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阎王相思谱TXT下载阎王相思谱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阎王相思谱全文阅读

作者:衣沄     阎王相思谱txt下载     阎王相思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6章 告发

    引魂入黄泉路的事,由于谢必安的耽搁,全都落在了范无咎一人身上,虽有花偶帮忙,但始终是不够的。

    一气之下,范无咎将谢必安玩忽职守的事情告到了五殿那儿,如今八殿不在,管理这些事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五殿那儿,五殿又并不是个比八殿宽宏大量的阎王,一听谢必安如此,即可就着人去“请”他叙话。

    要是能在阴间乖乖等着差遣问话,而不去人间看望八殿,大约也不是谢必安了。

    当第七殿的鬼差私下碎语说白无常要被抓时,我才得知谢必安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谢必安一去人间不复返,只顾暗处守着八殿,虽然仅有的理智还是能让他不至于施法破坏运程的进展,但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却能做的都做了,那些事影响不了八殿的基本运程,却还是会让他自身遭到一些轻微的法力反噬。

    既然谢必安并没有去第三殿守着,也就意味着我不用再躲他了。

    回到第三殿,却发现范无咎在。

    “无咎,你有什么事吗?”才听说你去将谢必安给告了,这会儿大约心情不如何好。

    “必安此次可能难逃责罚了。”说这话的人,就仿佛并不是自己去告发的一般。

    “那也是他自找的。”对此,我并无深刻的同情,觉着谢必安吃些苦头也好,不然真的不知分寸。

    “其实,我并不想去告诉五殿的,只是我怕自己走后,会没人时常留意着,他也就不知会做些什么冲动事了。”说着,范无咎微微皱眉,似有几丝懊悔。

    “又到了回人间的日子?”

    范无咎点头,道:“所以无常暂时空缺,只能找其他鬼差代替了。”

    歌歌忽然窜出来,问:“回人间的日子是什么?黑无常大人为什么要回人间?”

    我将歌歌的头按回去,敷衍道:“下次告诉你。”

    说起找其他鬼差暂代无常的职位,我便知他指的是谷衣,十殿阎王,虽说每个阎王殿都有一两个能力非常优秀的鬼差,但谷衣依旧是个中佼佼者,倒是如大殿、二殿、五殿这般才干卓绝者,殿内却没有太过出挑的鬼差。

    范无咎每年都要去人间静默三天,这三天内,不理任何外界事务,像是闭关,也像是冥想,据说这权力是大殿特许的,有人说他去人间闭关是为了忏悔,也有人说他去人间纯粹是休假。

    我除了知道无咎是执杖鬼出身,生前作恶多端,是从地狱十八层熬过来的人以外,对他不怎么了解。

    谷衣跟着范无咎去了无常司,她是会操纵引魂花偶的,我见过,却不知她什么时候会的。和她一起暂代无常职的还有第七殿的一个鬼差,那鬼差是个闷闷的性子,和话多的七殿倒是分外搭配。

    歌歌亦想跟着谷衣去无常司,被我打发到崔判那儿拿新的生死簿了,她一脸不高兴的撅嘴,可看到谷衣一个温柔的眼神,她便立刻不撅嘴,乖乖去找崔判了。

    对于谷衣的好人缘,我发自内心的嫉妒,这阴间大大小小的鬼差,都似乎很买她的帐,但却不一定买我的帐。

    为此,我曾提出过让她来做三殿阎王,我去当鬼差的建议,但是却害得谷衣不高兴了好几天,一会儿说我拈轻怕重,一会儿说我存心想让她难堪。

    谢必安是被两个第五殿的鬼差带回阴间的,他很识想,鬼差们去找他的时候,他也没有反抗,很自觉就跟着回来了。

    我想着,这次,五殿大约是得派他到五浊恶世去待上一待了,可惜,五殿并没有那样做,反而打发他回东方鬼域。

    这对于谢必安来说,也许是更加残酷的事。

    他来地府,是为了八殿,长期不回东方鬼域,也使得他与父亲,即鬼帝神荼常年不和。

    而今五殿若是打发他回去,则意味着他要回去面对那个他很不待见的父亲了,而且也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回到地府来。

    我想,谢必安罪不至此吧,于是打算去第五殿看看,但是去时,谢必安已经走出来了。

    “你……听说你要回去?”

    “哦。”声音微弱,人也看起来无精打采。

    “那,我送送你?”忽然就想起了上次送时州去北方鬼域的情景。

    北方鬼域如今是时州和泉兮对峙,分不出个胜负,只好一直僵持着,但局势已然比从前纷争不断要好许多,也稍微让天界安了些心,只是没有人想继续这样僵持下去,二位鬼帝并立虽有常例,但天界断容不下泉兮那样的野心太大的鬼来统领一方。

    谢必安瘪嘴:“送什么,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怎么?五殿还让你回来?”我眼前一亮,难道我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

    “他说要去回去将东方鬼域里,疾行鬼王的势力都清除掉,这样就可将功抵过。”

    “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众所周知,泉兮势力遍布五方鬼域,时州一直没能彻底打败泉兮,也是因为他在鬼域扎根太深,而时州虽师出有名,也是响当当的四大判官之一,却不一定能得到其他鬼域的支持,因为大部分鬼帝都想各安一隅,不参与其他鬼域的争斗。

    如果谢必安此去能够将东方鬼域的爪牙都拔掉,那也算是为拔掉其他鬼域的爪牙开了一个好头。

    紧接着,谢必安就跟托孤似的,语重心长地嘱咐我要去人间看看八殿,我没有表示明确的拒绝,也是为了敷衍他,我再清楚不过了,他就算是回了鬼域,只要找到机会,也一定会去人间的,根本用不着我。

    我道:“必安呐,你就让无咎省点心吧,他如今也去人间了,你可别再瞎折腾了。”

    谢必安沉吟片刻,恍然大悟道:“对噢,这几天是无咎回去打坐的日子。”

    “可不是嘛,不然他干嘛告发你。”

    “你说什么?是无咎告发的我?”谢必安的表情比起刚才更加失落,还带了一些愤怒。

    诶,我没料到,谢必安竟然不知道是谁告发的自己,他肯定恨死无咎了。

    “好你个范无咎!给我等着!”谢必安一溜烟就去了人间,我看形势不妙,也跟了上去,万一他去找范无咎打起来了,事儿就闹得更大了,也违背了无咎不想他惹事生非的初衷。

    也不知我操的哪门子心,今儿个为了这哥儿俩的事一直奔波。

    好在谢必安飞得不算是太快,使得我能追上。

    “喂,我说你能别这么冲动吗?既然无咎是回人间修行的,那你去打扰他做什么,等他出关了再说也不迟啊。”我拦在了谢必安的前面,却发现他之前的怒火已经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没事,走到这儿,我就已经冷静下来了。”谢必安的视线越过我到了身后。

    这儿?我回头,只见丛林遍布,并不是熟识的地方。

    “你后面本是片坟地,无咎曾经的亲人都埋在这儿。”

    “莫非,无咎每次回人间,回的都是这儿?”我想往丛林中走,谢必安却拉住了我,道:“他在里面设了结界,不想让人打扰。”

    我努力再往密林深处看了一眼,觉得迷惑,这个地方对无咎来说一定很重要,也很神圣,所以即使怒火中烧如谢必安,到了这儿还是忽然就收敛起了冲动的气焰。

    既然已经到了人间,谢必安没有道理不再去看看八殿,数年岁,这会儿,八殿的儿子都有十岁了。出于好奇和担心,我也跟去了。

第137章 无错亦无咎

    那的确是个很让人操心的儿子,才十岁就已经学会赌博,一朝偷了娘亲的大半首饰,结果全部输光了。

    十岁的街头混混,还长着一张稚嫩的脸,却转眼间就能将路边的野狗踢到重伤,惊得街坊邻居不断勒令自家孩子一定要离这个娼女之子远点。

    街坊说,他娘亲不干不净,儿子也不知道是跟谁生的,可能是路边的乞丐也可能是窑子里的小厮。

    谢必安听不得凡人的闲言碎语,在他心中,全然没有什么投胎历劫之论,在他心中,只有一个黄夕,是个绝世美人,不能受任何污蔑,也不能受任何伤害。

    可为了避免扰乱两界秩序,谢必安还是忍了下来,我看得出来,他的忍耐已经濒临崩溃。

    看到八殿游走在人群中,嬉戏陪笑,我依然能读到她心中的傲气。有的人,无论落到什么样的境地,都丢不掉自己的风采,起码从她的眼中,依然能看到星辰和大海。

    谢必安说:“那些可恶的嘴脸,我真想挨个都揍一遍。”

    “别冲动。”

    “不过比起他们,我更想揍的是那个姓裴的秀才。”

    姓裴的秀才,我忽然想起,运程书上写着抛弃八殿的人就姓裴,这厮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曾经始乱终弃了一个什么身份的人。

    白日里陪笑陪酒,夜里还要面对一个怎么都不听话的儿子,八殿如今的日子过得确实不容易。

    好几次,谢必安都想冲出去,将那顽皮的小子打一顿。

    但是渐渐的,我倒有几分同情那个孩子来,娘亲忙着迎来送往,根本没有多少时间管他,而他自己又饱受四邻的歧视和闲言,心中早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我劝谢必安早日回鬼域去,莫要在人间多逗留,否则传到五殿那儿又不知怎样。

    谢必安反问:“阿映会去告诉五殿吗?”

    我摇头。

    “那不就结了,迟个两天三天的没事。”

    “说好啊,就待三天,多了我就不能保证不去告诉五殿了。”

    “我保证,就待三天。”

    谢必安信誓旦旦,我将信将疑,果然还是范无咎才能收拾得了他。

    说起范无咎,他再过两天也该出关了,我问谢必安,为什么每年他都要花几天时间躲那个林子里去,谢必安忽然就沉默了。

    过了很久,谢必安开口道:“无咎啊,说白了,是亏心事做太多了。”

    “生前作恶的人那么多,单就我那第三殿的鬼差,就有两个江洋大盗,一个刽子手,也没见谁年年都忏悔的。”按理,作恶者死后,经受了地狱多年的刑法,便算是圆满了,前尘往事也都沉积在了心底,不会轻易去触碰。

    “你知道无咎以前是怎么死的吗?”

    执杖鬼通常不是被人间刑法处死就是被当权者杀死,而范无咎,会是例外?

    “不知道。”

    谢必安看了我一眼,道:“无咎是被他父亲杀死的。”

    彼时的范无咎还是一个不孝子,比之眼下八殿的儿子有过之而无不及,赌钱将家里输得一干二净,亲弟劝阻不听,又将亲弟给打死了。

    后来,范无咎凭着自己混世魔王,又心狠手辣的作风,结交了不少有权有势之人,如此,他的气焰更盛,鱼肉乡里,为祸一方,怨声载道。

    如此不孝子,实乃恶魔在世,无咎的父亲气不过,就在一个雨夜用锄头将他给打死了。

    做了鬼的无咎对于父亲的行为非常怨恨,于是四处作恶,已然比活着的时候更加难以对付。其实父亲在将他打死后,心中一直难受,常常夜不能寐,无咎却认为父亲的罪有应得。

    阴间派了当时的判官蔚凝冬来拿范无咎,细数他生前身后的罪孽,足以打入十八层地狱受万年万箭穿心的刑法。

    受刑到第五千年的时候,范无咎终于开始忏悔从前的过错,尤其觉得对不起自己的亲弟弟和父亲,他们在世时,从未有过任何一点对不起自己的地方,而自己却那样顽固残暴。

    一次,大殿秦广王巡视十八层地狱,顺手翻了范无咎的名册和生平,便随口问他,如有机会再见父亲和弟弟一面,他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范无咎当时说,只要再见亲人一面,诉清罪孽,他愿意即刻灰飞烟灭,亦或者永困十八层地狱,生生世世不得超生。

    那会儿,他的父亲和弟弟早已轮回过无数世,其实就算再见面也是不会记得,自己曾经有范无咎这样一个无恶不作的亲人。

    大殿见其诚恳,便当真动了他去人间再见父兄一面的念头,范无咎当即流出两行血泪。

    恶鬼是不会流泪的,若说会流泪,也是要到极度悲痛时才能流出两行血泪来。而阴间十万恶鬼,流过泪的也不过屈指可数。

    从人间看完父兄回来后的范无咎,已经心满意足,问大殿是要将他灰飞烟灭还是将他永困地狱十八层。

    大殿说:“前世你做尽千人恨万人骂的事,若我给你个机会改恶从善,你可愿意?”

    “我还有机会?”范无咎不相信。

    于是,范无咎入了第一殿,成为了大殿秦广王手下的鬼差之一,三百年间,来去人间地府,捉恶鬼无数,时常身负重伤也不肯放弃抓捕逃鬼。

    他总是一脸阴郁,仿佛心事重重,只有在执行任务时才会露出无比坚定的眼神。

    三百年后,阴间设无常司,主阴阳二道引鬼魂诸事宜,范无咎被大殿推去做了黑无常,专捕恶鬼。谢必安也是在那个时候见到的范无咎,初时印象寡言少语,不易亲近。

    后来的无常司,职责也不再那么分明,黑白无常二人也不总是一起行动,但他二人却早已情同手足。

    谢必安告诉我,范无咎的名字是他生前自己取的,因为觉得自己无错亦无咎。

    “好一个无错亦无咎,可他到底是认错了。”否则也不会得到宽恕,进而入主无常司。

    “只要他一日不去投胎,就会一日背负曾经的过错,永远不会释怀。”

    那片范无咎每年都去的丛林,其实正是曾经他父兄及其他乡邻的坟墓所在,虽然时隔太久,坟地早已变成了林木,但故乡在他心里,或许永远都是当年的模样。

    一日,八殿那混儿子又惹了她生气,气得她拿起笤帚追着他要打,结果被这孩子扔过去的石头砸伤了腿,谢必安这回再也没有忍住了,散出花偶就想将让那孩子绊一跤。

    意外的是,花偶被几片黑色的彼岸花瓣拦下了,施法失败。

    黑白交错,不用问,自然是范无咎来了。

    只听范无咎说:“必安,别出手。”

    “这种孩子,就该给点教训,我才不在乎那点反噬。”谢必安说得不错,用点这等小法术,受到的反噬会很小。

    “可是他若是跌伤了,心痛的还是当娘的。”范无咎一本正经。

    这样一说,谢必安更加不爽了,可是又无奈。

    范无咎看了远处那孩子好久,眼中无半点生气的意思,后又缓缓说出了一个震撼无比的事实。

    “他其实是我弟弟的转世。”

    谢必安扭头,“难怪你要护着。”

    我戳了谢必安一下,责怪:“人家说得也不无道理啊,你若伤了那孩子,心痛的还是八殿。”

    范无咎又道:“可是我印象中的弟弟,是很懂事的,不是这样的。”说完便不再看那孩子,转过那么多世,性情大变也没什么好惊奇的。

第138章 深仇

    “你该去鬼域报道了。”

    “走就走,用不着你提醒。”谢必安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八殿,才飘然而去。

    剩我与范无咎二人,他说:“本意只是想叫他受罚的,没想到五殿却派他回鬼域去。”

    “那也不是份容易的差事。”

    “三殿可还要留在人间视察?我准备回地府去了。”范无咎问我,还特地说了是视察,弄得我好一阵尴尬,鬼都知道这绝不是视察,范无咎自然也清楚。

    “等等,我也一起回去。”

    这会儿既然无咎回来了,无常司那边应当就会放一个回本职了,我期盼谷衣能回来,歌歌眼下实在不堪大任。

    但我没想到,回去看到的却是奄奄一息的谷衣。

    歌歌急得围着她不停地转,一见到我就慌忙来告:“三殿,谷衣姐姐到底怎么了,她的三魂七魄都要散开了。”

    三魂七魄要散开,这岂不是灰飞烟灭的前兆?我心下漏了好多拍,冲进去,果见谷衣的魂魄已有剥离的迹象。

    “不要担心,三殿。”也亏她如此痛苦之时还能安慰我不要担心。

    我抓住歌歌,问:“到底怎么回事,我这才刚走一会儿,她怎么就这样了?”

    “我不知道啊,谷衣姐姐忽然从黄泉路回来就这样了。”

    她犯不着去黄泉路的呀,只要操纵着花蕾化身黑白无常的样子,去引魂魄上路即可。

    “啊”谷一一声惨叫,整张脸都变了形。

    我立刻找到鸿鹄,“快去找历寒回来。”

    鸿鹄得令迅速飞走了。

    谷衣是历寒带入阴间的,她的情况,他想必最清楚,而且散魂这种事,以普通人的法力也根本解决不了。

    我又怕历寒一时半会儿回来不了,便亲自跑到了大殿那儿,希望大殿能施以援手,很不凑巧,他又不在。

    看守第一殿的鬼差说大殿去天界和天帝喝茶了,我只好干跺脚,老人家真的是爱躲清闲,越发不愿意待在地府了。

    大约是很久没有如此紧张了,当我反应过来时,指甲已经将手心抓破,歌歌留意到,用力才将我的拳头掰开。

    起初,谷衣还能听到我说话,后面却直接昏迷不醒了,整张脸都开始模糊不清。

    从第四殿找到第十殿,他们都纷纷告诉我,可能只有历寒才有法子,因为当年谷衣的魂魄是历寒修补起来的,至于在此过程中,历寒加了什么禁制,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在我刚找到第十殿时,歌歌慌忙跑来告诉我,二殿回来了。

    十殿眉毛一抬,道:“喏,该回的人回来了,用不着我了吧。”

    “告辞。”

    历寒给谷衣稳定魂魄花的时间并不久,但是稳定后,谷衣依旧没有醒过来。

    “她到底怎么了?”我问历寒。

    “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我加在她身上的禁制忽然破裂,所以才会那样。”

    “你加了什么禁制?”

    “说来话长,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知道她在黄泉路上到底碰到了什么。”

    要查到黄泉路近来入阴间的魂魄很容易,只要去无常司就可以查到。

    但在去无常司之前,我还是不放心谷衣。“历寒,谷衣她不会有事吧?”

    历寒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眼神。“有我在,你放心。”

    无常司的记载,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来,于是只好将册子拿了回来,给历寒看,历寒初阅也未觉察出什么异常。

    “姐姐!”

    谷衣一声惊叫引起了我和历寒的注意,我这是第一次听到谷衣叫姐姐,虽知她在人间时的确有一个什么姐姐,但到底知道的不多。

    然而惊叫了一声姐姐后,谷衣没有像预想中的那样醒来。

    歌歌也听到了她的叫声,匆忙跑来,却见她依旧昏迷,便问:“刚才是谷衣姐姐叫的?”

    “是。”

    “她是在叫谁呐?”歌歌疑惑地看向了我,我立刻摆手,道:“自然不是我。”

    历寒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拿出无常司的册子翻了起来,找到了一个名字刘威。

    “这个刘威怎么了吗?”

    “我方才细查了此人的不少前世,发现其中有一世,他是和谷衣有血海深仇的人。”历寒说着,将名字抓取出来,放到空中,牵扯出了刘威不少旧命。

    “难道谷衣是因为在黄泉路上碰到了他,所以才大受刺激的?”

    “很有可能。”

    谷衣伴我几千年,我却是头一回去了解她的过往,只是看完她的人生,难免让我难过许久。

    她本也是出身显贵,衣食无忧的千金小姐,但是一朝家变,亲人尽赴黄泉,唯一的姐姐也在她的眼前惨遭折磨而死。

    人间死不瞑目的人常说,即使自己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所恨,谷衣真成了厉鬼,可是翻遍人间也没找到那个仇人。

    “她不知道,当初灭了她全家的人早已修了邪法,隐遁人间,神出鬼没。”

    晃荡人间数十年后,谷衣已经闹得人心惶惶,历寒路过人间本想随手将她收回地狱里,可是她胸中超乎寻常厉鬼的怨气却吸引了历寒的注意。

    “我问她,如果我能帮你报了仇,你拿什么来回报,她想都没想就说,回报什么都可以。”

    “所以,你帮她报了仇?”

    “准确的说,是我将人抓到了她面前,任由她折磨致死了。”历寒回忆谷衣折磨仇人时的场景,竟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我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欣赏。

    能得到历寒的欣赏,想来,谷衣当时的表现也很精彩了。

    死,从来都不是结束,只要人还记得前尘往事,一切便都无法结束,谷衣虽报了仇,再面对仇人时,却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若无法忘记,即使再过千年万年,那些爱恨也不会消散。

    历寒告诉我,谷衣暂时算是没事了,再过几个时辰就会醒来,只是若要她以后再不会因为仇人相见而失控,只怕是还得费些功夫去消弭那些恨。

    “怎么消弭?”我问历寒。

    历寒想了想,道:“看看她姐姐如今的境况如何吧,如有不圆满的,去弥补了便是。”

    这样或许不能消弭谷衣的恨,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离开时,历寒又提醒我:“你可别亲自去人间改运,有什么要做的,让鸿鹄告诉我就是。”

    我没有回答好或不好,心中有些踟蹰,如果有机会能为谷衣做点什么事,我是积极的,但历寒显然是想揽下所有事。

    见我不答,历寒走近,柔声道:“改个运而已,反噬不大。”

    像被看穿了所有心思,我惊得不敢看他,想说我又不是担心你,你解释这做什么。

    “那我走了,你去看看谷衣吧。”

    我回了谷衣床边,她此时还是看起来有些虚弱,裂了魂魄,好比身体大小关节都断了,实在大伤。

    谷衣长得眉清目秀,四殿曾形容她的脸,像春日里初开的迎春花,娇俏可亲。

    “你说你这么温柔可亲的人啊,谁知道是厉鬼呐。”

    我自顾自地对着谷衣说话,以为她听不见,结果她竟然回答我了,问:“厉鬼怎么了?三殿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是厉鬼。”

    “啊!谷衣!你醒了!”我兴奋得抱住她,有种失而复得的欣慰。

    “好了好了。”谷衣挣脱我的怀抱,我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过头了。

    “我没事,三殿现在可以放心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忽然鼻酸,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还是说着什么“你可以放心了”的话,之前要灰飞烟灭的时候也是这样,说什么让我不用担心。

第139章 为谁生死

    我问谷衣,是否真的在黄泉路上遇到了曾经的仇人。

    谷衣沉默了,反道:“二殿回来过?”

    “嗯,你当时那种情况,我只能找他了。”

    “是我冲动了。”她本来也只是照例派遣花偶去引魂,结果通过花偶感知到了仇人的魂魄,便不自觉地跑去了黄泉路,仇人相见不要紧,要紧的是她再次见到这张梦里都恨不得撕碎的脸,往事又都浮上了心头。

    “没事。”我安慰她,可是眼前比起谷衣是否冲动的事来说,我更在乎的是另外一件事。

    我将谷衣的手拉放到自己手心里,非常认真地看着她,说:“就算是修炼万年的神仙也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但总还是不至于将自己伤成这样,你老实告诉我,历寒到底在你身上下的是什么禁制。”

    谷衣眼睛忽然放大,显然没料到我会问这个问题,可是她的反应也完全证实了我的猜想,历寒下的禁制一定不普通,说什么说来话长,他倒是轻易敷衍过去了。

    “到底是什么?”我追问。

    “别问了,三殿,只要我以后留心不再被往事所困住,就不会有事的。”谷衣收回了自己的手,摆明了不想告诉我,着实让我气恼。

    “行,你不说也没事,我迟早会弄明白的。”

    吩咐歌歌好生照顾谷衣后,我找到了毕川,以他通天博学的本事,就算不知道谷衣为何魂裂,也总会给我提供一些线索。

    历寒未归之前,我便曾到过第六殿找毕川,希望他救谷衣,然而,彼时,他不在阴间。

    以我对毕川的了解,就算历寒不回来,他或许也有能力救了谷衣。

    差了一个鬼差去第六殿打听,如果毕川回来了就告诉我,差去的人直到夜间才回来告诉我,说六殿已经回来了,而且知道我要找他,所以这会儿正等着。

    “你去哪儿啊,一走就是大半日。”

    毕川笑道:“这不,五殿派我去鬼域有些事,所以耽搁了。”

    “不说这个了,相信你也听说谷衣的事了。”

    “真是不好意思,你来时我不在,否则就不必等到二殿回来救她了。”毕川的道歉诚恳到我反而觉得不好意思。

    “好在谷衣已经没事了,但我还有一事不明,历寒又不肯说,想来,或许你能告诉我。”

    毕川也许不是唯一知情的人,但一定是唯一会开口告诉我实情的人,我有时也奇怪他怎么和其他阎王完全不同步。

    “什么事?阿映但说无妨。”

    “我也不绕弯子了,你知道历寒在谷衣身上下了什么禁制吗?如果只是因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怎么可能会因此导致魂魄开裂?我不相信事情有这么简单。”

    换言之,历寒和谷衣都是存心要瞒着我。

    毕川没有直接告诉我缘由,反而是带我下到地狱去看了几个正在魂裂的鬼。

    此间痛苦形状,难以描绘,声响震得我头皮发麻,比之谷衣的情形还要严重。

    “他们已经没有救了,而谷衣被发现得及时,所以还有机会救回来。”

    也就是说,我只差了那么一步,就会永远失去谷衣。那会儿留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歌歌四处呼救,大殿和六殿不在地府,其他阎王又不见得能救谷衣,如此,我还真是回得及时。

    在地狱里目睹了几个鬼魂从魂裂到灰飞烟灭的过程,我只觉脚步沉重。

    “阿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吗?”

    “为什么?”

    “他们曾经都是二殿身边的鬼差,但是后来触犯了阴间的规矩,所以才被关到地狱来的,的确罪不至于灰飞烟灭,但就是因为他们身上的一些禁制,使得他们落到了如此下场。”

    下场是,不复存在。

    毕川告诉我,阴间有一种禁术,名为:断念。

    断念,顾名思义,断却念想,将断念合以某种信念加之魂魄上,那人就会永生永世都只记着这一个信念,若生了与之相反的他念,就会遭受无比的痛苦,乃至魂飞魄散。

    “方才那几个,大约是生了什么要杀了历寒或者反叛的心,才会催动了断念。”

    其实,他们若安心受刑,以后还是会投入轮回,无忧无虞。

    世上果然没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忠心,谷衣对历寒言听计从,只怕也是因为这断念。

    想到这儿,我有些沮丧,不知是为了谷衣沮丧还是为了自己失落,如果有的选,谷衣大约早就离了阴间,去投胎了吧。

    我想好好问问谷衣,有什么愿望,她陪了我几千年,不该受此束缚。我也想过了,就算历寒不答应,我也一定要想办法让他答应。

    “三殿,你不用问了,我的心愿就是好好陪着你。”

    “我全部都知道了!你为什么还是不承认?”如今在我眼里,谷衣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像在忍受着什么。

    “三殿希望我承认什么?是困于断念还是困于前世的仇恨?六殿也许告诉你了一些事实,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我的断念,从来都是不是要效忠二殿,从来都不是……”谷衣缓缓摇头,红着眼眶。

    “我的断念,是守护一个人,她的名字叫余映。”谷衣的声音缓慢而轻微,在我听来却犹如旱天雷。

    我吓得退了两步,觉得脑子被什么砸中,原来几千年的情谊,不过都是因为一个禁术。

    “没事,以后你不用”我肯定会去找历寒,解了这断念的,要强迫一个人永远守护着另一个人,想来,也的确漫长而折磨。

    没等我说完,谷衣却忽然打断了我,我未见过她如此生气的脸,更是吓愣了。

    她说:“你知道什么?什么都不知道,就要自作主张?是,二殿是给我下了禁制,叫我护你生生世世,只要我生了任何不再守护你的心思,我就会被禁术吞噬,可是你凭什么一句话就要将过往几千年的陪伴都一笔勾销?”

    “解了断念又如何?你要送我去投胎吗?给我十世荣华安稳吗?三殿,你真的好让人寒心?你当我这几千年来时时刻刻护着你的心,都是演的吗?”

    “若我真想离开,早就投忘川河了,前尘往事已叫人心死,我也从来都不屑于被断念吞噬,若不是在黄泉路上又遇到那个人渣,那些要与仇人同归于尽的想法根本就不会再冒出来。”

    “这个世界上,我只能为三殿一个人而死,若是为了其他去死,就是违背了断念。”

    谷衣说完,眼睛更红了,这才是她厉鬼的本来面目,我鲜少见过,因为眼里除了仇恨再没有别的。

    “谷衣……”我想叫她,她却置若罔闻。

    “谷衣……”我哽咽得不知说什么好,心头也无比苦闷。

    “罢了,三殿,你若真想我离开,我离开便是。”

    “不要走!”我抓住谷衣,她一身冰凉,回头看我,说:“三殿,你真的很像我姐姐呐,像她一样天真。”

    我法力比不过谷衣,最终还是没能抓住谷衣,她还是消失在了第三殿,临了还说,只是找个地方静一静。

    地府的鬼差若是厌倦了地府,想投胎为人,也没有人会阻拦,稍有阶品的,甚至还会欢迎他当够了人之后,回来继续当鬼差,只要不去喝那神仙喝的孟婆汤,他便还有机会再忆起从前。

    老实说我舍不得谷衣投胎去,可是又觉得这样对她或许才是解脱。

    只可惜了她几千年的修行,列入仙籍不是难事,只是她却一直留着鬼差的籍,没有申请,其他阎王殿像她那等资历的鬼差早都申请入了仙籍。

第140章 断念

    奈何桥头,孟戈告诉我,谷衣并没有来找她。

    “既然她有断念,又怎会抛下你不管呢,哪怕她想离开,也得等断念解了再说。”孟戈提醒我。

    可是我想到的却是在往生镜遇到的那个鬼影,万念俱灰,也就不在乎什么魂飞魄散了。

    锁魂术可以操纵人,即使死了也要任其差遣,但断念更决绝,连心意都要管控。

    “那她会去哪儿呢?”我问孟戈。

    “六界之大,她能去的地方多了。”

    我自嘲笑了笑,的确,谷衣能去的地方多了,从这一点来说,她竟比我自由。

    谷衣离开后,历寒派了鸿鹄捎信来告诉我,说谷衣在人间,叫我暂时放心。

    不得不说,历寒确实是最能猜到我心思的人,谷衣这才刚走,就立刻知道了我可能会担心,也许他更担心的是怕我去找她吧。

    歌歌问我谷衣姐姐去哪儿了,甚至怀疑是我将人赶走。

    我欲哭无泪,“我没事干嘛赶她走?我比谁都希望她留下来。”

    “真的吗?可是我都听到你们吵架了。”

    “那不是吵架……”

    我去找了谷衣的往生镜,想看看她曾经的生活,歌歌恰好也在,便跟我一起看了。

    起初,谷衣的富贵生活一切如常,直到看到她死时,我心惊肉跳,她是在被人糟蹋后一剑捅死的,而这还不算最惨的,在她死之前,又亲眼目睹了自己亲姐姐被无数人糟蹋、折磨致死。

    我没能将往生镜离的内容都看完,脑子里嗡嗡作响,歌歌却已经泣不成声。

    “谷衣姐姐好可怜。”歌歌继续抹泪。

    平心而论,谷衣的遭遇在人世间那么多血泪中,算不得最为凄惨的,可却因为她是我身边的人,我看了以后总觉心如刀割。

    “三殿,你不觉得谷衣姐姐很可怜吗?”

    “是可怜。”

    “那你怎么看起来这么无动于衷?”歌歌显然在责怪我冷血,可我能怎么说呢,这世界上有个词语叫“欲哭无泪”的,不知歌歌明白不明白。

    我总觉着歌歌当猫妖的那两千年都是白修炼了,只顾怪我对不起她的谷衣姐姐。

    放往生镜回海里,是歌歌拿去放的,我以为那片海,全是血泪辛酸,多看一眼都要哭泣。

    我悔的只是没能早些去了解谷衣的过往,从前觉得凡人一世,喜怒哀乐也无非那样了,到今才觉,终归是我轻看了一世的悲喜。

    谷衣离开的时间并不长,前后不过三日也就回来了。一回来就是跟我说抱歉,觉得自己不顾大局,毕竟差事还是要做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说这些。”

    虽然她不在的日子里,我的确做起事情来有些力不从心,许多卷宗及案子都要亲自去梳理,而这些事从前都是谷衣提前帮我做好的。

    “还有,谷衣,我并没有想你离开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不该受到断念的束缚。”

    “嗯。”她回了我一个字,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我也真的拖鸿鹄给历寒带了信,希望她能解除谷衣的断念,结果许久都没有得到答复。

    表面上看起来,一切似乎都恢复了以前的秩序,只是我却没法以从前那种轻松的心态来面对谷衣了。

    潜意识里,我觉得自己欠她许多。

    后来我去查了谷衣那个姐姐的转世,算是平淡安稳,也就没有什么需要改运的地方了,孟婆司里的鬼差告诉我,谷衣每隔几十年,都会在奈何桥边远远地送一个姑娘,想来是她姐姐了。

    然而,这些事,我并不知道。

    谷衣发现我在看她姐姐的转世,便说:“三殿其实无需如此费心。”

    “我只是看看。”

    “看了又如何呢?过得好与不好,都是命罢了。”

    此番,谷衣的话,听起来却有几分无情。

    “其实好与不好,也并不是全然没办法改变的。”

    “是吗?”谷衣不置可否。

    “谷衣,我们去人间看看你姐姐好不好?”这个提议,盘桓我脑海许久,却一直不知怎么开口,大约觉得提及故人,总是会让她想起一些伤心事。

    “三殿别想这些了,正事要紧。”说着,将卷宗推到了我面前,其实今日该审的也都审得差不多了。

    “谷衣,走吧,我说真的。”

    “你就不怕我再次牵动断念,魂飞魄散吗?”

    “呃……那算了,当我没说。”我以为见到亲人总是高兴的事,不比见到仇人,杀念顿生。

    谷衣忽然笑了,道:“其实没事的,见到她过得好,我便无什么牵挂。”

    “虽然还想跟她做一世的姐妹,可我也已经习惯了地府的日子。”

    我记下了这句话,想着以后有机会,或者谷衣要投胎去人间的话,一定让她们再做一次姐妹。

    最终,谷衣还是带我到人间,看了看她姐姐的转世,这一世,她生在了普通人家,但爹娘疼爱,倒也没受过多大委屈。

    我一直打量着这个“姐姐”,很想知道谷衣说我俩像,到底是像在了哪儿,论相貌,其实完全不像。

    若是说天真,我承认有些时候,我的确天真了些,比如,我竟然天真地以为历寒会替谷衣解了断念。

    八殿回阴间比我意料中来得快。

    黄鹂来领回之前被我征用的鬼差时,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八殿回来了呀。”黄鹂笑眯眯的,我却觉得一阵不舒服,因为八殿回来了,则意味着接下来要走的人就是我了。

    然而过了好几天,都没接到通知我去人间历劫的消息,听谷衣说似乎是历寒去找了八殿,说要将此事推迟。

    好在我也巴不得暂时不去人间,鬼知道我将经历些什么糟心的事儿。

    谁也没料到这历劫一事,一拖就拖到了两百年后,这两百年间,历寒几乎都在六界收集众生浊,回地府的次数也不算频繁。

    谢必安花了一百年的时间去清理鬼域里错综复杂的鬼王势力,本想立即回地府,却因为和鬼帝神荼大吵了一架,神荼怒而封了桃止山,一封就是一百年。

    书昊的修行很是顺利,他能自如来往天地间时,曾回地府看望过我一次,我笑说觉得他老了,他却不怎么在意。

    歌歌在谷衣的指导下,也有几分称职鬼差的模样了,如此,倒让我省心不少。

    我无事就偷偷查探山鬼所说的那个偷扇子之人,谁也没有告诉,但历寒也不知什么时候察觉了我的行踪,甚至让鸿鹄给我线索提示,不再像以前那样阻止我。

    “其实,我很久以前几乎就将地府所有人都底细都摸查了一遍。”历寒表示,我如今所做的事,他其实早都做过了。

    “那可有什么发现?”

    “可疑的人很多,但是没法排除,整个阴间,除了我,来历独特的其实很多。”

    从阎王到鬼差,人人身后都是数不清的故事和过往,论及法力,高强者也不在少数。

    谁都像是可疑的人,谁也都有可以被排除的理由,因为,我根本不知道那人是什么目的。

    我问历寒,“借我的手毁了人间,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这就不得而知了,但是一个人若想毁灭一样东西,要么是因为太讨厌它,要么就是因为太喜爱。”

    这个道理放到六界众生来讲,似乎也勉强说得通,毁了人间,是因为太讨厌人间吗?亦或者太爱人间?

第141章 破出桃止山

    鬼帝神荼封了桃止山后,谢必安并非没想过要出来,只是冲不破那层封印,所以只好一直待在了桃止山。

    范无咎曾去看过他,隔着封印,谢必安说他很想回地府,范无咎却毫不留情地拆穿他:“你不过就是想念八殿而已。”

    于是整整两百年,黑白无常都只有无咎一人,他不是个会表露心思的人,以至于我们都觉得他一个人似乎也完全能应付得过来。

    直到有一回,玉衡路过无常司,发现范无咎累瘫在了地上……

    为此,玉衡还指责众阎王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别人不说,就不过问,也忒无情了。

    其实我也并非没有过问此事,只是范无咎老说不用过于担心,我也就真的天真的没有再去操心了,加上人员调动也并非我所主管的事。

    两百年后,桃止山封印破碎,谢必安冲了出来,还抱着自己已近残废的胳膊。

    消息传到地府时,所有人都小小的吃了一惊,本来还琢磨到哪儿物色一人来接任白无常,到此看来,竟是不用了。

    然而,谢必安没有像我们期待的那样回到阴间来,反而,我们等了好些日子也没有见他出现在阴间。

    想到谢必安冲出封印时受了伤,我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妙,一出门却见黄鹂往桃止山去了,显然必是八殿派去的。

    既然黄鹂已经去了,那我也没有必要操这个心了,但八殿此举还是有些令我意外。

    鬼帝神荼的行为,其实已经表明再也不想让儿子任白无常的意向,地府的诸位阎王也都不执着,既然当爹的拘着儿子不放,倒不如思考到哪儿去寻觅接班人。

    不止我,就连谷衣也有些惊诧。

    “没想到,八殿还派人去桃止山了。”

    “共事几万年,别人受伤了,怎么着都得关心一下吧?”歌歌不以为意。

    谷衣眼神飘忽,道:“那可是八殿,别说共事几万年的神仙了,只要不是什么危害苍生的大事,她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

    “可我看着八殿挺好的啊,不像你们说的那么冷酷。”

    歌歌似乎从第一次见到八殿,就很有好感,不过我也发现了,她对所有面貌姣好的人都态度十分友好,无论男女,也无论神魔鬼怪。

    没等她沉醉完八殿的美丽,另外一位神仙人物又出现了。

    我见她眼前一亮,一回头却发现是多日不见的历寒,自打上次讨论了偷扇人的事后,他离开也有好几月了。

    “莫非你也是听说必安那家伙破了桃止山的封印,才回来的?”但是看热闹不符合历寒的作风。

    历寒道:“他破不破封印的,我可一点不关心。”

    “倒也是。”

    “众生浊最后一块消失了。”

    历寒带来的是一个非常严重的消息,就连我都知道此事的严重性,这两百年,他的足迹遍布六界,将四下流离的众生浊收回五浊恶世,为的正是六界安宁。

    那些浊气一旦落入其他地方,小则让人发疯丧命,重则让一方生灵都不得安生。

    也有遇到不少妖怪误食众生浊的,还以为捡了宝,法力在短时间内就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殊不知等着他的会是九死一生。

    每次审鬼时遇到一些因为沾染了众生浊而亡的妖怪,我难免都要叹上一声,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啊,轻轻松松就得了数千年法力。

    可那些散去的浊气无论是被人吸收还是衍生成别的东西来,总还是有气息存在,不至于找不到。

    消失了,意味着连气息都不见了,这实在是一桩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五殿一听说这事就匆匆赶到了五浊恶世,同去的还有我和历寒,历寒指着海上的五浊恶世,众生浊缺掉的那块不算显眼,但却很重要。

    历寒:“这最后一团浊气,若是落入了有心之人手里,会修炼出什么怪物来,可就不得而知了。”

    五殿点头,凝神思索。

    “的确是件麻烦事,可六界生灵众多,居心叵测者不可谓不多。”

    二人商讨了半天,似乎也没得出什么切实可行的策略,倒是叫来了十殿,希望他能加紧对五浊恶世的巡逻。

    十殿却道:“这两百年来,我可是日夜都守着这残缺的五浊恶世。”

    言外之意是说,根本不用你们二人提醒,我十殿也会看着这里的,谁让我离它最近呢。

    日夜都守着,我忽然想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儿,便脱口而出:“那你不是时时都见到二殿咯?”

    十殿眼神怪异,道:“三殿难道不知道,二殿回一次五浊恶世,就会去你那儿一次吗?”

    啊……我忽然有些尴尬了,我还真不知道,只当历寒来看我的次数要比去五浊恶世来得少。

    五殿轻咳了两声,道:“既然二殿也回来了,我们也该共聚商讨一下近来阴间的大事了。”

    共聚,商讨,您直说又要召集议事嘛。

    我细数过去两百年来,五殿仅召集过所有人两回,比之从前的确少了许多。

    毕川很远就看见了我,朝我笑了许久,我也回了他一笑,忽然却觉得旁边投来冷光,一转头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历寒在和其他走来的阎王客套。

    “听说众生浊缺了一块?”毕川问我。

    “对啊,你们都知道了吧?”

    “八殿知道后,立刻就传令所有阎王都要留意六界异常。”

    “她总是行动迅速。”

    就连谢必安破出桃止山受伤的消息,也是她最先派出黄鹂去查探情况。

    我以为五殿召集大家一起,要讨论的是众生浊消失的事,结果从头到尾,都没人提众生浊的事,倒是将五方鬼域的情况掰扯了很久。

    七殿说没有想到穆判去北方鬼域,一去就是这么久,八殿却说北方鬼域本就形势复杂,穆判能维持如今的局面已是不易。

    鬼域势力到底如何,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泉兮有多难缠,我却是十分晓得。

    我见大家各抒己见,只好发出了自己的感慨,为什么鬼域所有事都得交给地府来办呢?天界也真是够闲的。

    此言论一出,众人皆愣住,随后纷纷笑我想得太简单,天界要统领六界,要忙的事儿太多了。

    我笑着点头,心里却是另外的想法,连大殿都能经常往天界跑,去找天帝下棋喝茶,能有多忙?

    也许其他人都跟我有一样的看法,却碍于种种原因不肯说罢了,叹呐。

    提到鬼域,就不免顺带说一句谢必安的事儿,众人都摆明了觉得他是思卿心切冲动行事,可是对着八殿的冷脸,依旧不敢说破。

    素知八殿最厌人家将她与儿女情长的俗事扯到一块儿。

    黄鹂回得及时,偷偷在八殿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让她的脸色看起来凝重了几分。

    一旁的七殿八卦心肆意,偷偷扯了我问:“八殿先前派黄鹂去桃止山是为了谢必安吧?”

    “看起来是,否则她去桃止山做什么?”

    历寒咳了两声,示意我不要窃窃私语,我立刻端坐回原位。

    我留心到八殿的神情,自从黄鹂来过之后,就一直没有松缓过,大约是桃止山那边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

    本着朋友之义,议事完毕后,我追上了八殿。

    “桃止山那边出事了吗?我看你脸色不大好。”

    “是有些蹊跷的事,不过,现在还不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看到谢必安出来后的确是朝着回阴间的方向走的,可他却消失了。”

    “消失了?!”

    今儿到底什么日子,一会儿众生浊消失,一会儿谢必安消失……

第142章 消失的白无常

    桃止山的封印破后,鬼帝气得不轻,却并没有立即派人去寻找谢必安,因为他和众人一样都以为谢必安一定是回阴间了。

    可是黄鹂一去,神荼才知道,谢必安根本没有回阴间,反而是不知去向。

    这一点,没有人想得明白是为什么,连一向懂他的范无咎此次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他那种人,就算是死也要见八殿一面才甘心去死的。”

    “所以,你也觉得必安是出事了吧?”

    范无咎没有作答,似乎不想承认心中那些不好的猜测。

    “不管怎么样,我会派花偶去找他的。”

    歌歌忽然冒出来,道:“其实,八殿已经派了人去找了。”

    “你看到了?”我问她。

    “没看到,不过是听其他鬼差说的。”

    这丫头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就爱四处听些闲言碎语,不过听了这个,我与范无咎对望了一眼,心下都觉得八殿还真的可能派了人去找谢必安。

    歌歌又说:“不过八殿也说了,只给半月的时间,能不能找到都不要紧,半月过后不论结果如何都要回来复命。”

    我心中的惊叹瞬间又熄火了,这才是八殿,她肯派人出去找已经是很难得了,何况,桃止山那边也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找谢必安的下落,地府的人手能少用则少用。

    “你能不能出去帮忙找找必安呢?”我非常讨好地看着鸿鹄。

    “也不是不行,但”

    我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赶紧接过来道:“我马上就去告诉历寒。”

    这回,鸿鹄倒也爽快,没等我去找历寒,就飞走了,而后我也未去找历寒,一来觉得鸿鹄被我差遣走了,他很快就能知道的,大可不必我再去说一声。

    平时一起玩的鸟儿飞走了,歌歌有些闷闷不乐的。

    “你说白无常大人到底去哪儿了啊?”

    “就是不知道才要找啊。”我说。

    “可要是找不到呢。”

    我叉腰,有些责备的意思。“怎么能说找不到呢,大活人一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完,我即觉得此言不大恰当。“呸,什么死要见尸。”

    东方鬼帝神荼的儿子失踪,这消息在五方鬼域不胫而走,其他诸方鬼域的鬼帝都主动提出帮忙找人,那可真是鬼域难得一见的齐心。

    唯有北方鬼域,时州和泉兮二人不知在忙活什么,没有任何音信传来。

    但我了解时州,他若是知道了谢必安失踪的消息,一定会帮忙留意的,加上他本就是个行事低调的人,要出手帮忙也未必会知会神荼一句。

    半月后,八殿派出去的人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更加令人难以理解的消息。

    谢必安与疾行鬼王泉兮一同出没在北方鬼域!

    “你没看错?”我抓住来回报的人,总觉得他是眼花了。

    “是真的,三殿,起初我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八殿抬眸,眼神忽然犀利起来,当即遣了三名鬼差,一名去将此事通知东方鬼域,一名将此事告知穆时州,还有一名去请五殿过往商议。

    泉兮本就是地府一直想解决掉的人,而今却听说谢必安与之一道行动,纵然万般不信,也得提高警惕。

    我回了第三殿,鸿鹄也刚好回来,告诉了我同样的消息。

    “哎,果然是这样。”如果说八殿派出去的人看错了,那鸿鹄也看到了,总不至于两人都眼花吧。

    鸿鹄眼珠一转,似乎想问点什么,可又觉得没必要便拍拍翅膀走了。

    为了谢必安这事,时州还特地飞回地府了一趟,表示他在北方鬼域,确有查到谢必安的踪迹。

    “他为什么要去那儿?”

    “没道理啊。”

    “疾行鬼王莫非给了他什么好处?”

    各种猜测都有,可是任何猜测我都不信,我印象中的谢必安,从来不是那等轻易妥协和出卖自己的人。

    我:“都别猜了,必安肯定有他的苦衷。”

    时州是第一个赞同我的,说:“的确,我也觉得应该有其他原因才对。”

    历寒瞥了我一眼,眼中微光闪动。

    七殿大袖一甩,道:“三殿以为白无常有何苦衷?”

    这……我哪儿知道,不过历寒巧妙引走了话头,道:“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不如静观其变,看看他下一步的动作。”

    如果谢必安真的加入了泉兮的阵营,时州那边的头痛事儿就要又多一件了,除掉疾行鬼王的事儿也得又往后推一推。

    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谢必安并非只是与泉兮一同出没,据时州后来的消息说,谢必安真的在帮泉兮做一些事,他的下属好几个被打伤就是证据。

    毕竟深得鬼帝真传,谢必安又当了那么多年的无常,从法力来说,他甚至稍高于范无咎。

    战友倒戈不可怕,可怕的是倒戈是一个厉害的战友,谢必安正是那个厉害的战友。

    据闻,自从谢必安开始和泉兮为伍,时州便有些走向了劣势,他在鬼域的多处布防被瓦解,还时常遭到突袭。

    而那个真正主导局面的人,泉兮,却一直躲在不知什么地方,鲜有出面。

    历寒道:“得了这么好用的一把刀,他当然得用到极致。”

    “真想当面去问问谢必安,为什么要这样?”随着事态的演变,我一开始坚定不移相信谢必安的心稍微有了些动摇。

    “你不是一直坚持他是有苦衷的吗?”

    “是,即便他弄了那么多幺蛾子出来,我还是觉得应该相信他,可是我又想不通他这样做的缘由……”

    历寒本不太在意谢必安的事,估摸是打算等时州完全失利,他再出手去将泉兮除去也不迟。总是这么漫不经心的,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

    “不如我带你去找谢必安,当面问问?”没想到,历寒会这样提议。

    “啊?真的吗?”

    “真的,反正,现在也是时候了。”

    我没明白,历寒所说的是时候为何意,却明白他或许完全知晓真相。

    时隔两百年再到北方鬼域,漫天风雪就像两百年一直在下一般,这回没有遇到泉兮,也没有遇到雪鬼或食法鬼,历寒直接就将我带到了谢必安马上会出现的地方。

    “历寒,既然你都知道怎么找必安,为什么不说呢?”害大家白担心,尤其是鬼帝神荼和八殿。

    “说了就打草惊蛇了。”

    “莫非你已经知道是谁在幕后捣鬼?”

    “难说。”历寒微微蹙眉。

    忽然,雪地上扬起数丈高的积雪,历寒立即将我拉到了身后,飞扬的雪花中隐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那是谢必安。

    白与白,实在有些考眼力。

    “必安!”

    我叫了他一声,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思及从前,我若是远远见着他忘了打招呼,他都要飞过来嗔怪一顿的,而今,只一眼,仿佛就陌生了。

    两百年不见,当真生分了?

    历寒忙着与谢必安过招,还不忘对我说:“他现在估计谁也不认识了。”

    “你别伤了他啊。”

    历寒有些无奈,道:“我知道。”

    可是很快我也看出来了,历寒是不想伤他,但谢必安却招招致命,随便换一个鬼差来,只怕早就被砍得四分五裂了。

    “再打下去,应该会将鬼王给招来……”历寒一边往后退一边说,谢必安似乎以为自己占了上风,攻势更加猛烈了。

    可是他料错了,历寒是以退为进,手卷残云,谢必安被困在了冰雪中,转而整个人都结上了厚厚的一层冰。

    “只是暂时叫他无法行动,不会有事的,我可不想他将鬼王招来。”说起泉兮,历寒总是厌恶,虽然他语气平稳,我却感受得颇深。

第143章 山鬼之殇

    没曾想,两百年后再见谢必安,却是这样的收场。

    历寒说那些冰只要我们离开了北方鬼域便会消散,但泉兮知道他曾与我们交手一事,却是在所难免了。

    我的心里一直很沉重,历寒却令我不要将今日来见了谢必安的事告诉其他人。

    “这件事很可能与那个偷扇之人有关,所以切不可透露出去,地府中任谁都有嫌疑。”

    “可他为什么要挑谢必安下手呢?”

    “也许不是冲谢必安去的,只是冲着跟谢必安有关的人去的。”

    与谢必安有关的人?我一想,与之有关的人似乎还不少,到底是谁呢?

    我与历寒刚离开鬼域,历寒手下的一个鬼差便匆匆而来,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免得叫人生疑。”

    鬼差一转身,没了踪影。

    “余映,看来对方已经迫不及待了。”历寒眼角带笑,像在等待一场游戏。

    “发生什么了吗?”

    “山鬼死了。”

    简短四个字,却传递出了非比寻常的信息。山鬼死了,显然是被灭口的,而早在他死之前就已经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我了,如今再被灭口,只怕是又想起了什么或者又有什么新发现。

    山鬼死在了凤麟洲的结界外,手里还紧紧攥着自己的扇子,全身找不到什么伤口,像是睡着了。

    “若不是我的人来得及时,只怕他已经灰飞烟灭了。”历寒说。

    “能看出他是怎么死的吗?”

    “与扇面魂脱不了干系。”

    再一次,我们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扇面魂,这种灵力低微的生灵,也不知是得了谁的操纵,恍若魔域恶灵,杀人于无形。

    上回我见山鬼,他就在凤麟洲外,而今也是,又听历寒说其实山鬼经常出没在这附近。

    每次来,他也只是随便待一会儿就走。

    我道:“大约是想念这里吧。”无论当初逃得多么仓皇,年深日久还是要思念故土。

    “我知道,你也想。”

    “想也没有用。”

    刹那,我开始非常同情山鬼,这种同情将以前的怨愤都掩埋了。站在他的角度来说,他想拿回自己的扇子并没有错,毕竟谁又能猜到扇子到我那里后会发生后面那些事呢。

    对于他珍视的那柄扇子,我唯一知道的事只是,他说过那是故人送的。

    历寒将山鬼的魂灵封锁进了凤麟洲的结界,与洪荒大灾中无数亡灵封到了一起。

    我看着结界开又合,脑海中忽然闪出了一个诡异的念头,这些六界众生,会不会有朝一日都复活过来?

    山鬼是神族,和许多凤麟洲的精怪一样,并没有一个确切的名字,但他也不是鬼,之所以被称为鬼,实乃与他平日的打扮有关,披头散发,没有丝毫神族的尊贵神圣。

    他和许多凤麟洲的精灵一样,喜欢恶搞作弄人,更喜欢蛊惑人,可我认识他以来,却没真的见他故意做过什么大大的坏事。

    “阿弱你完了,已经情根深种了。”

    “哎呀呀,总之你就是完了。”

    “既然那么喜欢,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

    山鬼曾说过的话,我如今还能回忆起许多来,还有我输给他的那一箱子珍珠,虽然他后来又还给我了,凤麟洲覆灭后,许多东西也都不知去了哪儿,或许就沉在脚边的弱水河里,或许永也找不见了。

    想到这些,我只觉眼眶红了。

    历寒轻轻抱住了我,叹:“明明是害你身陷囹圄的人,你倒为他的死伤感起来了。”

    “不是为他,是为以前。”

    为以前痴傻疯癫的岁月,也为以前一往无前的冲动。

    山鬼的死让我想起了太多以前的事,以至于回了地府后,我依然魂不守舍了几日,既是忧心那诡异的扇面魂,又是愧疚于那少内疚了一万年的洪荒大灾。

    忘记,有时候的确是件幸事,可对没有忘记的人来说,却是无声的尖刀。

    谷衣见我怅然若失,便询问我到底怎么了。“从那天跟二殿回来后,三殿你就心不在焉的,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想到历寒有叮嘱谁都不能说,我便挥了挥手,道:“也没什么,我去睡一觉就好了。”

    身后仿佛听到歌歌也在询问谷衣,三殿到底怎么了?

    谷衣叹息,罢了,也不是你我能过问的事。

    睡一觉,我梦到了从前凤麟洲的事,那会儿,河神、山鬼、忘忧草等精灵仙妖都还在,弱水河畔很热闹,可是一场血腥的杀戮,使我惊醒。

    从前藏着掖着,不说也不问,便以为随着时间推移,我可以淡忘。

    一场梦还是将我打回了原形,我又哭回了弱水,剩两条胳膊抱不住变回水的身体。

    我想念以前,想到身上每滴水都在疼,想河神慈祥的笑和严厉的呵斥,甚至想那个不言不语的小和尚,想鲜花着锦的嫁衣,希望它把凤麟洲的光阴都倒转……

    “别怕,我在。”历寒的声音飘来,一股花香侵袭,他不着痕迹地将我恢复了人形。

    “为什么是你……”

    “是我的错。”

    “为什么偏偏是你……”后来稀里糊涂我也忘了自己说了些什么,只觉得一面无比依恋历寒,另一面又无比排斥他。

    歌歌看了一眼堂下待审的鬼,一掰指头,这都什么时辰了,为何三殿还不起床。

    这可一点不像过往两百年都兢兢业业的三殿呢,不过神仙也有打盹的时候,自己不妨去叫她一叫?

    想到这儿,歌歌蹦蹦跳跳闯入了内殿,人未至,声先到。“三殿,你再不起床,我就要掀被子啦!”

    谷衣刚才在忙活其他事,一听歌歌这声大吼,立刻拍额头,忘了告诉这丫头别进去打扰。

    没等谷衣前去阻止,歌歌就已经被历寒一掌拍了出去。

    谷衣赶紧扶起她来,说:“忘了告诉你,二殿在呢,你就别进去打扰了。”

    “啊?二殿什么时候过来的?”

    “在你呼呼大睡的时候。”

    “可是外面鬼已经送来了,等着审呢。”

    谷衣将歌歌往外推,道:“我去跟二殿说,你去将今日要审的卷宗都整理好,别再莽莽撞撞进去被打出来了。”

    歌歌着活动着四肢走了,心道这二殿下手也真重,身上着实疼,其实她进去的时候也不过就是看到二殿将三殿抱在怀里,而三殿睡得很是安稳。

    历寒见谷衣进来,便道:“将卷宗都送我那儿去吧,余映可能还得睡一天。”

    “好。”谷衣欲言又止。

    “还有事吗?”

    “三殿她,没事吧?”其实昨晚,同样住在第三殿的谷衣早就察觉到了余映这边的弱水波动,心疑她是否有什么事。

    但没等谷衣起身,历寒就来了,谷衣也就作罢了。

    “没事,只是有些心绪不宁,所以我施了法让她多沉睡几个时辰。”

    谷衣不知道的是,历寒不仅仅是让余映沉睡而已,待她醒来时一定会意外地发现自己灵力有些许增长。

    历寒的灵力邪寒之气太过,除了同类的昙花,几乎不能传给任何人,否则接受灵力的人一定会受伤,这也是历寒从未传余映灵力的原因之一。

    而今见余映动不动散回弱水身,便还是决定渡少许灵力给她,为了不让这丝丝的灵力伤到余映,历寒花了一夜的时间去净化它。

    “你好生看着她,我先回去了。”历寒对谷衣说,谷衣答应着,立刻就去催促歌歌整理卷宗送第二殿去。

    接到消息的歌歌,自言自语:他们昨晚干啥了,三殿要睡一天……

第144章 意料之外

    睁眼,是傍晚。

    “醒了啊。”谷衣走进来。

    “我睡了很久吗?”记忆还停留在夜间历寒来时,我似乎在胡言乱语。

    谷衣笑道:“不久,一天而已。”

    糟了,我忽然从床上跳起来,要冲出去翻卷宗,谷衣又道:“不用担心啦,二殿已经处理完了。”

    呼,我下意识松了一口气,瞬间又反应过来,如果真有一大堆事等着我,谷衣才不会就这样任由我睡下去。

    不得不说,这一觉睡得虽然久了些,倒是浑身通透,噩梦的阴霾也暂时散去了。

    由于才睡了起来,夜间我无事只好在阴间瞎转悠,不仅从黑绳地狱第一层漫步到了第十八层,还抽了两个时辰练剑。

    我的剑很少出鞘,由于外形太像历寒的十里寒冰剑,怕引起某些不知情人的慌乱。

    鸿鹄似乎从来都不会睡觉,据他说是被历寒封了一万年,早都睡够了。

    所以我大晚上的四处蹦,鸿鹄都看在眼里,时不时还发两句牢骚,说我太有闲情,不是巡逻就是练功。

    很快,我发现,一夜未眠的还有八殿。

    她就站在第八殿的大门外,望着阴间的天际出神,直到我靠近才瞥了我一眼,问:“你是没睡还是醒太早?”

    “没睡。”

    “难得啊,那么爱睡觉的。”

    听出了话里调侃的意思,我有些尴尬,于是笑道:“八殿是有心事吗?”

    “没有。”还是一样冷漠,哎。

    “我知道,你是不是在担心必安。”

    八殿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如果担心他,为什么不亲自去找他呢?”虽然等你真的见到他以后,可能会伤心,但也许必安能记起你也说不定,毕竟你在他心里那么那么重要。

    “事有轻重缓急。”

    “但”

    八殿没等我将话说就打断了,道:“没有但是,三殿没事的话,回去吧。”

    要同八殿闲聊,的确是地府一大难事,三两句就能把你噎住。可直觉告诉我,八殿并非是完全不在意必安的,虽然她表现得很清淡,可我也察觉到了她对必安和对其他人的差别。

    我问历寒,谢必安为什么会谁也不认识了。

    历寒说他仿佛被某种力量操控了,但现在还不明确那是什么。

    “可他总不会将八殿也忘了吧。”

    “你说呢。”历寒的表情已经给出了答案,谢必安但凡还记得丁点过往,都不至于助纣为虐。

    妄图通过心上人来唤起谢必安的本心,我的想法是天真了些。

    “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恢复呢?”我望着历寒,非常迫切地希望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恢复不了了。”

    “怎么会?”

    这个答案令人难以接受,难道地府从此要失去一位白无常了吗?

    历寒沉默了片刻,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是代价可能有些大。”

    “什么代价?”

    “这得看浊气与他如今的融合程度了。”

    “浊气?”我不由得想起了五浊恶世缺失的那一块,它怎么会跑到谢必安身上去呢?

    “其实我前些日子已经查出来了,最后一团众生浊,趁着谢必安破出桃止山时受的伤,侵入了他体内,本来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及时清除便是……”

    “但是却被有心人利用了,不仅掩藏了众生浊的气息,还引谢必安入了魔,对不对?所以他现在才变得那么可怕,六亲不认……”

    历寒点头。

    我想把泉兮捏碎。

    可是历寒紧接着告诉我,泉兮没那么大本事隐藏众生浊,就算是历寒自己要隐藏众生浊的气息也得费些周折,何况他区区鬼王。

    最大的可能只是有人顺手帮了泉兮一把,将谢必安这把好刀递到了他手上。

    五浊来自人的各种烦恼恶念,可以伪装成各种形态,但恶永远是恶,气息是难以藏住的。

    有人却轻易将众生浊的气息给掩盖了,其可怕程度可想而知。

    虽然历寒不说,我却能看得出他眼里的些微担忧,哪怕只有一丝。

    鬼帝神荼知道了谢必安,可是对于他如今六亲不认的样子,大为伤神,无奈中只好找到了八殿。

    五方鬼帝无论是谁,基本都是万年难得一遇来地府一次,当神荼驾临时,歌歌还偷偷跟去看了,回来却说不过就是个老头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谷衣随口说:“那你去北方鬼域瞧瞧,二位当权者都长得年轻貌美。”

    “北方鬼域?你说穆判官和疾行鬼王?这疾行鬼王嘛,我见过,甚是妖媚,可是穆判,我并不曾见过……”

    时州仅有的几次回地府,歌歌似乎都不在。

    我听着谷衣和歌歌的对话,不禁觉得好笑,每每和歌歌待一块儿,再成熟的人都要幼稚两分。

    不知他们说到了哪儿,谷衣指了指我,说:“三殿都见过,不如你问问她,穆判和疾行鬼王谁更好看。”

    歌歌果然将目光转向了我。

    扶额,谷衣,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么困难的问题,只好说:“都好看,但是都没有歌歌好看。”

    “真的?”

    这丫头还真的信了……

    谷衣忽然看向外头,道:“八殿和鬼帝神荼一起离开阴间了。”

    这回八成是去救谢必安了,历寒说过如果要救谢必安,可能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歌歌问:“他们这是去哪儿呢?”

    我:“北方鬼域。”

    他们这一走,竟就是半月,半月后,谢必安回来了,八殿却始终没有回来。

    黄鹂怒火朝天地杀回来,叫嚣着说要砍了谢必安,好不容易才被范无咎拦下来。

    谢必安则闭门无常司,很久没有出现,我曾去看过他,但是吃了闭门羹。

    “八殿去哪儿了?”我问黄鹂。

    “不知道。”

    本该最清楚八殿去向的人,如今却只用“不知道”三个字就将我打发了,弄得我晕头转向,也猜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过了一会儿,黄鹂冷静了下来,说:“二殿出现将八殿带走了,也不让任何人跟着,所以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难怪这些日子,历寒也不怎么出现了,原来是忙着八殿的事去了。

    “都是为了他,八殿大半条命都没了。”黄鹂看了一眼无常司,我丝毫不怀疑她有一天气不过会将无常司拆了。

    “可是他呢?竟问心无愧地在这儿闭关!”说着黄鹂又将脚边的彼岸花都踩了个粉碎。

    我想替谢必安说句话,说他怎会问心无愧,都闭门不见任何人了,想来是肝肠寸断太过。

    可是一见黄鹂炸毛的样子,我又将话给咽了回去,生怕成为被怒火殃及的池鱼。

    我没有想到八殿会出手救谢必安,准确的说是没有想到八殿会为谢必安牺牲到如此地步。

    要说她对谢必安半点情义也没有,是不可能的。

    几天后,历寒回来了。

    我还是问他,八殿去了哪儿。

    “送到天帝那儿去了,天帝自有法子救她,只不过几千年内,地府都不会再有八殿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多日来悬着的心,忽然定了。

    历寒忽然问我,“如果八殿不打算去救谢必安,你是不是想跑去救他?”

    “啊?我……就算想救,也要有那能耐啊。何况也轮不着我,二位东方鬼帝法力高强,怎么着也会先排在我前头去救他。”

    “不过,我真的没想到八殿会出手,还折损自己到如此地步。”

    “其实,东方二位鬼帝都不会出手救谢必安的,如你所说,太过折损自身,因为,谢必安本就不是神荼真正的儿子,他是五万年前,八殿托付给桃止山的故人。”

    我惊讶地看着历寒……

第145章 征战岁月

    如果一切都重新来过,你或许就不会爱上我了。

    五万年前,还未当八殿阎王的黄夕一直这么觉得,也真的这样做了。

    很久以前,谢必安还只是天界一介小仙,黄夕已是统领一方天兵的将领。

    所有人都敬畏黄夕的威严和能力,只有谢必安不仅敬她的英姿飒爽,也爱她无意间流露出来的温柔。

    只要一有时间,谢必安就会去找黄夕,那时他不像后来那么意气风发,却更多了几分内向,只觉得能同黄夕说说话也好。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黄夕说:“叫我名字吧,不用叫什么黄将军了。”

    “好,黄夕。”金黄色的夕阳吗?谢必安首先想到的是璀璨的天际,这是一个听起来多么温暖的名字。

    黄夕,黄夕,夕夕,小夕……谢必安不知道在心里念了多少遍她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阿苍好了。”谢必安挠挠头,笑道:“其实你以前问过。”

    黄夕有些不好意思,平日见的人太多,虽说偶尔不记得也在情理之中,但偏生她忘了眼前的人曾告诉过她自己的名字。

    “阿苍,是吗?”黄夕微微皱眉,她以为这名字不好听。

    “怎么了?”

    “没,只是觉得这名字与你不般配。”

    “是吗?我倒没在意过这事,是师父取的,如今师父他老人家也遁入虚无,改不了了。”

    “不过,名字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后来,她依旧叫他阿苍,叫多了也就顺口了。

    为了能与黄夕有更多的话题可聊,谢必安开始看兵书,勤练法术,以求有朝一日能在黄夕面前一展过人的风采。

    的确,谢必安比起黄夕来说,不那么关心苍生,也不是太在意六界安稳的事,可是正因着黄夕的原因,他渐渐的也开始觉得自己得为六界太平做出点什么事。

    谢必安想加入黄夕的麾下,黄夕却给了他比其他人更为严苛的考验。

    “为什么不希望我当你部下?”谢必安杀出阵法时,第一句就是开口质问黄夕。

    “你受伤了,先回去疗伤吧。”

    能冲出这些阵法,并不容易,黄夕本希望他知难而退,结果却适得其反,谢必安成了新兵招募场上最奋勇顽抗的人。

    “告诉我为什么呀?”

    招募结束后,谢必安依旧抓着黄夕不放,上千年的陪伴,谢必安还以为自己已经完全了解了黄夕。

    黄夕轻声道:“打仗不好玩,你会受伤的。”

    “好玩?我从没想过是来玩的,我只是想帮你。”

    见谢必安无比认真,黄夕只好道:“这样,如果接下来我问的问题你都能答上,那明天就去报到。”

    “好。”

    整整一个时辰,黄夕考了他很多东西,有生僻的有冷门的,结果谢必安都答了上来。

    “我那么多书可不是白看的。”谢必安很是得意,黄夕看他笑意满满的双目,也不自觉柔和起来。

    “那明天报到吧。”

    “好耶!”

    那种雀跃的样子,黄夕很少见到,心中觉得有趣,就驻足多看了一会儿,而另外一个被看的人,似乎也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更加大步流星地跑起来。

    身旁的副将也问黄夕:“为什么将军不愿意阿苍来我们军中呢?”

    “他太天真。”

    天真?副将不解何意,因为他所认识的谢必安和黄夕看到的谢必安,根本就是两样面孔。

    会犯傻会痴笑会逗趣会说天真话的谢必安,只有黄夕见过,而其他人见到的都是那个内敛稳重的谢必安。

    彼时,六界还不算太安稳,战事频频,黄夕作为天界十大将领之一,自然时常领兵出征,上至仙山绝境,下至魔界地狱,都留下过关于黄夕的传说。

    谢必安跟着黄夕走南闯北,上天入地,一晃,又是千年。

    黄夕觉得,纵然过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的战事变迁,这个天真的少年似乎一点都没有成长。

    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同的是,谢必安觉得他眼中不苟言笑的将军,一直都没变过,纵然外界传言说黄将军越发冷血残酷了。

    “我想就这样陪着你,到很久很久以后。”

    黄夕笑道:“四下征战,有什么好的。”

    “不,只要有你的地方,我觉得就是太平盛世。”

    “说什么傻话。”

    “夕,你都没想过以后吗?等六界安定了,要做什么?”

    “没想过。”

    “那你现在想想呢?”

    谢必安认真等待着黄夕的答案,可是没有等多久,远处的战争又开始了。

    “哎,又来了,不过,应当是最后一仗了。”谢必安拔剑冲到了黄夕的身后,他会是她最好的帮手。

    胜利在望时,敌人节节败退,却忽然释放了被囚禁万年的凶兽重明鸟,原来之前一切的胜利都是假象。

    重明鸟肆虐,黄夕等人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她眼下的实力还不足以抗衡这样一只法力高强的上古神兽。

    “阿苍,你先带着大家撤走!”她不能容忍再有牺牲了。

    上空熊熊烈焰,仿佛要吞没所及之处的全部生灵,重明鸟的声音,穿破云霄,直入九重天。

    “我们一起走!”

    “不行,我得在这个地方转移它的注意力,若是将引它飞去了其他地方,遭殃的就不止这儿了。”

    谢必安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没有办法放着黄夕不管,最后迫于黄夕的一声怒吼还是走了。

    黄夕说:“你不想大家一起死,就赶紧带人走,再拖下去,我们都会死!”

    “我马上就回来!”谢必安将剩下的部队带离了重明鸟肆虐的地方,一转身又回到了黄夕身边。

    这次,黄夕是真的拼尽了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额头也是汗水涔涔,她笃定,今天就算肝胆俱裂也要打败重明鸟。

    忽然手边一轻,对抗的力量仿佛消失了大半,黄夕未回过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看到重明鸟摇摇晃晃坠落,黄夕才发现,站在重明鸟背上的人是谁,谢必安双手握剑,直插重明鸟的背,而为了抵抗住重明鸟身上过于灼人的烈焰,谢必安的胳膊和手都已经伤到看不出本来面目。

    “快放手!”黄夕大声呼喊,谢必安却像没有听到一般,胸中只有一个目标,重明鸟必须死,这一切才能结束。

    “阿苍!放手啊!再不放手!你会死的!”黄夕追不上重明鸟坠落的速度,心急如焚。

    阴间的天空很久没有这么美丽过了,重明鸟飞来的火光,点亮了所有阴暗的地方,连最火红的彼岸花都瞬间黯淡。

    人们走近那些黯淡的彼岸花,才发现,花丛只是在方才一瞬间枯萎了。

    重明鸟的怒火燃烧了大半片阴间的天空,而重伤的重明鸟也瞬间将几个阎王殿压成了齑粉。

    毁得最严重的是第二殿和第三殿,二位阎王虽及时躲开,却也被重明鸟落下带来的风吹凌乱了衣衫和头发。

    当人们回忆起那时的情景,都印象颇深,上古凶兽一朝坠落,称得上奇景,可也有不少人记得,瘫在重明鸟背上的还有一位已经看不清模样的人。

    除了手中的剑还能辨认出他天将的身份,其他一切都太过模糊。

    “阿苍!”黄夕自天而降,落到了重明鸟的背上。

    众人议论纷纷。

    “那不是黄将军!”

    “的确是黄夕。”

    “到底发生了什么?”

    ……

    “看,她将人带走了。”只见黄夕怀抱着那个已经模糊不清的人,飞离了阴间。

    “那重明鸟怎么办?”三殿有些心疼自己的阎王殿,可那自然不是最要紧的事。

    二殿站了出来,“此等凶兽,也不知被谁放出来的,我们必须得快将它封印了才是。”

    众人皆赞同,而封印重明鸟的事也由当时的二殿来主要负责了。

第146章 故人叹

    五方鬼域初定,而东方鬼帝神荼和蔡郁垒这二位结拜兄弟,曾得益于黄夕的帮助才登上了鬼帝之位。

    欠下的人情是迟早要还的,只是神荼没想到,黄夕要他还的方式竟是给他送了一个“儿子”来。

    谢必安其实已经没有存活的可能,连魂魄都已经飞散了大半,仅有的一丝魂魄是无法唤回本尊的。

    黄夕对神荼说:“用你们鬼域里的鬼气来养着他吧,如果有缘,他或许还能以鬼身存活于世。”

    “放心,我们二人一定竭尽所能。”

    “只是,真有那天的话,切不可再叫他踏入六界纷扰了。”她瞧着初定的鬼域,却像世外桃源。

    “好,一切都听黄将军的。”

    黄夕转身离开了桃止山,仿佛丝毫不留恋她方才送走的人,可是在东方鬼域的上空,她停留了好久,眼睛直直地看着下方的鬼域。

    如果这里能让你重新活过,那便最好不过了,救我,救苍生都不该是你的使命。

    她忽然想起一段未完的对话,谢必安问她,如果六界安定了,她要做什么?

    黄夕并不知道,谢必安从来都不只是为了她而活着,他也为了自己的快乐和心意在活着,因为在黄夕身边时,谢必安是快活的。

    “只要有你的地方,就是太平盛世。”

    谢必安残缺的游魂,养了几万年才算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魂魄,形如婴孩,新生的谢必安,既是原来的阿苍,也不是。

    说是是因为他还带着阿苍的气息,说不是是因为阿苍毕竟去了,他经历过的事谢必安都没有经历过,也都不会记得。

    天界同样几万年,黄夕倦了,便向天帝申请去了地府。

    在黄夕到阴间去之前,第八殿的阎王位其实已经空了许久,听闻那儿曾坐着个凶神恶煞的神仙。

    不少鬼差都惊异于黄夕的美丽,再加上与从前第八殿的主人对比,每个人初见黄夕,都心中叫好。

    只是时间一久,大家也纷纷领教到了这位新任八殿的冰冷和严苛。

    “从前那位虽说看起来吓人,但总还是有能讲情的地方,现在这位啊,凡事只按阴间最严格的规矩来,半点情面没有。”

    “可不是嘛,那天,我听说连大殿都被她几句话堵了回去。”

    “那可是大殿,地府元老,她什么来头?”

    几个人纷纷投以白眼,“你竟连八殿什么来头都不知道?”

    “她可是天界十大将领之一,一生少有败绩,论及阵前杀敌指挥,咱们地府没有人是对手……”

    “一点也不像啊……”

    “要不,改天我给你制造机会,让你好好开开眼?”

    “不了,不了,我不找死。”

    五殿找到黄夕,表示她这位新任的阎王,按例是要去五方鬼域都走一趟的,当是巡视,也算结交。

    鬼帝虽名义上归地府管理,但到底是鬼帝们各自为政,只要不出大事,地府几乎都不会过问。

    为什么不过问呢?说白了还是没有那闲工夫,人间事儿已然够鬼差们忙活了。

    于是,黄夕没过多久便去了鬼域,五方鬼域,她将东方鬼域排到了最后。

    走入东方鬼域的地界时,黄夕有些踟蹰,远远看了一眼桃止山,便觉没有必要再往前走了。

    思及鬼帝神荼曾托人带信说,那人已经修成了人形,不知道模样变了没……

    “罢了。”黄夕转身欲飞离桃止山,可是身后却偷偷跟来了一个“小尾巴”。

    黄夕回身一掌,准备将人拍落,却见是一张异常熟悉的脸。

    他笑起来和初见时一样,温暖灿烂。

    “敢问姑娘,是从哪儿来啊?”他在鬼域从没见过这样美的人。

    黄夕定睛,半晌才开口:“阴间。”

    “正好我也没去过阴间”跃跃欲试的样子,依旧像个孩子。

    “回去吧。”黄夕挥袖,将人打落到了桃止山上。

    神荼察觉到此方有异动,立即出来查看,结果却看到从天上直直落下来的“儿子”。

    “神荼,你还是好生看着他罢,玩心太重了。”

    “黄八殿,可是来鬼域巡视?”八殿走遍了五方鬼域的其他四方,神荼和蔡郁垒必然早就从别处知道了新任阎王要来巡视的消息。

    “已经巡视完了。”黄夕仿佛急着要离开,神荼也不留人。

    谢必安虽被打落摔到了石头上,却没有受什么伤,不由得暗自思量,这位冷若冰霜的美人倒也不是个狠心人,没将我摔成肉饼。

    待他急匆匆起身跑过来,黄夕已经离开了鬼域。

    “刚才那是什么人啊?”谢必安问神荼。

    神荼眼神复杂地看了谢必安一眼,道:“第八殿新上任的阎王,黄夕。”

    “黄夕……可是曾经叱咤六界的黄将军?”她的传说,很多人都听过,谢必安也不例外。

    “正是她。”

    “哎!”谢必安很是惋惜的叹道:“这么个举世无双的人,我竟没能早些识得,甚是遗憾!甚是遗憾……”

    神荼的目光更加复杂了,当年黄夕将一缕残魂托付给他的时候,就表明不愿再与之有瓜葛,可是这仅仅又见了一面,这小子还真上心了?

    虽然不是自己真正的儿子,神荼也确实给了谢必安很多儿子才有的特权,整个东方鬼域,除了鬼帝,几乎没人敢惹他。

    其实照此情形下去,谢必安很可能会成为下一任的鬼帝,只是神荼很快就发现,他这个“儿子”一天到晚就想着往阴间跑。

    不成器是神荼时常用来形容谢必安的话,他甚至开始庆幸,还好不是自己亲儿子,否则他会更加气愤。

    随着凡人数量的不断增多,鬼魂也越来越多,阴间原本略感清闲的地方,也逐渐开始繁忙起来。

    总是有那么一些鬼,死后不按规矩行事,游荡在人间,迟迟不肯离去。为了更好的引导亡灵进入黄泉路,地府设置了无常司。

    人说世事无常,故谓之无常司。

    可是谁来专职做这引魂的使者呢?地府思考了好久,放眼现有的鬼差,似乎都不尽如人意。

    大殿一拍桌子,决定了在六界发布诏令,征召无常使。

    奇怪的是,并没有人来应征,大殿左看右看都觉得自己写的文字没有问题,可以位列仙班,可以得到十大阎王的指导修行……

    如此多的好处,竟然没有人来?

    又是三天过去,一个白衣少年形容稍嫌狼狈地出现在了地府,他说是来应征无常使的。

    这时人们才发现,白衣少年的身后倒下了无数本打算来应征使者的人,他们都是被站在前头的这位少年打败的。

    “无常使,只能是我!”这般桀骜狂放的语气,大殿有些不以为意,道:“为何非得是你?”

    “反正我会把所有来应征的人都打败,所以只能是我。”

    “哈哈哈,够胆识,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啊,父亲和叔叔都叫我阿苍,不过我不太喜欢这个名字……”

    一时间,白衣少年肆意狂傲的态度传遍了阴间。

第147章 心思

    如果考核无常使的人是黄夕,可能谢必安永远都没有办法进入无常司,但偏偏考核的人是大殿,大殿看他胆识过人,又出身鬼域,法力也远高于一般鬼差,很快就同意了他的加入。

    “我不同意!”八殿是唯一一个反对谢必安加入无常司的阎王。

    “他样样都是出挑的,八殿不满意的是什么呢?”大殿疑问。

    “这事儿怎么说都得跟神荼说一声吧,只怕神荼不会同意。”有八殿的授意,神荼不同意是预料之中的事。

    但大殿却以为又不是黄毛小儿,怎得事事都向双亲报备?所以最后也没有派人去告诉神荼一声,神荼得知后,不悦了好几天。

    怕太过暴露自己的心思,八殿没有再提出反对的意思,眼睁睁地看着谢必安入住了无常司。

    只是谢必安才到无常司没有几年,八殿就借口去人间体验疾苦了。

    得知八殿投胎去后,谢必安二话没说就跳了轮回井,孟戈没拦住,只好告到了五殿那儿。

    为了小施惩戒,谢必安那一世过得分外凄凉,可是他自己回忆起来时却觉得很划算,因为那一世无论过得多么煎熬,八殿都在他的不远处,哪怕他只是远远地看着。

    “你叫谢必安是吗?这名字还挺好的。”

    自此,谢必安记住了这句话,名字也一直没再换过。

    他拼命杀出桃止山,就是为了再听八殿叫他一声“必安”,谁知出来要面临的却是这样难解的分离。

    我有些纳闷,又问历寒:“八殿为什么这么坚持要必安远离她呢?因为,她若不让鬼帝将桃止山封了,或许也不会有后面那些事了。”

    “可能,她觉得自己什么承诺都给不了。”

    “没想到,看遍沧桑的八殿,竟也没能看透这个问题,她难道就不明白吗,谢必安根本不需要她承诺什么。”

    “因为太在意吧。”

    太在意对方,所以不忍心让对方白白付出吗?

    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自以为是的为对方好?

    后来好些天,我每每想起八殿和谢必安的事,就要唉声叹气好久。

    就在我以为谢必安要这样长久闭关下去时,崔钰那个火爆脾气,冲过去就将无常司给拆了,还大骂说谢必安不务正业,期期艾艾、伤春悲秋,是个懦夫。

    总之,崔钰骂人的话,一句比一句更戳脊梁骨。

    我正担心谢必安会不会被崔钰骂到火山爆发或者更加自暴自弃时,谢必安却转眼就带着花偶去黄泉路了。

    范无咎以为他要发疯,跟了他一路,才发现他不过是去做着最普通的引魂之事。

    表面看起来,一切似乎又都恢复了正常……

    当然,我一开始根本就不信谢必安已经平复了心情,他或许是在换种方式麻痹自己,又或者逃避。

    直到谢必安再次大晚上提着酒来找我……

    距离上回一起喝酒已经过去了两百多年,但默契却还在。

    我见他微微笑着,眼中没有太明显的哀伤,便问:“要借酒浇愁了?”

    “会不会说话?”谢必安白了我一眼,这个眼神让我确信了谢必安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他没有疯,没有麻木自己,更没有逃避。

    他还记得我放酒杯的地方,依旧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取了两个酒杯来替二人都满上。

    “阿映,我今天去了天界,可是天玑不让我见八殿。”

    “天玑?她回天界了?”

    “看起来是的,只是也不清楚如今白民国是谁承了王位。”

    说完,谢必安又挠头,“我跟你说这个干嘛,哎。”

    “噢,你方才说天玑不让你看望八殿,到底是什么原因呐?她有说吗?”

    “她说,我会打扰到她。”

    “这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我心里面真的好难受。”说着又是满杯下肚。

    “八殿只是伤得重了些,她会没事的,假以时日,就会回来。”

    谢必安没接话,继续喝闷酒,我努力构思着,要说点什么才能安慰他。

    “她不该救我的……”

    “她心里有你,自然是要救你的,谁也拦不住,就像几万年前,你救她一样,谁又能拦得住呢?感情的事,总都是你情我愿的,哪儿那么多该或不该。你若真为她好啊,不如好好照顾自己,别叫她白费了这么多年的心思。”

    谢必安脸色微红,眼神也是越来越迷惑……

    “等等,阿映,你说什么几万年前,像我救她一样?还有,什么叫别让她白费了这么多年的心思?八殿什么心思?”

    “你不知道?”

    天啦,我真想拍死自己,以为谢必安对于前尘往事都已了解尽然。

    “我不知道什么?阿映,你怎么越说我越糊涂了?”谢必忽然眼前一亮,抓着我,道:“你不会又知道了什么秘密吧?”

    “哪儿那么多秘密……”

    这一关显然是混不过去的了,想当初因为说漏嘴八殿的运程,谢必安就纠缠了我好几天。

    “阿映,你快告诉我啊,八殿这么多年到底什么心思?”

    我没办法,只好大声道:“她都为你豁出命去了,你还问我什么心思?!”

    难怪谢必安被崔钰一骂就好了,原来是我将事情想得复杂了,他根本就没有知道事情的始末,只是清楚八殿为他牺牲巨大,而自己陷入了无比的悔恨和愧疚中。

    谢必安没再追问,我下意识松了一口气,若是让他知道那些个往事,真不知道他还会有什么反应。

    虽然没有追问了,但谢必安喝酒却更猛了。

    两人都醉眼迷蒙时,他竟还记得要问我:“对了,阿映,你说我几万年前救过八殿?我何时救过她?我怎么不记得了?”

    “我胡说的,别听啊,来,喝酒……”

    后来酒越喝越多,说天谈地,讲了些什么,我一觉醒来便全然忘记了。

    只是难免有些忐忑,期望谢必安能尽量忘记一些酒话,好在后来的一段时间,谢必安也没有再追问过我什么。

    一天,玉衡忽然来找我,问我要运程书。

    “凝冬说,运程书在你这儿,拿来吧。”

    一个激灵,我猛然想起了运程书的事儿,当初凝冬为了防止被谢必安偷走才放我这儿的,结果一放就是两百多年。

    主要是过去这两百多年,也没什么神仙下凡历劫的事,自然就用不上运程书了。

    要说真有什么需要历劫的事吧,就是我了。

    “玉衡,你要运程书做什么啊?”

    “你说呢嗯?”他笑眯眯地看着我,答案显而易见。

    “我的运程是由你来写?”

    “嗯。”他回答得果断。

    “太好了!”我长舒了一口气,赶忙跑到书房将运程书取了来,郑重交到玉衡手上。

    玉衡接过运程书,随意翻了翻,问:“你刚才说太好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希望你UU小说留情,别把我写得太惨了。”

    “怎么着,也不能比八殿过的顺遂吧?那岂不就是太不公平了?”

    经他这么一说,我的热情和对玉衡的好感瞬间消失了大半。“行吧,你爱怎么折腾我怎么折腾。”

    “放心,我一定秉公执法。”

    玉衡将运程书卷了卷,往袖子里塞,又问我:“但有些事倒也不是不可以商量,比如说,你想得个什么身份呢?是达官显贵还是有平头百姓?”

    “不管是啥,该倒霉的还是会倒霉不是吗?”断不可能我说要做达官显贵,你就遂了我意,一辈子都享富贵荣华吧?

    “不选算了!”

    “诶,等等,我要选!有得选总比没得选好。”

    “说吧,想投个什么胎?”

    想起我这么久以来唯唯诺诺的性子,垫底的法力和不得自由的境遇,远不比在凤麟洲时潇洒。于是,我告诉玉衡,希望去人间做一个侠女,最好武力非凡,独步天下,没有人能欺负到我头上来的那种……

第148章 不若重头来

    谢必安从玉衡那儿听说了余映将去人间的消息,立刻就跑去找她,可是谷衣告诉他,三殿已经过了奈何桥。

    “也不过一两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谷衣以为谢必安是舍不得余映,便如此安慰了她几句。

    “之前,怎么也没听她提起过?”

    “三殿以为这不过是小事一桩,没必要都一一告知。”

    “小事吗?可我不这样认为。”

    谷衣凝眉,不解谢必安此话何意。

    奈何桥头,孟戈亲自给余映送上了一碗孟婆汤,道:“这回我可放不了水了,不然我还得受罚。”

    余映接过孟婆汤,笑道:“其实暂时忘记一些事也很好。”她想起记忆被封存的那一万年,她过得也不算太糟糕。

    “但若是忘了再也没机会想起呢?毕竟,有的人,是怎么都舍不下的。”

    “你说历寒吗?”余映感觉很敏锐。

    “自然是他,若真要你永远忘了他,你也不会愿意吧。”

    余映看着清澈见底的孟婆汤,沉思了很久。“自从知道八殿和谢必安的事以后,我一直都在想,如果一切都重新来过,大约我和历寒会是另一番局面吧。”她固执的认为,如果初见历寒便知他的真面目,或许后面很多事就不会发生了。

    说完,余映端起碗,将孟婆汤一饮而尽。

    孟戈看着余映完全走入轮回井才转身,继续将手中的孟婆汤递给排队的人,她几乎不会仔细去看来人的脸,倒是更留意伸过来的手。

    手有粗细,有大小,但终归不会差别太大,直到一双玉一般的手伸了过来,她才猛地抬头。

    “二殿!”

    孟戈定睛,确认眼前的人是历寒没错。“二殿这是何意?”

    “喝孟婆汤,入轮回啊。”

    “我可没接到什么指令说要二殿也去凡间历劫。”虽然孟戈已经能猜到或许历寒只是想去人间陪余映,但到底没接到指令,随意放人过去,谁都脱不了干系。

    许多年前,谢必安也是这样,不顾阻拦跳了轮回井,还害得孟戈被五殿说了一顿。

    “那你现在算是接到了。”历寒虽手捏了一张阎王令来,上面赫然印着第二殿的阎王印章。

    孟戈将手里的碗递给旁边的鬼差,鬼差继续着她未完的任务。

    她叉腰道:“二殿,规矩也不是这样的啊。”

    “哦?”历寒显然清楚规矩是什么,十殿阎王中若是有人受罚,通常都得需其他阎王来下令,若是自我审判,难免有失偏颇。

    但擅长自我审判的人,其实一直大有人在,比如八殿。但碍于她通常都是事出有因,大家也都无话可说。

    “行了啊,我知道你是不放心三殿,但是你去当个什么都不能的凡人,又能做什么呢?”言下之意,你倒不如现在的样子,更能护佑余映。

    历寒绕开了这个问题,却问孟戈:“她走的时候都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有些事暂时忘记也好。”

    “还有呢?”

    孟戈疑心历寒是否早就偷听到了什么,他也实在可怕了些。

    “还有啊,就是说,如果一切重新来过,或许就是另一番局面了。”说完,孟戈小心留意着历寒的脸色变化,无论如今历寒在地府低调了多少年,孟戈和不少人一样,并没有完全放松对他的警惕。

    “所以,就如她的愿,都重新来过吧。”

    历寒一抬手,鬼差手里的碗立刻就到了自己手里,没等鬼差惊诧,历寒就将孟婆汤一饮而尽了。

    孟戈一拍额头,觉得分外苦恼。“真是没事找事,我啊,祝愿他历经九九八十一难,越坎坷越好!”

    旁人问孟戈:“为何要这样诅咒二殿?”

    “反正他命硬,出不了事。”她心疼的只有余映而已,千万别再被他连累太过了才好。

    说到这个,余映今生的运程是谁在负责呢?上回听凝冬讲过,似乎是交给玉衡了,也不知玉衡会如何操纵……

    历寒自作主张一走,苦恼的不止是孟戈,还有大殿。

    第一殿内,大殿听到鬼差的回报,又不能冲到人间去将人杀了,只好跺脚。“他怎么也如此胡来了?”

    “也罢,反正等他历劫回来,有的是事情等着他。”大殿的心思立马就转到了下棋上去。

    此时坐在大殿棋盘对面的人正是天帝,天帝对于历寒入红尘一事,像是完全不在意。

    鬼差扫了二老一眼,先人说得果然不假,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难矣哉!不有博弈者乎?

    待一局终了后,天帝才将视线转向了历寒一事上,道:“那小子可是你力保下来的,怎么如此行事荒谬。”

    “他头一回这样。”

    “想来是为了第三殿那人吧?”

    “可不是嘛。”

    天帝忽然哈哈大笑,道:“果然六界之内,无人能逃情网,他若不是这般痴情,我只怕当初也不敢放了他。”

    “那是,正所谓无欲则刚,无情则强。”

    余映离开后,谷衣像往常一样找到了毕川,希望他来接手第三殿的事务,但奇怪的是,毕川破天荒地推说自己很忙,将谷衣推到了第七殿那儿。

    “哎呀,小谷衣,好久不见。”

    谷衣只觉一听这个声音,就脑仁疼,若是七殿来,那她以后有的烦了。

    “七殿,不知你是否有时间……”

    “有时间,三殿的事,我再忙也有时间,我可不像毕川那样,推三阻四。”

    谷衣心想,人家六殿也就推了这一回,往常都是主动要求帮忙的。

    毕川被如此形容,也不恼,道:“那第三殿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还有事先撤了。”

    “走吧走吧。”七殿挥手,像是在赶人。他将谷衣拉到一旁坐下,亲自倒茶不说,还不停嘘寒问暖,好在七殿一向对女鬼如此,谷衣也不感稀奇。

    “也不知道毕川最近怎么了,经常见不到人影。”

    “嗯嗯,六殿既然杂务缠身,那就麻烦七殿”话未完又被打断,七殿忙摆手道:“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能帮上三殿是我的荣幸。”

    “那就多谢七殿了,那我现在就去将卷宗都送来。”谷衣找了个借口起身,七殿也跟着起身,道:“不用送来送去那么麻烦,我以后两边来回就是。”

    “呃,那就有劳七殿了。”

    “你说你老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学学你们家三殿,随意一点。对了,我听说三殿养了一只猫,很是有趣,一直没机会去看看……”

    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活跃和话多……谷衣心中叹气,又回:“那不是三殿养的,是第三殿的鬼差,因为死前是猫妖,所以有时候会变成猫的样子。”

    “猫妖啊,有趣。”

    为了看看川说中余映养的猫,七殿紧跟着谷衣就去了第三殿,歌歌总共没见过七殿几次,就记得余映曾经告诉她,要离第四殿、第七殿还有第九殿的主人远一点。

    来者不善,歌歌冰块一张脸迎接的七殿,谷衣还有些纳闷,怎么歌歌忽然就不热情了,她从来对来人都很热情的。

    “猫呢?”七殿张口就是找猫。

    瞧瞧这轻浮的样子,歌歌立刻在心中给七殿划了一个大叉。

第149章 故事接龙?

    “猫呢?”七殿又问了一次。

    谷衣指了指歌歌,道:“喏。”

    “原来是你哇!”七殿也不是没见过第三殿的这个鬼差,只是没见过她变成猫的样子。

    “快快,变回去我看看。”

    这人好生自大,你让变我就得变?歌歌一扭头就走了。

    谷衣想叫住歌歌,说她怎么忽地如此无礼,但是七殿很大度,道:“兴许人家今天心情不好,算了算了。”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歌歌回来了,却见七殿还没有走,于是偷偷问谷衣:“他怎么还没走?”

    “他是来处理第三殿的日常事务的,一时半会儿自然走不了。”

    “以后几个月,三殿不在的事情都由他来处理?”歌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谷衣点点头。

    “可是咱们以往不都是找六殿来着?”

    “我一开始也是去找六殿来着,但是六殿忙啊。”从方才的观察来看,七殿处理公务的速度非常迅速,而且保质保量,谷衣自觉还算满意。

    感觉到歌歌回来,七殿立马抬头,盯住她,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叫歌歌。”谷衣率先回答了,因为瞧着歌歌的样子,依旧不想搭理人。

    歌歌顺嘴道:“你怎么不说你叫什么名字。”事实上,两百年过去了,每位阎王的名字,歌歌依旧没有完全记清楚。

    七殿会心一笑,倒是太多年头没有人问过自己的名字了,于是好心情地说:“我叫董厘。”

    懂你?歌歌立马联想到了这个谐音,轻浮,名字也这么轻浮……

    和其他人一样,七殿也不例外,第一次听到歌歌这个名字,想到哥哥这个称呼。见他疑惑,谷衣又补充道:“是唱歌的歌。”

    “唱歌的歌,嗯,不错,好名字。”

    歌歌没有心思听七殿的随口夸奖,转身又去找鸿鹄了,自从历寒和余映二人走后,鸿鹄也显得很没精打采的,整日眯着眼睛养神。

    看这里猫鸟嬉戏追逐,七殿不由得感叹:“第三殿可真是热闹。”

    “其实三殿在的时候最热闹。”

    “她的性子,倒也的确不是个安静的。”七殿忽然想起之前听说二殿也跟着去了人间,便问谷衣:“你可知道三殿的运程书是归谁写?”

    “赏善司。”其实,谷衣也担心三殿吃太多苦,可是一听说是玉衡来负责运程,便也没有多余的担心了。

    七殿把头一歪,道:“小谷衣,你好不好奇玉衡在运程书上写了些什么?”

    “七殿什么意思?”

    “咱们去赏善司那儿找运程书来看看。”

    “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是为了改运才看的,改运这种事啊,也就谢必安那个没脑子的干得出来。”他可真就是不太懂了,八殿又不是不回来了,怎么受点伤,他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走喽!”七殿大步流星朝赏善司去,谷衣还有些犹豫,不过一想,反正带头的人是七殿,应当也没什么问题,也跟了过去。

    鸿鹄扑了扑翅膀,问歌歌:“你不去啊?”

    “他们去干嘛啊?”

    “看你们家三殿的运程。”

    鸿鹄话音刚落地,歌歌就跳了起来,大喊我要去看,瞬间溜得影儿也没了,鸿鹄摇头,感叹小孩子精力真好。他不仅不关心余映去人间会经历什么,甚至也不关心历寒去了人间会经历什么,反正不管经历什么,都是他自找的罢了。

    赏善司内,玉衡才将运程书关于余映的那一页写了一半不到。

    剩下的,玉衡尚未想好,一来不能让余映过得太顺利,二来想蔚凝冬那样半点不留情,他似乎也做不到。

    “玉衡,写什么呢,我看看!”七殿冲进来就将运程书给夺走了,歌歌也在旁边偷瞄,只有谷衣没什么动静。

    玉衡也不着急,道:“反正还没写完。”

    “你速度也太慢了。”来自七殿的抱怨,他还等着看故事呢。

    “那你别看!”玉衡立即将运程书抢了回来,不再让任何人夺去。

    “别这样啊,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但事实上,他最好奇的并不是余映会如何,而是历寒会如何,于是又问:“对了,这二殿不说一声就去了人间,他的运程谁负责呢?”

    “没有人负责。”玉衡回答道。

    通常像历寒这样不说一声,就自作主张去投胎的神仙,六界有史以来不多,很多时候也就没有人会特地安排运程,除非他在人间某些表现太突出了,地府就会安排一个人去写一写他的运程。

    一听说历寒的运程无人负责,七殿的好奇心更旺盛了,当即就说想去人间看看。

    玉衡却责怪他不务正业,成天就知道看戏,七殿被玉衡说得几句话便消了去人间的念头。加之,此时余映和历寒在人间不过只是几岁的孩童,想来也无什么趣事可看。

    歌歌是个机灵的,趁着玉衡不注意,将运程书攥到了手里。

    七殿眼睛一眯,指着歌歌笑道:“好样的。”

    玉衡并不阻拦,只道:“看可以看,但不许拿走啊。”

    “一定一定。”谷衣这会儿才来了精神,快步移到歌歌身旁,但是歌歌翻了许久都没有翻到余映那一页。

    七殿看不过,只好道:“才当鬼差啊,运程书都不知怎么查,那你会查生死簿吗?”

    “生死簿,我当然会了。”歌歌显然不满意被人这么小瞧,但这确实是她第一次摸到运程书。

    “一样的办法,你找找余映的名字。”七殿耐心道。

    于是,很快,歌歌就找到了余映的那一页,可是那一页前后不过数行,并无多少内容。

    玉衡又道:“都说了我还没写完啊。”

    谷衣顺着几行字看下去,并念了出来。“褚知行,褚氏家族行十三女,母亲早亡,武学奇才,七岁入江湖,十岁以一人之力大败出身武林世家的齐氏四兄弟,从此名声大震,十四岁练成褚氏家族秘传武功沧海刀,江湖再鲜有人能敌。”

    “然后呢?”歌歌觉得这一段实在不够看,期待地看着玉衡。

    七殿又将这几句话回味了一遍,摸着下巴,道:“艺高就会人胆大,称霸武林必然树大招风,即便玉衡不写啊,接下来三殿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玉衡摊手,表示自己很无辜。“这些可是阿映自己要求的,她说想当个无人能敌的侠女,那我就满足她了。”

    歌歌见玉衡不回答自己,扑过去抓住他的袖子,“我问你然后呢?”

    “我也不知道然后啊,我要是知道我就写上去了。”

    “快写嘛,我想看。”

    七殿心生一计,道:“不如我帮你写一段?”

    谷衣眼角抽抽,道:“你想写成什么样?”直觉告诉她,七殿出手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看你担心的,我还会对三殿下狠手吗?我又不是蔚凝冬。”七殿拍拍谷衣的肩膀,将运程书移到了书桌上,打算接上两句什么。

    歌歌显然也不太看好七殿干这活儿,将毛笔架子拿开了,道:“你得先说说想写成什么,我们觉得可行再说。”

    玉衡左看看右瞅瞅,觉得气氛实在不对劲,这明明是自己的任务,到了这三个人手里反而像故事接龙?不爽,轻咳道:“你们当这是儿戏啊,想怎么编排就怎么编排?”

    七殿摇摇食指,说:“要说儿戏,你玉衡也认真不到哪儿去,三殿说想当侠女,你还不就是让她当了,可见,你也不是那么秉公执法。”

    “反正这不是你们改管的事,都给我回去!阎王不像个阎王,鬼差不像个鬼差的,走走走。”玉衡三两下就将几个人给推搡出了赏善司的门。

第150章 传闻中的十三

    路旁春梅开得正好,时不时有鸟儿从枝桠中以跃腾空,飞向明媚春日的阳光里,树下的人却行色匆匆,仿佛下一刻就是寒冬腊月。

    他们是一群送镖的人,身后一大箱子装的不是金银财宝,却是宝刀好剑,这些兵器全都要送去一位痴迷兵器收藏之人手里,对方出了非常好的价钱,不容有任何闪失。

    这趟镖才出发了几日,就已经遇上了三伙训练有素的劫匪,劫匪亦不为钱财而来,是为名剑宝刀而来。

    虽然勉力将贼匪击退,可一股无形的阴云却笼罩上了所有镖师的心头,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样的人来劫镖呢?

    果然,第四批劫镖的人还是来了,这次来的人更多,看起来更难对付。

    每个人都使的不同武功路子,这也使得镖师们难以判断,到底对方是来自何门何派,受何人指使。

    梅林花瓣翩飞,落到地上,与血混为了一体。

    “住手!”凭空一声呵斥,声音也似初春暖阳般令人忘忧,随着声音而来的是一个年纪不过十五六的少女,一身粉黄相间的衣裙,像极了天边的朝霞。

    少女从林间飞来,那步伐,练武人一看便知,轻功绝属上层。

    “今日这镖,我保了。”语毕,少女袖间甩出两把刀,行云流水,穿梭在蒙面人中,让人看不清她的步伐,唯一印象深的倒是灵活转动在她手中的双刀,好绝的刀法!

    也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蒙面人倒了一地,但未有一人断气。

    “今日本姑娘心情好,就放你们一马,若是还要上来打的,可得先让同伴把你的坟地选好。”年纪轻轻说起话来,自负不已,可是在领教过少女的武功后,没有人敢上前来,思忖片刻后便纷纷逃之夭夭了。

    为首的镖师震撼之余还不忘上前感谢,可是刚一拱手,那少女便道:“谢就不用了,我也不是白帮这个忙的。”

    此言一出,所有镖师刚松下的心又玄了起来,少女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那,敢问姑娘有什么要求?”为首的镖师已经想好了,只要不动这趟镖,什么要求他们都尽可能地满足她。

    少女微微一笑,余光瞬间转为肃杀,右脚微微一移,已经到了箱子面前,镖师们更紧张了。

    她能将方才劫镖的人轻易就打个落花流水,显然,所有镖师加起来都不会是她的对手,若她也对这镖感兴趣……

    又是唰地一声,箱子的锁已经被打开,少女手里还拿着那把砍断锁用的刀。

    “别紧张,我对这一大箱子没兴趣。”她说着将刀收回鞘,从箱子里捡了一把匕首出来,那匕首削铁如泥,能自如伸缩,还暗藏多种机关,实在是暗杀首选之器。

    “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虽然少女表示自己对这一大箱子没有兴趣,可她的行为似乎却与言语不一致。

    这时,少女已经拿着匕首消失在了梅林,她还留下一句话。“匕首我拿走了,刘老头若是想拿回匕首,让他来找我好了。”

    少女口中的刘老头,便是那位痴迷兵器收藏的人,也是这趟镖即将送往的地方。

    江湖上但凡知道一些的人,都会尊他一声刘先生,可这姑娘不仅直呼老头,还将他的东西给半路劫走了,真不知什么来头。

    一位年纪较轻的镖师已经忍了很久,可碍于少女的武功又不敢轻易出手。

    待人走后,他才终于发问:“那黄毛丫头到底是谁啊?好生狂傲!”

    为首的镖师眼里波澜壮阔,半晌才道:“若不出所料,应该是褚十三。”

    “褚十三!”相较于她的本名,褚十三这个名字在江湖上更广为人知。

    “竟然是她!”

    “论年纪,论武功,还有那手刀法,江湖上也只有褚家十三小姐对得上号了。”

    “年纪轻轻如此了得,以后真是无可限量。”

    “她太狂了,如此自负,早晚会吃亏。”

    ……

    为首的镖师行走江湖多年,这也是头一回见到褚十三的真面目,心中纵有千万赞叹,到底也不同于其他年轻气盛的镖师。“既然褚十三说,刘先生要找匕首就去找她,那咱们还是不宜耽搁,早日将镖送了才是正事。”

    “可是少了一把匕首,刘先生会认吗?”

    “不认也没办法啊,总要试一试,或者你们谁去褚家找那褚十三算账去?”

    镖师们哑口无言。

    “谁都不敢是吧?那不就结了,先送镖要紧。”

    于是一队人马又踏上了送镖之路,神奇的是,而后再也没有遇上什么难以对付的劫匪。

    而那厢,褚十三取了匕首后,回到褚园,立即赏了二十多个下属,感谢他们助她取得这匕首。

    侍女芳华问:“小姐,以你的武功,何不直接去将东西抢回来呢?还费这么大周折,先是让人去假意打劫,自己又出手相救。”

    “那不一样。”十三将匕首扔到空中转了好几个圈,越看越觉得欢喜,她耍刀习惯了,如今想试试这等短兵器,新鲜感正旺。

    “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若是直接去抢,会坏了咱们褚家的名声,可是我若是雪中送炭,那即便顺手牵羊拿了一把匕首,他们也不会太过苛责,何况我都已经告诉他们了,要匕首就让刘老头来找我便是,或许到那时,我就已经玩腻了这匕首。”

    匕首又在空中转了两圈,直刺芳华,芳华武功不差,一把就接住了。芳华道:“也是,刘老头一向吝啬,那些个宝刀,平时要借来看一看都不肯的,如今被你抢了,一定会气得吹胡子瞪眼。”

    “可不是嘛,要不我干嘛费那心思去抢。”

    一个爽朗的少年音自窗外响起,声音说:“十三,爹叫你过去。”

    “什么事?”十三立即示意芳华将匕首收起来,芳华迅速照办,将匕首藏到了衣柜里。

    接着屋内进来一个看起来与十三年纪相差无几的少年,芳华行礼叫了一声十少爷。

    “多半是为了下个月春日比试的事。”

    十三一脸不屑,道:“这种事干嘛叫我去,他老人家又不是不知道,我都拿了连续五年第一了。”

    “反正话我带到了,你爱去不去。”

    说完少年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他当然知道只要十三一现身比试,其他人夺魁的机会就会非常渺茫,不过这不也正是给了大家一个奋斗的目标吗?

    十三见少年走了,佯装无奈地叹气:“罢了,我去爹那儿了,看看他今年又有什么话要说。”

    印象中每年褚家的春日彼时前,爹都会召集要参加比试的子女和弟子老生常谈一番,什么输赢不如团结重要,武功不如道义要紧。

    她听腻了。

    褚应海今年刚五十,在族中排行第三,因其行事稳重可靠,武功也深得褚氏全部家传,所以如今由他来掌管族内以应大小事务。膝下四子一女,按族内排名,分别是六少爷、七少爷、十少爷、十三小姐及十四少爷,其中十四少爷于两年前因病夭亡。

    五个子女各有所长,但褚应海一开始怎么都没想到,他唯一的女儿褚知行会是个武学奇才,如今在褚氏同辈人中竟已无人能敌。

    锋芒太过总不是好事,他一直在琢磨怎么让她收敛一些,就从下月的春试开始吧。

    “什么?您让我别去参加春试了?以后也别去?”十三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5197/ 第一时间欣赏阎王相思谱最新章节! 作者:衣沄所写的《阎王相思谱》为转载作品,阎王相思谱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阎王相思谱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阎王相思谱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阎王相思谱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阎王相思谱介绍:
一万年的时光,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当上了阎王,作为十殿阎王之一,她可能是最怂的那个,法力不行,还爱偷懒不务正业,但出来混就是这样,迟早是要还的。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另一位阎王(男主),可就完全不一样了,纵横阴间,高深莫测,一切皆在掌握。到底是什么造就了如此局面?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拨开万年前的迷雾,她才发现,事情一点都不简单……阎王相思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阎王相思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阎王相思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