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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湖中羊     灰塔的黎明txt下载     灰塔的黎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六十七章 古怪的陈列

    在起司他们的印象里,第一灰袍总是喜欢收集一些奇怪的东西。艺术品,他不喜欢;武器,他不喜欢;魔法物品,他也不喜欢。

    作为一个法师,灰塔的建立者有着怪异的品味,他会收集和储备足够学徒使用的各种资源,但此外的一切收藏都极为克制,起司等一众学徒都怀疑,老师的所有收藏应该都放在了他的观星室里。

    要知道,那地方之前可是谁也不能进去的,哪怕你学习的魔法领域是占星术,也只能自己去外面的荒原里找观测点。

    在第一灰袍在的时候,没有任何人有任何资格进入其中,除非得到他的邀请,或者说召见。而有幸进过占星室的人,也往往会因为各种原因说出不尽相同的描述,更加加深了其他人的困惑。

    “现在想来,或许我们从来不曾了解过灰塔,也许我们接触的都只是浅层,或者说表象。这里才是灰塔真正的内部,老师的占星室,很可能就是联通表里的大门。”

    和起司一样,咒鸦也在第一时间想到了眼前环境和灰塔原本样态的联系。他们的老师,确实可能不想原本那个样子,也许他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不向这些学徒展示这些外物。或许是担心他们落入歧途?确实有很多法师都会痴迷于神秘的魔法物品,最后懈怠自己的研究。

    “有可能但是没道理。他不需要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因为我们根本没法自己打开他做的门锁。”

    眠者对此不以为意,学徒对老师处于绝对的弱势地位,这里是第一灰袍的塔楼,他想要制定规则,别人就只能遵守,哪里有防备的意义?

    别说设下魔法不让人进入,就是第一灰袍拆掉大门,只要他对学徒们说一句禁止入内,也不会有任何一名灰袍试图冒险进去。这不是威胁或是压迫,而是一种服从,学徒们服从自己的老师,如同狼群服从头狼。

    “那或许只是他有某种隐秘行动的癖好,就像其他法师一样,所以才会把自己的收藏都偷偷堆在这里。”咒鸦耸了耸肩,对眠者的话不置可否。

    有趣的是,虽然他们已经说了好几句话,三人的脚步却一步都没动过。他们在观察,观察周围的每一处细节,寻找着可能的机关陷阱,或其它什么线索。

    对于灰袍法师们来说,洞悉和渴望洞悉几乎算是一种本能,他们在动手之前总会先看,先想,所以不容易遭到暗算。

    “看出什么来了吗?”起司转了转脖子,对这种沉默感到几分无奈。答案当然是没有,他们三个灰袍都没能从这里看出什么秘密。

    和原本灰袍那种外形朴素但充满神秘的情况不同,这里似乎完全颠倒,到处都是华丽的装饰,但却感觉不到丝毫魔力和魔法的痕迹。

    与其说这里是法师的藏宝室,更像是某个世俗君主的武器库。不过那也不能说明什么,也许只有这里是这样,也许只是他们没看出问题。

    “看不出来,动手试试。”咒鸦一向敢于下判断,既然自己觉得没有问题,那就当成是没有问题处理。他走向离手边最近的一面墙,抬手就要去摸放在架子上的一柄单手剑。

    那柄剑的做工非常精致,虽然没有什么花哨的装饰或能够体现铁匠高超手艺的结构,可每一个棱角,从刃口到缠手,都让人无可挑剔。如果说这世界上存在一把单手剑的泛型,作为最标准的单手剑,那恐怕就是眼前的这把。咒术师没有迟疑,握住了剑柄,然后就不动了。

    “怎么了?”起司和眠者见状立刻紧张的靠过去,却又不敢靠的太近,以防被什么超出感知的陷阱一并控制。能让诅咒的大师在接触的一瞬间停止行动,这柄剑上的魔法威力肯定不弱。

    “没事,不用担心,只是它太重了。”可能很多人以为金属武器本来就应该十分沉重,这没错,重量在某种程度上能反映出武器的威力。

    可一种武器除了追求重量之外,还需要追求很多要素,比如可操作性,平衡性,轻便性。轻便一直是武器需要考虑的问题,所以靠刃口取胜的刀剑在泛用性上会超过沉重的斧锤,只配备金属矛头的长枪更是能够列装给农夫,武器越是沉重,能使用它们的人就越少。

    以此来说,这个世界上能使用眼前这把单手剑的人绝不会太多,至少它作为单手剑,咒鸦却无论如何都没法靠单手将它举起来。可结合长度,也基本可以排除它是为更加大力的种族锻造的可能,除非有某个和人类完全一致,只是肌肉力量强上数倍的物种。

    “这样说来,这里的武器架确实也都是特质的。”起司用法杖碰了碰单手剑下的支架,发出金属碰撞时才会有的声音。他的花椒木法杖是经过魔法加固的,而那些武器支架则是单纯的硬。

    “古怪,很古怪啊。是谁会用这种武器?他们的假想敌又是什么?这一剑下去,估计可以把一个披着锁子甲的士兵砍死了。”

    咒鸦轻轻点了点刃口,不算特别锋利,但足够致命。在这柄沉重武器前,大部分人类能穿在身上的防具都会收效甚微。这也是为何在对抗巨型物种时,护甲并不总是被人重视的原因。既然穿着板甲也会被一巴掌打死,不如什么都不穿来提高躲避的可能。

    起司对这个问题也没有答案,他只是默默转移了视线,开始看起其它的武器。这里的武器很多,类型五花八门,但是它们似乎…

    “这是给一支军队列装的武器。它们的铸造理念是一致的。”眠者最先得出了结论。

    “你确定吗?”咒鸦提出了质疑,然后很快遭到反驳。

    “我连两个人梦境的风格都能区分,你觉得我区分不出来这个?”

    这倒是实话,梦行者必须有能力分别梦境之中的细微差异,甚至包括梦中梦里每一层次的区别,这是他们的专长。

第二百六十八章 它们的主人

    起司和咒鸦很快接受了眠者的推测,因为当他们抱着这些武器都是列装给一支部队的心态去看后,那些本来看似不同的细节也确实可以相互吻合了。

    不同的武器配色很可能来自于官阶,之所以觉得五花八门是因为这里只收藏了每个职务的唯一一套装备。这就导致当士兵的列装和百夫长甚至千夫长一样稀有时,你很难说它们谁更珍贵。

    毕竟这些武器的材质相差并没有许多,单从用料上来看这支军队几乎没有上下级的区分。通常来说,这只有一种可能。

    “这些家伙要么是穷的可怕,要么是富的流油。”

    咒鸦说的没错,如果一支军队在装备材质上没有差异,那他们要么都是在用石头棒子的原始人,没有更好的武装,要么就是物质资源极大丰富,连士兵都可以穿着和将军一样的防具。

    后者或许乍看起来会让军队无上无下,可能够支付这种军队维持费用的部队,本身也一定是极精锐的,精锐到不需要这种外物上的阶级就能如整体一样作战。

    “毫无疑问是后者。这些武器除了重量之外,每个都足够让矮人眼热。拥有这样铸造工艺的国度定然是繁荣的。”起司接着同门的话说。

    用料多,意味着这些武器的无分别不是因为他们的铸造者只会铸造这一种东西,因为只要减少用料,就能对武器加以修改。咒鸦其实也是这个意思,只不过他没有点破,也算是咒术师在和起司说话时的习惯了。这两个人一问一答,彼此交换着对眼前事件的理解,这是合作的基础。

    不过被排除在外的眠者显然会有不同的想法,她不是很能理解这两个已经捆在一起的家伙还有什么理由如此相互试探,自顾自的拿起一条由三种颜色组成的罩袍,接着颇为不可思议的说,

    “这是一件女式胸甲!”

    女士胸甲,通常来说只会出现在文学故事里。因为铠甲本身是相对宽松的,穿戴者往往要在里面垫上很多东西,所以在上身装甲上,男女混用甲胄并没有太大问题。

    而且如果要特意照顾女性的上半身线条,还必须改造胸甲原有的形状,这可能会造成它在锻造上难度提升而结构上强度下降,并不算是个非常明智的决定。

    不过世事无绝对,在某些地区的某些文化中,确实会为女性单独铸造盔甲,这些盔甲有的服务于女性领袖,有的则是因为文化特色使得女性在战争中成为了主要力量。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以游猎为主要生活方式,以全体成员都为女性而著名的流浪部族,将男性视为生殖工具的她们,自然不会使用男人的铠甲。

    但眼前的女士胸甲并不属于以上两种原因,因为随着眠者的发现,起司和咒鸦也开始察觉在罩袍下铠甲的不同构造。这些构造指向一个结果,“铠甲的男女比例接近一比一,这是全民皆兵了啊。”

    “全民皆兵?恐怕不是。匆忙动员起来的力量可装备不上这么精良的铠甲。如果一支军队完全以这种规模列装,想要驱动他们不仅需要金钱,还有漫长的时间。如果不是这个国度有男女皆战的习俗,那这就是一场漫长的,无法回避的残酷战斗,一场需要整个国度不论老少都必须参与进来,才可能胜利的战斗。他们用了最大的努力武装自己的每一位战士,在资源和时间都充足的情况下。”

    “人类历史上没有发生过这种战争,不会有敌人给出这样的时间准备,也不会有人类国度会用这种绝望而理想化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起司微微皱起眉头,开始对他们之前建立的假设感到怀疑,如果他们错了呢?

    “我们对自己的历史知之甚少,别忘了那些前人留下的片面记录可只能做个参考。人类,是个不善于记录历史的种族。哦,有些族群例外。”咒鸦耸耸肩,继续检查更多的武器和铠甲。

    起司对这个说法不知可否,他一向认为自己掌握着泛北大陆近一千年的历史。这源自于他对邪神不懈的追寻,通过古书和各种记录,起司通过历史搜索者那些外来之物的存在痕迹,也连带着对周围世界的历史有了深刻的认识。

    可在他的认识里,近一千年以来,整个北方大陆都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并且从起司理解的历史规律里,如此规模又如此决绝的战斗,也不是任何人类国度会做出来的。

    “这些武器上都没有徽记,好像这些人不需要标志来表明自己的身份一样。”徽记,不仅用于灰袍之间,世俗国度中各种旗帜和标志的使用更是频繁。

    几乎所有成建制的集体,甚至个别个体都会有自己的徽记。而这些武器的表面却干净的吓人,除了用作装饰和分别作用的花纹图案,并没有可以被当成是徽记的东西。

    “有可能是还没有来得及放上去。我记得有些徽记是额外附上的,这些武器很可能出了铁匠铺就没找到主人,否则也不会没有磨损情况就被收藏在这里。”

    这个回答十分合理,确实没有什么贵族负担得起在铸造阶段就给装备加上徽记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将必须买下这批武器和防具,同时丧失后续出手转卖的可能。

    “也可能是没这个必要。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一支赴死的军队。他们的对手不会在乎他们的身份,他们自己也在穿戴上铠甲之后就舍弃了生死。”

    起司取下一枚头盔,检查着其中的内衬,从材质来看,这些铠甲不是用于严寒地区作战的。

    “那也就是说,他们的敌人是非人甚至非智慧生物?上次有这种战争是多少年前了?”

    虽然人类和精灵,矮人之间的摩擦从来没有根除过,但以种族为矛盾点,发动以灭族为目的的战争,确实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何况即便是精灵和矮人,也会了解人类的内部结构,算不上起司所描述的那种对手。

    “泛北大陆的几个国家曾经联合起来,和精灵一起对抗过一个崇拜死灵法术的教国,苍狮年长的骑士还对此有所记忆。但据我所知,当时并没有足以装备这些防具的势力。”

第二百六十九章 分割

    “暮月教国。近百年来最强悍的征服者势力,依靠着近乎毫无下限的死灵法术和对山怪,巨魔之类异形的驯养一度势不可挡。”

    咒鸦点出了起司口中那个国度的名字,事实上暮月教国的影响远比它存在的历史要长,在它的主体瓦解之后,依然有许多残党在发动局部战争,试图让这个国度再次重建。

    如果是这样的强敌,是否配得上陈列在这里的武装呢?几个国家将国力融合,也刚好符合不带徽记的军队这个特点。

    “那暮月教国会更早覆灭,这种程度的武装,就算有死者大军和巨魔也只需要一战便可剿灭。”

    起司是经历过鼠人瘟疫初期的,他深知那些看起来不可战胜的异类大军实际并没有真的那么强。

    或者说,亡灵和鼠人所强势的地方,在于他们对于一般人心智的震撼,光是这些异类存在本身,就足以让一般人类国度陷入无法平复的混乱之中,继而导致士气,补给,指挥系统等等一系列的问题,最终导致人类一方被轻易击败。

    如果没有这些,如果人类方有时间准备,有时间平复恐惧并任用足够担此大任的将领,那战事恐怕就不会以异形方的胜利而告终。装备精良且训练有素的人类部队,一向被认为是极其难缠的对手,也是矮人和精灵放弃和人类争夺生存环境的一大原因。

    “所以他们的对手只会比那些东西还夸张。难道他们的敌人是巨龙吗?那这些装备就又显得不够了。”

    咒术师基本认可起司的猜想,历史上的暮月教国确实很可怕,如果灰袍们生活在那个时代,要他们去解决这场战争也不会是容易的事情。

    但和巨龙所能带来的威胁相比,人力可以搞出的战争又如同儿戏。不说别的,这世上极少有金属能够抵挡龙息,所谓的铠甲只会成为烫熟身体的铁板。质量上的绝对差异,是难以用数量来弭平的。

    “有没有可能,这些人面对的敌人,就是你们在雪原上遇到的东西?按照你们的说法,那个亵渎符号连无头尸体都可以催动,它的威力比什么暮月教国可强得多。如果这些铠甲和武器都是这里原本的居民用来对付它们的呢?”

    眠者给出了一个听起来颇为天马行空的推测。她可能只是认为自己的老师不会出于收藏就搬着这么多沉重的武具返回塔中,所以这些藏品本来就是在这片土地上存在的,只是被收集起来的可能性更大些。

    “这倒是一个有趣的猜测,就像你是在暗示我们看到的符号就是冰霜卫士传说里的冰之王,而这些武装来自于他们的祖先,这简直…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起司本来想说这简直太荒谬了,不过眠者的随口一说如果作为假设的话,刚好能解释很多事情。

    那个符号来自于冰之王,不无可能,毕竟在传说里那可是造成了荒原产生的存在,他的徽记或图腾,有什么样的效果都不奇怪。而整合资源与其抗衡,也是卫士传说中确实存在的桥段。

    “那种事无所谓了。这里的东西属于谁都不重要,它们只是老师的收藏品,对接开我们的困惑没有丝毫帮助。所以我说,我们该走了。”咒鸦放下手里的一把匕首,他本想将其带走作为武器,却发现它的重量和外表不符。

    另外两人对同门的提议表示了赞成,这里的东西对于历史研究者来说或许意义重大,但法师们并不太需要深究它们的来源。他们追求的是答案,历史没有答案,历史是一种过程的叠加,如果人能从历史中得到回应,那不是历史告诉人的,而是人自己思考出来的。

    你不能指望着过去的事情再度一模一样的上演,历史的规律性来自于对背后深层原理的理解和总结,那是非思考不可,非绞尽脑汁才能有所收获的知识。

    “现在我们该往那边走?”武器室有两个通向外界的走廊,一个位于起司他们的“入口”,也就是原本应该是起司房间房门的地方。

    另一个在武器室的深处,是一扇紧闭着的木门。考虑到门锁对灰袍来说大抵无用,打开里面那扇门就和它本来没有上锁那么轻易。问题是,它是不是通往最终目的地的答案?

    “我不想在这里入睡,所以你们得换个方式来决定。”梦行者对于入梦的场景和地点是有着较为严苛要求的,只不过他们总是待在舒适区里,这才让人有了随时随地都可以倒头大睡的印象。

    对于眠者的情况,起司和咒鸦还是有些了解的,他们没指望着这一路都能考占卜和预言来开道,毕竟这里仍然是灰塔,就算表面上没有魔法的干扰,谁也说不准再更大的框架中预言是否还在准确运行。

    “两边都没有线索,所以选哪一边都一样。既然这样的话,我选我现在看到的这条路。”起司看向那扇关着的木门,说完便准备去将它拉开。

    在他身后,另外两人已经做好了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确保门后就算探出一条龙,也能及时做出反应。而下一秒,随着起司顺利打开木门,其中散发着温暖光芒的走廊又难免令人错愕。因为它看起来太正常了,正常的有些不正常。

    起司回头看了看两人,或者说是他们背后的那条路,他在观察后者有没有发生变化。许多二选一的陷阱都会在选择即将产生时露出征兆,或许这个也是如此。结果颇为令人失望,他什么都没有看到通道没有发生变化,身前的走廊也还是正常无比。

    于是灰袍法师吸了口气,拄着法杖走了进去。有意思的是,起司刚刚走进去,背后的木门就突然关上了。听到背后的响声,他苦笑了一下,不必去开起司都知道,那扇门背后已经不是武器室了。

    某种错位已经产生,它将起司带到了和同伴们不同的地方。

第二百七十章 风门

    熟悉又陌生的走廊,这里的建筑风格和灰塔很像,只是更加华丽,更加复杂。起司没有尝试再去开门,在这种空间结构不稳定的地方胡乱穿行很可能只会让自己离目的地越来越远。

    反正之前三人也将医疗室定为了汇合地,只要能抵达那里便足够了。这样想着,起司的脚步一刻不停朝着黑暗中走去,光在墙壁上忽明忽暗,让他身上的法袍呈现出不同阴影的轮廓。

    些许浅浅的图案在上面舞动,隐去。那是平时无法看到的,极细微的现象,是唯有在亮度刚好的光源下才能隐隐捕捉到的景象。起司身上的灰袍,与他老师的那件虽然还没有一成的相似度,可已有了向那个趋势发展的样子,如果他身上没有魔力空洞的话,或许这些纹路会更显眼。

    起司走了一段时间,渐渐发现了不正常的情况。看起来,这条走廊是完全笔直的,可走起来却看不到尽头。按照法师对步幅的计量,此时他早就已经走出了灰塔的范围,也就是说,这里的空间不正常。不正常就对了,要是这里太正常,起司反倒会觉得无趣。

    他停下脚步做适当的休息,然后再次观察起周围的环境。几分钟之内,他就否定了大部分可能引起此类现象的选项。并不是说进入到这里之后他的知识就失效了,这个空间并没有那么神奇,能够在世界的正常运行之外另立规则。

    所以起司依然拥有相当的主动权,可以分析这条走廊。他回过头,进入时的门已经看不到了,这说明他不是在原地踏步,他确实移动了,只是移动的不够有效。

    “如果正路走不通,就试试其它的道路。”

    起司的眼中闪烁起魔力,他用拐杖对着地面狠狠敲击了一下,砖块间的沙土便如同蛇一般顺着花椒木蜿蜒而上,沿着起司的胳膊爬上他的身体,组成了一头极具异域色彩的神秘生物。

    这正是起司之前在荒原上发明的法术,龙行术。运用这个法术之后,施法者的身体能力会得到相当程度的提高,算是目前在起司手中用来应付环境问题的最简单方法。

    不过这次龙行术可不是为了让他拼命向前爬,那是没什么意义的。如果这条走廊可以吞没之前步行的距离,那在速度没有指数级别上升的情况下,想要依靠简单的提升将其冲破几乎不可能。

    在感受到法术带来的力量后,起司看了眼左侧的墙壁,然后一脚踩了上去,靠着蹬腿的力量,他又反跳上了另一侧,几个来回之后伸出手掌,用指腹贴在屋顶上。

    像蜘蛛一样爬行,历来被视为一种实用但不怎么好看的能力。刺客和盗贼可能很需要它来辅助潜行,法师们则不太会为此特意创造法术。

    但起司是织法者,他想要生成一条咒文的时间不会比解开一道简单的数学题要长。所以在龙行术的加持下,那只手掌成为了支撑法师全身的支点,将他吊在了半空。

    “颠倒。”伴随着这个简单的音节,起司面前的一切景象都跟着发生了转变,上变成下,左变成右,吊在半空变成了倒立在地面。

    而随着这对于空间感的颠覆,一扇原本不存在的门从黑暗中旋转着填补到了走廊的尽头。魔法制造的无限通道,基本都秉持着一个前提,即其中的人是有知觉的感知着周遭的一切。

    所以有时摸黑的人反而能走出迷宫,闭上眼睛就可以不受影响。起司所做的,也和这些类似,不过他的法术更有效和直接。

    轻巧的翻身落地,灰袍抖了抖身上的尘土,推开了面前的房门。一阵强风从门后吹出,刹那之间几乎要把起司从地上吹飞,好在他及时用法杖按住了地面,这才稳住身形。待风力渐渐适应,终于睁开眼睛看到了门里的景象。

    门后是一片空洞,只有呜呜的风声在其中回荡。起司没见过这种情况,但他猜测如果有人以扩大风力为目的建造一个建筑,让它可以将周围空气的流动放大的话,那就会造成如此结果。

    现在的问题是,这是否是一片可以踏足的领域,它有没有可能会带着起司离开灰塔,甚至离开这个世界,进入什么未知的遥远界域。

    如果是那样,那即便前路不危险,他也不该继续探索。为了得到答案,起司从怀中掏出一张看起来格外粗糙的厚草纸,随手在身边的墙壁上擦了一下,草纸的边缘就开始散发出刺目的明亮火光。这东西的造型来自剑七随身携带的火折子,不过实际应用的技术已经是起司的了。

    证据就是,哪怕被灰袍法师扔进前方狂风肆虐的黑暗里,那团火光也依旧散发着显眼的光,在风中来回飘荡,像是没有目的地的蝴蝶。一般的火折子,可没法在那么极端的环境里依然这么稳定的燃烧。

    “多孔的洞穴形结构,很可能是类圆形。”起司根据火光所照亮的一些阴影和墙壁做出了推测。他前面的房间,或者说空间,很可能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球体,无数大小不一的通道在它的外壁上开启,向其中吹来强风。

    这些风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在开门的瞬间,起司不是被吸进去,而是差点被吹出去。如此结构很可能是人为制造的,自然恐怕很难形成,问题是它和起司刚才思考的问题是否一致,是否能让他更接近目的地。

    就在起司思考的时候,第二股风吹到了他面前,和第一股一样强烈,没有法杖保护,他肯定无法立足,甚至不用袖子遮蔽一下风压都无法呼吸。

    闯入一个会产生如此能量的空间,无疑是危险的,倒霉一点,他可能会像那张火折子一样在不同的风暴中飘散,被狂风撕碎。

    但另一方面,起司也确实很好奇为什么要建造这样一个建筑,为它提供风的又是哪里。他看了看袍子表面缠绕的灰尘之龙,这个法术还有些时间。

    “总得试试。”像是在给自己的冒险找借口一般,灰袍法师小心谨慎的超前迈出了一步,滑落进风声呼啸的黑暗中。

第二百七十一章 风中的住客

    滑入黑暗的起司闭上了眼睛,他听到了身后大门关闭的声音,也很确信自己不会再回到那扇门前。从之前探查的结果来看,这个空间非常广阔,而脚下依然在滑落的结构也说明它的造型确实很接近起司猜想中的空心圆球。

    灰袍将法杖伸在身前,任凭花椒木和石砖摩擦出点点火星,这样不仅可以使自己减速,也能尽早得知前方是否存在孔洞。目前起司最担心的就是掉进看不见的垂直洞穴里,就像他进来时的门一样,如果角度太差摔伤也不是不可能。

    木头法杖点到了空处,起司双脚用力打算停止自己的身形。可下一秒,从身下爆发而出的,如同间隙泉喷发般的狂风就将这位闭着眼睛的灰袍吹到了空中。

    起司一手握着法杖,另一只手抓着飘散开来的袍子,魔力使得柔软的法袍变成了可以充当滑翔翼的翅膀。一般情况下这种翅膀不会对下落有什么帮助,可当底部的风足够大的时候,面积的些许扩展就能带来令人无法忽略的升力。借着这股力量,起司不至于彻底丧失移动的自主权。

    但老实说,这不是什么令人心旷神怡的状态,在蓝天上翱翔是一回事,在不知道是否下一秒就会撞到墙上,也不知道是否会引来其它什么东西注意的黑暗空间里飞行是另一回事。

    为了安全,起司不得不启用黑暗视觉,尽管他知道自己那双蓝色发光的眼睛会在这片如深水般见不到丝毫光芒的世界里多么扎眼。往好了想,这里不会也不应该有其它存在不是吗?这里的环境不适合任何不以流动空气为食量的生物生存。

    准确的说,这世界上并没有能真正以风作为食量的生物,如果有,那它实际上所采取的是和海洋中的滤食生物一样的策略,一口吞下大量空气,在将其中可食用的部分吸收。

    不过和水体能够携带大量营养物质不同,在空气中进行滤食绝不是什么惬意的事情,风能携带的物质太少,根本无法满足生物活动的需要。除非,那个生物并不属于自然生态的一部分,而是某种只限于传说故事里的魔法生物。比如…

    “羽蛇。”

    双目中散发着魔法灵光的起司看到了飞翔在这片空间中除他之外唯一的那个身影,它庞大而优雅的躯体在风中摆动着,如鲸鱼般在空气里游动。那种闲适而自如的姿态令人心神平静,生不出半分对它的恐惧和厌恶。

    所谓羽蛇,从外形上来说就是长着羽毛组成翅膀的类蛇形生物。这个称呼十分笼统,在不同地区也有诸如风蛇,飞蛇或其它基于本地语言音译的名字。

    事实上羽蛇的分类学,如果真的存在那门学科的话,也相当复杂。几乎每个地区的羽蛇都会有微妙的不同,从翅膀的数量,蛇形主体的样态,到颜色,食物种类,乃至智慧程度都千差万别。可以说如果你没有看到两条在外观上相似度达到九成以上的羽蛇,就可以将它们视为完全不同的物种。

    而在已知的羽蛇种类中,起司只知道一种可以长的如此巨大,姿态如此优雅。它在发现地被称为库库鲁肯,在当地信仰中是司掌风的神明,地位有些类似草原上的众灵,不过数量更少,甚至在神话中是唯一的。

    所以对于这位羽蛇之中的神明,毫无信仰的法师们给了它一个物种学上的名字,泰坦羽蛇。当然,直接叫祂或它库库鲁肯也并无问题。

    这从来不是问题,因为起司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直接出现在这头巨兽的身边。传说中的神明,却除了视觉之外没有散发出任何其它容易被察觉到的信息,这和其它有同样头衔的存在截然不同。生物越是强大,它们的存在感也就越强,哪怕你想要遮掩也不容易。

    灰袍法师无疑也是如此,他们对魔法的研习和运用促使这些本身仅为人类的个体散发出超出同类的存在感,这在知觉敏锐的生物面前是非常难以隐藏的。比如狼人就可以在几百米外闻到巫师和魔女的味道,吸血鬼也会避让这些常人中的异类以保证自己的阴暗生活不受打扰。

    起司知道他所作的降低存在感的尝试对于眼前这头巨兽来说恐怕没有意义,因为在不知不觉之中,那庞大又轻柔的羽翼已经绕到了他的身后,而那完全不似蛇类,更接近蜥蜴类的头颅则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斜下方。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被羽蛇的身体盘绕在了当中。

    看来除了大之外,这头生物同样足够轻盈,足够迅捷。

    “我们可以用语言交流吗?”

    在空旷的环境中,就连声音也变的虚无。起司不得不用上些许魔力,才能让自己的声音在不走样的情况下传播出去。他不希望大喊大叫或模糊的低语惹来不必要的敌对。

    “如果你希望的话。”羽蛇的声音很轻,像风,一股切实从你耳边吹过,一下子消失不见,只留下微微触感的风。它显然也不是在用喉咙说话,这足够横吞起司的大嘴里本该发出雷鸣般的吼叫。

    “很抱歉叨扰您,但我希望知道这里是哪里?或者说,这里位于世界上的某一个地理位置。”在见到库库鲁肯的时候,起司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世间唯一的羽蛇之神,恐怕不该存在于灰塔之内。

    可,有的时候答案比猜测更加容易出乎人的意料。“你知道这里是哪里,龙脊山以北,世界的荒漠,你们的家。我是你们这座高塔中的房客,而你才是主人。”

    “不,我不是。我只是他的学徒。”

    “或许确实如此。但在我看来,你们没什么差别。那么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呢?学徒。”

    起司感觉到一股不同于强风的风托举着自己,那是羽蛇的力量,风神的力量。

    “我迷路了。这座塔变的陌生,我对它不再熟悉。”

    “那么是风引导你抵达这里。很好,非常好。”

第二百七十二章 穿越蛇之口

    迷路,变成了受到风的指引,这听起来很离谱。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奇怪,迷路的主体是人自身,是自身找不到或迷失了道路,而指引并不是必须亮明正身。

    许多指引都是在人意识不到的时候发生的,甚至可能来自路边植物的生长方向和日光与影子的角度。因而这种指引也不必看的太重,人盯着道路判断自己迷不迷路,其他存在则盯着风啊,雨啊看自己有没有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大家在做的是本质上都没什么区别。

    “或许确实如此。那么请问风对我的下一步安排是什么呢?”

    起司并不打算和羽蛇讨论迷路的问题,所以顺着对方的思路询问起下一步的情况。并暗自做好了战斗准备,以防羽蛇说他是风带来的食物。

    “风没有安排,是我赋予了风意义。嗯,或者说,是我在臆想风有意义。好吧,你和你的老师一样不讨喜,难道你们不懂一点诗意的表达吗?”

    羽蛇用依然平静的语气对起司说,它似乎并没有因为起司和老师的相似而真的生气。

    “请您见谅,如果您真的认识我的老师的话,想必对我们的思考方式并不陌生。诗意的叙事是很好,可朦胧和模糊对于真相的探求者不是助力。如果一定要进行取舍,我希望选择理智。”

    羽蛇的身体在风中扭动,它巨大的翅膀在掠过起司身边时竟然没有引发一丁点声音,只留下几道炫目的黄绿色带。羽蛇的翅膀也由这两种颜色组成,它黄色的羽毛如同用金子编织的绒布,它绿色的翅膀好似绿宝石般的丝绸。

    无比华丽,奢侈的令人窒息。这世上的所有猎人都会渴望将其变成自己的猎物,只为了从这庞然巨兽身上获得哪怕一根完整的羽毛。但他们注定会失望,因为起司看得很清楚,羽蛇的身体并不是完全物质化的,或者说它本身就类似那名神话时代留存下来的古老精灵一样,可以进行实体与非实体之间的转变。

    这也是很正常的,不管是邪灵还是神灵,甚至巨龙,当他们的体型和对世界的认识膨胀到一定程度时,都会发生类似的转变。

    “这种取舍本身就存在问题,当两者可以共存的时候,为了更快的进展抛弃其中一边只会营造出虚假的进步。不过我们并不是在讨论这些问题对吗?”

    羽蛇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它的身体缓缓停止,六只闪烁着神秘光彩的的眼睛凝视着起司,其中看不出善意,也看不出恶意。

    最为神奇的是,从这六只眼睛里映出的起司,全都不一样,有的没有脑袋,有的只有眼睛,好像羽蛇的每只眼睛都只能看到事物的一部分般。

    起司在这些眼睛里看到了不止六个自己,因为那六个自己一直在变化,一会儿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一会儿又只有他的影子。

    不得不说,在目前遇到过的非邪神生物中,这只库库鲁肯给他的感觉确实最接近神明,独立,强大,神秘莫测。但如果对方真的如此,又为何会沦落到这里呢?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条羽蛇成为了黑暗中的居民,它华美的羽翼本该更适合在光线中挥动不是吗?

    “是的,这不是我们的问题。不,不是我的问题。我的问题只有两个,你为什么在这里,以及你对灰塔现在的状况知道多少?”

    前者是起司想问的问题,他对这只羽蛇不可谓不好奇,而后者则是他必须去问的问题,因为他不能停在这里。羽蛇没有立刻回答起司的问题,它的身形仍然在舞动,一下变大,一下变小。呼啸的狂风从它的身后吹来,却在接触的瞬间变成了无害的微风,连起司的衣角都无法吹动。

    “你问的问题,其实可以一并解答。在这里,你称之为灰塔的地方,还有不少和我类似的存在。我们会生活在这里并不是因为受到了你老师的囚禁,反过来说,他也是这座塔的囚徒。”

    羽蛇张开双翼,翅膀上的颜色开始变换,浮现出起司认得出来或认不出来的的身形轮廓。在这当中那个身穿长袍的人影并不起眼,和这群体型与外表都无法用常理估计的异类站在一起,第一灰袍确实没什么醒目的地方。

    “您的意思是,灰塔还有监狱的职能?”起司可没想过这点,灰塔里确实有不少房间用来囚禁生物,但那都是为了试验所保留的活体对象,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囚徒。

    “监狱?不。我们并没有被限制自由,而是自愿选择留在这里。用来作为铆钉,深深的刺进这片土地。”

    现在,起司大概理解为什么一座法师塔可以成为世界树一样通向不同界域的道标了。如果这座塔里还有许多个羽蛇这种等级的生物,那它们凑在一起的存在感,确实足够将此处变成万神殿般的神秘场所。

    “刺进土地?这里有什么需要破坏的吗?还是说,你们在…”

    “你似乎想到了些什么。或许那就是答案也说不定。”羽蛇轻声说着,六只眼睛同时眨眼,下一秒,它们一起睁开,展露出相同的内容。那内容不是起司,而是一个符号,八根直线穿过同一个点所写成的符号。

    “说实话,我最近已经看这个符号看的有些厌烦了。它到底是什么?你们在这里的目的是和这东西对抗吗?”起司皱起眉头继续追问,羽蛇的回答只是将他的疑惑从一个新问题导向了一个旧问题。

    “这个嘛,你又何必来问我呢?既然你已经踏上了这条路,那么你总会得到答案,也许在下一站,也许在终点。别着急,学徒。”

    “可我…”

    起司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面前的羽蛇突然张大嘴巴朝他扑了上来。无数个法术在起司脑中闪过,但一缕令他心神不宁的风让法师和无论如何都没法固定自己的念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巨兽一口吞下。

第二百七十三章 登上鸡之脚

    “现在新增一条羽蛇生态记录,它的嘴似乎可以变成某种传送门。不知道是一直如此还是天生能力。”起司站在一片树林中低声自语着。

    经过长年累月的训练,他可以通过某种固定的语言形式来自我暗示,以此加强对重点信息的记忆力。这种能力并不是魔法,完全是近乎自虐的行为规训,而且还是自主进行的,无人督促的。或许在旁人看来这种能力本身就已经十分超常,可它同样要付出代价。

    先不说起司的记忆问题,几分钟以前,他还在满是狂风的空间中和巨大的羽蛇交谈,转瞬间便被那生物一口吞下来到了此地。很明显,这片幽暗静谧的林地并不是羽蛇的肚子里,除非它的本质是伪装成生物的温室。

    起司很确定自己看到的确实是传说中的库库鲁肯,所以他也很确定它绝不是什么温室。穿过蛇之口,来到的这片林地,可能是在灰塔中,也可能是在其它世界,这需要后续确认才行。

    可就在起司准备从周遭的魔力入手,做些调查的时候,他身边的草丛同时抖动起来,发出莎莎的声音。灰袍单手握着花椒木法杖,另一只手微微握拳,近身格斗虽然不是他的专长,可靠着体内那口气,他也没什么可害怕的。

    结果,起司的架势并没有发挥作用,十几根树皮卷成的圆筒伸出草丛,对着起司的脖颈吹出喂过毒液的木制长针。如此多的毒针,如此近的距离,大部分人都会措不及防。

    可惜,我们的起司不是那个大多数,他是灰袍法师,所以他只是吐了一口气,那些飞针就像是被吸铁石吸引的铁砂一样瞬间坠落,根根刺进地里,一动不动了。

    起司抬起手,对着身下的草地猛敲了一下,那些本该作为庇护的草丛就立刻跳反,迫不及待的将藏身其中的偷袭者推了出来。

    那是一群脸上带着只有简单弧度的粗糙木制面具,画着各种颜色鬼脸,身材矮小的生物,它们有着类人的外形,可身高只到起司的膝盖。

    不出意外,这些生物应该是矮精一类。而见多识广的法师已经进一步认出了这些东西的来历,它们确实是矮精中的分支,而且是最不讨人喜欢的分支,食人矮精。

    嗯,就像它们的名字一样,这群小家伙什么都吃,尤其喜欢肉食,各种各样的肉食。而和野生动物相比,有时人类的戒心松懈的多。

    既然是这群东西,起司也就没有手下留情的想法了。食人矮精虽然有简单的部落文明,但它们没有语言和文字,处于智慧生物和野兽的边界,尝试驯化和接触它们,无异于去抚摸棕熊,即使当时没事,以后也总会被猎食。

    起司抡起法杖,抬脚挺身,准备大开杀戒。然而就在如狼牙棒一般的花椒木法杖即将砸在法师面前的矮精头上时,它突然开口说话了,“你是灰袍!”

    这四个字一出来,起司砸下的法杖也只能转向别处,在矮精的身侧打出一个土坑。不过和差点遭到爆头相比,那些矮精似乎更兴奋于起司的身份,它们突然毫无征兆的开始齐声叫着“灰袍”这两个字,同时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起司眨眨眼,被眼前的变化搞得有些发晕,他竟一时无法判断自己是下手杀了这群小怪物好,还是等等看它们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比较稳妥。

    好在矮精们倒也没给起司太多思考的时间,它们欢呼着,簇拥着灰袍,朝着林地的深处走去。在那如歌谣般的欢呼中,越来越多的矮精从森林各处探出带着面具的脑袋,加入这场游行。起司看到这群矮精身上有许多植物和动物毛皮做成的衣服,手里也装备了一些奇形怪状的武器。

    “灰袍!灰袍!”震天的喊声在林地里回荡。起司粗略测算下来,周围汇聚过来的矮精已经有近百的数量,如果它们突然发难,事情还真的有些棘手。

    而他很快就不只需要担心矮精了,随着树木向两侧分开,一座长着三四米高鸡爪的木头房子正摇摇晃晃的朝着他走来。在看到那东西的一瞬间,起司就给自己附加了龙行术,枝叶组成的东方龙盘绕在他身上,对靠近的房子发出无声的吼叫。

    “巴巴雅嘎。”起司低声说。“巴巴雅嘎!”矮精们高声叫。

    巴巴雅嘎是某种民间传说中的恶魔,灰袍们更愿意认为她是非常强大的恶灵,同时也是最恶劣的那种恶灵。巴巴雅嘎的主体是个干瘪高瘦的老巫婆,嗜好是吃小孩子的手掌,一些传说里也说是肝脏。

    她的标志之一,就是这栋长着公鸡双脚的木头屋子,据说屋子上挂着的风铃使用的是被她吃剩下的骨头。这样的场景换个人来,都会感觉如坠恶梦,又是食人矮精,又是巴巴雅嘎,世界邪恶的一面在这片林地里像是泥土般普遍。

    那两只高耸的鸡脚,缓缓停在起司身前,然后逆向折叠坐了下来,将木屋的房门刚刚好的放在法师正前方。木屋随即打开,里面吹出阴冷而带着微弱腥味的风。让人有种放把火将其焚烧殆尽的冲动。

    起司的手已经摸到了黎明之息的开关上,对付这种邪魔外道,阳光永远是最好用的杀器。他身边的矮精们却截然相反,它们欢呼着冲进巴巴雅嘎的木屋,顷刻消失不见。

    那个小木屋,本不该装得下那么多矮精。

    “你还在等什么?快进来啊。”干瘪枯瘦的手,从黑暗的门中伸出,向法师发出邀请。

    起司冷哼一声,拄着法杖超前走去,他到要看看这是怎么回事。随着他走进房门,身后的破烂木门立刻合拢,像是害怕到嘴的猎物逃跑了一样。

    “欢迎,欢迎啊。”那令人不快的声音在黑暗中说。

    下一秒,黎明之息被点亮,清晨的阳光猛然爆裂,将周围的一切通通照亮。

第二百七十四章 强势

    “没有人教过你,在别人家里不该随便点灯的吗?”刺耳的声音从房间的内侧传来。那是名为巴巴雅嘎的老巫婆努力用枯瘦的手臂遮挡阳光时发出的惨叫。

    在提及起司的回应之前,让我们先看看巴巴雅嘎的邪恶小屋里都有些什么东西。一张木桌,当然,木桌上有好几个破旧的大盘子,一些盘子里装着陈旧的骨头,另一些则只有装饰用的花草。

    桌子旁边放着两把椅子,靠老巫婆的那张比较复杂和舒适,给来客的那张只是连靠背都没有的凳子。房间有三只窗户,两只在房门左右,像是眼睛,另一只在起司左手边的墙壁上,用十字形的窗格隔成四瓣,窗外是迷迷蒙蒙的灰色。

    与那扇窗子相对的右侧是传统的石头壁炉,只不过原本干净的鹅卵石早已被油污和灰烬涂成了黑色,连同附近的墙壁一起,看起来像是刚经历了一场爆炸。在此之外,屋子里就只有那盏巨大的,既作为照明用灯,又作为巴巴雅嘎床铺的乌木吊灯了。

    “抱歉,老实说我没什么家教。”起司可没有半点道歉的意思,不过他说自己没有家教也是真的,不仅是他,大部分灰袍都是自学的礼仪课,第一灰袍虽然告诉自己的学徒和他人打交道需要使用一些社交手段,但他自己是不会花时间来教学的。

    这也导致了大部分灰袍第一次和人接触时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其实起司也一样,如果不是冰霜卫士内部本就存在灰袍传说,而鼠人瘟疫又来的太快,两者最后关系几何还不好说呢。

    “你这无礼小辈!该死的小毛贼!你怎么敢!怎么能把阳光带到这里!卑鄙的贱人!你…”老巫婆的口中不断喷吐着恶毒的诅咒,其中的大部分都比我们现在看到的还要不堪入耳。

    起司对此只是默默调高了提灯的亮度,就让对方闭上了嘴。他朝四周看了看,刚才那些跑进来的矮精已经不见了,这说明巴巴雅嘎的小屋很可能比它现在看到的大。

    不仅如此,在那些侥幸从巫婆手中逃掉的孩子们口中,这里应该还有一个令人浑身发毛的可怕厨房才对,那里是巴巴雅嘎处理她可怜受害者的地方。所幸,不管那个厨房在哪里,起司都确定这附近应该没什么受害者。

    证据来自于桌子上的骨头,那些对巫婆来说相当于零食的骨头已经非常陈旧了,陈旧到几乎腐烂。其中仅有的一些较为新鲜的骨头,也不属于人类。这说明不管巴巴雅嘎再可怕,附近都没有会被她伤害的人类。她和那群矮精一起被困在这里了,很多很多年。

    该怎么说呢,通常来讲,这种长期进食单一食物的存在,在某些情况失去食物供给之后,都会陷入绝望的虚弱。不管是再可怕的邪灵,当它们的嗜好变成了弱点,也就有了可以针对的办法。

    很显然的是,将这群怪物困在此地的人已经想到了这个对策,并且完美的实行了。如今在起司面前的巫婆早已极度虚弱,哪怕没有阳光保护,恐怕都难以伤害现在的他。但这并不是起司的目的,他很好奇羽蛇为何将自己送到这群魔鬼面前。

    “告诉我你是怎么被关进来的。”此时的灰袍法师像个无情的刑罚者,对监狱中的重刑犯毫无怜悯和同情,他也确实无需具备这些,因为那蜷缩成一团的东西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你,你先把那该死的灯关了。”巴巴雅嘎一副要钻进墙角的样子,随着起司靠近而靠近的阳光令她无比痛苦,这种痛苦不是皮肉之痛能够形容的。对于恶灵们来说,阳光所引发的燃烧是从内而外的。

    起司百分百确信自己关上提灯后会遭到袭击,所以他只是稍微减弱了灯光,让对方有道出事情原委的能力。这可不是法师心肠软,他只是再减少无意义的过程,想要尽快得到自己所需的线索,“现在,说吧。”

    “被蛇咬的,你和你那个该死的老师一个样!”这答案到算是不出所料,既然羽蛇的存在与第一灰袍有关,巴巴雅嘎自然也是如此。他们都是克拉克的囚徒,问题是,两者之间有没有区别。

    “那只会让我感觉很高兴。你的咒骂没法伤害我,你的魔法和其它阴险伎俩也一样。所以别浪费时间,告诉我你知道的,关于这个符号的一切。”

    起司所说的符号,自然是那象征着邪恶死灵法术的八条直线符号,他将那符号用龙行术卷来的草木灰在桌子上绘制出来,这样可以立刻将其清扫,防止引发什么魔法效果。巴巴雅嘎一开始不敢回头直视提灯,是起司又向后退了两步,她才勉强爬上了桌子,以完全没有关节限制般的动作。

    “这个符号,是的,我认识。古老的,古老的符号,它是一个存在的象征,无比伟大的,伟大的存在。它比你和你那老师要高贵的多!”

    “说重点。它的主人是谁?”起司微微握紧花椒木法杖,因为他隐隐听到窗外传来了不妙的声音。这栋屋子并不是静止的,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屋子本身也在迈着脚向着某个方向前进。

    “它是…它是…它是你不必知道的回答!嘎嘎!”老巫婆突然抬起那张没有鼻子的脸,向法师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容。下一秒,三扇窗户同时打开,阴风裹挟着迷雾从窗口中钻了进来。

    起司挑了挑眉毛。是啊,迷雾,它确实是恐怖怪物们常用的东西。可它同时也是起司常用的东西。想要在一个善于布置迷雾的灰袍面前用雾气争取什么优势,那就和将阳光变成月光一样困难。

    于是随着一声闷响,起司挥起法杖将跳起来朝他扑来的巴巴雅嘎扫落回桌子上,将那些肮脏的盘子带着落了一地。

    “我再问你一遍,它是什么!回答我。”

第二百七十五章 黑君王

    有人说老法师的语言会令人不自觉地说出真话,他们的眼睛则可以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编织谎言。这话对了一半,很多上了年纪的法师确实有这种本领,因为阅历的问题,他们能很清楚自己面前的人是否在说谎或准备说谎,从而采取行动。

    只不过他们所采取的行动与年纪并没有什么关系,七十多岁的法师可以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威严无比,如王座上的明君所下达的律令,不到三十岁的起司同样可以使用这个法术,甚至更高级。

    因为大部分法师都没什么机会正面对抗巴巴雅嘎这种等级的恶灵,还是在老巫婆自己的屋子里,这就好比他们被关进了对方的法师塔,一举一动本该受人摆布。可惜,现在的起司太强,而恶灵太弱,反客为主并不需要太多准备。

    “回答。”起司的身影在巴巴雅嘎眼里好像突然长大到了三米高,这挺荒谬的,因为木屋的屋顶都没有那么高。

    但魔法对感官的影响就是如此,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可以让老巫婆如五脏翻涌打结般痛苦,好像肠子和心脏缠绕在一起,鼻子与肝脏调换了位置。那种出离感官的痛苦仅仅是浅尝便足以摧毁这个古老恶灵的抵抗,她呕吐着,又或者是哭嚎着,因为已无法分清嘴巴和眼睛的区别。

    “我说,我说!那个符号是黑君王的,是他的,只有他和他手下的巫师才会用。”巴巴雅嘎用带着诡异颤音的嗓子将自己知道的信息说出,下一秒,黑暗中突然射出八枚黑色的飞梭刺向她的脖子,一如那八条贯穿同一点的直线。

    语言是沟通的媒介,所以只要将其堵塞,就能避免很多事情发生。古老的传说中因为不能说出某件事或将某个关键如实相告所引发的悲剧故事不要太多,那些有意和无意泄露法师秘密的人,往往也不会有好下场。

    意料之外的是,那个所谓的黑君王居然连身处不知道哪片空间的巴巴雅嘎都能精准狙杀。意料之内的是,狙杀的手段是来自外部的。来自外部,就有被挡下的办法。

    起司抬起双手,两侧的灰袍像大型鸟类的翅膀般超前飞扬,在边界雾化扩散,化为一道围墙将老巫婆裹在中间。那八根飞梭显然没有智力,径直撞上了灰袍化成的保护圈,它们像墨点一样散入灰色的迷雾之中,然后颜色渐渐变淡消失不见了。

    起司能感受到这一击的威力,大概刚好能把虚弱的巴巴雅嘎解决掉。这说明引发狙击的很可能是某种长效运行的诅咒,而不是由谁亲自动手。因为只有诅咒才会如此精确而快速,又不知变通。

    而理所当然的,老巫婆没有领起司的情,她只看到这个灰袍法师门户大开,正是偷袭的最佳良机。早已被阳光折磨的精神错乱的恶灵暴露出原始的饥饿,挥舞着细长锋利的爪子,向着起司再次扑了上来。

    对此灰袍的反应也很直接,他将法杖向前一挥,带着凸起的花椒木便化为狼牙棒对着恶灵的面门重重砸了上去。如果不是魔法作用,现在那支法杖的顶端应该会溅出许多恶臭扭曲的汁液,那是起司不希望发生的事情。

    所以他用法术改变了砸击的力道,将其转为能够让巴巴雅嘎陷入濒死昏迷,又不至于打烂她脑袋的程度。你说起司有点残忍?嗯,事实上在对这种凶恶存在的处理手法上,起司从来都不温和。他并不自认为是个好人,只是对这些和邪神差不多的东西感到厌恶。

    “好吧,让我们看看现在这里有什么。盘子,桌子,死掉的老巫婆,还有,快要打开的窗户。”起司看向那三扇窗户,其中一扇的外面一闪而过的消失了几个影子,它们之前很可能在向内偷窥。这就有意思了,什么东西能悄无声息的爬到巴巴雅嘎鸡脚屋的窗户外面呢?

    就在起司思考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影子时,一直散发着绿色光芒的眼睛在窗边停留了几秒。起司和那只眼睛对视着,灰袍尝试从瞳孔来分析它属于何种生物。不过可惜的是,他和巨眼的对视很快被打破,大量嘈杂的,让人感到微妙的声音从房间的壁炉里传来。

    先是一个,然后两个,三个…那些之前消失不见的矮精身上裹着黑漆漆的炉灰从烟囱里落下,然后欢呼着冲出门外去了。

    门外的风,阴冷而潮湿,像是在酝酿着一场大雨。矮精们的喊叫声很快消失在风声和隐隐传来的雷声中。起司相信那些小家伙是要去外面狩猎那颗眼球的主人,不要认为体型上的差异可以阻止这群狂热的小怪物,它们的战绩根据记录是相当骇人的。

    当最后一只矮精冲出房门,起司也决定离开这间小屋,他对巴巴雅嘎的厨房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也不觉得在时间如此漫长的情况下,老巫婆会留下活口等待拯救。

    这样想着,灰袍用法杖点了一下巫婆的后脑,确定那东西已经死亡后便朝着房门走去。他知道自己没法彻底杀死巴巴雅嘎,这种古老的恶灵就像是恶魔,杀掉它暂时的身体只会让其蛰伏一段时间,在那之后它们便会重生。

    若要将恶灵彻底消灭,所需要花费的精力和耗费都不会比驱除邪神少多少,此时此地的起司没有那样的资源和时间。

    灰袍并不惧怕屋子外面的敌人,不如说他很期待,越是和它们接触,他就越能了解灰塔里深藏的秘密,以及,那位已经消失了如此多岁月,还能令老巫婆因为说出名讳就引来攻击的黑君王。

    结果,该说是不出所料吗?走出小屋的起司并没有看到什么怪影,巨大生物,甚至也没有那些成群的矮精,在穿过房门的那一刻,他又被送到了一个与之前毫不相干的地方。一片泥泞的草地上,小雨微微下着,空气中满是泥土的气味。

    “早知道应该带把伞来的。”起司并不害怕潮湿,可他总觉得,这种来历不明的雨水,还是少接触的好。毕竟他对于雨从来都没有什么好印象,何况还有一个邪神刚好和雨有关。

第二百七十六章 星辰

    起司其实并不需要雨伞,而且那种被称为伞的雨具在北地也并不普遍,它太精巧,太具有针对性,对大部分农夫乃至贵族来说,都显得有些多余。

    所以在这里,应对雨雪的首选其实是衣服,比如厚重的斗篷或退而求其次的披风,披肩,或是任何可以阻挡在外抵抗湿润和潮湿的衣物。这也间接促成了包括苍狮在内,几个北地国家对于皮草获取和处理技术上的进步。

    或许温度更适宜地区的工匠能把皮毛处理的更华丽,但处理皮草和厚实衣服最有效率的工匠一直都在北地。当然,任何能工巧匠的妙手都很难制作出起司身上的那件灰袍,当他拉上兜帽的时候,风雨就已经被这件长袍拒之门外。即便雨水有问题,想直接影响起司也是不可能的。

    潮湿的草地有着微妙的粘稠感,每次抬起脚步都会感觉到微妙的拉力。也许这拉力太强了一些,起司用法杖试探性的深入泥土,想要确保自己脚下不是什么隐藏起来的泥潭或某种具有生命的土地。

    这不是被害妄想,经常在沼泽活动的猎人们几乎都有机会目睹活化土壤,它们一些是出于某种原因流落至此的元素,一些则是包裹着泥土的亡灵。倒霉一些的闯入者会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一脚踩在这些东西头上,结果往往是非常凄惨的。

    起司虽然不担心什么沼泽幽魂,但出于谨慎他也不愿意自己成为任何类似存在的目标。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些散发着淡黄色光芒的光点,有些类似萤火虫,可萤火虫不会迎着雨水飞舞。

    起司伸手施展法术,将一点黄光摄入掌心,他看到黄光之中存在着某种球体,光是从球体内部发出来的。

    起司更加仔细的看过去,那球体的表面有着许多连绵的花纹和各个斑点般的圆环,让人觉得熟悉,对,似乎从观星设备中看过去,天上的星辰就是如此。

    于是下一秒,草地还是草地,雨水还是雨水,可周遭的一切已经化为了漆黑的宇宙,无数光点就是宇宙中的无数星辰,它们不是在飞舞,而是在运转。只是对于完全不了解这片星空的起司来说,那些运转毫无规律罢了。

    眼前的景象确实超出了起司的预料,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如此奇景,也大概知晓了自己究竟落入了何种境地。灰袍反手扔掉手中的星辰,但它并没有归为,而是开始绕着起司旋转。紧接着,一阵流星雨朝起司飞来,也加入了旋转的行列。

    起司看了看身边的光点,试探性的伸出花椒木法杖,一枚星辰飞速从法杖上穿过,在木头上烧出一个细细的圆洞。刚才还无害的光点,不知道在何时变成了夺命的飞矢。

    “有这个必要吗?如此大张旗鼓的施法,不怕之后的代价吗?”

    没错,根据眼前的情况和周遭空气中的魔力,起司可以肯定制造了这个景象的并不是什么神明或邪灵,而是另一个灰袍法师。再加上这么多和星辰有关的要素,对方具体是谁也已经呼之欲出。

    灰袍之中研究占星学的只有一人,他的代号是白矮人,或者说,白矮星,两者的读法是一致的,因为正是这名灰袍发现了矮星这种天体,并用矮人命名了它。

    “有所得,代价就会值得。”宇宙的深处传来了男人的声音,白矮星的声音。他非常谨慎,既然起司已经踏入了自己的陷阱,就没必要现身增加不确定性。只要他够隐秘,起司的法术就找不到目标来释放。

    “你不会真的找了些星辰碎片吧?如果是这样,你对我也太下血本了。”

    占星法术,同样是被认为没有什么实际攻击能力的魔法流派。最早的占星师们通过星辰的移动来推测未来的走向,间接促成了历法的形成。

    不过,就和梦魔法和诅咒之道一样,法术的杀伤力往往要看使用者。当一名灰袍来使用占星术战斗,情况可绝不会枯燥。他可以使用各种地面上的事物,逆向呼唤对应的星辰,从而将事物本身转化为某种不可思议的东西,甚至将自己转化为星辰化身。

    而如果这样的施法者再从陨石上取得了真正星辰的碎片来作为施法材料,所展开的魔法就强大到无法以人力撼动,哪怕只能取得万分之一的力量,星辰的伟力依旧足够碾压星辰上的任何一个独立个体。

    “我的经验告诉我不必这么做,但群星由它们的安排。你在这颗星球上非常危险,如果不以这种方式恐怕难以将你困住。”白矮星用空洞而无感情的话语说着,让人可以想象他眼中散发着星辰之光的状态。

    “我该觉得荣幸吗?连星星都觉得我很危险,这还真不知道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起司苦笑着,环视着周围的光点。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星星被吸引到他周围,组成了一片星光牢笼,将他困在其中。如果只是威力强大,那这囚笼还不怎么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星辰带来的拉扯感。

    起司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像是在被千万只手朝着不同方向拉扯一样诡异,他说不出这种感觉来自于魔法的哪一种应用,但足以令人不安。

    “你大可觉得荣幸。群星见证了很多事,会被它们注意,对于个体来说已经不虚此生。”

    “可我恐怕不需要它们记住。我只需要被人记住就足够了。显然你记得我,否则就不会大费周章的将我困在这里。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不会只是为了向我讲解占星学吧?”起司歪了歪脑袋,语气轻快的说。

    “那本书。你手里的那本,老师的那本。把它给我,之后我会考虑放你离开。”

    该说不出所料吗?起司耸了耸肩,“只是考虑?也就是说,我既便将书给你也得不到你的保证,哪怕只是口头保证。既然如此的话,我又为什么要顺从你呢?”

    “因为,你别无选择。”

第二百七十七章 星星与魔法(上)

    起司这辈子听歌众人说过各种话,里面有很多是重复的,比如你要吃什么?你还好吗?你是谁?诸如此类。有趣的是,你别无选择这句话,虽然在频率上不算太高,可每次都会让起司印象深刻。

    因为每次的走投无路,别无选择,都意味着他的一次巨大失败。对于施法者来说,前进的方式可以是冒险的,极端的,困难的,甚至有违常理的,唯独不能没有选择。魔法是奇迹的显现,如果连掌握魔法的人都束手无策,那还有什么能提供希望呢?

    所以一个法师最大的失败,就是他被人说出别无选择的时候,巧合的是,起司确实经历过许多次这样的情况。这些失败捶打着他,将他从那个从雪原上漫步而来的人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他的眉宇间依然能看到奇妙的傲慢,但那只是过去习惯留下的些许残渣。

    这些,他的同门们多半是不懂的,一个灰袍法师很难遇到起司遇到过的事情,他们很少会和真正棘手甚至无法战胜的对手正面交锋,因为那样的对手本就少得可怜。

    幸运或不幸的是,起司有许多次这样的机会,所以他比他们更懂得选择的可贵,也总会让自己保留选择的余地。所以当占星术的使用者告诉他他没有选择时,起司竟然感受到了微妙的幽默感,险些忍不住发笑。

    可还不等他调整心态,他的同门就有意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黑暗中伸出了一只手,手上漂浮着两枚碎石,随着两颗相互环绕的陨石碎片在白矮星的手中旋转,那些撕扯着起司周身的力量变的越来越强,如果不是灰袍保护,可能此时他的皮肤已经被扯开裂口。

    “重力?不,应该说,引力。”

    起司对引力的了解一部分来自于灰塔的图书馆,另一部分则来自万法之城,那座试图飞上天空的城市必然会对将人和物吸附在地面上的力量进行一番研究,而引力对于起司来说,就是复数的重力源头同时作用时的一种表述。

    毕竟起司他们所处的时代连脚下的大地是否也是一颗星球都说不准,或者说,这片土地确实有可能就是平的,在这种情况下每个词汇的含义都多少会有所出入。

    “你知道?那你就该明白,不论是什么都无法阻止这股力量,当它再增强十倍,就是山峦也要为此粉碎。”

    白矮星并没有夸大,以引力作为绳索,超不同方向撕扯某个个体,确实可以无视它的大部分其它性质。

    “这我倒不否认,只是谁说要破你的引力,非要和你比谁硬了?”起司随手撩开兜帽,露出一头黑发,他的头发在回到北地时刚刚剪过,现在还没有张长。

    而后到来的,是在魔力视野下可以清楚看到的漩涡,可怕的漩涡。

    “魔力空洞,你要干什么?”不怪白矮星有这种问题。在法师们的共识中,魔力空洞是彻头彻尾的诅咒,背负上的它的法师每时每刻都想的是如何将其缩小,如何降低它的流速。

    但起司不同,他的二次成年,他对魔力的深层认知,都和这灾祸般的魔力空洞有关,如果不是这个缺口打开了他封闭的身体,那他恐怕永远不会拥有现在的力量。不,那不该说是力量,应该说是认识,只是有时候,二者之间可以相互转换。

    起司接下来做的事情说起来很简单,他将自己和周围的环境同化了。这意味着,当引力撕扯着他的身体时,他就随着引力转动,可不论如何转动,名为起司的固定形体都会继续以相同的状态留在原地。

    从表面上看,这好像是抗拒了引力,可白矮星却能感觉到,现实恰恰相反,起司并不是抗拒着引力带来的损伤,而是彻底的接受了引力。这不是破局的唯一方法,但绝对是最令人感到无法理解的解法。

    从没有一个人会主动放弃作为人的执着,哪怕是曾经的酒神,也是希望通过物质与身体的融合达成自身的无限扩张。所以起司这样做的直接后果就是,他的同门竟然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办法来对付他,毕竟星辰是实在的,无法对一束虚无产生什么影响。

    再然后,起司就这么朝着白矮星走了过来,他的手在摆动,他的腿在抬起,可这片草地上的草却没有被挤压,湿漉漉的泥地上也没有脚印,就好像只是飘过去了一个幽灵。

    如果说龙行术是起司对自己身体强调的法术,那他现在所使用的,就是将自身抹除的法术,后者比前者危险的多,因为只要稍微没有控制好法术的力度,他真的就会像橡皮擦铅笔一样啪的一下把自己从世界上抹除。

    白矮星并不知道起司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只是很清楚自己的法术对眼前的同门无效,而且两者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以他调整法术,眼下最好的选择,是赶快躲回黑暗中,避开大步向前的起司。

    那无疑是认输的表现,在他后退的瞬间,起司就能撕裂这里虚假的星空逃出生天。所以白矮星也做出了选择,他的选择是,使用一个早已被写好的魔法。

    那些星辰碎片开始闪烁,它们的尺寸飞速膨胀,化为一个个犹如真实的球体。整个空间中的光,空气,存在,都随着星辰而混乱,像是失去潮汐牵引的海浪,开始漫无目的的相互撞击。

    起司不得不解除法术,在这混乱的水流中,他如果继续保持虚无,很可能会被搅的粉身碎骨。

    然而如此狂暴的法术,本就不存在精细的操作空间,当星辰膨胀发生的那一刻,不论是起司还是白矮星,都失去了控制这片星空的可能。

    掌握占星术的灰袍发出复杂的笑声,身形随即隐去,他的魔法,自己自然有脱身的方法。只不过这意味着被困在星空中的起司,和他身上的书籍将会永远消失。

第二百七十八章 星星与魔法(下)

    白矮星的决定带着一种灰袍式的果断。当发现自己的常规手段无法有效杀伤对手,并且继续深入纠缠很可能会在博弈中落入僵持或下风时,他果断选择了最暴力的方式。

    因为这同时也是最高效的方式,既然已经创造出了一个能力和自己接近的敌人,与其尝试前倨后恭的讨好和躲避,直接将其毁灭无疑最让人安心。哪怕做不到彻底消灭,能够重创对手,让其在短时间内无法构成威胁,也是很不错的做法。

    毕竟法师的短期,很可能意味着几十年乃至上百年的跨度,到那时自己早已截然不同,应对起曾经棘手的问题也会更加轻松。时间从来不曾让法师变弱,或许会让他们疯狂,但绝不会变弱。知识的积累是慢慢上升的,积累越多,威力越大。

    那么起司呢?他是否积累到了可以化解这次致命危机的程度?魔力空洞,渐渐隐没不见。灰袍在狂暴的引力中猎猎作响。周围的星辰渐渐变的耀眼,即便将黎明之息调到最大也已经跟不亮没有区别。

    如果说起司之前应对的魔法大都是阴暗的,躲藏在黑暗里的,那么占星术就是魔法的另一面,它很神秘,但不令人感到迷茫。星辰从来都不是什么让人觉得可怕的东西,在某些情况下,它们确实可以展示出骇人的一面,但害怕星星的人总归是少的,就像害怕自己影子的人一样少。

    你问为什么?因为它是自然的一部分,从人诞生起就或主动或被动的接受着这个世界,所以对于认知到的事物会很自然的接受。除非它们变的不再那么令人熟悉。

    星辰会成长和衰老吗?如今的我们知道这是可能发生的。只不过那也只是数据上的推测,以物质生命有限的生命体验,那是没有实感的空洞数据,就像被宣称的创世和末日一样遥远而缥缈。

    所以,当本该在几千万甚至上亿年岁中发生的缓慢变化,被以如此简单的方式呈现在常人眼前时,带来的冲击是非常可怕的。不仅是在物质层面上,那些星辰的膨胀和塌缩会散发出致命的力量,在精神层面上,震撼与虚无感也会让人丧失对生命的执著。

    所谓震撼,或许并不仅仅存在好的一面,当带来震撼的事物影响过大时,那冲击性的事实就会覆盖掉人其它的想法和本能,比如遇到海啸而不知道躲避或逃跑,面对猛兽而坐以待毙连象征性的挥拳都做不到。

    起司确实很震撼,但已经被邪神的无可名状训练出来的人是不容易陷入彻底的恐惧中的。所以他很快意识到,这里发生的一切确实致命又不可思议,问题是,这些星辰并不是真的星辰,它们无比接近,可终究只是一名法师所制造的魔法,一名和起司水平差不了太多的法师。

    如果他能解开第一灰袍留下的夺命魔咒,要解开眼前这个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至于时间,时间从不是个问题,当思维全速运转时,灰袍们的思考速度总能突破极限。

    感知,理解,拆分,破解。这套流程在寻常法师的手中要耗费几天乃至几年,甚至面对复杂的魔咒,一些人要花费一生的时间来寻找解法。可灰袍们不同,他们几个呼吸就能找到答案,并且总能找到答案。

    “不过是魔法而已。”起司的心中快速闪过这句话。魔法,意味着眼前的景象多么离奇,效果多么骇人,原理还是有的。就好比一块平面上搭起的积木,不管外形再怎么千变万化,拉掉

    “魔法及其基本原理。”那是起司在万法之城找到的,第一灰袍遗作的书名。此时此刻,起司对这个简单而直白的名字有了一些新的体悟。

    也许,它的意思并不是教给看书的人魔法的入门知识,相反,它是在告诉那些自认为在魔法之道上已有成就的人,所使用耍弄的,终究也不过是魔法罢了。了解万变表象之内的不变内核,如果真的存在这么一个内核的话,那确实可以无视大部分其它的东西。

    起司找得到这个内核吗?真的存在这种方便的离奇的内核吗?也许存在,也许不存在。此时的起司并不需要真的找到那东西,他只需要应对一个魔法,一种变化,所以他不是要所有魔法的基本原理,只需要这个魔法的便足够。

    所以他可以解开这个魔法,哪怕在这第一步中他已经花费了自己仅剩时间的大半部分。剩下的步骤,弹指即可完成。他真的只是对着面前弹了下手指,而下一刻,万籁俱静。

    这魔法构造的星空,陷入了短暂的停滞,星辰停止膨胀,不再转动,连引力和散发的能量也在空中凝结成类似水波的视觉奇观。

    在这之后降临的,是分散,一切都开始分散,从最基础的单位开始,从最基础单位的基础开始,每一种颜色都被拆分,进而继续被拆分,直到它变成某种无法再以颜色形容的东西。

    于是整个星空,变成了一碗粘稠的汤,煮的不分彼此的浓汤,一碗宇宙汤。

    作为宇宙汤中唯一存在的事物,起司默默拧开了腰间的提灯。来自单一恒星的光,来自现实世界的秩序,重新降临于此,将所有混沌驱散,让所有被魔法改变的事物返回它本来的面貌。

    星空,就此消失。

    雨,落在草地上。起司有些惊讶于这片空间没有被一同击碎。在他面前的不远处,另一个身披灰袍的身影正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震撼。

    那人当然是白矮星,他躲过了自己的魔法,也见证了自己魔法的破灭。

    对于灰袍来说,这是不可接受的。如果他自己都认为无解的魔法被人这般轻易的化解,那自己的谨慎和小心就变得多么可笑啊。

    起司很清楚要是一个同门真的生气会有什么后果,所以他开始朝白矮星全速奔跑,同时施展出龙行术。

第二百七十九章 以力服人

    作为起司在二次成年后所创造的,且颇为满意的法术,龙行术的效果自然是非常显著的。白矮星本以为同门身上包裹的类蛇怪物是某种防御魔法,但当起司在眨眼间就冲到他面前,并以杖代矛,冲着他的胃部刺出一记标准的猛击时,他就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好在,星辰之力不仅可以通过陨石粉末发动,冥冥之中也能为人带来某种庇佑。白矮星的脚下一滑,身体以诡异的姿势向后跌倒,倒退两步后重新站稳,堪堪避过了起司法杖势头最猛的距离,只被法杖的顶部轻轻顶了一下,惊吓得程度远比实际受到得伤害大。

    不过这还没完,第一棍没有击中,起司的脚下超前猛踩,顺势打出了朝对手肩头的斜扫。这次,花椒木上的凸起刮着灰袍,将白矮星整个人抬了起来。

    你要是认为现在起司会就这么把同门抬在空中就想错了,他对于自己攻击的成效似乎浑然未觉,凭着龙行术带来的力量,继续耍着手中的法杖,将白矮星在杖头转了两圈,然后对着脚下的地面一下砸下去!

    这还没完,起司右脚伸到对方身下,翻身双手将法杖插进地里,借着这股力量将白矮星整个人从地上再次踢了起来,接着飞起左脚,勾着敌人的下把,将他朝自己右侧踢出,再次滚落尘埃。

    倒霉的白矮星,他还没从第一下摔倒中清醒,转瞬又被按进土里。不过他的霉运还没结束,因为起司显然还没有打够。

    一棍,两棍…从最开始的刺击开始,起司不多不少总共呼吸了七次,打出了七招,在地上踏出了七个脚印。这正是将小凌虚步的步伐转化到实战中所施展出来的技艺。

    不过和初次听到的人觉得精妙不同,如果是真正懂得这套步法的剑七看到起司的出招,他只会给出暴敛天物的评价。因为将赶路用的轻功当成近战时的步法,只能发挥不到一成的实际效果。

    可这一成的效果,已经足以奠定这场同门之战在这一回合的优劣。被起司暴打了一顿的白矮星别说组织法术发动反击,他连自己是谁都要记不起来了。

    其中很大一个原因是,起司的这套攻击全都瞄准着会对人脑造成影响的部位,或者如胃部这样在重击后能暂时瘫痪人的要害。他的目标很明确,在不致命的情况下最大程度的废除敌人的反击能力,而皆有气和法术的帮助,这次战术实行的非常成功。

    但下一步该怎么做呢?起司是有机会就这么乘胜追击重创乃至杀死白矮星,问题是那并非他的目的。杀死任何一个灰袍都不是他的目的,尤其是在得知了黑君王的存在之后。他隐隐感觉,那个存在并没有安于消失在历史之中,他还活着,并且正在复苏。

    “呼…”白矮星半躺在地上,努力想要摆出保护自己要害的姿势,那当然是徒劳。以起司的近身能力,鲜少有身体素质在普通人类范畴内的法师能在离他三步以内有机会平白脱身。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位灰袍都有不俗的武力。

    法杖,被重新放回地上。当然现在白矮星毫不怀疑那东西还可以在自己眨眼的时间内再次化为战锤落到身上。

    起司看着倒在地上的同门,平心而论,他和对方的这场交锋其实只能算短暂的交手。若是他真的和白矮星全力以赴,这片草地现在早就被毁灭成不知道什么样子了,“你还清醒吧。现在还想打吗?”

    “算了。刚才那下都解决不了你的话,那我们不打个几天几夜是没结果的。而我猜我们谁也不想在这里耗上几天几夜对吧?”白矮星的身体依然在剧痛中抽搐,可这不妨碍他说话和思考,因为他是灰袍法师。

    “好。为了防止你后悔,我提前告诉你,那本书可以给你看。因为它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会引发问题的,是附在它上面的鬼灵书。现在那东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起司伸出手,将被自己打倒的同门拉起来。仇恨在灰袍法师们身上是很难得的,他们都很理性,理性到不会浪费多余的固执给无意义的事情。如果一定要对什么执着的话,研究和施法才是更加需求专注的事。

    “解释一下什么是鬼灵书。是那东西在图书馆里引发的骚动?”当下,起司将有关老师遗作的怪异简单告诉了白矮星。这些没什么好特意隐瞒的,他说到一半的时候甚至连那本书都递给了对方。

    白矮星的阅读速度很快,这是对自己能力和记忆力有着非常高自信的表现。其实想想也是,一个通过解读星辰运行来寻找魔法真谛的法师,在阅读人类文字时的感觉,大概就象是在看信息量少得可怜的图画。

    哪怕这是他老师的作品,和星河浩瀚相比还是太过于浅显和有限。所以在翻过一遍后,他就将那本书还个了起司,“如果这真是那本书的话。那我们就犯了个错误。它的内容被夸大了,有人在利用它误导我们。”

    “很高兴你和我得出了相近的结论。这只证明了一件事,普通人为了黄金和权力而疯狂,我们也会为了知识而疯狂,法师终究还是,人。”起司将书本收好,在感受到白矮星身上没有敌意后露出了笑容。

    “当然是人,和星辰相比,我们渺小的就像蚂蚁一样。这么看来,想找到从蚂蚁变大的捷径并不容易啊。”刚刚站起来的法师再次坐下,一是因为他确实很疼,二是因为他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先不说这个了。你对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有什么头绪吗?”

    “大概是有的。这些草是真的,土地也是真的,只不过,天空是假的。某种生物把自己伪装成了乌云,我们身上的雨,实际是它的口水。那东西一直在盯着我们,现在也是。”

    ()

第二百八十章 肉食天空

    虽然对头顶的天空早有怀疑,可得到白矮星明确的表达后,起司还是有些许惊讶的。世界之大确实无奇不有,可伪装成一片天空?哪怕是昏暗阴雨的夜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通常法术都需要用窍门来构造如此规模的幻境,因为在夜空之中,人并没有什么焦点。

    没有焦点,就意味着注意力会发散,能够注意到的距离和精细程度都会比较大。所以凡是陷阱,不管有没有必要,都会在中央布置具有诱惑性或迷惑性的饵,给目标一个可以关注的重点,从而在其他地方发起出其不意的攻击。

    某种程度上,街头戏法也是这一理论的践行者,表演者在方寸之间操弄着观众的注意力,以此来制造出一个个通常来说无法完成的奇迹。

    可现在笼罩在两名灰袍法师头顶的东西却反其道而行,它没有部下诱饵,而是将自己这座陷阱扩大到了足够让人无法察觉的程度。这不符合常理,因为更大的体型通常意味着更大的消耗。

    一个以设伏作为食物来源的捕食者,通常都要对自己的体型精打细算才行,否则它很可能会在入不敷出中活活饿死。而从食物的角度来看,两名灰袍法师对于这片饥饿的天空来说,恐怕连塞牙缝都不够,它看上的肯定不是两个人类能够提供的热量,而是其它什么东西。

    “一种以高魔力凝聚体作为食物的生物?”魔力通常并不能直接转化为食物和水源这些维生物资,但这不代表世界上绝对没有生物能以魔力为食,又在物质世界存活下去。

    “多半是。你来之前,这里其实没有下雨,是你身上的魔力空洞流窜出的魔力让它这么急切。现在它随时可能发起袭击。”白矮星用略带不满的口吻对起司说道。

    “但我想你直接对我发动攻击肯定不是因为这个。说到底,这东西不过是个猎食生物罢了,从它无法控制口水就能判断,它的自制力不是很好。我估计它应该是被我们两个的打斗吓到了,这说明…”

    “说明它具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所以大概率只是一只不同寻常的野兽,一只异兽。我理解你的判断,可不要小瞧这种存在,它们有的并不比我们简单多少。”占星学的专家提醒着起司。

    说到异兽,起司就想到了那只名叫霹雳的雷鸣兔,它外形与一般白兔无二,可是却能发出雷鸣般的吼叫,堪称是法师的恶梦。如果这片肉食天空也有这样的能力,那他们两个是否安全还真不好说。

    “既然担心这些,那我们先动手不就行了。这里是它的口腔,估计没什么保护,我们就从这里打个窟窿出去,这东西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见得能施展出来几分。”

    伪装猎食者最危险的时候,其实不是被发现的时候,而是它被发现而不自知,依旧倔强的进行伪装的时候。因为这种盲目的自信,它们会从原本的优势地位悄然落入极其劣势的位置,被攻击也来不及反应。起司要做的,就是抓住这个机会。

    “你掌握着威力这么大的法术?不管怎么说,那东西都在我们头顶很高的地方,以实体为媒介的法术很难有这么远的射程。如果咒鸦在这里,倒是可以考虑用诅咒。”

    白矮星抬头看了看天空,恐惧对于灰袍法师来说倒不怎么会存在。哪怕知道了滴在身上的是口水,两个人依然十分镇定。

    他们就是这样的施法者,鲁莽不是果敢,很多时候,武断的判断哪怕处于好的初心,结果依然会变得令人难以接受。

    “我自己多半不行,身上的这个空洞已经限制了我大规模施法的能力。但是你可以,通过我们合力,击溃这东西并不困难不是吗?”起司很自然的看向对方,好像刚才你死我活的战斗从未发生过一样。

    白矮星撇了撇嘴,面色复杂的沉默了一下,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好吧。按你说的做吧,把你的计划告诉我,让我也知道一下,能得到老师遗作的高徒,究竟有什么本事。”

    “你啊。有必要这么不服气吗?”起司苦笑了一下,对同门的揶揄感到无奈。他向白矮星伸出手,通过触碰,两人之间传递信息的速度可以得到质变,如果要合作施法,语言能提供的帮助就不太够了。

    白矮星歪了歪头,抓住了起司深处的手掌。同为织法者,两名灰袍在决定共同构建一个法术时所能达到的效率是非常骇人的,哪怕他们所精通的领域不同,需要花费一些时间来向对方说明一边所运用的原理,结果仍然会起到难以估量的化学反应。

    一个魔法在两个灰袍的沉默中开始酝酿,周遭的魔力在他们身边形成了环绕的风暴,似乎是高速思考的具象化表现。那风越来越快,引来了天空的注意。

    雨水变大,在雨水之外,天空的边界在收缩。不管是出于威胁还是饥饿,这片虚假的夜空都决定向其中的法师亮出獠牙。可惜,它的决定有些晚了。

    “这是我手里成色最好的一块碎片,要不是这次施法难得,我不会这么简单的损耗它的。”白矮星颇为肉疼的掏出一块经过细心清理,内部杂质非常少的金属陨石碎片。

    “这也是我在草原上带回来的最后一片羽毛。”起司将一支带有花纹的鹰羽放到陨石上。

    而后,法术开始。

    羽毛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每一根绒毛都具有了自己的生命,像节肢动物般用触须牢牢抱住陨石。陨石也散发出幽暗的光芒,将雄鹰的羽毛染成金属的颜色。

    羽毛,越变越大。陨石,越变越小。到最后,在两人手中,只剩下一枚闪烁着金属光彩,巴掌大,羽毛形状的金属片。

    两个法师对视了一样,两对蓝色的眼睛同时抬起,将手中神秘的羽毛朝着空中一抛!

第二百八十一章 击落天空

    天空在收缩,这片世界对包裹其中的两个法师充满敌意。那种饥饿感早已通过紧迫的行动和若有若无的低吼传达到了起司和白矮星的心中,可他们对于妄图将自己吞下的古怪存在并没有多少畏惧。

    陨石与羽毛合成的事物虽然有着前者的质量,却如后者般漂浮在空中摇晃不停。违反常识的是,那枚羽毛不仅在空中飞舞,还越飞越高,越飞越快,转眼就已经变的只剩下指甲大小。再一转瞬,便只能通过魔力视野来寻找其踪迹。

    起司和白矮星不约而同的拉起兜帽,因为这个法术是他们一起构建的,所以对它会带来的效果心里有数。当实现边缘的草地在某种黑色墙壁的挤压下发生隆起的时候,羽毛终于抵达了它的终点。

    一声雄鹰的啼叫在无光的天空中炸裂,伴随着火光和嘶嘶啦啦的声音。在两个法师头顶,突兀的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球体,它在接触到某种事物后立刻扩散,化为一圈红色的不规则圆环,一如从中间开始向外燃烧的火焰舔舐纸张。

    雨滴,大颗的雨滴,沉重的砸在灰袍之上,连爆开飞溅的水点都令人感到疼痛。起司抬起手遮住脸,他能感觉到落到手背上液体的粘稠程度绝对不是水。雨还在下,只是从口水雨,变成了血雨。撼人身心的声音在天空中回荡,可那并不是雷鸣,而是伪装成天空之物的哀嚎。

    不论那是什么,它的身体都被两名灰袍的法术所重创,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如果运气不好,就此死去也不无可能。当然,起司他们没想着杀了那东西,一般体型大的生物,生命能力都会很强,他们在天上烧出的圆洞,大概也就和一根刺进人体的筷子差不多,如果插到了要害,确实也能带来致命伤,不过大概率也只是在身上留下一个血窟窿的程度而已。

    天空的收缩,停止了。疼痛往往是最直接的警告,现在只是被筷子扎一下,继续逼近的话,会发生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起司和同门也确实做好了继续施法的准备,现在这怪物拉近了双方的距离,在施法选择上就不用再那么束手束脚。不过就像他们最开始所预计的那样,没有什么生物会抱着受到严重伤害的危险去尝试一种新的食物,所以这片天空,停下了。

    再然后,它开始了收缩,夜幕在收紧,露出真正的,带有星光和月光的天穹。那片一度笼罩了整个世界的黑暗在几分钟之内缩小成五米见方的,类似毯子或海中蝠鲼般的生物。那生物的侧翼中央部分,红色的圆形贯穿伤口依然清晰可见。这能够化身夜幕的异兽,正在空中摇摇晃晃的朝远处飞去。

    “回来吧,现在想走也太晚了。”白矮星将左手对着异兽一抓,右手指向脚边的一块岩石。蝠鲼的身体陡然增重,原本还能勉强飞翔的姿态瞬间被打破,哀嚎着落向地面。

    你可以说这个法术是将蝠鲼和岩石的命运融合在了一起,或者说,是灰袍将石头的重量施加在了异兽身上。总之,在魔法的干扰下,伪装的猎食者彻底丧失了主动权,变成了猎物的猎物。两名法师谨慎的靠近摔在地上的异兽,谁知道它现在的姿态是不是仍然在伪装?

    “这东西长得真是,有个性。”占星师的评价是很有道理的,一般来说,蝠鲼的嘴巴只在头部下方,呈现缝隙状,乍看有些像笑脸。

    但眼前这只生物,它的底部全都是嘴,或者说它整个就是一张会飞在天上的大嘴,密密麻麻的牙齿排列在身下黑色的皮肉上,颜色也和皮肉一样呈现出黑色,这样被包裹其中的受害者才无从发现自己头顶的秘密。

    除此之外,起司和白矮星没有在这个毯子般的生物身上再找到任何感知器官,没有眼睛,没有耳朵,它似乎也并不需要呼吸,甚至两人都没有找到那张大嘴究竟要通向哪里。以这东西的体型,它的胃袋又该放在哪里?这些事情都令人疑惑,从结构上来说,这种生物是完全不成立的。

    “它属于你的领域吗?”或者说,它是这个世界的生物吗?起司看向自己的同门,耸了耸肩,他没有从这东西身上感受到邪神或其子嗣的气息,这说明从源头上,他们眼前的确实是个来自本世界的生物。

    “那我猜它也不在我的研究范围内。群星之间确实存在着很多可能性,有些可能和你研究的一样令人不寒而栗。但我同样能确定它不来自星间。我们该怎么办?干掉它?”

    灰袍法师虽然嘴上在询问,可眼中酝酿的魔力已经代表了他的选择。出于客观或主观的理性,这种怪异且对周围极度危险的存在都应该被立刻消灭。虽然不知道它为何会存在于灰塔的内层空间之中,但除了怪诞生物样本之外,它应该也没什么作用。

    “别着急,也许我们用得到它。让我想想办法把这东西收纳起来。”起司抬起法杖,阻止了白矮星。他对于非恶灵和邪神的生物相对来说都比较友好,如果你见识过前两种存在,那这世界上再丑陋的生物都会可爱起来。

    这样说着,起司俯身仔细检查了一下这生物的结构,在确认它身上的伤口不足以致命后,谨慎的用法术将其折叠起来。整个过程很难描述仔细,不够最终,起司得到了一枚人头大小的黑色皮球。

    “别告诉我你想把它塞到衣服里。”灰袍的内部具有便利的魔法,可以收纳比视觉感知上更多的物品。不过他们也不是什么都往袍子里塞。

    “不,这东西嘛,我觉得就这样吧。”起司从衣服里掏出一只网兜,天知道他为什么会随身带着这种东西,不过将肉球放进去之后倒是颇为合适。

    法师将网兜收紧,把另一端绑在法杖的杖头,看起来颇为滑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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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且算是一个冒险故事吧,一个在血与酒,剑与魔法,龙与恶魔存在的世界里一个法师的故事。书友群:193123031欢迎前来催稿灰塔的黎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灰塔的黎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灰塔的黎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