步奔跑甚至翻滚跳跃，还不会从其上摔落的平衡，一种动态的平衡。剑七没有通过结构上的分割来控制组成部队的两个主体和起司他们这些特殊个体，或许在他看来那是有隐患的。
“多赞，带着你的人跟上卡迪的队伍，你们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将作为他们的护翼和后援。对，我的意思是你们要为他的人抵挡从侧面来的袭击，还有在前方阵列出现溃退时及时补上。不，我不是让你们督战，我们不需要督战，如果他们想要后退，你们就让开通道让他们过去，然后你们再撤退到他们背后，像波浪一样的移动，懂我的意思吗？很好。阿修斯，你的队伍要盯着多赞的队伍，是的，只需要盯着他们。当他们进攻，你们就进攻，后退亦然。”
“他在把这些人编成绳子，聪明的指挥方式，像蜘蛛一样。”凯拉斯跳到起司的身边，如此评价剑七的种种指令。寻剑者按小队来划分自己的部队，并让每个小队的队长与其他一个到两个小队的队长进行联结，比如协同或作出相反的行动。
这样多个小队之间就呈现出绳索般的状态，只要他的命令下达给其中一个，其他小队就会按照现在设计好的状况进行反应。而作为总指挥的剑七，确实就像是坐镇网中的蜘蛛，轻轻拨动着脚边的丝线来辐射整张蛛网。
“我更在意的是，他为了让他们听懂，甚至注重了措辞。”起司笑着回答。
剑七此时的语言用法和他们很接近，而在这之前，寻剑者的用词造句都带着明显的异域色彩，那是他的家乡语言所带来的，他不想也不愿彻底改掉。
只是想现在情势所迫，你不能指望着杀手和妖精能短时间内习惯和听懂剑七的特殊腔调，而不能完全理解命令本身，在战场上就足够致命。无奈之下，寻剑者只得暂时放弃自己的语言风格，转而以更简单直白的方式进行表达。
“嗯，其实他可以为了很多事自我改变。如果不是见过他不止一次用那根铁棒敲碎别人的骨头，我可能会以为这小子是个软脚虾。”猫妖精随意的笑了一下。
“有些人外表刚硬，内心柔软。有些人相反，平时很好说话，触碰一些底线就会无比凶狠。但我们的寻剑者不属于这二者，他就是一团水，水不会有坚硬的外壳或内核，它会自然的流动，遇到土就渗透进去，遇到石头就被分开，遇到断崖就变成瀑布。
但谁也不能阻止水，它最终还是会抵达自己想去的地方。”起司倒是对此感到颇为欣赏。他自问自己是做不到这一点的，或许剑七也没有完全做到，至少如果事关他的宗族和那几把宝剑，寻剑者还是无法置之不理。
凯拉斯歪了歪脑袋，“话虽如此，如果等等进入激战，他现在设下的绳索很可能会断，甚至会搅在一起。这样的编队有些过于理想化了。”
“我们缺乏指挥手段，就算用魔力扩大声音，那命令也会传入对方的耳朵。这种较为隐秘的指挥方式也是无奈之举。何况，他本来也不是将军。”
猫妖精耸了耸肩，他知道起司说得对，于是比起继续和灰袍在这里抬杠，更乐意去剑七身边给他点意见。比如至少要建立中层指挥阶级，定几个靠谱的人告诉他们战略目标，在一定区域内代为行使指挥权。就好比章鱼，除了中央的主脑之外，它的每一条触须都有一定的自主意识，这很重要。
起司则很庆幸这不需要他来操心，作为一名法师，他渐渐能够感受到隧道中弥漫的浓郁魔力，那些魔力在飞速填补他因为在草原上出现的魔力真空而产生的各种漏洞。
就好像是在一个出现裂纹的黏土人偶的裂缝里填上了胶水，而灰袍暂时不清楚这是件好事还是坏事。如果长期呆在这里，他的身体也许会恢复，但那些胶水也会撑大原本的裂隙，当他离开这里时，或许会因此受到更大的二次创伤也不一定。
“能量和能量之间并不互通，我为什么就不是个元素生物呢？那样就可以直接利用魔力修补创伤了。”起司无不感慨的说道。
“那你最宝贵的大脑也会能量化，元素生物的思考方式是我们至今无法理解的谜团。理论上来说，它们的身体同时担任了思考器官，循环器官甚至消化器官的职能，这意味着你的脑子也要负责排泄。”波菲丝突然开口说道，其言语中的理智和条理让人颇为恍然。
灰袍被说的两眼发直，砸了咂嘴。他想要回应点什么，但还是选择了不再去思考这个问题。而很快，行迹匆忙的斥候就让他有了新的关注点。
“发发发发现了！我们看到他们的人了，人类，狗头人，还有，嗯，我说不上来是什么，它们在我的眼睛里很怪异。像是不相关的事物揉捏成的玩偶。”
“魔像，或者构造体。就像图书馆外面的那两个胡狼人一样。”就像被古老者驱使的壁画士兵一样。后半句起司没说，因为前一个例子已经足够让人理解。
“那些东西难对付吗？”剑七皱起眉头，他没对付过魔像，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意料之外的对手。
“不好说，魔像是一种，嗯，工具。工具各有各的用途，有的用来杀戮，有的用来搬运。我必须看到他们才能判断。”
“不是你，我去对魔像做评估。”怀内特女士打断了起司的话，用手指指了指灰袍的腿脚。
“好吧，请您务必小心。”
第九百三十一章 人眼蜻蜓
怀内特跟着快可灵走在隧道里。起司这次带了很多小麦粉，准确的所，他把大卫旅馆里的小麦粉全部拿走了，因此在他魔法的铺路下，身后的队伍虽然在行进，可鲜有声音发出。
用类似的粉尘来减少声音并不是个困难的法术，甚至很多时候，万法之城的法师们都认为它只配被视为是戏法，是那些刚刚接触魔法之道的人也能够很快掌握与使用的东西。它看似使用，但问题是扑撒的粉尘需要达到一定的厚度，而法师总不能去哪里都带着一大袋子小麦粉。
想到这里女法师无声的感受了一下自己衣服的重量，确认她随身携带的施法材料都在正确的地方。这还是她在年轻时作为外派法师养成的习惯，从来没出过万法之城的法师甚至不会怎么在身上携带施法材料，他们缺乏对周围环境的警惕与防备。
之前怀内特并不认为这是件坏事，因为这证明了整座城市处于一种较为安全的环境下，法师和学徒们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安危，不需要像那些在外界受人排斥和敌视的施法者一般时刻做着逃命的准备。
老实说，现在她也不认为自己之前错了。她之前的判断是基于当时的知识储备与认知范畴，在她接触到了古老者，无言者，溺亡者这些之前从未听过的组织和存在后，这座城市又展现出了新的面容。
不过这也是由于怀内特自己几乎放弃了对在万法之城的体系内晋升才导致的，在负责妖精研究所后，她就给自己的职位画上了句号，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对梦境和相关领域的探索上，放在与眠者的交流上。因为她以为自己已经走到了尽头，否则以这位资深法师的能力绝不仅于此。
不过在大多数万法之城的法师看来，研究所的拥有者本身确实已经是个人能达到的极限了，哪怕是学派代表们，也不过是从这些研究领袖里再次选拔出来的佼佼者和具有管理眼光的人，在卸任代表的职务后也依旧会回归原本的研究岗位。
这种长期以来的固有观念来自于学徒时期，通过教授城市的权利结构，法师们很容易形成一套稳定却也固化的城市模板，将一切都嵌套在这种认知之下，自动忽略了许多事情。有的时候，这比催眠术带来的影响还要深刻。
所幸怀内特没有放松自己的施法训练，单以通灵法术来说，她的能力比年轻时强了许多倍，这有赖于她恶作剧一般对学徒的附身。那些附身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恐怖，她不会无时无刻监控自己的学徒和学生，所谓接管身体，也更像是激活了他们身体里的开关，让他们的主意识暂时休息，由她从远处传递影响。
这一切的目的在于，防止可能出现的过激研究和危险实验。她年轻时在这上面吃了太多苦头，见过太多朋友和同事因此葬送了自己。
“就在前面。”快可灵飞到女法师眼前，用手指比出了这个意思。魔像并不是没有听觉的，有些经过特化的魔像比精灵的听力还要敏感。
而那些最精致的魔像，往往都与通灵法术有关，说起来很讽刺，机械和血肉可以提供魔像活动的身体与灵活的关节，元素和能量能够提供它们行动的动力与续航。偏偏这些都不足以让魔像真正独立存在，因为没有控制这些的微弱意识，它只是一个大号的发条玩具。
除非有炼金师化大量的时间为一个魔像单独制作所谓的炼金之心，可那也只能让魔像对有限的状况作出回应，就像是一个个预设好的行动轨迹在受到某种特定的刺激后依次触发。
唯有通灵法术，才能摆脱这些僵硬的设定，让偶人具有形体之外的东西，成为没有线也能活动的木偶。
怀内特点点头，没有直接用肉眼去观察转角后的魔像，她从怀里取出一个木盒，伸手按下拇指形状的凹槽将其打开。里面是一只和快可灵差不多大小的，类似蜻蜓的昆虫，区别在于，这只昆虫头侧那两只大眼并不是由一个个复眼组成，而是更接近哺乳类动物的眼球结构。这使得它充满了怪诞感，令人不寒而栗。
但这只怪异的蜻蜓还确实不是经过人工手段制造出来的异种，它其实更接近起司袖子里的那只白兔霹雳，属于天然特异的生物。这种人眼蜻蜓可以在微光的环境下飞行，不会发出任何声音，在它们栖息的地方，往往会有夜里自己飞行的眼球的传说，那正是人们目击到了蜻蜓却没看清它身体的误传。
怀内特盒子里的蜻蜓比较特殊，它没有翅膀。所以在每次从盒子中起飞之前，必须经由女法师的施法给它一对虚假的魔法之翼。
也借由那对翅膀，怀内特能够看到蜻蜓眼睛里的景象，甚至能够为后者开启魔法视觉，以法师的角度来进行观察。这主要是因为人眼蜻蜓的眼睛结构确实与人类极为接近，而它作为昆虫又没有足够的自我意识，因而轻易就会成为通灵法术影响的对象。
无声的魔法之翼展开，那诡异的昆虫从木盒中爬出，在边缘尝试拍打自己的翅膀，它的身体末端有着长长的尾巴，而内里却几近透明中空。
蜻蜓是会经过二次发育的昆虫，它的成虫与幼虫有着不同的生活习性。而人眼蜻蜓更接近蜉蝣，它们的成虫只负责交配和产卵，不再具有进食功能，当幼虫时期储备的能量消耗完之后就会死去。
其中大部分的消耗都在挥动翅膀上，这也是怀内特去掉其翅膀的另外一个主要原因，减少能量消耗，延长蜻蜓的寿命。
终于，蜻蜓飞了起来，它从琼的身边飞过，让快可灵本能的想要远离。那对眼睛都快比琼的脑袋大了，她实在接受不了。
目送着蜻蜓飞过拐角，怀内特闭上自己的左眼，用手指按住进行施法，以求同步获得蜻蜓同侧眼睛所看到的事物。
她没有用双眼换取双倍的视觉，因为蜻蜓的眼睛能看到的视力范围远多于人眼，凸出的眼球所带来的视觉信息对人脑的负荷比想象的大。同时同步，很可能会让人直接昏迷过去。
在蜻蜓的视野中，隧道确实宽阔起来，地上也有特别铺设的铁轨，而那一人高的魔像，就如同凋像一般安静的站在铁轨的一处节点上，像是个尽责的守卫。
第九百三十二章 魔像与通灵
魔像，或者说魔偶，人偶等等称呼，其指向的都是一种以魔法作为核心驱动力，以人造结构作为身体构成，被制造者或使用者驱使的一种造物。因此魔像的结构其实是非常多样化的，如果追求材质的简单，那一张纸折成人形再加以法术就能变成魔像。
以及在许多原始宗教中，那些由树枝和荆条扎成大致模样，再覆盖以面具从而获得灵性的魔像也是如此。那些相对复杂，与机械有关的魔像成型时间很短，它们的直接来源是炼金术的兴起与运用。
就比如起司手中的那枚炼金骰子，根据其所具有的特性，完全可以作为一个魔像的核心，而且立刻就会让那只魔像变成具有最顶级应变能力的那种。
唯一的问题是，以作为知识载体为目的存在的骰子并不具有明确的驱动倾向，它所驱动的魔像会做什么，以什么方式来做，都是无法揣测的事情。
与之相对，大部分魔像的核心都有确切的目的性，在它们被触发的时候，它们的行动将会相对固定，而在不被触发的时候，就会像人眼蜻蜓看到的那样安静的待在原地。
对于通灵派系的法师来说，他们能做到最克制魔像的行为，就是当魔像的核心是利用相关法术时窃取甚至篡改其原本的预设，从而使得可能对自己带有敌意的魔像停止行动乃至做出相反的举动。
当然老练的魔像制作者都会在核心处设置相应的反制手段，或许是隔绝魔法的金属层，或许是将一个核心分裂成多个核心，增加破解和重新编录的难度。破解那样的魔像，其过程就会变成以魔像结构为蓝图的一笔画游戏，如果途中没有囊括所有节点，就会立刻失败。
靠在石壁上的怀内特女士对此倒是兴致满满，她已经忘了上次做这么有挑战性的游戏是在什么时候了。
作为通灵学派的资深法师，她年轻时曾经有过魔像终结者的称号，而在她已经可以将人的意识也作为某种程度上的魔像核心进行操控的现在，恐怕除非是传说中的那些具有自我意识的魔偶，或出自于绝世工匠之手的核心，才有可能阻拦这位终身教授级施法者的入侵。
那样的魔像，是不会被随意放在这里充作哨位的。
有着人类般眼睛的蜻蜓无声的落在那尊魔像的肩膀上，这类魔像普遍不会对靠近自己的小型生物有什么反应。如果魔像也像人类一样驱赶蚊虫，那它们日常要损耗的能量将会成倍增长，这毫无性价比可言。何况，魔像也不在乎这些。
如果是依靠其它昆虫作为媒介，那可能还需要钻进魔像的结构缝隙，进入它的管线才能开始入侵，但人眼蜻蜓只是用它的左眼安静的看着魔像的头部，便不需要再做什么了。
怀内特的魔力从蜻蜓的翅膀中解放，化为无形的丝线渗入表皮，顺着结构的脉络直达核心。她很快感知到了核心的模样，分析出了其结构与所属的魔法流派，就像之前起司他们调查到的那样，这个魔像的核心里有许多通灵学派惯用的手法。有一个自己学派加入无言者的证据，这令怀内特多少有些不快。
倒不是说无言者有多邪恶，在盗取能量核心这件事上，他们所做的只能说是理念不同，甚至在发展出了足以盗取核心的技术后，很难说这种理念上的分歧对于长远的研究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就是万法之城的道德观，在实际的破坏发生之前，他们尊重所有理论，在实际的破坏发生之后，他们检讨自身。至于其中蕴含的情感，那些伤亡所带来的仇恨和复仇，那些血与生命，抱歉，过于感性的思考不在法师们的观念里。就像他们对黑暗时期所做的处理一样。
因此，怀内特更多的还是在非议通灵学派内投靠无言者之人的眼光和能力，他们难道看不出这样的行为是没有意义的吗？等到整座城市飞上天空，太阳能量的利用方法自然就会普及到整个万法，因为那时他们除了这一种能源之外将再难获取其它类型。
所以现在对能源核心所做的任何破坏与盗窃，都是一种短视的行为，他们在给本来会分到自己手中的东西增加风险。而他们这么做的理由，或许只是因为无法等待到技术公布的那一天。
“何等短视，何等急躁。”女法师轻声叹息着说道，同时将受控的魔力伸入核心之中。那具魔像依然没有任何动作，它也不会再有任何动作了。
为了防止意外，怀内特直接瘫痪掉了它的核心，其中的魔力已经逸散，整个魔像已经变成了徒具人形的凋像。这件事前后的时间甚至没到三分钟。
当魔力重新化为蜻蜓的翅膀，让它飞回那只木盒时，女法师直接从藏身处走了出去。琼眨眨眼，她当然不认为对方是在自杀，她得承认，法师都不算妖精们概念里的好人，但他们更不是蠢人。所以怀内特的举动让快可灵确信，拦路的危机已经解除，于是她又等了几秒，便招呼着斥候们继续前进。
“你回去告诉灰袍，这里的问题已经解除。我会待在这里第一时间清除其它可能存在的魔像，以及类似的魔法陷阱。”
怀内特的语调平稳，步态优雅，她走在这里的感觉一如在讲台上踱步，而眼底微微发亮的魔力光芒则为她增添了莫名的威严。她不等快可灵回应，就自顾自的走向那具已经只剩结构的魔像。
或许起司可以通过魔像的材质，锈蚀程度，做工等方面来对它的来历进行推断。但在通灵法师手里，这件事会在步骤上简单很多，只需要询问就足够了。
“向我展示你的制造者，和你的使用者。”
通灵不仅可以和生物通灵，同样能够与非生物通灵，只不过后者其实更接近占卜法术，是通过残留在物品上的信息来对其经历过的历史进行模湖的回朔。而这种回朔带来的信息很多时候都不如起司的推理可靠，因为它们会受到太多未知因素干扰。
怀内特眼底的魔光略微收敛，她没有从魔像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唯一的了解是它的作用很可能并不完全是警备，更多时候是负责将两段没有完全连通铁轨上的物品进行搬运。
换言之，它更像是个筛选工，有选择性的挑选什么该放到哪条轨道上。
“他们在筛选什么呢？如果只是建筑材料，直接搬进去不就好了吗？”
第九百三十三章 外围区域
第一次接触是一场半意外。之所以说它是半个意外，是因为妖精斥候里其实已经有人察觉到了前方洞窟里存在少量生物，但还不等他们通知其他人，那只迷迷湖湖扛着锄头的狗头人就已经看到了妖精。
很多人都以为狗头人是粗俗散漫的物种，这其实不算错，它们在生活方面确实较为原始，有着一些粗俗野蛮的特征。可如果你因此就忽视了狗头人在隧道坑洞中的能力，就大错特错了。它们长满长毛的脚掌，可以在空旷的洞穴里以近乎无声的方式移动。
而若不是妖精身上的气味并不明显，长着大鼻头的坑道生物或许会先一步发现他们。总的来说，这是一场既没有准备又有所准备的偶遇，它接下来的发展也没有出现什么新意。
妖精们快速反应过来，不需要谁来指挥就一拥而上。许多人认为妖精天性善良，那只是一种偏见，人的心里都有兽性，妖精自然也是如此。而拥有了武器的他们在作战能力上也上了个台阶，哪怕只是斥候小队，处理起那些明显疲惫不堪的狗头人也是轻松随意。
“留下两个，你去将这里的情报回报给起司，不，给我们的统领。告诉他这里的消息暂时不会走漏，但不排除这些狗头人马上要去哪里上工的可能。”
怀内特快速的替琼安排了她需要汇报的内容，在战斗的第一线有人可以头脑清晰的分析遭遇中所得到的情报，是对后方的决策者非常有帮助的事情。
快可灵点了点头，飞快的消失在了黑暗中。女法师转头看向那些狗头人，它们大部分穿着还算整齐的衣服，手里的武器都是挖掘工具。其实隧道已经建成如此规模，这些狗头人的工作应当不再是单纯的挖掘，多半是搬运或其他什么重体力劳动，携带矿镐只是它们的某种习惯，就像人出门都会带钱包。
妖精斥候们在攻击这支狗头人小队时所考虑最多的不是如何躲开这些粗劣工具的攻击，因为对他们来说这些纯度过低的武器根本产生什么切实的伤害。
相反，他们最需要注意的反而是如何让狗头人的工具以及它们自己倒地时发出的声音更小一点。在专业杀手的训练中，有一项就是隐蔽尸体，这包括如何隐蔽刺杀，短时间伪造尸体状态，以方便杀手继续潜入或为逃跑争取时间。妖精们不是合格的杀手，他们是在被怀内特提醒下才意识到这点的。
好在，女法师的在场本身就能解决很多问题。她虽然不像起司那样随身携带了大量的小麦粉来缓冲落地造成的碰撞，却也有自己的办法来吸收声音。
同时通灵法术在阴影中制造出的鬼脸和恍忽，也让狗头人中想要逃跑的那些个体失去了最佳的逃离时机，迅速被赶来的妖精扑杀。唯一不好掩盖的，就是逐渐开始弥漫的血腥气味，或者说从中散发出的生命力，那在通灵学派的法师眼中异常显眼，就像一堆堆狼烟在升腾。
怀内特可以阻止这些魔法视觉中的烟雾扩散，但不能将它们长久的禁锢在此。此间的生灵不属于谁，它们在立刻躯体后便逸散成为流动的生气，然后加入新的循环。
阻碍这种循环乃至逆转它的魔法，确实存在，那就是起司所憎恶的死灵法术，那些惊扰亡者，亵渎逝去之人的魔法在黑暗时期之后同样被万法之城所忌讳。
因此女法师明白，这群狗头人的死亡或早或晚会被人察觉，不过他们本来也不需要完美潜入，在被察觉之前能突破到对方的核心就足够了。
“留下几个人看守俘虏，其他人继续前进。我们必须为大部队甄选出可以快速且安全通过的道路，在此之前不能停下。”
没有妖精质疑这位人类女法师的决定，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被这片幽深的洞穴影响，被弥漫在空气中的魔力所压抑，斥候们需要为后方的部队提供信息，但他们也需要后方的指挥者给予目的，否则分散在外的斥候很可能会迷失在旷野上。
至于对人类法师的仇恨，经过和阿塔一起参加拯救行动的妖精们有意无意的疏导，已经渐渐有将其转向妖精猎人唐恩的苗头，这才让他们对怀内特的指令没有多少抵触。虽然妖精们在背地里还是会皱眉头就是了。
“不要再分散侦查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行动。挨个净空周围的岔路，人类斥候随后就会赶到，如果碰到大群的目标，就等到他们抵达再动手。”
怀内特心知第一次遭遇不是纯粹的偶发事件，这意味着他们现在已经深入到了无言者们的外围活动区域，接下来的深入只会遭遇更多，更频繁的敌人。
甚至不止是狗头人，可能是轮班休息的法师或邪神信徒，那样的话就不是刚才那种秋风扫落叶式的处理办法可以解决的了。不过到了那一步，也就说明整支队伍已经足够深入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怀内特的猜测，第二次遭遇很快到来，那同样是一群狗头人，只是和上一群疲惫不堪的苦工不同，这些狗头人的穿着和神态都有所提升。
而从它们腰间的鞭子以及棍状物来判断，它们应当是负责管理同族苦工的监工之流。不过或许也是因为地位较高，发现它们反倒比发现那些虚弱的苦工要简单。
提前有所准备，自然就可以更好的应对。怀内特示意斥候们先不要行动，洞穴这样阴暗闭塞的环境正适合她所擅长的魔法发挥效果。
那些毫不知情的狗头人监工，就这么一步步走入了为它们打造的魔法陷阱。当它们开始意识到自己在原地打转，而身边多了几个之前没有见过的面孔时，恐慌开始蔓延。
那些被魔法从阴影中唤出来的虚伪人像露出阴冷的笑容，它们无声的开合着嘴巴，像是在说什么。鲁莽而恐惧的狗头人立刻抽出武器，攻击自己队伍中的异常者，这个过程不可避免的伤害到了其它正常的同伴。
恐慌快速升级成了骚乱，更浓郁的黑暗阻隔了狗头人原本的视觉，它们在激烈的情绪下忽略了自己感官的退化，依然以正常的方式来对刺激做出反应。
沉浸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力之中的狗头人们没有注意到，数量和自己相当的妖精斥候，已经借着那股黑暗悄然将它们包围，手中握着尖锐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