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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湖中羊     灰塔的黎明txt下载     灰塔的黎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八十三章 决心

    蛙神的话说对起司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一直以来,起司对邪神的研究都如走在雾中,他所能看到的只有接触到的只鳞片爪,对于整片浓雾里隐藏的事物到底有着怎样的形体与规模,不能说真正有所了解。

    因此他只能大量的就手头的案例来进行深入剖析和推演,但在这种体系缺失的情况下进行的推演,必然会伴随着漏洞和缺陷。蛇人,地穴之母的眷族,据说是被其从世界之外带来的种族,他们中的一些曾经占据过起司的解剖台。

    那些蛇形的牺牲者给起司带来了相当多的知识,然而却也带来了更多的迷惑。如今,在与另一名邪神的对话中,迷雾稍稍退散了一些。融入这个世界,并且是有方法,有步骤的逐步融入。这是起司考虑过却没有肯定过的邪神目的之一,之所以没有肯定,是因为他不知道融入乃至占据这个世界对这些来自世界之外的存在意味着什么,祂们已经有了可以在不同世界中穿梭的能力,何必再让自己扎根到其中一个上呢?然而蛙神的话给出了支持。

    如果希望得到比较接近的解答,现在就是时机,“我不理解,你们如此处心积虑的想要融入这个世界,究竟是为了什么?听你们的意思,这里不是唯一的世界,我不明白这样不唯一的空间有什么需要你们如此大费周章的侵入的必要。是因为它在你们所处的场域里恰好处于枢纽位置吗?”

    蛙神沉默了,祂的沉默包含了许多含义。而沉默也是一种回应,它意味着无法以语言直接回答进而解决问题。于是双方很默契的不再谈论着合格话题,真正开始商讨如何达成切实的合作。

    这种感觉很微妙,一直以来,起司与邪神间的关系都是敌对的,除了湿魂之外,也没有谁明确的对他曾表露过善意,即便有,他自己也不知道。而今,他却不得不与一名邪神联手对抗另一个这样的存在。是他堕落了呢?还是他终于有了进入牌桌的资格?

    梦,总有醒的时候,当起司睁开眼睛,他看到的光景是剑七正用飞燕剑抵着蛙神侍女的脖子。尽管见过她真身的起司很清楚就算寻剑者砍下那人类的头颅,也不足以对内在早已不是人类的怪物造成致命的伤害,可他还是清了清嗓子,示意房间中的人们他的苏醒。

    阳光,从他背后的窗子里照进来,灰袍斜坐在椅子上,手肘撑着扶手,用手掌托着自己的脑袋。他像是一名苏醒的君主,俯瞰着王座之下的臣民。但他不是君主,亦无意于此。

    “介意和我说一下发生了什么吗?还有剑七,你的身体已经可以拿剑了吗?”灰袍的言语没有带上魔力,可他说的话却有如实质。这是他的威严。

    寻剑者听了这两句问话,手里耍了个剑花将飞燕收到了背后。他伸出左手,食指中指并拢一指对方,这对剑七来说是非常粗鲁的动作了,“在下不信任她。此女身上有妖气,虽不一定是邪魅,却定非良善之辈。留她在此,日后必有祸患。还是早日驱除的好。”

    气的使用者可以感知到邪神眷属吗?法师的嘴角略微露出一抹笑意,这倒是个以前没想过的情形,只可惜他自己体内的气为了救尤尼耗费过多,短期内无法恢复,不然倒是可以试试。但想来也是,如果邪神是遍布这个世界的,那剑七他们的故乡没道理可以独善其身,说不定在那个遥远的地方,也有与自己类似的人存在,而他们与邪神对抗的方式,就是气。

    只是现在,这还只是个假设,“你说的我都知道,所以先把剑放下吧。她有用。”

    剑门中人的剑出了必要产生作用,这是一种自小就培养出的习惯,哪怕是错的,剑已出鞘,也总要成些什么。目的就是训诫族内子嗣,剑非玩物,它的出与收都必须慎重,剑如此,人如此,生杀更是如此。

    让有这样素养的剑七出剑,是因为邪神眷属身上那股令人瞩目的力量,而能让因此出剑的剑七不去砍杀对方收剑,则完全是出于起司给他留下的印象与信任。他还剑入鞘,向后退了几步靠在房门上,封住了女人可能逃跑的去路。

    “你害怕吗?”起司这话不是对剑七说的,是对侍女说的,他很好奇被转化成了蛙神眷属后,这个女人是否还有健全的人类情绪。

    “不会,我已经做好了为蛙神而死的准备。不论何时何地何故,死亡都是我回归祂身边的方式。”她的笑容很真诚,却因内容让人不寒而栗。

    不怕死的人只是可怕,追逐死亡的人则令人焦虑。不过法师倒是对这个回答不慎意外,他看向剑七,“你听到了,杀了她也只是平添血渍而已。”

    寻剑者少见的露出阴郁的表情,手掌不安的摩挲着剑柄,他没有用自己常用的铁棍,一方面是因为它在室内不好施展,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钝器不如利器利落。恰好此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剑七不情愿的让开了房门,将门外的猫妖精和阿塔放进了屋子里,“你们这边很吵闹啊。”

    “这样,人就算齐了。”起司看着屋内汇集的众人,不算侍女和尤尼,这支小队就是他现在最可靠的力量。力量,自己有资格把他们当成是手下的士兵吗?他们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诉求,强行把他们绑在自己这条危险的船上真的没问题吗?闭上眼沉默了几秒,法师决定不独自思考这个问题,“眼下,有一件事,或许不止一件。得益于渔翁和这位女士背后存在的帮助,我找到了我们在草原上放走的东西,它们就在这…”

    “那还等什么?赶紧动身去把那些虫子弄死。我可不希望生活在一个有它们的城市里。”凯拉斯站在桌子上,有些不耐烦的说。

    “这其中必然包含着危险。这里不比草原,我们要清理虫子不仅会受到虫子的抵抗,城市里还有不少对我们本就有敌意的人和潜在的麻烦。尤其是阿塔,你的问题还没有得到彻底的解决。”起司没有因为被打断而生气,他只是静静的向同伴说明着处境。他们有必要知道清楚。

    “但你也不能一直把我困在这里,我是个战士,我已经能拿得起剑了。”女剑士露出了明媚的笑容,她这一笑,好像整个屋子里都亮了起来,伤痛并没能夺走这个女孩身上积极的力量。

    法师点点头,他看向剑七,得到了后者肯定的回应。同伴的反应让他感到了鼓舞,也让上次在天木上的遭遇重新浮现在眼前,也许这次他们仍然会失败,也许更糟,会有人失去性命。

    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他说道,“很好,我们的行动从日落时开始。在那之前,我们还需要准备。单靠我们是不足以在这里掀起风浪的,所以我们需要一些人的帮助。我们得分头行动。”

第三百八十四章 四枚

    红色的大门在吱呀声中打开,露出里面的影壁墙,女剑士和她的猫小心的走入院落中,脸上带着没法隐藏的紧张。让阿塔单独行动是危险的,所以起司特意用沾了血的针线在她的外袍上绣了几个花纹,或者也可以说是符咒。这些符咒的效用仅仅是让人觉得穿戴者不起眼,但有的时候还是能起到不小的作用。尤其阿塔特意在衣服里垫上了一些布片,让她的身体曲线看起来更接近男性之后。

    当然,这样简单的变装还不足以瞒过刺客的眼睛,真正让阿塔能安全抵达此处的,是跟随在她身边,暗中护卫并除掉了那些想要发出消息的探子的凯拉斯。毕竟与女剑士相比,没人会在意一只黑猫。

    “来中堂见我。”声音从无形之处传来,不是那种喊叫的大吼,而是仿佛就有一个人在耳边低诉。这并非魔法,因为这里的主人亦非巫师,他是个隐士,或者也可以称其为石雕匠人。石中圣,这肯定不是个名字,可诨号,有的时候比父母赐予的姓名要真实。因为姓名是给的,名号却是挣来的。

    一人一猫绕过石墙,来到院子中,他们理所当然的被那些陈列在此处的石像所惊吓。哪怕是在白天,这些沉默的雕刻也像是随时会跃起的模样,而这全都归功于雕刻它们的人卓越的手艺与倾注其中的心血。

    妖精常被描述成与艺术有关的存在,许多妖精在传说里具有赐予常人灵感与创作能力的神奇力量。这其实不是很准确,艺术的表现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其内在的动能,也就是作为死物的艺术品焕发的异于常物的生命力,妖精只是对此敏感而已。

    这也说明了为什么对起司他们来说只是精美的石雕,却可以让阿塔他们震惊许久,猫妖精和半妖精都能通过他们独特的感官察觉到这些作品不仅仅是改变了形状的石头而已,它们的内里有某种东西被唤醒了,因此才会有那么一瞬间让观看者以为它们实际上是有生命的个体。

    震惊,终会平复。两人穿过石像让出的道路,走向院落尽头的主屋,就像院门一样,屋子的屋门也是打开的。踏上房前的台阶,屋子里是一尊活灵活现的狐狸雕像,一位老人正手持石雕工具,敲打着雕像上不够完美的细节。

    其实石雕不会太过精细,因为它们是要放在室外让风吹雨打的东西,过于细密的纹路在经过冲刷后不需要多久就会失去原貌。而这种事,作为石雕师的老人又岂会不知,他所修饰的细节,不仅仅限于角落里的东西。

    “你们先坐,这边就快完工了。”石老看也不看进入房间的两人,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就继续投入在他的雕刻里。凯拉斯和阿塔对视了一眼,他们倒是不着急,问题是,这房间里看起来哪里有可以坐的地方?就连上次起司来时做过的蒲团和那把唯一的椅子,此时也不见了踪影,偌大的房间里空的厉害,只有几根柱子标志着这里不是室外。

    无奈,阿塔只能选择靠着柱子坐到地上,她身上的箭伤尚未痊愈,能减少活动尽量还是要减少。

    “叮当,叮当”岩石与金属碰撞发出的声音本来应该是很尖锐的,两种坚硬的物质被强硬的撮合在一起肯定难以温柔。但在这空荡的厅堂中,石雕的声音却显得没有那般刺耳,反倒暗含着某种微妙的节奏。阿塔靠在柱子上,精神从紧张到放松,最后听着那些敲击声,竟然沉沉睡了过去。

    “嗯…这伤还没好利落就出来溜达,难免要留下病根。真是,现在的晚辈都太胡来了些,总要赶着在须臾之间就把事情做完,却不知道做完了也就做绝了,何必呢?”身边的低语唤醒了沉睡的阿塔,她抬起头,看见石老正站在自己面前,身上俨然已经换了一套衣服。正和旁边的凯拉斯说着什么。

    “非常抱歉,我似乎不小心睡着了。”阿塔的脸略微红了一下,不过她没有发出惊呼或表现出其他动作,而是很得体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这种处变能力显然得到了石老的赞许,他看向阿塔的目光柔和了一些,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一只小瓷瓶,递到女剑士手里。

    “姑娘不是练气之人,故而老夫无法为你疏通经脉。这几枚丹药是我自己调配的,你把它用热水冲开敷在伤口上,一日一次,一次一颗,等着瓶子里的药丸用完了,你伤口的淤血应当也就散干净了。你们来此的大体目的,这位猫先生已经告知于我。我与你们口中的起司和剑七也算是有些缘分,再加上此事的前因后果与奔流城中居民关系甚大,于情于理都是应当要帮忙的。”

    “那您的意思是愿意出手了?”阿塔露出笑容,他们此次前来最希望达成的目的,就是请石老和渔翁出手帮忙,这两位算是他们在奔流中见到最有实力的人了。而渔翁那边,自有剑七去说,阿塔之前没和渔翁有过接触,以前者那乖张的性格,很可能不会愿意和她说话。倒是石老虽然不容易说动,却通情达理一些,让两人过来陈述清楚事情原委,他会答应帮忙的可能还是有的。

    “这话对也不对,先别急着下定论。”老人摸了摸胡须,带着两人走回屋子的正中。原本摆在那里的雕像已经被搬到了院子里,神奇的是搬动如此沉重的雕像竟然没有响动吵醒屋子里的阿塔。少了石雕,屋子里多了三把椅子和一张桌子,桌子有些矮,上面摆着一只茶壶和三只茶杯。

    阿塔有些不安的坐到了椅子上,她想要问问凯拉斯石老到底是愿不愿意帮忙,怎奈猫妖精从她醒来开始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没有回应阿塔的眼神。倒是石老本人注意到了女剑士的无助,伸手拿起茶壶,给三人各倒了一杯,

    “忙,我是会帮的。但不是你想的那样。如你们所说,那些从上游流下来的虫子确实很可怕,是邪魔外道。然而,日有升落,时有春秋,不能因为冬天下了雪,冻死了人就说雪是不正常的。这道理我是这样讲的,你们去找老酒鬼,他也会这么讲。要是合该让这座城市遭受劫难,那我们也拦不住。要是这里不该有此劫,那你们就足以将其制止。我们两个老家伙之所以会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躲开这些大义,名分,不得不做之事。否则就不叫归隐。”

    “可,您要是不出手,又能帮我们些什么呢?”阿塔轻声询问道。或许是因为这次是初见的关系,她对石老的婉拒没有想象中的不高兴,不管怎么说,人家见面就给了她治疗外伤的药,这份善意是不会有假的。

    老人微微一笑,又从袖口里掏出几样东西,依次摆到桌子上,那是四枚吊坠,由玉石制成,三枚刻的是狮子,一枚刻的是一种阿塔从未见过的生物。

    “这就是我能给你们的帮助,这三枚玉狮子,能帮你们些小忙。至于这条螭龙,则是单独给你的,老夫我多年前雕出此物后一直找不到人可以赠予,今日一见姑娘,我便知道此物是早就给你准备的。”

第三百八十五章 带来的消息

    起司已经对这里熟悉起来了,在短时间内频繁的来往幽河,可能是这座城市中少有人会达成的事迹。毕竟那间酒馆里谈成的每一笔交易,都会有深远的影响,而它的老板也深谙向湖面中一次投出的石头不要太多,否则就不是溅起涟漪那么简单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与水面上的波动不同,水底的暗流有多汹涌,除了被卷进其中的鱼虾之外,根本不会有旁人知道。尤其是在这座以尊重作为座右铭的城市而言,他人的死活,与自身又有何干呢?

    “我还以为你会直奔我这里,看来那个蛙女跟你蛮投缘,能让你耽搁了这么久。怎么,你没把她带来?”荣格仍然是那副模样,悠哉的站在柜台后面擦着那只擦了不知道多久的酒杯。昨天的流水之刑没能真正伤害到这位血族,仅仅是在让他脚踝以下的皮肤暂时变的黯淡一些而已。

    “你这里不是我的第一站,我不希望她看到更多。那双眼睛不只属于她。”法师坐到椅子上,脸上略带疲倦的神态证明了他的说法。幽河不仅不是第一站,准确的说是最后一站。在进入这间酒馆之前,起司很有效率的做了许多事,成功的解决了一些隐患,也耗费了自己的体力。

    “不希望她看到你的那两个御用杀手?猫和老鼠,奇怪的组合,嘉洛娜的性格是奔流有名的乖戾,能把她收为己用,要不就是你够厉害,要不就是你的那位老鼠朋友够厉害。”巴拉克血族轻描淡写的戳破了法师之前的行迹与接触的对象,幽河的情报网让他可以在这张桌子后面监控城市的大部分。

    “你知道嘉洛娜的名字?也对,你当然会知道。那你能不能动用你那可怕的情报系统帮我个忙,帮我把之前照顾我那位老鼠朋友的家伙找出来?据他们说,他似乎出卖了他们。这让我有些不愉快。”起司之所以会如此疲惫,其中很大程度就是因为杰瑞他们比他想象的难找,虽然这个过程并没有真的花费他多少时间,可代价就是频繁的使用了预言法术,他不擅长这类法术,多次使用之后积累的精神压力让他比平时少了几分冷静。

    “你是说这家伙吗?”荣格不经意的从桌面下面翻出一样东西放到桌子上,那是一张面具,一张曾经由名为鬼脸的掮客所佩戴的面具,至于面具主人的下场,已经不言而喻了,“放心,现在你和我的利益在一条垂直线上,我不会让碍事的家伙来扰了狩猎的兴致。况且,他违反了这行的规矩。”

    “规矩?”起司点点头,“我还以为掮客这行是最百无禁忌的工作,只要能达成目的,用什么手段都可以。所以他们才能游走在善恶两边。”

    “道理是这样,但做掮客的也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很简单,福祸自负。今天你促成了一笔买卖,赚了一大笔钱,它都是你的,没人和你抢。明天你因为这笔买卖害死的人找上门来让你讲清楚其中某一方的身份,你一样不能找人分担,打碎牙齿和血吞,但凡招供了,你的职业生涯也就到头了。而这个过程多半也会搭上你的命。这位掮客将你的朋友出卖给了别人,他拿到了钱,丢掉了命,没有比这更公平的了。”吸血鬼耸耸肩,悠悠说道。

    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不过这倒是提醒了起司眼前之人的身份,他可不是个好好先生,作为幽河的主人,他几乎掌握着整个奔流的地下世界。和这样的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当他们共同的利益消失,或是不再那么重要的时候,荣格口中的垂直线就会产生偏斜,到了那个时候,可没人会像制裁鬼脸一样制裁他。

    所幸,他们在这座城市中待的时间很有限,起司有把握在吸血鬼将对他们的好感耗尽前离开这座城市。不过这样问题就算是解决了。

    “那我还要谢谢你了。现在那两个人对我们来说姑且还算是步暗棋,这两枚棋子越晚被揭开,得到的收益就越大。要是就这么被人抖出去着实会亏损。”法师摊开手,算是用动作表示了感谢。就像荣格说过的那样,现在他们双方的利益互通,为对方做些事情不需要那么着急的回报。

    “小事一桩。倒是你,如果仅仅是要找人的话,派人来告诉我一声就好了,没必要亲自出马。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看住那位蛙神使者,而她既然选择了你,你就该多小心一些,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恐怕会很麻烦。”血族看似不在意的样子,言语之中却颇有几分责备起司的意思。

    “放心,这些邪神的眷属可没你想的那么脆弱。若是她不想走,恐怕没人能把她赶开。若是她想走,我也不能每时每刻都守在她身边,留是留不住的。况且,这个人本身完全不重要,她只是一件工具,一个传声筒,她的主人十有**会将她用完即弃。只要她的使命没有达成,哪怕我们弄丢了她,蛙神也会再送来一个新的。”法师的语气里有几分不屑,又有几分无奈。他知道自己说的是事实,就是因为是事实,才对这些邪教徒感到无所适从。

    荣格没再多说什么,他承认起司作为专家的知识与地位,这也是合作的前提。而从蛙神使者选择跟在灰袍身边而不是跟着他这个掌握了更多世俗资源的人身边来看,至少灰袍在蛙神的眼中是高于自己的。那么暂且相信对方的话也没什么损失,他从不害怕被人欺骗,因为谎言总有破绽。

    “罢了,既然这件事已经解决了,而你也到了这里,那就不妨说说那位使者给我们带来了什么信息吧?我在收集你的消息时已经听闻你的小队成员四散而行,别紧张,我有派人暗中保护他们。但你总不会无的放矢,肯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让他们全数出动去进行准备。”

    法师笑了一下,他敢让同伴出门的另一重原因正在于此,与荣格搭上关系,就意味着他们会受到保护,要是连这都做不到,幽河的地位未免会名不副实。而今对方指出了这一点,他没必要装聋作哑,但他也不会全部都说,至少不会告诉荣格,他得到的信息并非来自侍女,而是直接来自蛙神,

    “那位使者确实告诉了些事情。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告诉你其中的一些,有的东西只有你才能准备,必须等它就位,我们才能行动。”

第三百八十六章 行动部署

    如果是由起司他们进行筹备,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很久,虽然这座城市号称有钱可以买到任何东西,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可是那些非常规的事物往往有着较为封闭的交易圈,圈外人想要打破壁垒进到圈内并不容易。

    尤其是像起司他们这样的散客,往往只能在冒着被欺骗的风险下买到些不适用的玩意,这倒不是说他们只能买到残次品,而是指本打算想要一件五分的商品,最后却发现自己只能选择一分的和十分的,前者自然太差,后者亦未必合适。

    所幸,他们已经和这座城市中不小的一股势力有所联系。幽河号称控制着这座城市的地下交易,不过实际上以荣格那种古朴的单人首脑式的处理方式,即使他是不眠不休的吸血鬼,也无法真正掌握一座庞大城市时时的状况。

    他口中的掌控,大部分时候意味着他知道要完成某种诉求时,应该在第一时间找到谁,且那个人会对他的诉求积极地配合。荣格厉害的地方在于,他把控着这些行业的某些关键部分,就像在气的流动中控制了脉门。

    吸血鬼很爽快的接受了起司提出的要求,并且按照自己的理解提出了几个需要补足或是可以作为候选措施的地方。

    法师的计策总是缜密的,但缜密的前提是他能对周遭的环境有一个全面且清醒的认知,像苍狮那样的地方,起司只需要简单的看几眼就能对社会结构和地方势力有个大概的了解,奔流却不这么容易,这座城市的一切都很复杂,纠缠在一起就变的比复杂还要复杂。

    因此,荣格的补充是很有意义的,他能补足起司现在所欠缺的情报。

    密谋和策划都是耗费时间的工作,就是为了之后在实行时顺利流畅,之前才需要花费十倍百倍的时间来对每个细节进行推敲和预测。当起司离开城市的下层,重新回到热闹的地面上的时候,他的同伴们已经完成了各自的任务在酒馆中汇合。

    而他们也快要习惯了起司的迟到,只要把这个法师单独放出去,他就总能遇到些事情拖沓了脚步。这样的人最适合去做故事的主角,至于生活之中,必须要去做的事情还是少些为好。

    “情况怎么样?”铁毡大道中的旅店内,起司他们一边吃着晚餐,一边交换着一天的成果。不过从同伴的表情上,法师已经猜出了个大概。

    “渔翁完全不想出手,他说天时生怪兽自有天时生英雄,若有英雄,则怪兽必灭,若无英雄,怪兽就不是怪兽。不过,他给了在下几套斗笠和蓑衣,说我们可能会用得上。”剑七有些无奈的说道。这位寻剑者在面对石老和渔翁的时候那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除了毕恭毕敬,只剩毕恭毕敬。

    “石先生也是类似的看法,他给了我几枚玉石挂坠,说能帮到我们。”阿塔跟着说道。然后由凯拉斯从他们白天带着的小皮包里拿出了那三枚狮子挂饰,至于第四枚螭龙形玉坠,石老特意嘱咐她不必拿出来给别人看,出于对赠予者的信任和尊重,女剑士同意照做。

    起司看着玉佩和斗笠嘴角露出了笑容,这哪里是不出手,若真是不出手便不会算着人头给东西,二老分明是早就察觉到了问题,只是因为自己已经隐退才换了种形势提供协助。

    不说阿塔拿回来的玉佩上那莹润昂然的气波动,就是那几件蓑衣和斗笠从编制的手段与材料上也能看出端倪。只是以渔翁的性格,肯定让剑七吃了一个闭门羹才会让寻剑者没有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自己手上东西的异样。

    至于阿塔那边,妖精的眼睛能不能看到气似乎有待研究。

    “无妨,这些已经超出我的想象了,真让他们出手,之后可没东西能还上这份人情。杰瑞那边我去打过招呼了,他们会提供帮助,但我不希望他们为此暴露自己与我们的关系,匕首藏在看不见的地方才有作用。”起司点点头,对同伴的收获表达了自己的感受,“另外,这次行动可能要分头。”

    “分头?”剑七略微皱了皱眉头,他现在对这座奇妙的城市已经产生了敬畏,那种越是探索就越是不了解的敬畏。而且,之前起司他们也和他说过了蠕虫是个什么东西,他可从没对抗过邪神,不清楚自己所掌握的东西能否真正派上用场,心里没底的很。此时一听要分开行动,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我是考虑过后才这么决定的,理由也很简单,敌人并非在一处。”起司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剑七稍安勿躁,接着解释起来。他将放到一旁的盘子拿到桌子中间,用叉子敲打了几下边缘,残留在盘底的酱料就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开始流动着改变形状。

    “以我目前从使者那里得到的消息来看,我们的目标有三个,两个在城市里,一个在水下。我会亲自带队去对付水下的部分,那里也会是虫子最多的地方。但这不意味着城市里的两处可以放任,要是没有先清理干净,它们很可能会望风而逃,所以这次出击务必三线同时发动,一举将其歼灭。”起司说着,盘中的酱料就转化成了三个点,点与点之间有着不明朗的连接。

    “我们的盟友会负责城市里两点的其中一个,但我不打算让你们完全负责另外一个。”法师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向自己的同伴们。剑七和阿塔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利落,况且之前在草原上与阿莱埃战斗时他们一度濒临死亡,虽然那次他提前召唤来了恶魔转嫁了致命一击,但这次却无法如法炮制,

    “我和那家伙的讨论结果是,把我们两方的人马混在一起行动。阿塔和凯拉斯负责一个,剑七和使者去对付另外一个,杰瑞与嘉洛娜也会分别从旁协助,总的来说不太会出现问题。而我也希望你们明白,这不是我不信任你们,恰恰相反,我是不信任他们,这才需要两边都有人监视。明白吗?”

    小队的成员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安排,不管起司是为了保护他们还是真的要他们去监视所谓的盟友,结果是以他们三人的力量确实不足以独自解决一个据点。不过这不是说他们对这个决定完全没有异议,“如果我们都去了,谁来跟着你?还有,那个女人为什么也被算在内,难道她也能成为战力吗?”

    “蛙神暂时是和我们站在一起的,作为祂的祭司,她可以作为可用的力量。当然,我们与祂之间的关系只持续到蠕虫被剿灭之时,如果你们那边行动顺利,到时候也不妨让那个失去了人类身份的人去见她的神。这也是为什么我更倾向于让你和她一组,弗拉克拉格虽然神奇,但说到底只是用来对付生灵的,邪神眷属不能完全算作此列。而你的另一把剑,可能会起到奇效。至于我,你不必担心,我不会独自前去的。”

第三百八十七章 第一个测试

    尤尼,或者说男孩,毕竟他自己还不是那么清楚的能认知到这个新名字。总之,他醒了。他躺在床上,可能是床吧,你无法对一个从出生起就没有享受过它的人讲明白为什么床是这样的物件,但至少它躺起来足够舒适。

    垫在脑袋下面的东西也足够柔软不至于膈到颈椎。他不愿意睁开眼,因为他害怕现在身体所感受到的一切都是梦,醒来还要在潮湿阴冷的甲板上像只老鼠一样挣扎着求生。他太害怕了,甚至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

    但这种犹豫没有持续多久,恐惧不能解决它的根源,不论再抵触一件事情的发生,它该发生的时候也会到来。男孩慢慢睁开眼睛,准备迎接那副昏暗的景象。

    可他失望了,他的面前是木板,不是那种分隔上下层区的高高的木板,而是更加精致的,更矮的木板,它不会让人绝望,反而会有安全感。

    “看来你终于醒了,很好。”一个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男孩立刻从躺着的状态弹起,希望确定这声音不意味着伤害。然后他就看到了光,不是火光,不是火把,油脂,人体或是其它什么东西燃烧发出的光,那是温和的光,从带着一点颜色的半透明玻璃外照进来,照到说话的人身上。

    那个人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灰色衣物,耷拉在肩上的兜帽没有遮住他的脸。男孩还没有余力去学会从人的发色肤色来判断他的种族与来历,他只知道对方大概是个人类,这很好,因为大部分情况下人类不会食用同族,最多就是打一顿把他赶走。

    问题是,自己还能否被识别为同族。不过这样的忧虑没有持续太久,很快,男孩就从眼前这个身披光芒的人身上看出了更多的东西,那是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好像在其人类的表皮下隐藏着某种其它东西。

    起司没给学徒太多的时间思考,他不指望着这个连话都说不利落的孩子能凭借着观察得到多少正确的结论,因此他选择了更直接的方式。只见法师的眼睛里开始闪动起魔光,一时间,整个屋子里的其它地方都变得黯淡,只有起司的双眼才是唯一明亮的物体。

    他轻轻一指,无形的力量命中了尤尼,让这个孩子没有发出惊叫或是其它受到刺激时会有的举动。这是用来稳定心神的咒语,本来是用于冥想,现在被他拿来提高学徒的接受能力。

    “看着我的眼睛,孩子。现在我需要让你了解一些状况,一些与你有关的状况。”法师的声音带着让人专心聆听的魔力,在让学徒的心神稳定的前提下,他并不担心这会吓到尤尼,“你的过往已经过去,它仍会给你带来回忆,影响你的性格与判断。但就像背着山前进一样,你回头时总能看到那座山,可山的样子每次都不相同,这取决于你会走出多远。现在,你是我的学徒,学徒的意思是,我会传授给你一些东西,而你要暂时为我服务。”

    尤尼与起司对视着,木然的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师傅的意思。灰袍的言语并不完全是靠单词和语法来传递意义,它其中包含着更直观的信息,即使语言不通且心怀敌意的人,也可以从中懂得一二。

    不过这也让起司察觉到了这位学徒另一个有趣的地方,他那过于木然的表情。那不尤尼变的痴傻的标志,恰恰相反,这种表情说明男孩正在全身心的被魔法所影响,本来只是用来稳定情绪和传递信息的法术发挥出了远高于其本身的效果。

    这是种天赋,至少在起司看来是如此。魔法并不是对人人都有效的,面对狼行者,大部分法术会失去应有的作用,同理,在任何种族中魔法,尤其是不通过介质直接作用于生命体的魔法都会受到各种影响。

    如果对方对法术心怀抗拒,法术的效果就会打折扣,如果对方被恐惧和惊讶占据了思绪,一些法术甚至会直接失效。这也是为什么在过去对同伴的施法中,起司总会强调让他们放松心态,激烈的情绪会让魔法无法起到效果。

    可事有两面,有人天生对魔力有所抗拒,就有人天生容易受到魔法的影响。后者往往表现出超越其他人的敏感,艺术家中这样的人就不在少数。对于这样的人来说,魔法会更轻易的进入他们的生活,至于造成的后果则好的或坏的都有可能。

    尤尼就是属于这种情况,他的身体对外来魔法有着较高的接受能力,这让他很适合作为魔法的受术者。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个施法者的好苗子,释放和接纳,这两者是不同的概念。

    起司见状停顿了一下,他的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并深深的扎根在那里不肯离去。于是法师只好尝试着去思考这个念头可行的程度有多少,并很快得出结果,

    “在正式开始你的训练之前,还有一次测试要实行,你必须通过这个考验才能证明你有资格走上这条路。而鉴于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所以我很遗憾的通知你,你没有权利拒绝这次测试,你只能接受并通过它。而且我保证,这不会是你所经历的最后一次测试。”

    尤尼露出不安的神情,他的内心波动因为魔法的缘故而被外放到身体上,即便他不说话,起司也能对他的想法有个大概的把握。但法师却没有对这种掌控别人的感觉感到愉快,他甚至有点厌恶眼前被魔法影响的孩子,因为这让他想到无自主意识的傀儡。

    一些施法者确实很喜欢搜罗这样的傀儡,不论是作为仆人还是施法的道具甚至**魔力容器,他们都有着魔法造物无法竞争的廉价优势。可那仅仅是作为物品,不是一个独立的生灵。

    思考,思考才是生命存在的意义,这是灰塔的训练给起司造就的价值观。如果一个生灵没有去思考,那它所拥有的生命就是一种浪费。

    时至今日,许多在灰塔中养成的习惯和观点在一次次的遭遇中受到了挑战,可唯独这点是起司至今坚信不疑的事情。现在,既然他也有了学徒,那这个学徒也应当懂得这个道理。这次的测试,就是个好机会。

    “那么,是时候告诉你这次测试的内容了。你要跟着我,一同前往河流之下。我不求你能帮到我什么,只有一个要求,活着回到岸上。”

第三百八十八章 灰袍的训练

    “这太残忍了,你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孩子和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他还是个孩子!而且他这么虚弱!你实在太无情了!”

    女人歇斯底里喊叫的声音几乎要刺穿矮人建筑的墙壁,让那些建筑大师们对自己的隔音设计自残形愧。这可能就是她信奉的神邸赐给她的能力,光用喊叫就让人崩溃的能力。

    起司大概两秒后才反应过来她在喊些什么,而且同时他的脑子里还有着嗡嗡的回音。把尤尼留在隔壁是正确的,那孩子就算能接受得了魔法,恐怕也接受不了这种刺激,这可是用多少个稳定心神的法术也没法抵消的破坏。好在使者也不是要真的伤害他,她只是反应过度,非常过度。

    “女士,请你先保持安静,你的声音实在是让人有些,嗯,头晕目眩。”凯拉斯捂着自己的耳朵,对对方说道,接着转向起司,

    “不过她还是有说对的地方的。你要给学徒试炼,这没什么问题。可你接下来要和陌生人一起行动,身边再加上一个拖油瓶,对你对他都不是明智之选。”

    猫妖精的话也是在场所有人的意思,如果只是起司独自行动的话,鉴于法师那丰富的知识和令人无法捉摸的法术,他们还是有信心的。

    但尤尼?男孩在不久前还只是在下层区挣扎求生的游民,即使现在被起司稳定住了兽化病的状况也很难想象他能起到什么实际作用。就算起到了,恐怕也是负面作用。这让人很想不通,按理说发起这次行动的起司没有任何希望行动失败的理由,可他的决定却偏偏活似是故意不想让行动成功,这太矛盾了。

    “矛盾吗?我觉得不会。”灰袍接受了同伴的质疑,露出些许笑容,“你们不必担心我,因为比起保护我的徒弟,我会优先保护自己,或者说必要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的把他当成是挡箭牌。这也不是冷血或是其它什么怪癖,人是我费了那么大力气救活的,我也不希望他轻易的死。问题是,他要做的是我的弟子,是要被训练成灰袍的人。在我的记忆里,我并不是最后一个开始受训的灰袍,可我确实是最后一个成年的灰袍。”

    是的,灰塔的训练从来都不是比拼脑力和努力那么简单,那是生死之间的考验,是让那些连死亡具体是什么都没能意识到的孩童去接触死亡,与死亡为玩伴的可怖行为。

    现在想想,恐怕也只有在那种环境中成长起来的人,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去切割开同类乃至朋友的身体,只为了看看里面的构造或疾病与魔法造成的影响。受训的灰袍学徒在外人看来可能都是疯子,可对于一群疯子来说,正常的人或许反倒不正常。前提是,他们能看到那些人。

    起司看到了,他走出了那座囚禁并培养自己的高塔,遇到了外面的人,懂得了自己错过了什么。于是他开始变的“正常”,开始在每一次解剖前内心迟疑,尽管这种迟疑只有非常短暂的一瞬间,早已熟悉了过程的身体就会主动帮他完成下刀的步骤。

    到目前为止,他都不认为这是一种劣化,相反,如果一个人与世俗接触这么多之后还能保持灰塔中那般冷血的作风,那才有问题。而现在的问题是,要训练出自己这样的灰袍,就不能太温和。

    “那也太…”凯拉斯想说什么,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他理解像起司这样在这种年纪就掌握了如此多的知识与力量的人是绝不可能不付出代价的,所获得的越多,付出的代价只会更多。而且话说回来,尤尼确实是起司捡回来的,并且一开始就说了要收这个学徒,那么怎么做都是他的事。

    阿塔拍了拍猫妖精的肩膀,对后者轻轻摇了摇头。有些话不必说,有些问题也不必问。起司的话说的明白,他是要给予学徒试炼,不是让学徒去死,那么显然在法师心中,这一趟旅程不是必死无疑的。

    甚至相反,一定是有所余裕才能将其当成一次考试,连考试者自己都不确定的东西,怎么能拿来考别人呢?当然此行凶险万分是肯定的,学徒必定是九死一生也是肯定的,区别只是,九死一生与十死无生之间,尚有的那一线生机。

    “好了,不要再说这个问题了。除了我这边之外,你们也要在明晚出发,这是你们两队人的集合地点,到时会有人带你们去往敌人的所在。”起司说着,拿出两片布条,上面分别写着两个地址,他仔细辨认之后才将这两张交给凯拉斯和剑七,显然是不希望他们两队人走错地方。

    “怎么,不能一起集合再分开行动吗?你找的来的都是什么人,做事这么畏首畏尾?”猫妖精颇为不满的看了眼地址,那地方离这里不是很远,“而且为什么要选晚上?你应当明白这些东西多数是惧怕阳光的,在白天行动不是更合适吗?”

    “你说的很对,不过你得考虑到队伍里有吸血鬼时的状况。你不能指望着那些家伙做好防晒措施。”起司耸耸肩,一次性回答了两个问题。

    “吸血鬼?你确定吗?你怎么会…好吧,是哪个家族的?会在这里出没的血族,黑血吗?”凯拉斯的脸皱成一团,但很快就无奈接受了现实。吸血鬼往往对他们的领地了如指掌,而且不喜欢乱跑,如果要说有什么族群最适合做当地向导,那必然是血族。前提是,你不会被他们当成是晚餐。

    “不,一个,恩不,两个巴拉克家的。”起司没打算隐瞒荣格的家系,凯拉斯他们才是他的同伴,幽河只是暂时的合作伙伴,如果行动时发生意外,那阿塔他们就很有必要知晓这些信息,以防止被作为牺牲品。只不过,就连出身灰塔的他对巴拉克血族的了解也不慎详细,其他人就更加可想而知。

    果不其然,凯拉斯听到这个名字后再次露出了不安的表情,

    “你这说了等于没说,谁都知道在隐世六族里巴拉克的隐秘程度是最高的,甚至大部分人连他们的家族名都不知道。也真亏你居然能在这几天内就找到那些家伙,他们可是有名的禁欲主义者,老练的吸血鬼猎人也很难发现行踪。”

    “至少,这对于敌我双方都是如此。而且巴拉克血族的能力到底是什么,这次你不就有机会亲眼见证了吗?这么一想,我还挺希望和你换一下的。”

第三百八十九章 荣格的队伍

    “是嘛,他把你们分到了我这一组。有趣的决定。”当阿塔和凯拉斯来到布片上写着的地点后,不知多久前就藏身在阴影里的精灵走出了黑暗,夕阳的光芒下,他的头发和皮肤都显现出异样的色彩,唯有那双瞳孔里的鲜红格外清晰。

    与平时不同,此时的荣格穿着考究的礼服,光亮的皮靴和金属纽扣都表现出这套衣物的不菲价值。更别说那身标志性的高领斗篷,这形象几乎是民间传说中吸血鬼的具现化,看来他没打算隐藏自己的身份。

    “但我们可没听说是要和一个穿着戏服的精灵搭档,难道我们今晚的目标是要在舞台上表演歌剧吗?”凯拉斯毫不客气的讽刺道,他才不在乎什么巴拉克血族,对于这只黑猫来说,这世上只有很少几个对象不会成为他的笑料,而这其中甚至不包括他自己。况且,他对法师的安排也不是很满意。

    “也许我们是该去演戏。你看,我是个装腔作势的吸血鬼,而你是只穿衣服讲人话的猫,加上这位美丽的小姐,我敢肯定不管演出何种的烂剧都会成为轰动一时的谈资。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起司先生,他和他的小队给这座城市增添了更多的色彩,而我肯定其中最明亮的一抹,定是您的眼眸,尊敬的女士。”

    荣格右手抚胸,对着阿塔轻施一礼,他毫不在意猫妖精的批评。做作,往往是无法理解礼节背后含义的人的借口,优雅的贵族不会因此改变。

    阿塔略微皱了皱眉头,她不喜欢吸血鬼,在到苍狮的路上,一只吸血鬼袭击了好心载她一程的商人,她因此对这个族类没有好感。况且,她也不享受荣格的恭敬和赞美,那在她看来过于虚伪,看不到任何可以称之为诚意的东西,

    “我没有做任何值得您行礼的事情,所以请您把我当成普通人好吗?”

    “啊嗯,那可不行。我个人是非常喜爱人类礼仪的,我的种族,我是说现在的,也让我时时要关注这些。而您贵为公主,怎么能不让我另眼相待?更别说,您登基的日子很可能就快到了,不论是作为妖精们的女王还是王妃,您都会是远比世俗国王尊贵的存在。能和您见面交谈,将会是我不值一提的生命中值得被铭记和夸耀的大事。”荣格夸张的说道,但目光里丝毫没有他言辞中的荣幸,这个家伙可能确实适合舞台,他太会表演了。

    现在阿塔和凯拉斯更讨厌他了,一个会用这种方式来戳穿初次见面之人身份的人,真的很难让人产生好感。可除了厌恶之外,他们也确实得在意,之前从起司嘴里听到的消息不算,就凭这人可以轻描淡写的说出阿塔的身世就足以说明他在这座城市中有着不小的势力。

    不对,光凭奔流之中的势力可没法查清楚妖精国度的状况,或者说,任何世俗世界的势力,哪怕是血族,都不该清楚妖精的政治变动。这已经不是势力的问题了。

    可能是察觉到自己的话语对两人的影响,荣格的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他知道起司把这两人放到他这组中的意义,因为以灰袍手上的人员来说,除了法师自己之外,最能对荣格造成威胁的,就是手握弗拉克拉格的阿塔,而他也相信起司肯定告诉过这两人,在必要时可以对自己出手。

    这很好,非常好。和这样的人合作才有意义。吸血鬼转身张开双臂,身后的披风随之展开,犹如蝙蝠的翅膀,“那么,请允许我介绍我们此次行动的其他成员。毕竟这次任务关系重大,除了我们之外,当然还需要一些炮灰,我是说,协助者。他们都是我精心挑选的成员,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嗖!”话音未落,一枚银箭就从荣格的额头穿过,只是被射中的头部很快变得虚幻,吸血鬼真正的脑袋早已偏到一边躲过了射击。

    “真是性急,亲爱的,你这样是永远没法击中靶子的。”荣格摇了摇头,侧身让出了视野,让两人能看到射箭者的样子。那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左右的女性,她的金色头发被扎成马尾侧在脑袋的右后方,身上穿着介于猎装与铠甲之间的衣着,手持一把十字弓,显然刚刚的银箭就是出自其中。

    “容我介绍,这位是爱丽丝,爱丽丝·某个被灭亡的贵族姓氏,你看,当封爵的王国不再,贵族也就失去了其意义。可怜的爱丽丝就是如此,她尝试着夺回祖先的荣耀,却搞错了复仇的对象,错把我这个好心人当成了仇人。不过除此以外,她是个好姑娘,可能会和阿塔小姐聊得来。”

    如戏剧中的旁白,荣格事不关己的将手伸向那位被称为爱丽丝的女性。后者朝他啐了口吐沫,走过来去捡那把银箭。她路过阿塔时盯着后者看了几秒,不过没说什么。

    “哦,除了这套路化的出身之外,她还是个射术过得去的猎人,猎吸血鬼的那种。只是鉴于这座城市里没有那么多吸血鬼可让她狩猎,所以她不得不接些其它的活儿来糊口,得益于此,她对付邪教徒的经验还挺丰富的,我会把她找来就是出于这个原因。绝不是想要接着这次机会解决掉这只恼人的可爱的小虫子。”荣格看着爱丽丝的背影,用轻柔而诡异的语调说道。后者的身形一滞,但很快就恢复了动作。她捡完箭矢后就站到了阿塔身边。

    “从远处提供支援的箭手很重要,但能为箭手争取射击空间的人更重要。接下来请让我隆重的介绍奔流地下搏击场的冠军,曾经完成过九十八连胜却在第九十九次战斗中被对手拧断了胳膊的大明星,乔先生!”

    随着声音走出来的男人身形消瘦,看起来比尤尼好不到哪去,他的右臂上有着狰狞的缝合痕迹,可粗暴的治疗却没能挽救这条手臂的功能,让其在主人走动时无力的摆动,就像连在身体上的丑陋肿瘤。

    乔的表情就和他的身体一样,充斥着溢于言表的无力,虚弱以及消沉,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像可以作战的样子,更别说是担任队伍的先锋。

    但阿塔和凯拉斯却不这么认为,在他们的眼中,爱丽丝的情绪像是一团流动的火,充满着活力和激情,而乔,他的情绪像是木桶,里面装满了火药的那种木桶,这个人极度危险。搏击场冠军用他的左手对两人挥了挥,算是完成了招呼,接着就站在原地看起来一副快要累倒的样子。

    “好了,介绍完了这两位,就该请到我们的第三位队员,他身手矫健,活动敏捷,是奔流著名的飞贼,如果我们需要溜门撬锁,鸡鸣狗盗,那他绝对派的上用场。我说的对吗?嗯…我希望你能站出来给我们的同伴见见面,嗨?”

    “你如果是在找那个矮精,他刚才喝多了,现在估计正在那堆东西里打呼噜吧。”爱丽丝用清冷的声音说道,手指指了指街角的一堆木箱。果不其然,听力较好的几人能从中听到均匀的呼吸声。

    荣格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我就知道不该让他带着酒壶。”

第三百九十章 公主与女王

    把矮精飞贼从木箱里弄出来还是稍微费了些工夫的,原因有两个。

    第一是矮精的身材实在是诸多智慧种族中属于小的那类,恐怕传闻中矿坑里的哥布林都要比他们大一些,加上作为飞贼的这位身形在矮精中都算是瘦小的那类,要找到他就更加不容易。

    第二,当凯拉斯把那个大概人类孩童大小的人形生物从木箱的缝隙里扒拉出来之后,他们发现这只矮精的身体异常柔软,像是没有骨头一般,这种状况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猫。

    矮精当然不是猫,严格来说,他们也不是精灵或是妖精,这些奇妙的生物更像是开化了的哥布林,尽管这种说法几乎会让每一个矮精怒火中烧。

    不过大部分情况下,见到矮精可比见到哥布林好多了,绝大多数矮精都是天真烂漫的,他们的善恶观与孩童类似,对所谓的正邪并不甚在意,矮精可以和任何人交朋友,因此也能生活在各个种族的聚集地中。问题是,这些小家伙原始的善恶观同样也让他们容易受到关联者的影响,或者说,被带坏。

    眼前这个矮精就是其中的典型事例,他的嘴巴里满是烂牙,身上的酒气和臭味让人几欲作呕,那些不知道是因为糟糕的生活习惯而变的稀疏,还是因为不修边幅而自然生长的毛发在他的衣物无法覆盖的地方弯曲的晃动。他像是一团从酒馆外的阴沟里掏出来的不明物质混合物。

    “哦,这太恶心了。爱丽丝,水。”荣格捏着鼻子用手指指了指地上的矮精。站在阿塔身后的箭手则不情不愿的从猎装的腰带上解下一只金属的小酒壶,她走到矮精身边,将酒壶拧开,把里面的液体倒到矮精的身上。

    随着一阵难以言说的声音,从酒壶中流出的清澈液体在矮精的身上变成浑浊的颜色,进而从水般的状态变成粘稠的油脂,到最后几乎变成了某种固体。但随着那些固体从矮精的身上掉落,原本恼人的气味全然无踪。

    “圣水,实际上既不神圣也不是水,一种炼金术的副产物。它的作用是像你们看到的这样快速吸附颗粒然后变成凝固块,一些药剂师用它来提取成分,但被吸附的东西往往会紧密的黏合在一起,导致提取物无法再被加以利用。但到了杀手手里,这就成了消除自身气味的好工具。”吸血鬼像两人解释道。但这种解释显然并未得到所有人的认同,就比如非常自然的拿出这种合剂的爱丽丝,她用异常危险的眼神瞪了一眼荣格。

    “并非是杀手才会用它,这座城市里嗅觉敏锐的生物太多,所有希望隐藏自己的人都会囤积这种药剂。”女猎人显然对将她归于杀手之流不满。

    荣格只是耸了耸肩,脸上在很短的瞬间露出讽刺的笑容,那仿佛是在感叹爱丽丝的坚持是多么愚昧。她是猎人,对于她的猎物来说,她不是杀手又是什么呢?只是这位正义凌然的女士显然还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她一直相信,自己是委托人安宁生活的捍卫者,一个斗士,并将通过这种战斗来取回先祖的荣耀。

    这是多么幼稚又可爱的想法啊,这种单纯的梦想比任何美酒都令人心醉,因为在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里,也一同混杂着最纯真的东西。

    “性格恶劣的家伙。”凯拉斯活了很久了,久到他在看到荣格脸上一闪而逝的表情后就立刻反应出对方的想法。这样的人,他见过不少,大多都是些位高权重又不太正常的存在。可眼前的吸血鬼如果只是这样因为活了太久而扭曲了心智的变态的话,似乎还不足以让他与灰袍有这样密切的合作。

    “唔…我的酒呢?”谈话之间,躺在地上的矮精已经醒来,似乎随着身上的酒气被清除,他的理智也摆脱了酒精的影响。矮精醒来后没有去管周围的情况而是第一时间开始摸索身上,在终于碰到了那只熟悉的酒壶后才长出一口气。他这才渐渐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和正在做着多么不合时宜的事。

    “抱歉抱歉,各位老爷们,我等的太无聊了,就先喝了口小酒,没想到嘿嘿…”矮精的声音带着浓厚的烟酒味,因为饮酒过量导致的哑嗓从这个身材矮小的生物嘴巴里发出来实在是有些违和。更别说他在站起来之后就立刻如弄臣般对在场的所有人都点头哈腰,实在是让人难以心生好感。

    可在这种情况下,阿塔仍然走了过去,她的目光异常清澈,看着矮精的视线中没有掺杂任何隐藏起来的东西,“这位先生,请问您的名字是?”

    “烂牙,女士,他们都叫我烂牙。”矮精像是炫耀似的露出满嘴的牙齿,其中确实有很多都呈现出了被腐蚀的状态,更是有不少已经空了。

    阿塔盯着那口牙看了一会,就在爱丽丝想要把她拉开的时候,女剑士却露出了笑容,“我不喜欢这个外号,所以我想听听您本来的名字。”

    “…钢牙,女士。我们矮精不喜欢使用人类的姓名,更趋向于将自己引以为傲或喜欢的东西当做名字。如果您坚持,钢牙是我的族人叫我的名字。”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面色复杂,而且在说完后立刻露出了后悔的表情。他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对着一个第一次见的人类女性说出了那埋藏在心底的秘密,那个他已经不愿意再向任何人提及的名字。或许是那双眼睛有着某种魔力,或许她根本就是个女巫。矮精飞贼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钢牙先生,很高兴这次能跟您合作。”阿塔露出诚恳的笑容,甚至还主动去握了下矮精的手。这举动几乎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搞傻了。

    “我就说她是位公主,还没开始行动,就已经开始为自己物色骑士。”荣格用轻佻的口吻做出评论。在他看来,女剑士是在表演,她试图用虚伪的善良来收拢这支队伍的成员。这种人他见过不少,因此他言之凿凿。

    “公主需要骑士来保护,女王却不需要任何人守卫,她反过来保护所有人。你最好搞清楚其中的差别,蝙蝠。”凯拉斯低声反驳道,他是看着阿塔长大的,他知道这个女孩拥有着怎样的心灵。因此,他自愿站在她的身边。

第三百九十一章 学徒的着装

    “能给这孩子找件衣服吗?”起司拉着他的学徒走出房间,来到查林德的面前。后者对刚刚气势汹汹出去的其它小队成员还没摸清楚情况,此时被起司一问就意识到了事情可能会变的很严重。倾巢而出,而且是主动的抛弃铁毡大道这个安全的据点。要么,是他们惹得麻烦太大。

    要么,是他们觉得那麻烦还不够大,所以决定主动出击解决掉麻烦的源头。不过事实是不论哪个是对的,对于此地的老板来说都无所谓,反正房钱早就付清了,他们要去哪里是他们的自由。

    只是,看着跟着起司亦步亦趋的男孩,矮人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他不是没见过兽化病的病人,可他从未见过像这孩子一样身上具有着如此之多动物的特征却都不明显,甚至还能自己走路的。因此他愣了几秒才开口说道,“嗯,恐怕有些困难。”

    似乎意识到了这句话可能会被理解成对尤尼的歧视,查林德很快接着说道,“这小子太瘦弱了,就算在身高上能穿得上我们的衣服,多出来的部分也会让他像是面行走的船帆。你如果是真想给他找身合身的衣服,得去你们人类的街道上找。虽然我也很怀疑那些店面里是不是会有合适的。”

    矮人的疑问很有道理,以学徒此时的体型,恐怕整个奔流也找不出几件合适的衣物给他,倒是矮精们的衣服可能会合适,但那样身高又不可行。起司点点头,这个问题他也想到了,不过灰袍从来不是等着使用成果的人,他们创造成果,“先给我一套长短差不多的吧,宽窄的问题我再想办法。”

    查林德没花多久时间就找了一套矮人的衣服给尤尼,如果说上衣让这孩子显得像是一根衣架柱的话,那裤子则根本无法拴在那干瘦的腰上。法师微微眯着眼睛,没有说什么,向矮人道了声谢就领着不得不提着裤子才能勉强走路的学徒去到了街上。

    可能是街上较为嘈杂的氛围让人有了安全感,尤尼这才终于鼓足了勇气,小声向他的导师说道,“不,不需要给我衣服的。我穿成什么样都可以,之前也有过很长时间不穿衣服。”

    可能是喉咙部分的变异导致,男孩说话的声音和腔调都有些奇怪。起司没有立刻回应他的学徒,倒是很欣慰的想到这孩子至少还会使用语言。尽管那些用词和语气所带来的声调变化都透着怪异,但那都是可以调整的。

    人对语言的敏感性是需要从小培养,那些由野兽养大的孩子通常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来重新做语言训练,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学徒在这方面浪费时间,要成为一名灰袍,他要学习的东西已经太多了,课程上最好只选择必要的部分。

    两人的脚步没有停止,他们走在石砖路上,听着矮人和他们的机器所发出的阵阵轰鸣。尤尼一开始表现出了害怕,但当他发现即使害怕,自己也必须跟在起司身边,没有躲避或退让的余地后,就不得不去接受和转化自己的恐惧。

    很多时候,人并非是本来就不害怕,而是他必须勇敢,因为身后有无法后退的理由。就在学徒快要适应周围一阵一阵的声音和呼啸而过的矮人后,披着灰袍的人却停下了脚步,他们停在一间店面门口,一间满是挂毯的店。

    “跟我来。”起司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等学徒反应过来就钻进了藏在挂毯之中的店门。尤尼犹豫了几秒,在耳边传来推车的车轮从地上摩擦而过的刺耳响动时下定了决定,跟着导师的身影也消失在了五颜六色的挂毯之中。在店内,法师已经和抽着水烟的矮人女**谈了起来,“我需要一张三尺左右的挂毯,做过防水处理,熊皮或是其它猛兽的皮革,最好是纯灰色或灰色面积较大的。价钱在这个数的范围之内。”

    店主,也就是那位老妪放下水烟沉默了几秒,目光同样在尤尼身上扫了一遍。水烟被放到椅子边的小桌子上,她缓缓起身,走向店的内部,“你等一下,我记得有一张一个世纪以前进货的毯子和你的需求接近,是个领主在变卖自己家产的时候卖出来的。我觉得挺不错就收了下来。”

    能轻描淡写的用世纪来计量时间,并且牢靠的记住那些时间中发生的事情,这是人类无法做到的。可如果仅以人类的视角来审视这个世界,那这个世界该有多么单调啊。

    老妪片刻之后就从毯子里钻了出来,手中拖着一卷毛毯。毛毯的重量可不轻,能这么轻松的将其拖拽,看来她也绝非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温和。随着毛毯被展开,时隔了一个世纪的重见天日没能让这张毯子变的破败,想来也是因为它的收藏者有细心的保养。

    “这是人熊的皮。”起司在看到那张毯子时,眼睛就已经泛起了淡淡的蓝光,等他摸到那些毛发,声音中不自觉的带着几分颤抖。

    人熊,或许可以被理解为是狼行者的熊类翻版。区别只是他们的数量极为稀少,大多单独生活,转化方式也比狼人通过啃咬来的复杂和神秘的多。但相对的,人熊的作战能力是可以让狼行者部族退避的存在,一头人熊往往就能从内部摧毁一座城堡。

    而且当他们处于熊的状态时,几乎不会被任何外力杀死。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地区的传说中会出现人熊和披着熊皮的蒙皮者重合混淆的情况,他们在这方面有着不相上下的能力。传说中被杀死的人熊,大部分死于自己的人类爱人之手,也就是在夜晚变成人形熟睡时被枕边人所杀害。

    这也是为何起司在见到这张毯子时会表现的这么激动,因为变成人形的人熊,显然不会有这样的皮革,被制成了挂毯的这位,是在作为熊,或介于人与熊之间的状态时被击杀。只有这样,也只可能是这样,他的皮才会以如此形式被保留下来。而通过老妪的描述,完成这项任务的很可能就是那名没落领主的祖先。将自己的敌人或猎物制成战利品,是许多人都会有的嗜好。

    “难怪我一直不喜欢它。这张毯子和其它的不一样,它里面满是怨念和恨意。老实说,如果你知道了这些之后不想要它我也能接受。”

    “不,这样就好,简直好极了。怨念是对抗魔法最强烈的情绪之一,加上人熊本身就有对魔力的抵抗力,虽然不及狼人,但它还有其它东西。但必须很小心的处理它,发酵了上百年的恨意会让披上它的人重新变成野兽。那就不好了。”起司的手在毛毯中划过,留下一条条痕迹。

    “你说披上?这毯子太重了,如果是当成是被子可能还好,可作为披风就…”老妪还想说什么,话语却被眼前的景象打断。

    只见法师身上的灰袍无风自动,他的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幽蓝色光晕,披着袍子手握提灯的老鼠纹章在他的衣物上浮现,并且做出与起司相同的姿势。

    “尤尼!站在那里别动!”随着一声轻喝,起司的口中开始念诵不知名的咒语,他的右手在毛毯上狂乱的舞动,将一根根毛发拔下来扔到空中。那本来是不可能的,毛毯上的毛都是经过处理与皮革死死的黏合在一起,怎会如此轻易的脱落?

    魔法,唯有魔法能有此效力,那些被扔到空中的毛像拥有了意识的鸟,随着无形的风吹向站在原地害怕的说不出话的学徒。一根接一根的毛发附着在他身上的那间矮人衣服上,不,不是附着,而是像虫子般钻进布料之中!

    “嚎啊!”充斥着愤怒的熊吼自无明之处而来,恐吓着做出亵渎它遗体举动的起司。但法师对此浑然不惧,他面对着毛毯,张开嘴,从中发出无声但更加可怖的吼叫。于是那抵抗被瓦解了,毛毯上的熊毛不再难以处理,它们任凭灰袍施为,从本来的基盘上转移到另一处。

    随着毛毯渐渐变的光秃,尤尼的衣服完全变了个样子,原本不合身的布衣被扎紧,熊毛在与原来布料的结合中改变了它的样式,现在的衣物就像是根据尤尼的体型量身定做的那么合身。那些杂色的毛发被隐藏,只露出纯正的灰色部分覆盖在衣物的外面,当毛毯上的最后一缕熊毛融入衣物的边角,起司的施法也到达了尾声。

    “听着小子,衣物当然是重要的。我们与那些被称为野兽的生灵最显著的区别就是,我们穿着衣服。它既有功能,本身又代表着身份。作为我的学徒,你不能赤身**。这件衣服会让你免受寒冷和其它一些东西,但它不是真正的灰袍,它还不完整。而我不打算一次性将它加工完毕,就当是留给你的课题吧,看看你能否控制住这件衣服,还是说,你会被它所吞噬,变成一头野兽,像你本来应该变成的那样。”

第三九十二章 学徒的规则

    起司用人熊的毛混合着矮人的衣服给他的学徒做了一身行头,只是这位强悍的施法者显然没有在服装设计上有所研究,至少在衣着的外观上,他仅仅只能停留在审美的阶段。

    如果说尤尼上衣的毛发质感让他看起来瘦弱的身形不那么明显,反倒加上了几分彪悍的野性的话,那他裤子上的毛发就让这孩子看上去活似是个野人。或长或短的熊毛随机分布在衣物上,没有规律也没有章法。这样的衣服可能很实用,但肯定不会让人尊重。

    “唉,所以说啊,你们这些男人都是这样。”目睹了起司将毛毯变成衣物的矮人老妪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用抱怨的口吻说道,“除了你们自己的那套理论之外什么都容不下。我家那老头子也是,就只追求更大的宝石,更好的切割,从来不关心他送我的那些首饰根本没法和衣服搭在一起。你们啊,都太偏执,偏执在自己的那个领域里,一退出来就变的和孩童无异。这样也能叫衣服,穿出去不是让人笑话。”

    起司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脸颊,同样的话他好像也从爱尔莎她们嘴里听过。这也是确实的,他对于这类比较没有明确答案的问题总是会表现出漫不经心的态度,倒不是他认为其不重要,而是在没有目标的情况下他不知道该朝着哪个方向展开思考。

    而很显然的,他认为没有答案的事情在别人看来恐怕并非如此。老妪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支剪刀和一些皮绳,在尤尼的身上修剪编制。法师没有阻止,衣物已经完成,此时对外形的修改并不会影响其效果。

    当两人走出这间毛毯店的时候,起司的身上还是那席标志性的灰袍,可他身边的尤尼却变了模样。原本散乱的头发被皮绳扎成颇有矮人风格的多个发辫,其间散落下来没有处理的头发恰好遮挡住了额头微微凸起的鹿角。毛皮制成的衣物上打着一个又一个相扣的绳结,沿着两肩一直延伸到袖口,背后和胸口更是被那些矮人绳结弄得如同甲胃一般,恐怕寻常的小刀都不一定能割开这些环绕在衣物上的绳索。

    至于裤子,大体上来说还是延续了上衣的风格,但老妇人还是裁剪下了一些毛毯剩余的皮革部分来作为材料,让整体看上去平滑了很多。若说问题,那就是这样的衣物相当于把多半张毛毯都穿在了身上,重量绝对不轻。

    以学徒的身体状况,其负重不亚于让一个正常人穿着一身重甲行走。只是尤尼的样子看起来并无大碍,别说走不动道,穿上了这身衣物的他不仅身体挺直了一些,就连眼睛里似乎也有了光亮,脚步较之前有力了许多。

    起司自然知道其中的原因,就像他之前说的,人熊的皮草可不仅仅只有保暖和御寒的效果,它会给予穿戴者力量,同时也会腐蚀穿戴者的心智。前者比较显著,后者则往往需要一个比较长的过程。

    目前尤尼只感受到了力量,当他对此欣喜乃至对其产生依赖的时候,心智的腐蚀也就开始了。不过,法师没有要毁掉自己学徒的打算,要驱除这件衣物中的怨念不是件困难的事,如果此事过后它还有继续存在的必要,起司就会再深加工一次。

    再者说,有些事不必法师操心,自有人暗中帮助。那位老妪在学徒身上编制的绳结可不是随便编编。就像起司在草原上见到的那些象征着蠕虫邪神的绳结一样,类似的以绳索打结来作为标志和符号进而产生作用的情况在各个种族和文化中都不是个例,据说在语言和文字被发展开显以前,结绳记事就已经被使用。这种古老的记事方式赋予了绳结意义,让它们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魔法符号,就比如尤尼胸口上那个大大的矮人铸造神绳结。

    “等我们回来,你要去找那位女士将你身上这些绳结的系法学会,那将会是你的第二次试炼。”起司看着前方,突然说道。

    学徒懵懵懂懂的点头表示明白,他还不懂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不过现阶段他只需要知道无条件的服从起司的要求就好了,毕竟这个灰袍人给了他衣服,住所,食物和活下去的身份。对于这个孩子来说,现在没什么好再奢求的,他十分有限的经历让他想不出这样的生活还有任何不足。

    在这样简单的思考中,他前面的脚步停止了,尤尼抬起头,看见了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生物,他的上半身是个男人,下半身却长着毛发和蹄子。

    “你们来晚了些。”喀戎歪着脑袋看了看起司身边那个穿着颇有矮人风格的人类男孩,语气里倒是没什么不满。他是这次负责将起司和他的跟班带到指定集合地点的人,为此幽河支付了一笔合理的佣金,不过用的是其他的名目,而老练的马行老板也早就清楚不要对自己的每笔交易都深究下去。

    “路上去买了身衣服。”起司耸耸肩,他很高兴荣格雇来的运送者是他认识的人,同时也深刻的认识到这不会是意外。幽河的力量注定它可以监视起司在这座城市中不依靠魔法去接触的每一个人,并以此来反向推导出他的诉求和其它东西。

    这不全是坏事,自然也不算好事。但至少在幽河的利益与灰袍相同时,它很方便。因此不需要起司特意去寻找,就有相熟的马行老板来亲自为他赶车,赶的车也是一辆外观与大小都恰当好处的四轮马车。

    “嗯,这确实有必要。虽然我不知道也无意知道你们到底要去干什么,但行头不论什么时候都能起到作用。就像你不会直接牵走一匹带着马鞍的马一样。在我的家乡,偷盗牲畜,尤其是马匹,是会被判处死刑的。所以有不少故事里的可怜人,都是因为碰了被故意摘掉马鞍的马被杀死。你看,规则总是会被利用,被好人利用,被坏人利用。”半羊人摊开双手,唾沫横飞的说着故事。起司却只是将一枚钱币塞进他的手中,拉开了车门钻进去。

    待他和尤尼坐稳之后,马车也在轻声的吆喝中缓缓开始移动。年轻的学徒显然是第一次称作这种交通工具,他的双手按在座位上,面露紧张。起司默默看着他,而后者也很快意识到即便不去扶着任何东西,他也不会被甩出去,因为他的导师用身体证明了这一点。

    “关于规则,我想还是给你提前说上两句。我们待会会见到一些人,他们每个都有自己的规则,但那些规则都是他们的,当你需要与他们相处时,尽可能遵守它。可如果它超出了你的底线,不要犹豫的从它和他的主人身上踩过去才是最正确的做法。而现阶段,你的底线只有两个,一,活着。二,看着我,能学到多少学到多少。如果有人要你死,跑。跑不了就找机会宰了他。如果有人要你离开我的身边,那大概和要你死是一个意思。明白了吗?”

    在学徒点头之后,起司满意的露出笑容,然后从长袍的夹层里掏出两样东西给他。其一,是枚护身符,其二,是根缝衣针。

第三百九十三章 抵达

    这辆马车很有意思,它显然是用来专门进行这种“脏活”的载具。几乎被封死的车窗,安静的轮轴,甚至车厢内故意被制作出缺漏发出轻微噪音的座椅,这些都可以认为是为了防止马车里的人通过记忆里来预测或估计马车所行进的方向和目的地而做出的设计。

    当然,这些细节也完全可能只是起司过度的被迫害妄想在作祟,毕竟不是谁都会费劲的去背下来奔流繁复的街区地图以及咋子心中默默计算马车前进的速度以及每一次转弯。

    事实上,起司也没必要这么做。喀戎是被雇来送他们前往集合地点的人,他必定会百分百按照荣格的要求来完成任务,而目前为止,那名巴拉克血族还没有会对法师不利的理由,再说他也知道集合地点在哪里。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可能灰袍把神经质般的警觉当成是进入临战状态的预热,也可能是他对那位半羊人驾驶者并不放心。不过这一切都没有被表露在他的脸上,在学徒看来,他的导师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目光幽邃根本捉不到端倪。

    “尤尼这个名字你喜欢吗?”起司突然开口问道,他的视线也随之落到了自己的学徒身上。这句突如其来的询问显然吓到了男孩,可他不敢惊慌。

    “我…分不清名字的好坏。之前也没有名字。”学徒低着头努力表达着自己的意思,他对语言的掌握还不够熟练,给他练习对话的机会不多。

    “这很好,你对名字现在还没有敏感性,也缺乏认同感,在这种情况下通过姓名来对你施法是很困难的。”起司的语气很平静,他的手肘撑着车窗边角,手掌在下巴上摩挲,随着手指划过下巴,本来已经略微生长出的胡茬消失的干干净净。在做完这件事后,他将那只是手伸向了尤尼。

    “姓名和身体的一部分,是最容易被拿来远距离施法的材料,被别人拿到,就和被人掐着脖子差不多。人熊的毛发能保护你的大部分躯体不会随意脱落出这些东西,但头部不在保护的范围内。我的魔法可以暂时抑制正常的生理脱落,而你则要注意收集起那些非正常状况下脱落的部分,至少要记得它们掉在哪里。这听起来很多余,那些被咒术杀死还不知道自己哪里犯错了的人也这么认为。”他说着,用手掌抹过学徒脑袋上的每一寸皮肤。

    这个过程显然让人不舒服,如果是个正常的孩子肯定会尝试反抗,但尤尼没有,他遭受过更多残忍的对待,况且之前起司已经向他说明了这么做的原因,“我们的敌人,到处都是吗?为什么现在才把我的,嗯,头发,绑在我的脑袋上?要是他们去住的地方偷怎么办?”

    孩童的语言大部分是问句,他们还不懂得这个世界的规则,或者说,还不明白这个世界本身是没有规则的,一切都必须要交给自身来判断。因此他们才渴求答案,抛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如果是克拉克,他恐怕不会回答这些浪费时间的提问。

    起司不是他的老师,他虽然崇尚效率,可反正他们现在也在移动的过程中,而他的学徒又是第一次表现出与他进行复杂交流的意向,因此他并不在乎多费些口舌来解答尤尼的问题。

    “问的不错。你开始有问题了,这是个好起步。这次,我会回答你,可以后你得试着自己找答案。你得记着,书本和教诲都不能让你全知,躬身而行方能理解透彻。至于刚才的话题,那当然是因为我们的敌人没有那么全能,他们并不能搜集到你平时掉落的毛发。而且毛发与主人之间的关系也不会是永久紧密的,这是个挺微妙的知识,要现在解释对你来说太复杂了。所以,你能猜到我为什么现在才对你施法了吗?”

    尤尼皱起眉头开始开足马力的思考,他的小脑袋还没法将过于庞大的事情统摄进来,但小有小的好处,既然他的老师已经发问,那答案肯定就在之前的对话之中。头发,施法,诅咒…

    “我知道了。是因为我们要碰到会诅咒的敌人了,所以您才不让我的头发掉下来被那些人捡到。”

    “说的不错。唯一的问题是,那些人还不是我们的敌人,他们甚至算是我们的帮手。只是这世上可信任的人实在是不多,帮手,也不一定是帮你。”

    起司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抹笑意,算是对学徒机敏反应的赞赏。他没训练过别人,在溪谷时的那种指导也是纯粹技术上的。因此,恐怕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在引导着尤尼学会思考的过程中,他感受到的那股快乐究竟是什么时候产生的。不过,这并不会成为学徒试炼难度下降的理由。

    “我们到了。”马车的车门被打开,半羊人朝车里的师徒说道。喀戎的脸上有些不爽,对于他这种毛发浓密的人来说,奔流浓重的水汽本来就够受的了,靠近水面的部分简直就是煎熬。如果可能,他是一分钟也不想多待。

    起司他们先后走下马车,车轮立刻开始转动朝着反方向而去。师徒两人站在木质的地板上,耳边满是喧闹之声。这里是码头区,换句话来说,这里是整个奔流最热闹的地方。法师看了看不远处的路牌,确认了他们的位置,喀戎没有直接把他们待到集合地,这也是提前打好招呼的。

    “跟我来,别走散了。”灰袍说了这句话后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身后的尤尼立刻跟上,就差攥着灰袍的衣角了。

    不过学徒的亦步亦趋其实还是很有必要的,因为随着起司的脚步逐渐放慢,他们周围的行人也开始越来越少,那些声音开始变的模糊,好像来自很远的地方。当他们穿过了某种界限后,整条街道上干脆一个人都看不见了。只有一座不知何时出现在街中心的喷泉,以及喷泉旁的几个人影。

    “他们到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全员巫师

    说话的是个女人,也是起司师徒第一个看清的人,她站在喷泉的正西方,和一个男人一起。这对男女都穿着类似的衣物,那是一种和起司身上的长袍类似,却明显是经过改良,变的更加便于活动看起来也更加干练的衣物。女人身上的衣服绣着狮鹫的图案,所谓狮鹫,指的是鹰头狮身带有翅膀的凶猛异兽,暗黄色的花纹在她的衣物上格外醒目,加上那一头金发,整个人都带着一种明艳的光彩。她的脸上满是自信,好像什么都难不倒她。

    和她在一起的男人脑袋上没有头发,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刺青,他的衣服上用暗红色的线绣着一条毒蛇,一条有九个脑袋的毒蛇。他的眼睛很小,但从中却能透出骇人的精芒。此时听到同伴说起司到了,嘴角露出了一个刻薄的笑容,目光如剃刀般刺向灰袍。这个反应也吸引了喷泉边的其他人。

    这些人里包括,一个戴着面纱的女人,一个戴着顶尖尖帽子的老人以及一对看起来相貌及其相似的男女。这四个人加上那一对总共六个便是荣格给起司找来的帮手,或者说派来的手下。面对这样的阵容,灰袍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他意识到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在场的这些人中,除了尤尼之外,统统是施法者。而第二件事就是,当初他第一次在幽河时和那位吸血鬼女仆交谈的关于施法者的话题,恐怕并不是真话,荣格肯定还有门道。

    不过现在不是惊讶的时候,在这些人审视着起司的时候,灰袍也在审视着他们。老实说,这还是他离开灰塔之后第一次和这么多施法者同时见面。关键是这些施法者还不是像女巫那样来自于同一魔法派系,他们身上所萦绕或散发出的魔力大相径庭,非要说类似的话,只有那两对男女之间比较接近。

    “你们终于来了,如果再晚一些,恐怕就会有人开始不高兴了。”带着狮鹫纹路衣服的女人走过来对师徒说道。她表现的很得体,虽然说的话不甚客气,但偏偏让人不会感到被冒犯。这是经过良好沟通训练的结果,起司曾经在马库斯见识过这一点,那位胖爵士也有能力让人对他升不起敌意。

    “我很抱歉,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路上出了些事耽搁了我们的脚步。”起司礼貌的做出回应,他对这些非灰塔体系中的施法者还是十分好奇的,要是可以和对方拉近些关系从而得知他们的法术体系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再者说,这次行动他还要靠这些人帮忙,没有交恶的必要。

    和女人在一起的光头男人跟着走了上来,他略微鞠躬表示问候,“这座城市里的变化量太多了,想要在这里保持步调确实很困难。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斯卡,她是薇娅,我们都是来自万法之城的高级教员。这次是因为互助合约来此为您提供帮助,顺便完成研究的取材。希望能合作愉快。”

    万法之城的法师吗?起司的兴趣一下被拉高了很多,虽然他不清楚所谓的高级教员是个什么样的头衔,但单从这两人可以在奔流活动并与幽河有所联系来看,他们的水平应该很有代表性。这就让他难以不对他们抱有期待,但他还不打算暴露自己要去万法之城观礼的目的,因为那可能会让事情变的复杂。灰袍点点头,“我是来自北方苍狮的起司。这次任务有一部分是因为我的个人原因而起,希望能和各位顺利解决问题。”

    “一次会出洞这么多的巫师,事情怎么可能顺利?我看还是先说说大体目标,到时各凭本事,能做到那步算那步吧。”尖帽子的老人摇了摇头,他的外形看上去和大帽子罗根有几分相似,都是夸张造型的帽子配上一嘴长胡子。只是他一开口就让人立刻将而这相提并论的可能抹除,眼前这位的口气里那股坚硬的气势和罗根能够与任何人相处融洽的温和差距过大,他的话与其说是建议,更像是长辈对晚辈的提点。这多少令人不太舒服。

    “您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您看,想要制定目标,还是需要对各位的能力都有些了解才行,不知几位是否愿意透露一些大概。当然,作为施法者,我理解这件事对各位来说有多冒犯。只是一切以完成任务为目的,希望能够得到配合。我先说一下自己,我的施法源泉是魔力,类型算是比较全面,各种应用的法术都会一些。”起司对此倒是无所谓。大敌当前,邪神的阴影笼罩着整座城市,他既没有心情也没有兴致去因为帮手的态度而做出回应。

    此话一出,喷泉旁的人们脸色都有些变化,施法者的派别和偏好几乎就是命门,虽然口头上的几句话非常模糊,没法作为判断的主要依据,甚至可以故意撒谎。但有可能暴露终归还是不如完全不暴露,尖帽子老人撇撇嘴,摇了摇脑袋朝一旁走了两步,表明自己并不想成为第二个。

    戴面纱的女人和那对相貌相似的男女也驻足在一边,没有立刻表态,从他们没有跟起司打招呼来看,俨然是有着不小的戒备。还是来自万法之城的两人比较干脆,名为斯卡的男人看了眼四周,开口说道,“我的名字刚才已经说过了。万法之城的法师施法都是使用魔力,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至于擅长的部分,我个人的研究方向是魔纹学,也就是利用纹章来与魔力形成共鸣的学科,算是图腾学的下属分支。”

    “和斯卡教员一样,我也是使用魔力的法师。不过我和他的研究领域不同,我来自研究元素魔法的塑能学院,对塑形法术比较有自信。比如各位现在身处的水雾结界就是我的作品,不过驱离闲杂人等还是靠斯卡教员帮忙才能做到。”薇娅接着话头说道,她从袖口里拿出一支小臂长短的木杖,在空中画了个圈,肉眼可见的浓郁水雾就随着她木杖的顶端汇聚成螺旋状的青烟。

    有了这两人带头,观望者们渐渐有了行动,戴面纱的女人朝起司走来,她的脸几乎完全被面纱和头发挡住,只露出一双眼睛。但她的身体却与之相反,除了敏感部位被带有较厚重颜色的衣物遮挡外,身体的大部分都在透明的轻纱下若隐若现。而这也让人能轻易的发现她那褐色的异于常人的肤色,“你们可以叫我洛洛,我是名舞者,通过舞蹈取悦金灵来产生作用。因此想要制造声势较大的场面,就必须给我时间去抬高金灵的情绪。”

    洛洛口中的金灵是个特有称呼,这是在某些地区对那些存在于自然界中与元素有着密切关系,又拥有特殊力量的超凡存在的统称。感觉上有些类似草原人口中的众灵,只是金灵往往没有特定的形体或行事准则,除了极少数像她这样的舞者可以与之沟通之外,几乎可以被认定为是不存在的。

    “我们叫源,我们都是源,我们的能力是平衡与失衡,是潮汐的涨落和四季的冷热。”长相相似的男女交替说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他们说话时会有这诡异的接替,这种接替不是一人说完一句另一个再说下一句,而是在一句之中便会由二人轮流来发音。可偏偏他们连声音也很相近,所以除了口型上可以辨认之外,单靠耳朵是难以判断出现在说话的究竟是男的那个还是女的那个。

    起司盯着他们看了几秒,“同名而异体,我明白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幽灵水

    双生子在几乎所有的文明中都是微妙的存在,不论他们之间是同性还是异性,男性还是女性,似乎都具有象征着某种意义的趋势。因此一些地方的人会将其视为不详,一些地方的人又视其为神灵的使者或天命的预兆。

    但不论是哪一种解读,双子几乎都具有着神秘性的一面。而这世上的事物又偏偏总是被人们拆成两半,日月,黑白,善恶等等对立的概念,都可以成为双子法术的依据。其中同名异体的状况就更是玄而又玄。

    眼看着这支施法者队伍中的绝大部分人都已经简单表明了自己的能力,起司也不再强求那名老人说出他的本领。变数的存在对于任何一件事来说都不完全是坏事,因为它能提醒自以为是的掌舵者时刻小心隐蔽接近的海浪。

    可灰袍觉得可以了,别人并不这么认为,斯卡看了看那名老者,又将视线看向站在老师身后的尤尼,他试着露出笑容,但这个表情却因为过于僵硬而起不到半点和善的作用,“这是你的随从吗?我不知道还有这么瘦的矮人。”

    “不,这是我的学徒。只是他还入门太浅,帮不上什么忙。而且,他也不是矮人。”起司将学徒拉到身侧,完全暴露在几人目光下的尤尼立刻紧张起来。但有些出乎男孩意料的,这些施法者们都没太露出惊讶的表情,反而是那对双子中的女性露出了几分遗憾的神情。对于他们来说,学徒,尤其是还无法提供法术上帮助的学徒几乎就意味着是活着的盾牌或陷阱测试工具。这很残忍吗?可每个施法者几乎都是这么过来的,万法之城的法师也不例外。

    倒是名为洛洛的女人看出了些苗头,她请俯下身子,撩开尤尼的头发,露出下面那两个凸起,“兽化病?这孩子肯定受了很多苦。”

    “苦难会成为食粮,再说小孩子所受的痛苦,他们迟早会遗忘的。因为以后还有更加痛苦的事情在等着他们。”斯卡低声说道,他看起来很不适应与孩子相处,可他明明是教员。也许万法之城的高级教员不需要教导这种年纪的学生?起司对这个组织的培养体系并不清楚,也不想妄加猜测。

    “自我介绍就先到此为止吧,时间已经不早了,要是其他两组开始行动让我们的目标有所警觉就不好了。”起司拍了拍手,算是结束了自我介绍环节,

    “作为这支队伍的领队,我不知道各位是为何而来,或是已经了解了多少的内情。我不会说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因为现在任何一个人手都是宝贵的,更别说还是施法者。但我希望你们明白,我号召了这支队伍,是为了解决问题,不是为了送死。为了达成目的,我会接受牺牲,但只有必要的牺牲。”

    这番话不能算是优秀的临战宣言,但对于在场的人来说,起司清晰的指出了他们可能会遇到的危险并展示了自己的风格,这就已经足够有诚意了。问题是,光是宣言显然是不够的,这支队伍的目标可不是这里或码头的某处,他们是要前往河流之中的。那么,要渡河的船呢?

    “看来你们都说完了,那就出发吧。”喷泉里发出让人讶异的声音,流动的水体中渐渐升起一团具有异常形体的水泡,它的表面在晃动,只能非常粗略的表现出一个人头的形态。

    接着,喷泉的水池里开始溢出水流,这些细流在顺着边缘流出后并没有散开消失于地面的缝隙里,反而越积越多,化为如果冻般透明且具有一定质量的立体形状。那颗水做成的人头也随之过度到其上,看起来就像是装饰在蛋糕顶部的点缀物。

    “斯卡教员,这是什么?”薇娅离从喷泉中出现的东西最近,她本能的想要避开这未知物体,脚步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移动。她的腿在发软,因为恐惧,近距离接触未知事物,且其带来的冲击深刻影响到生命的恐惧。好在,斯卡立刻将同伴从那东西身边拉开,眼睛中开始散发出魔光。

    只是戒备归戒备,在场的人基本上都不能判断出眼前出现之物的来头。这其实不是件很奇怪的事,不如说这才是常态。除了极少数编纂者,不会有人真的去将整本怪物图鉴背下来,更别说那些图鉴里的内容很可能是不完整乃至错误的。

    正常的情况是,人们遇到意料之外的敌人,先通过观察大体判断它的类型,找出可能将其击退或杀死的方法,等脱身之后再从各方渠道了解自己之前面对的到底是什么。这其中就会涉及到经验的积累和知识的广博。

    可是此时此刻,这里存在着一名不太正常的施法者。灰袍的培养理念打从一开始就很古怪,他们的老师似乎不是为了让他们掌握技能才训练他们,也不指望着靠他们发展势力,最初的灰袍只是疯狂的,不讲道理的将自己所拥有的知识压缩到这些学徒的身上。因此,在小队陷入慌乱的时候,起司的表现异常镇定,“生命之水能够学会说话?这我倒是第一次见。能告诉我其中的原理吗?”

    由水构成的东西转头看向起司,那颗头颅上的面部被一张咧开的嘴,或者说空洞所代替,“只是不小心喝了一瓶通晓语言的魔法药剂罢了。除此之外没有其它的因素。因此你就该想到,巫师,我和我不能说话的族人都要比你们想象的聪敏得多。”

    生命之水,听起来自己就像是某种药剂或饮品的名字。但它们并非是那样的东西,在一些地方,这些存在被称为幽灵水或水魄。简单来说,它们是具有生物特征的半液态生命,可以在以水为代表的大部分常温流体中存在并改变自身的构成成分。这种改变很像是变色龙的伪装,让人没法从水体中将它们与正常的液体区分出来。至于它们的生态,肉食性和植食性乃至腐食性的幽灵水都是存在的,这同样取决于它们所处的环境。

    鉴于这些神奇的特性,许多施法者或了解到这种生物的人会尝试驯化并饲养它们,将其变为无形的致命守门人和不易受伤的助手。这种饲养和驯养猫狗没什么区别,幽灵水一直以来大多只被认为是具有低下智力的生物,因为它们似乎并没有可以进行复杂思考的器官。

    至于眼前这个特例嘛,或许事实恰好和它所说的相反,不是它得到了语言能力才展露出了被低估的智力,而是通过学习语言以及其中蕴含的逻辑等因素,它的智力才得以开发。

    当然,这不是眼下的重点。起司示意其他人不必如此戒备,主动现身的幽灵水不是什么难缠的对手,“你刚刚提到了出发,那么请问你的身份是?”

    “我是你们的船夫,庆幸吧,没人比我更懂得水流。”

第三百九十六章 派系之分

    确实不会有比一团有思想的水更懂得水流的存在了,可这并不意味着完全没有问题,毕竟人不能直接坐在水上前进,想要在河面上行动,需要有船。船,显然没法停在喷泉里,所以幽灵水不仅是他们的船夫,也是带着他们前往船只停泊地的引路人。

    这个引路人的外形实在是有些醒目,哪怕是奔流这样的城市,如果有这样让人直接联想到怪物而非智慧生物的存在走在大街上的话,恐怕行人也会正常的感到惶恐,甚至引发骚动。

    没人想引发骚动,就像起司说的,他们的行动是和另外两组人有所呼应的,一旦有一组的进度出现问题,其余两组人就都有可能落入危险之中。那该怎么办呢?作为这片雾气空间的创造者,来自万法之城的斯卡与薇娅显得格外惊慌,他们的额头上渗出汗水,在一阵紧急的施法后无奈的选择了放弃,

    “我们没法把结界延伸到码头,边移动边铺设太困难了。如果你们有办法的话,现在就是时候了,它再往前走十米就会离开法术的范围。”

    这是个挺过分的要求,毕竟以幽灵水的移动速度,十米的距离也就在片刻之间,就算在场的人里有谁真的有办法接续施法,也难以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完成。

    而产生这个问题的责任显然在万法之城的两人身上,他们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寻求帮助,反而继续尝试,在最后关头才表示无可奈何。这样做显然是不负责任的,不论是出于何种考量,其做法都有待商榷,不过此时不是纠结于这些的时候了,幽灵水自身并不在乎它是否会被人发现。

    就在这个时候,起司站了出来,他示意尤尼跟上,快走几步来到幽灵水的身后,自怀里掏出一只小瓶子,随手拔掉瓶盖将里面的液体喝了下去,接着将瓶口朝着那团有意识的水按了进去,灰袍的眼睛里灵光闪烁,“你现在的样子太显眼了,在到船上之前,恐怕得委屈一下,还望见谅。”

    小小的药瓶,装不下如此大量的液体,也不需要装下那么多液体,事实上幽灵水的体型远比它表现出来的要小,眼前这个将近一人半高的大型流体中只有一个部分是真正重要的,那就是最开始出现的那颗水做成的人头。除此以外,它用以移动的身体都只是从喷泉里集聚的水流,失去了也并不影响。

    “哗啦!”刚刚还气势威猛的幽灵水霎时间化为一滩死水,散落下的大量水花被尤尼用之前渔翁送给他们的斗笠挡住了大部分。这孩子之前一直把那两套渔具放在背后的背包里,现在也算是抓住时机起到了效果。起司拿着药瓶,里面的液体不甘的伸出如软体动物般的触须,好像想要从中跑出来。

    “不过是从这里到船的位置,稍微忍一下。我保证到了水边会把你放出来的,以巴拉克的名义保证。”本来还躁动不已的幽灵水听到巴拉克这个名字立刻安静下来,刚刚张牙舞爪的触须全部消失,只留下瓶口水面上朝着某个方向指出的凹陷。

    或许其他的施法者们见到起司的手段都会感到惊奇,但灰袍自己明白,从他收复幽灵水再到安抚它的过程实际上都是顺理成章的,归根到底,它是被找来为他们服务的。

    当然,这团液态生物刚刚的举动是否有提前的预谋,目的是为了达到某种效果,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既然插曲已经发生,它就肯定会产生影响,小队的成员们经过此事或多或少都对这个名义上的召集者有了几分信心,连那位不愿透露自己姓名的老人看起司的表情也平复了一些。

    雾气散去,喧闹的码头重新回到这些施法者的眼前,他们刚才去了哪?浓雾笼罩下的结界是真实的世界吗?这恐怕很难给出确切的答案,因为很多时候,魔法不能被说明,一旦说破,它可以被控制的部分就会变的狰狞,像是个恼羞成怒的醉汉。

    因此,暧昧的距离是许多施法者都必须要掌握的道理,他们必须学会控制自己的求知欲,在一些问题上深入,放弃对一些答案的追寻,转而去利用已经能成为成果的知识来构建出更加丰富的东西。

    “您也是塑能系的法师吗?起司先生。”薇娅饶有兴致的在移动中向灰袍搭话,在她看来,刚才那样不依靠咒文和手势直接完成法术是非常熟练于掌握元素的证明,这就表示起司肯定沉浸于此道甚久,再结合他的年龄,很容易就会得出对方是与自己类似的施法者这一结论。不过要是她能明白灰袍的训练时长与合理的人类学习年龄在起步时间点和训练强度上的差异,她可能就不会这么想了。他们实际上在谈论的并非是一种东西。

    “我不是很清楚贵城对于塑能系法师的定义,我只是对外物操作类的术法略有涉猎而已。”起司的话说的很保守,他从不认为自己的法术比其它流派的法术高级,因为本质上来说,灰塔的法术体系是复合的,克拉克并没有创造出一套独属于灰袍的施法规范。因此,在施法习惯上,每位灰袍都有所不同,即使是为了达成同一个目的,他们所使用的派系和法术类型都会有所差异,故而他们在描述法术的时候往往只以结果来称呼,不会去给法术归类。

    法术只是对真理研究的副产品,是知识和技术,掌握一种法术并不是值得骄傲的事情。这是起司对法术的看法,工具性的看法。而显然薇娅不是这么认为的,她在起司的回答后露出了一瞬间的鄙夷,那是一种来自于优越感的,非自觉的行为。

    对于她来说,像起司这样根本说不上法术类型的施法者就是地地道道的野巫师,是缺乏系统性训练与精细的理论洗礼的,法术就应该像是书本一样,规整且精确,这也正是她和她的同僚们做所的事情。

    “万法之城对法术的规范之严密人所共知,我想除了学城内的法师们在之外,很少有人能搞明白他们的准则。您觉得模糊是正常的。”洛洛很自然的走到起司的另一边,看似解围,实则略带嘲讽意味的说道。

    早在灰袍到场之前,这些施法者们就已经抵达,他们之间显然是有过交流的,可交流的结果就是,待到起司到了的时候,他们互相之间仍然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其间的疏离已经不言而喻。

第三百九十七章 出航

    对于团队之间的小隐患,起司不置可否,这些人本来就不是一路,虽然同为施法者,最多只是说明他们有类似的能力。况且施法者与施法者之间的差距也是天差地别,更别说在性格善恶是非上的种种。

    他无意去解决这些矛盾,也深知凭自己三言两语是解决不了的。为今之计,是让这支零散组合成的队伍在任务完成之前凝聚在一起,他们中间可以有问题,互相之间可以看不顺眼,但问题的大小和敌意的程度必须是不会具有危害性的。

    这就涉及到平衡的问题,在这支小队中,来自万法之城的两人和自称为源的双胞胎是天然站在同一阵营的,与之相对,尖帽子老者与洛洛都是独自前来。那么此时为了均衡派系,最好的选择实际上是让这两个单打独斗的人站在一起,这样加上起司四方就都是两人,不论是行事还是做决定都会方便很多。

    可惜的是,舞女似乎并无意如此,她虽然还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可已经有意无意的在朝着灰袍的身边接近,隐隐是要唯起司马首是瞻的意思。

    而她的举动自然会产生影响。除了双子之外,薇娅明显对洛洛有一定的敌意,这可能是源自起司不知道的情况或是出于对外貌的嫉妒等等,而随着舞女靠近起司,斯卡与老者则表现出了对灰袍的微妙态度。

    这不合理,完全不合理,施法者并不全部禁欲,可相较常人来说,他们的生理**普遍是较低的。这种因为异性靠近其他同性就产生不适感的情况不该出现的这么顺理成章。那么答案,很可能就在洛洛本身身上,这个女人有话没说明白。

    影响人情感的法术,历来都不少见,不如说在那些看起来威力无比,能够生火控水的术法被认定为是施法者的标志以前,法术多半是与人心有关的。人心无比复杂,却有无比脆弱,几次清晰的梦境就能让人性情大变,萦绕在脑中的哀愁就可以间接杀死目标。

    情感,是**的显现,所以掌控**的法术就能更深层的掌控情感,而在诸多的**中,**是非常好用的。通过勾起潜在的**进而达到目的的术法,从来都不少。

    那么这个洛洛,是在用这样的法术影响小队中的男性吗?起司边走边思考着这个问题,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就算她这么做了,到目前为止她也没有尝试过将这个法术的效用延伸到自己身上,否则不需他出手,光是他身上的灰袍就会做出反应。

    那么事实究竟是她足够明智没有尝试影响起司,还是她根本就没有使用类似的法术而只靠个人魅力就达到了类似的效果呢?其实对灰袍来说结果是一样的,虽然有点隐患,但眼下的状况也不失为平衡。

    不过这也让起司意识到了个问题,这支由荣格召集来的队伍,真的只是全员施法者这么简单吗?平心而论,他之前确实是被这堪称豪华的阵容震惊了,因此忽略了一些问题。比如这些人参加这次任务的动机是什么?

    这个问题当然可以不问,毕竟就和佣兵接受任务一样,初衷并不重要,只要完成任务就足够。可要是这些人里有人是故意要给他捣乱,或是借着这次机会想要达成什么其他目的的呢?他该信任那位血族的识人能力吗?

    脚步,逐渐缓慢。因为一行人在沉默中已经来到了码头上。幽灵水在将他们指引到一艘船旁边后就主动跳出了药瓶,钻进了船体下方的水中。看来这艘船便是他们即将乘坐的载具。只是这载具看上去异常的普通,和周围那些或拉货或载人的船只相比,它没有丝毫特点,最多就是船体的前后呈现出完全一致的样子,让人没法确定那一边算是船头,那一边才是船尾。

    不过事到如今,什么样的船已经不重要了。起司沿着船体的侧面看去,在吃水线上大概一拳的位置看到了一个符号,在河流中飘荡的棺材,那是他和荣格约定好的标记,有这个标记就说明这确实是他们要找的那艘船。

    “来吧,该出发了。”灰袍附身举起码头上的木板,将其搭在码头与船帮之间,带头走了上去。跟在他身后的自然是尤尼,再然后是洛洛,其他的人依次而上。那名尖帽子的老人走在最后,稍微犹豫了一下,终于一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上了船。浪花打过,掀翻了木板,带着这艘本就没有拴在岸上亦无船锚的扁舟朝着河流的方向前进。而随着船只,两名站在远处闸门旁做士兵打扮的人互相看了看,无声的拉起了闸门。

    幽灵水是不是最好的船夫不好现在断言,但它绝对是最稳的船夫,因为其他的船只操作者只是把握着船只的方向,而它基本上是让船体趴在自己控制的水体上方,驮着船只移动。因此,别说风浪没法影响这艘船,就连水中正常的晃动也很难感受到。如果不是两边的景物在移动,恐怕船上的乘客都不一定能确认自己所做的载具是否正在发挥它的作用。

    但有趣的是,这么一艘诡异的船在吞吐量巨大的奔流港口中朝外以慢悠悠的速度前进,周围的船只却都主动进行了避让,明明它上面没有升任何一面旗帜,船体上也没有任何的徽记标志。这艘普普通通的船,好像和它的乘客一样有着魔力。

    “黑船出航了。”码头上,那些水手与船长间开始有了耳语。他们看向那艘小船离开的方向,脸上的表情份外复杂。那两名负责开关闸门的士兵在确认小船已经驶出闸门后,立刻走向一旁的小房间,不一会,一只乌鸦便从中飞出,带着血红色的眼睛和黑色的翅膀飞向奔流的某处。

    黑色的飞鸟有时掠过房屋的间隙,有时飞高俯瞰大片的房屋,在它的瞳孔中映照着这座繁荣的城市,也映照着一次突如其来的爆炸。从建筑物里升腾起的浓烟带着火光,如闷雷般的响动隔着五六个街区还能听到。

    人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打断了手中的事情,即便是在这里,爆炸也不是件常常发生的事情,更别说,这次的爆炸还如此剧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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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5177/ 第一时间欣赏灰塔的黎明最新章节! 作者:湖中羊所写的《灰塔的黎明》为转载作品,灰塔的黎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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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且算是一个冒险故事吧,一个在血与酒,剑与魔法,龙与恶魔存在的世界里一个法师的故事。书友群:193123031欢迎前来催稿灰塔的黎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灰塔的黎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灰塔的黎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