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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王相思谱全文阅读

作者:衣沄     阎王相思谱txt下载     阎王相思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1章 好戏

    历寒的确没那么好心,他不过是要将云池的人都带上最靠近胜利的地方,看他们大笑,再出手将一切收回,看他们惨败。

    可我一开始并没有想到这儿,只因我远远追不上历寒那种游戏人间的玩乐心态。

    战事开始得很快,我亦没有找到机会去通知时州。

    历寒说要带我看场好戏,于是带我飞上了城楼,此时云池的人完全占据上风,本来占据皇城的人们被杀得措手不及。

    我只留意能不能在人群中看到时州的身影,还是说他已经惨遭不幸。

    “你知道吗?看他们空欢喜一场的表情,非常有意思。”

    话说完,历寒就真的收回了神药的药力,手背上的暗纹纷纷开始消失,从前和现在受的伤卷土重来,没等敌军出手,云池大半的将士便都颓然倒地。

    对方大约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为什么前一刻还无比骁勇的士兵,这一刻全都不行了。

    “你真的好残忍。”

    我看向历寒,他的眼里波澜不起。

    一路杀伐胜利的云池军,在即将占领皇城之时,突然被残余的敌军全部歼灭。

    多么传奇的故事,只有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历寒在捣鬼。

    “戏”落幕,历寒也消失在了云池军中,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临别时,历寒问我今天的这出戏是否精彩,我除了眼角抽抽,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我打算去找时州,历寒却道:“你还是先离开这儿吧,多少人都看到了你方才与我在城楼上,小心被当成奸细抓起来。”

    “哼。”

    在城外,我找到了泉兮,将历寒所做的事都告诉了他。

    他惊得半晌未言语。良久才道:“我可真是羡慕他。”

    “羡慕?”

    “对啊,像他一样自由来去,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岂不快哉?”

    “可是他不把人命当回事。”

    泉兮收起羡慕的神色,没再辩驳,可我看得出,只要给他一个所向无敌的机会,他也会不把人命当回事。

    每到这种时候,我就会怀疑,到底是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

    只要有历寒在这人间一日,这人间便一日不得安宁。

    天空晴朗无云,寻思着什么时候佛主能来收了他。

    我还记得历寒被佛主带走是起于一次地狱的叛乱,所以暂时应该是没人能奈何得了他了,毕竟他现在不是在地狱里作乱,而是在人间为祸。

    “你怎么老看天啊,暂时不会下雨。”泉兮走到我面前,挡住了太阳。

    “天有不测风云啊。”

    “怎么了?”

    “也不知道皇城那边怎么样了。”

    “且乱着呢,虽说云池军全败,但另外一方也没讨到什么好处。”

    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若是我还有法力在的话,此刻趁乱去收服皇城的残军,说不准还能称霸一时。

    那样一来,可就有意思了,不知历寒要怎么对付我,又或者他会与我狼狈为奸。

    “不行,太异想天开了。”拼命摇头,这个异想天开的念头必须马上赶走。

    我问泉兮:“你有想过当皇帝吗?”

    “没有。”

    “为什么?”

    “皇帝有什么好的,孤家寡人,还得提防着臣子造反。”他倒是看得通透。

    “但皇帝坐拥天下财富啊。”我一点没忘,泉兮有多爱钱。“不仅有钱,还有后宫三千。”

    凡人的心愿,想来想去也无非酒色财气四字,泉兮自然也不会例外。

    泉兮忽然笑着,勾住我下巴,道:“如果你在后宫三千中,那我愿意做皇帝。”

    扭头。“切,还你愿意做,说得好像想当就能当一样。”

    “怎么不能当了,你看这天下如今乱成什么样,任谁都有机会一战封侯。”看得出,他很自信。

    “可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个世界,自古以来就是如此,成王败寇,弱者自然不能生存。”

    “也许你说得对,但我看着到底不忍。”

    “阿映太心软了。”

    我却以为不是我心软,是其他人太心狠,一如眼下的遍地烽火狼烟。

    这些日子,我们见过太多人流离失所,起初我还会给这吃食钱财,后来人太多就作罢了,为此,泉兮还给我起了个散财童子的外号。

    找不到偏安一隅的地方,我们只得四处走走停停,日子过得和从前逃亡时相差无几。

    “阿映,你说我俩现在像不像同甘共苦的夫妻?”

    “不像,哪有跟和尚做夫妻的。”说完我就想起了牧轩,她与泉兮可是有一段情的,虽无夫妻之名,却也和夫妻差不多了。

    又想起了历寒,他不也是凤麟洲的小和尚吗?

    我向来不重名分一事,以为只要两情相悦在一起,便也算是夫妻了。

    当年若非含羞草那么一闹,我断不会想到要与历寒成亲。

    “你天天说我假和尚,这会子倒是把我看成真和尚了。”

    “真真假假的,你心里清楚。”

    我与泉兮兜兜转转,最终也未完全远离皇城,只远远观望着,何时有人能坐稳了皇城的位置,但是人来人去,最终也不知换了几波。

    而历寒,也许久未出现了,人间关于他的传言也淡了,我想他大概是回地狱去了。

    后来,实在倦了四处的纷争,我还真就答应了跟泉兮一起去那个什么孔方宗。

    本以为孔方宗是什么金碧辉煌的地方,结果内里和外表看起来一样朴素,就是一个寻常酒家,看不出半丝财气。

    泉兮说这是财不外露,但凡外人能看到的财富,都是不会长久的。

    说得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那这儿归谁管啊?”我问泉兮。

    这时,一个素衣女子走来,对泉兮叫了声:“宗主。”

    “你是宗主?”我艰难德扭头看向泉兮,他脸上的得意之情很是耀眼。

    素衣女子笑道:“想必你就是宗主信中所说的余小姐吧。”

    “叫我余映就好。”

    “好的,余小姐。”她依然没有改口。

    泉兮道:“安儿,房间收拾出来了吗?”

    “早就收拾好了,就等余小姐来呢,要不现在带余小姐去休息?”

    “不了,我先带她四处看看,相信她有很多问题要问我。”泉兮说着将目光转向我,我点头,表示确实很多问题要问。

    叫安儿的女子抿嘴一笑,道:“那就不打扰宗主了。”

    安儿离开后,我逮着泉兮问了好多问题,譬如他为什么瞒着我自己是宗主一事。

    “像你这种目下无尘的人,知道我是穷还是富,反应都是一样的,搞不好还会觉得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奸商,所以不说也罢。”

    “本来就是。”

    “好,你说是就是吧。”

    酒楼所在的地方并不繁华,但是经历了许多战乱后依然存活着,单就这一点已经很让人佩服。

    泉兮告诉我,他入孔方宗的时候,孔方宗的人比现在少,随着战事频发,人反而多了起来,倒卖兵器粮草的应有尽有,囤积粮食奇货可居者也随处可见。

    “人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会暴露自己的贪婪。”

    孔方宗能够将这些人汇集到一起,主要是靠着自己语无伦次的情报,哪里可以发财,哪里可以霸市,在孔方宗都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相应的,加入孔方宗的人也需要每年供给宗内一定的钱财,只是那点钱相对于情报所能带来的巨大利益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第122章 安儿

    孔方宗的存在,证实了为何凡间讲士农工商,总把商排末尾。

    酒楼看着不大,却什么都有,后面的院子更是清净,实在是个避世的好地方。

    “你明明有个这么好的地方,为什么之前还要跟着我逃亡。”

    “是逃亡吗?我倒觉得挺有意思的。”

    敢情他是当去游玩了。

    虽然回了孔方宗,但泉兮时常有事会离开,我守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乐得清闲,安儿也喜欢跑来与我说话。

    只是,她十句话有七句离不开宗主。

    我知道,这个叫安儿的姑娘喜欢泉兮,这和尚果然到哪儿都招桃花。

    她是老宗主的女儿,也是酒楼的老板。

    “听说你和宗主去了好多地方,能跟我说说都了哪儿吗?”

    我没有办法拒绝一个打听心上人的姑娘,于是同她讲了很多事,只是关于泉兮和牧轩的那些事略掉了。

    说到泉兮受伤时,她会露出很揪心的表情,说到泉兮与山贼土匪打架时,她也会露出揪心的表情,我说打赢了,她又会笑起来。

    每回同她讲了一些故事后,她就会兴致勃勃地去厨房做很多好吃的,一些给我,一些留着给泉兮。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吃了安儿很多东西后,就开始琢磨着怎么探泉兮的口风,可是只要我一提及觉得安儿喜欢他诸语,他就会不着痕迹地避开话题。

    “最近怎么回回见你在吃。”泉兮说着从我手里夺走了一块糕点,自个儿吃起来。

    “安儿做的好吃啊,所以就多吃了点。”

    “以前我以为你完全不吃这些沾了人间烟火的东西。”

    “谁说的,那是因为以前没碰着好吃的。”说完,我发现泉兮的脸色不对劲,这才反应过来以前在外逃亡时,都是他在弄吃的。

    “你意思是我做的东西很难吃?”

    “我又没吃过,怎么知道,以前在逃亡,我不是怕你不够吃嘛,所以一口没动。”

    泉兮忽然哈哈大笑,道:“我还得感谢你是吧。”

    为了证明自己做的东西真的不难吃,泉兮当天就冲到厨房做了一桌子吃的,还完全不让旁人插手,将我和安儿都吓了一跳。

    安儿问:“宗主怎么了?”

    我摇头:“不知道,可能我之前不小心说错话了。”

    “你说什么了?”

    “我不过就是夸你做的东西好吃。”

    “我可从来没见过宗主下厨。”剩下围观的人也纷纷赞同安儿,表示自己从未见过宗主走进厨房。

    看着面前一桌子的美味,我竟不知从何入手,他将所有人都赶走后,我更加不知从何入手。

    泉兮坐在对面,双手托腮,道:“你快尝尝。”

    “怎么不叫他们一起来,大家一起评判才公平,再说,这么多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啊。”

    “不行,这是只做给你吃的,你必须全部吃过。”

    哪有这样的人,我心想,这一大桌子东西也不是我叫你做的啊,再说你做就做嘛,还一口气做这么多。

    在泉兮的注视下,我挨着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菜以素为主,很符合他一向的喜好,我虽时常说他是个酒肉和尚,但他却真的不怎么爱吃肉。

    “怎么样,比安儿做的如何?”

    那眼神,仿佛只要我说一句安儿做的更好,他下一刻就能将桌子掀了,于是出于以和为贵的考虑,我夸了他几句。

    “我就知道,安儿做的肯定没有我做的好吃。”

    此番,他笑得像个孩子,我也不忍心泼冷水,说实话,泉兮的厨艺虽然不算差,但是也不至于赞不绝口。

    “我吃饱了。”

    “不行,还有这么多,不要浪费。”

    “我真的吃不下了。”

    在泉兮的满目不悦中,我开门将安儿等人全部请了进来,道:“百年难得的机会啊,都来尝尝你们宗主的手艺。”

    平时端庄的安儿这会儿跑得最快,吃完还不忘将泉兮夸上了天,剩下的人也跟着附和,拍马屁的活儿学得甚精。

    自这回以后,我再也没当着泉兮的面,夸安儿做的任何东西好吃,否则这家伙忽然孩子气上来,又要去厨房捣腾,非要把安儿比下去才罢休。

    我是不懂,他干嘛非要跟人家一姑娘比,有本事比绣花去。

    在孔方宗的时间过得很快,平静得仿佛外面从未发生战争,直到那天泉兮从外面回来,带回新帝登基的消息。

    “你知道新朝最大的功臣叫什么名字吗?”

    “什么?”

    “柳青山。”

    “时州?!”他原来还活着,自然,阴间当过判官的人,怎会死得那么轻易。

    时州当了将军,泉兮问过我是否要去皇城找他,我一想路途遥远,也不急,何况天下初定,还有很多余孽要清剿,我去也未必能见到他。

    “听说他还娶了新帝的表妹,也算皇亲国戚了。”

    “他是注定要飞黄腾达的。”我想起在这里初见他的模样,即便是山贼土匪,倒也别有一番格局。

    从那会儿到现在也不过两年的时间,世事变迁却极大。

    安儿依旧一颗心都放在泉兮身上,二十岁对于人间女子来说,早就过了婚嫁的年纪,我也会听到酒楼里的年长一些的人给安儿说婚姻大事。

    所有人都知道安儿惦记宗主,唯有宗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安儿曾经问过我的年岁,我撒谎说自己二十五,她便开始改口叫我姐姐,后来我才明白她那声姐姐是什么意思。

    “宗主喜欢姐姐,我看得出来。”

    “只是朋友情谊罢了。”我实在不想叫她误会什么。

    “姐姐真的这样认为的吗?”

    “对啊。”

    安儿幽幽地离去,我忽然有些心疼,于是找到机会又开始游说泉兮,说安儿如何如何好,希望他别辜负。

    从来没有就这件事正面回答过我的泉兮,这次却忽然沉默了。

    许久后,他道:“安儿是老宗主的女儿,我答应过老宗主会照顾她,可是,男欢女爱,到底得是两情相悦才行。”

    “真的一点可能也没有吗?”

    “对,这辈子一点可能都没有,再说,我一和尚,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去你的和尚。”这会子又知道拿身份作借口了。“我不过是看着她痴心一片,很是惋惜。”

    “我若是敷衍接受了她的痴心,那才该惋惜。”

    后来,再听安儿说到如何喜欢宗主,我就会想起泉兮的态度,他说这辈子和安儿都没可能。

    于是我没忍住就想劝安儿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再说她那宗主有什么好的,除了长得好看一点,简直一肚子坏水,阴谋诡计太多。

    谁知听了我对泉兮的一顿数落后,安儿立刻就红了眼,对我大吼大叫。“余姐姐,你太过分了!自己不把宗主当回事就算了,还妄图阻止我喜欢宗主!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宗主他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以前他对先皇后都没有这样过,我想着如果他真的那么喜欢你,我也不是不可以分享……”

    安儿一番咆哮,把我吼傻了,呆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我多想告诉她,我和泉兮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我有其他喜欢的人,但是我再想找安儿说话时,她却不理会我了,总是一脸冷漠,连见都不愿意见到我。

无题

    我以为安儿再也不会理我时,她却主动跟我讲话了。

    她问我以前是否曾经在一个山寨呆过,认识一个叫柳青山的人。

    柳青山不就是时州嘛。

    “认识,怎么了?”

    “他一直在找你。”

    安儿说了这话没多久,酒楼就来了一位身份尊贵的夫人,自称是当今圣上的表妹。

    我记得泉兮同我讲过,时州成为将军之后,娶的正是新帝的表妹。

    直觉告诉我,这位表妹是来者不善。真正见到其人时,她的敌意依旧没有被修养所完全压制住。

    可我完全理解她的心思,试问寻常女子,若是得知自家夫君一直在牵挂着别人,哪有不生气的理。

    “将军他很记挂你,希望接你去皇城。”

    时州记挂我,我信,但若说他让自己夫人来接我,我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我笑道:“那就劳烦夫人代为感谢,谢将军一直以来的牵挂,只是我如今在此过得甚好,不去皇城也罢。”

    对方似乎完全没料到我会这样说,眼里光芒闪动,也许在她眼里,故人飞黄腾达了,我没有理由要拒绝。

    她眼珠一转,笑道:“瞧你说的什么话,难道去了皇城就过得不好了?放心,到了那儿,你有什么要求我和将军都会答应。”

    “路途遥远,还是不去了。”

    “姑娘也知道路途遥远,那可就别枉费了我千里迢迢来此的诚心。”

    一来二去,这位将军夫人着实让我觉得难缠,最后还是安儿出来说了几句话。

    安儿说:“余姐姐与将军许久未见,去见一见又有什么要紧,何况,夫人都亲自来请了,姐姐不要辜负人大老远的来呀。”

    我知道安儿巴不得我早些离开孔方宗,既是如此,我便遂了她的心意吧。

    “那等宗主回来,我同他说一声。”

    “宗主也不知什么时候回,难道让夫人这么无休止地等下去?”

    小丫头说得很是在理,我亦懒得反驳,于是转身就回屋去收拾东西。

    收拾包袱时,我一想到安儿的言语就觉不舒服,不是要我走嘛,那我走便是。

    知道我要去皇城,安儿忽然周到起来,亲自给我准备了马车,可是我一向不爱坐马车,只从马厩里牵了匹马。

    一骑绝尘,也把将军夫人一干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隐隐听到那将军夫人在喊,快追上去啊,别让她走丢了。

    笑话,我会走丢?我只是不想与你们同行罢了。

    快马加鞭赶到皇城时,将军夫人还没有到,但是她派来的两个小厮却是一路都跟着的,话不多,也很安静,歇息时还会帮我喂马,一看就是军营里出来的人。

    再见时州,他是一身朝服,似刚下朝,也未乘轿,初在大街上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还揉了揉眼睛。

    “真的是你?”他一时没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忘了身份仪态,拉着我就匆匆回了将军府邸,惹得不少人侧目。

    “可是你家那位好夫人大老远请我来的。”

    “她?为什么请你。”

    “你说呢?估计是嫌自己姐姐妹妹的不够多。”

    听我这样说,时州面露尴尬,遂道:“她没有难为你吧?”

    “凭她,还不能。其他人呢?我也是许久没见了,现在怎么样?”

    话刚说完,门外就涌进来了好些人,都是一些山寨里的熟悉面孔,原来这群人一直在门外偷听。

    “余姐姐好。”

    “余先生好。”叫我先生的是两个以前当过我学生的孩子。

    “余姑娘好。”

    ……

    一个个笑得比蜜还甜,看得我也心花怒放起来,觉得来皇城似乎也不错。

    时州没有同我说上几句话,就被一副请帖请走了,为官做宰的人,总是脱不开身。

    以前都把我当狐狸精的几个姑娘,如今却忽然改了态度,一交流,我才得知,原来她们都被正室夫人暗地里欺压,日子实在辛苦。

    相较之下,我要友善多了。

    一姑娘甚至拉着我的手,非常诚恳地告诉我,“我倒宁愿是你当将军的正室夫人,这样我们的日子也好过许多。”

    “对啊。”

    “就是。”

    ……剩下几个姑娘也附和到。

    “你们怎么不告诉青山呢?他不会不管的啊。”

    “将军太忙了,哪里肯让他操这些心,何况大夫人有皇上撑腰,就算将军要管,也不能对大夫人如何……”

    瞧着刚才时州匆匆离去的样子,看得出是公务繁忙。

    “夫人回府了!”外面丫鬟匆匆跑进来说到。

    见到我,夫人还算是客气,问我可见过将军,我道见过了。

    但是一转头,对待时州的几个红颜知己,夫人就完全是另一副面孔了,说什么妾侍没有妾侍该有的样子,各种不成体统,贵客来了杵着跟木头一样……

    贵客?如果我没猜错,她指的是我。

    我连忙解释道:“夫人误会了,大家都很热情,待我极好。”

    “她们啊,都是些个没教养的,我若是不时常提点着,不知闹多大笑话出来。”

    “是是是,还是夫人辛苦了。”

    说着,我看到旁边那位之前对我诉苦的姑娘在翻白眼,很是有趣。

    “是很辛苦,所以妹妹能否替姐姐我分担一二呢,将军常年在外,这么大的家,我一个人也管不过来……”

    没说两句,我便听出了她的意思,要我嫁给时州,然后她就能名正言顺地管我了,可惜,我对做妾没有兴趣。

    看完了将军夫人的表演,我佯装困倦,她赶忙就找丫鬟送我去了厢房休息。

    时州到了晚上才回,回来时,我刚好在院子里溜达,撞见了他。

    “没睡?”

    “睡不着。”

    “可是有心事?”

    “也无,就是许久未见过这皇城的月色了。”

    我俩走到凉亭坐下,聊着聊着便到了凌晨,在此之前,他不知我被泉兮带走后到了皇城,发生了许多事,我亦不知他投军一路辗转的辛苦。

    “好在如今天下已定,你也当了将军。”

    “可是我很怀念以前的日子。”

    “再回去当土匪头子吗?哈哈……”

    天微微亮,月色淡去,畅谈才结束,时州片刻没歇着又出门去了,临走前,他说能再和我畅谈天地,他很高兴。

    人多的地方流言也多,将军府的人自然不少,一夜过去,时州陪在凉亭陪我说了一晚上话未睡觉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府。

    收到这个消息的将军夫人立马就坐不住了,继续来游说我,说我是秀外慧中,聪明体贴,最能懂将军的心思,是他的知心人。

    我听得头皮发麻,不断地表示自己对将军没有别的意思,留在这儿也只是和故人们叙叙旧。

    但是,任凭我好说歹说,将军夫人就是不信。

    无奈,我只好趁时州有空时,将他家夫人的想法说了一番,意在请他去亲自打消夫人的念头。

    时州沉默了许久,道:“如果我真的有那个意思呢?”

    说完,他马上又道:“不过我知道你不会愿意的,何况我也不想委屈你。放心,我会跟她说的。”

    自从时州亲自去找大夫人说了自己不会娶我的意思后,她便再也没来搅扰过我,我终于过了几天清净日子。

    清净日子没有过几天,大夫人对几个妾室颐指气使,呼来喝去的事源源不断传到了我耳朵里。

    我寻思着出去帮也不是,不去帮也不是,帮的话便又和大夫人杠上了,不帮又于心不忍。思前想后,我最终决定好好提点一下时州,外面再忙,也不能完全不顾家里啊。

第124章 秋风

    皇城暂时的安宁并不能说明天下的太平,新帝野心勃勃,既想开疆拓土,又想收拢大权,毫无疑问,像时州他们这样手握兵权的将帅,自然成了他的眼中钉。

    时州向我透露近来朝廷的动向,觉得皇帝太过心急,我也就将后院那些破事暂时抛诸脑后了,叮嘱他小心应对,若有必要,放下一切早抽身也可。

    从这些日子的情况来看,他是真的忙碌,也是真的无暇管府内的杂事。

    天气渐凉,泉兮来找我时,刚好刮了一场大风,将院子里的菊花吹落了一地。

    “我看你倒是悠闲。”他不知从哪面墙翻进来的,能躲开将军府的众多守卫也实属不易。

    “怎么想起来皇城了?”走的时候,安儿有说过她会转告泉兮,但也不知她到底怎么转告的。

    “来找你啊,你就那样不告而别,实在不像话。”

    我见他肩上有一片落叶,便顺手拍了下来。“安儿没跟你说吗?”

    “说了啊,可是你怎么着也得当面跟我说一声吧,如此转告,太不把我当回事了。”

    “若真不把你当回事,我就连转告也不会让转告了。”

    泉兮还带来了一些我早已猜到的消息,他说如今新帝想收回兵权,另扶持其他心腹,若我还在皇城待下去,迟早会受到波及。

    “跟我回去吧。”泉兮说。

    “我可不想回去看安儿的脸色。”她也并非真给我多大的脸色看,只是不再对我热情了。

    泉兮叹道:“那就不回酒楼,另外找个地方。”他似乎在各地都有些宅院,实在是位深藏不露的富贾,可我也知道那些遍布天下的藏身之所,本来是为牧轩准备的,泉兮是真的盼着有一天她想远离是非的时候可以有地方去。

    见我没有说话,他又道:“其实,我已经将孔方宗全权交给安儿了,她再留在我身边,于她不是好事。”

    “你还真是总伤姑娘们的心。”

    “我已经尽量少伤了。”

    “真的就不考虑还俗,做个寻常人吗?”会提到还俗,并不是第一次,虽我总笑泉兮假和尚,他却依然保留着不少寺庙里的习惯,比如心烦的时候会念经。

    “阿映,我一直都是寻常人。”

    秋风中,他笑得无奈,倒是少有的表情。

    出征的命令来得很快,时州接到要往边境平乱的旨意时,将军夫人哭了,因为就连不问政事的她也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厄运。

    对于皇帝的表妹而言,死一个丈夫并不算什么大事,只要她愿意,还会有许多一表人才的王公贵族可供她选择。

    将军夫人跑去求皇帝,说换个人去平乱,反被呵斥了一顿,说她不顾大局。

    “这兴许是最后一次出征了。”时州站在门口,手握重剑。

    那天,我睡过了头,匆匆跑去时,他已整装待发。

    “我跟你去!”我想着,若我去,或许能在关键时刻帮他一把。

    “不,你留下来帮我一个忙吧,将府里的人都安顿好,若我有幸能回”说到这儿,他停住了。

    “一定要回来!”

    “那就拜托你了。”

    他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我忽然想起了送他去北方鬼域时的背影,唯一不同的是,鬼域满地白雪,而今秋风萧瑟。

    在泉兮的帮助下,我将将军府除了大夫人以外的许多人都陆陆续续带离了皇城,在远离天子的地方,他们有了一个新的家,并且以热切的心盼着时州早日归来。

    或以病,或以装死,或以探亲……总之用尽了能用的办法,我和泉兮将他们都带走了,剩下一个空壳子。

    那时,将军夫人被带回了娘家,完全不清楚这边发生的事情,而当她再次踏入将军府时,却发现人去楼空,鸦雀无声。

    自古君王最怕臣子功高盖主,而时州若是聪明,就当在战场中诈死,从此远离朝堂,去过自己的安稳日子。

    可他终归太重义气,愿意将身边所有人的安危都背负于己身。

    出于担心,我还拖泉兮的苍鹰给他带去了一封信,大致内容是说希望他能早些回来,如果需要帮忙,就一定告诉我,我一定想办法帮他脱身。

    苍鹰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带来回信,他的想法也就如天边的云彩,看不真切。

    “安儿来信了。”

    泉兮递给我一封信,我看了深为感慨,因为她说许久未见泉兮,想来看看我们。是的,她写的是要看望泉兮和我。

    “她果然还是忘不了你啊。”

    “那我回信让她别来了。”

    “别,何必这么无情。”我见她信中言辞恳切,诚挚温和,便觉得她来一趟也无什么不好,何况我们之间虽有嫌隙,到底没有说过老死不相往来的话。

    可是若能猜到后来发生的事情,我断不会让安儿过来。

    安儿来之前,很久不见的历寒找到了我,那时,我正跟着几个府内的女孩子嬉闹,不留神就撞到了历寒怀里。

    几个女孩子没有见过历寒这样神仙似的人物,全都呆到不能说话,直到历寒带着我飞走了,她们才反应过来。

    他将我带到了一个无人的山上,秋日的树叶枯黄,随意往树杈上一靠,就摇下了不少落叶。

    “下回出现能低调些吗?你没看她们都吓成什么样了?”

    “她们不是惊吓,是惊喜。”他倒是很明白姑娘的心思。

    “好些日子没见,你回地狱去了?”

    “嗯,回去了,可觉得甚是无趣,所以又来人间了。”

    听历寒这意思,是又要准备向人间伸出魔爪了?我道:“百姓的日子已经很苦了,你就不能换个地方玩?比如,魔界?妖界?”

    实在不行,你去天界玩也可以,只是天界要麻烦一些。

    历寒道:“你跟我一起去。”

    “去哪儿?”

    “你方才不是说了,让我换个地方玩。”

    我其实也就是试探性地问问,没想过历寒真的会考虑我的建议。“那你想好去哪儿了吗?”

    “魔界不错,听说最近他们在内斗。”

    “我不会法术,那你会保护我吗?”

    “也许会。”

    哎,我就知道,天下没那么便宜的事,大魔头善心突发愿意带着你玩已经是仁慈,你还妄图人家会保护你,这就有些异想天开了。

    “那我不去。”

    “这可由不得你,别忘了你欠我的。”

    的确,之前为了救泉兮求过历寒两回,可是他后来消失了,我暂时也就忘了这茬,但有些事迟早都是要还的。

    “过几天,我来接你,现下我还有些事要解决。”

    扔下这么一句话,历寒就走了,也没说将我送回去,害我只能慢慢走下山,回去时已是天黑。

    “余小姐!”

    “你回来啦!”

    “没事吧?听说有妖怪带你走了。”

    “胡说,明明是神仙。”

    ……

    大家伙叽叽喳喳,众说纷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马上就要死了。

    我问:“那和尚呢?”

    “去找你了。”

    这一等又到了夜深,夜深时,泉兮回来了,意外的是,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安儿。

    安儿:“余姐姐你没事啊,可把宗主给急的。”

    “你来啦?”

    我见她看起来比以前要消瘦,心道莫不是相思成疾?

    泉兮打量了我一番,道:“没事就好,我出去找你,路上就碰到了安儿。”

    安儿忽然摸了摸肚子,道:“赶路这么久,我都饿了。”

    见状,我赶紧找人去厨房给她弄吃的,可是安儿却表示要自己下厨,我想着也是。“那就辛苦你了,其他人做的,未必合你口味。”

    “姐姐和宗主待会儿也一起吃点吧,这一天应该都又累又饿了。”

    说完,安儿兴冲冲下厨去了。

第125章 逝者

    “带走你的是国师吗?”泉兮问。

    我点头,看来他从其他人的描述中,已经猜到了。

    “他找你……”

    “我要跟他离开了。”

    泉兮忽然愣住,转而又笑了。“去哪儿?”

    “可能会去魔界吧。”

    “我早就知道,你不属于人间,离开也是迟早的事。”

    “我会回来看你的。”话虽如此说,但我也清楚,一旦跟着历寒走了,许多事就不在我的掌控中了。

    泉兮眸色微暗,沉吟片刻,道:“不回来也无妨。”

    那时,我心里还是盼着安儿和她在我走以后,或许有一丝的可能,只是我终究错估了安儿的心思。

    那夜秋风萧瑟,是安儿来探望的日子,也是泉兮离世的日子。

    安儿做了不少好吃的,还拿了酒说要和我们一醉方休,并为自己以前对我的不善态度道歉。

    可是她给我的那杯酒,却被泉兮一时兴起抢了过去,酒里是剧毒。

    我还记得安儿当时惊慌的眼神,像天要塌了一样,她本来要毒死的人是我,可是泉兮手太快,抢过去就一饮而尽。

    “是我对不起你,你若恨,也该恨我。”泉兮对安儿说,安儿听后却跟疯了一样,扑过来要杀了我,嘴里一直喊,余姐姐,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你才是……

    一口鲜血喷出,泉兮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

    我冲过去扶住泉兮,期盼他还有些救,可是安儿显然是铁了心要我死,所以毒瞬间侵入肺腑,泉兮去得很快,甚至都没留下什么遗言。

    只隐约听到他说什么,如此也好,我不会再想你……

    我曾想过无数次泉兮会如何终老的可能,却始终没想过他会死在我怀里,他的生命终结,则意味着关于他的过去结束。

    离开往生镜的大门就在那个时候打开了,一阵眩晕间,我又回到了来时的荒漠,带着歌歌来找无头鬼的头仿佛是太久以前的事情。

    “欢迎回来。”泉兮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如梦初醒,猛地一回头,再次见到了前一刻还死在我怀里的人,心情一时无比复杂。

    “泉兮……”到如今,我竟不知怎么面对他。

    “阿映。”

    他朝我笑了,比之为凡人时要耀眼许多,周身的邪气都在昭示着一个事实他是称霸一方的疾行鬼王。

    刹那,许多我同泉兮说过的话,都回荡在了耳边。

    “以前未觉一生太短,可是遇到你之后,忽然希望长生不老。”

    “那阳山上有你吗?”

    “只可惜这辈子是没命到那儿了,希望下辈子做个长生不老的神仙吧。”

    “我向来不爱行好事。”

    ……

    所有的话都还异常清晰,那么自负的人,何以如此收场。

    泉兮朝我走近,他看我的眼神非常温柔,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谢谢你了阿映,索魂术不再束缚我,我也没有弱点了。”

    我冷笑,“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你就不怕万一吗?”万一你依然对牧轩一往情深,万一那时历寒没有出现……

    “可总要试一试不是吗?而且,我最了解我自己,会对什么样的人动心,所以,只要你出现,牧轩就会成为过去。”

    “那我真是荣幸,能得你的厚爱。”

    泉兮将自己的往生镜郑重地放到我手上,道:“应该是我的荣幸,能遇到你。”

    “镜子如今对我已经没用,你拿回去交差吧。”

    说完,泉兮化为一股黑烟远去了,我看着手中的往生镜,很是挫败,真的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遗憾的是,最后也没能同历寒离开,去魔界看看。

    当我想到历寒时,他便出现了,原来是早已得知我消失的事情,百忙之中放下收集众生浊一事,四下寻我。

    “往生镜找回来了?”

    “泉兮主动还给我了,只不过过去的事情已经被改,他再也没有弱点了。”

    “弱点,索魂术吗?”历寒的确什么都清楚,当初还是他从牧轩手里救的我和泉兮.

    “历寒,很久以前,我们就认识的对吗?”

    “嗯,很久以前,我们就认识。”

    只是时间重逢时已经过了太久,久到所有故人都经历了许多变迁。

    历寒说他曾经找过我,可是我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任何消息,时间一长,他也就忘了那事。

    说起以前的事,历寒并非没有感慨,他说:“若是知道他后来会成为鬼王,我当时也许就不会救他了。”

    “可是在你眼里,他当时和芸芸众生一样,要死要活都凭你心情。”

    历寒眯眼,目光变冷,我亦没再言语。

    其实,我知道,即便是到了现在,历寒也未将泉兮如何放眼里。

    “既然往生镜拿回来了,就赶紧回去吧。”

    “那你呢?”

    “先送你回去,然后去魔界,那里散落的众生浊还未收完。”

    魔界,我忽然想起了之前未兑现的承诺,于是问:“说起来,当时你没找到我,去魔界了吗?”

    “没有,不过,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去。”没有兑现的诺言,他果然都是记得的,还说什么忘了。

    “再说吧。”

    送我回了地府后,历寒就离开了,还嘱咐我以后遇到事情不要擅自做主,免得再出现什么往生镜被盗走的事。

    “不如我让鸿鹄来你这儿,有什么事我也好及时知道。”

    “不用了。”我立刻摇头拒绝,你以为你什么居心我不知道吗?鸿鹄往我这儿一住,等于是在监视我。

    但我的拒绝于他而言,就像是不存在,他走后没多久,鸿鹄果真就停在了第三殿的廊檐上,白色的很是瞩目。

    我将往生镜放回海里,又去向五殿复命,五殿得知泉兮的过去已经被我篡改,指着我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第三殿里,因为多了只鸿鹄,歌歌围着它观察了好久,谷衣解释说是二殿的神兽,歌歌却问二殿的神兽为何要停在三殿……

    谷衣见我回去,也是问:“二殿的鸿鹄为什么会在这儿?”

    “他担心我再出什么事,所以”我无奈地摊手,用眼神表示:对,鸿鹄就是他派来监视我的。

    “我说,你能变小点吗?”我拍了拍鸿鹄的翅膀。

    鸿鹄会意,立刻就缩小成了黄鹂一般大,只是它周身雪白,光芒依然耀眼。

    见鸿鹄变成了小鸟,歌歌也变回了猫身,只顾追着鸟跑,完全不在意我这个失踪多日的人。

    还是谷衣知道关心我,追问我是否受伤,去了哪儿。

    得知我去了泉兮的往生镜里后,谷衣第一反应却是:“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能怎么样啊,他不过就是一介凡人。”

    “那就好,他若是敢对三殿你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一定饶不了他!”

    我看着谷衣如此激动的样子,有些不适应。“放心啦,我没事的,倒是我不在这段时间,殿内的事务又积压了不少吧?”

    “三殿放心,六殿都及时帮你处理完了。”

    “毕川可真够义气。”

    殿内多了一只神兽后,歌歌每日都会跟它玩耍,但鸿鹄总是对她爱答不理,真是像极了历寒冷若冰霜时的样子。

    但鸿鹄的冰冷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认识它这么多年了,也未见它对我热情过,对比之下,时州的鹿蜀要可爱多了。

    后来,我去翻了时州曾经的命簿,得知他当年死在了战场上,其实他本有机会脱身的,但是却因为不肯独自苟且,所以决定与战友同生死。

    如此作风,实乃我印象中的柳青山。

第126章 灯笼

    “男,二十五,死于瘟疫。”

    “女,十七,死于瘟疫。”

    “男,九岁,死于瘟疫。”

    ……

    “等等。”我以为谷衣念错了,又拿过生死簿来看,果然今日有十个人都是死于瘟疫。

    “怎么都是死于瘟疫?”

    谷衣也是纳闷,随即挥手让鬼差都将人送去投胎。

    “莫非是有疫鬼作乱?”

    谷衣眼珠一转,回想起了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道:“兴许又是疫鬼作乱。”

    疫鬼本身即是死于瘟疫,但是死后游走人间,躲过了无常追捕,修行得法,便拥有了比疟疾鬼更为强大的法力,通常能够使一个村乃至一座城的人都感染上瘟疫。

    六界最早的疫鬼是颛顼帝的儿子,只不过颛顼帝的儿子早已离开了人间,他也不屑于做这等害人的事。

    我将近来收录鬼魂的名册拿到了五殿处,他一看生死簿亦推测是疫鬼作乱。

    “不如派鬼差去人间探查一二。”

    五殿道:“只是这疫鬼来去无踪,寻常鬼差很难分辨出到底是普通瘟疫还是有鬼为祸。”

    “我让手下的谷衣去,她经验丰富,定能辨明一二。”

    “也好,那此事就全权交由三殿了。”

    谷衣听说我要派她去人间查探情况,二话没说就走了,歌歌没搞清楚情况,也想跟着去,说是没见识过疫鬼什么样。

    “你法力太弱了,我可没空分神保护你。”谷衣拒绝得也干脆,剩下歌歌原地沮丧。

    她忽然想起什么,又回头对歌歌叮咛:“虽然我走了,但是你可别给三殿添乱,好好学着点,别就知道追着鸿鹄玩。”

    “好知道了”

    毕川来时,见谷衣不在,便问她去了哪儿,我表示去人间调查疫鬼一事了,毕川却皱眉,道:“疫鬼出了名的法力高强,谷衣一人去行吗?”

    “怎么不行了,她法力比我还高呢,疫鬼再厉害也只是鬼啊,又不是鬼王”

    说到鬼王,我忽觉不妙,万一这次真的是位疫鬼之王,那谷衣的确有些不妙了。

    “不会那么巧吧,十年前才收了一个疫鬼王。”当时便是毕川去人间收的。

    毕川道:“按理说是不会有那么多疫鬼王,可是你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我知道了,明日,谷衣还不回来的话,我就去人间看看。”

    正说着,谷衣就回来了,回来得比我想象中要快。

    据谷衣描述,此次为祸人间的正是疫鬼,但是那些鬼法力在她之上,她没敢与之正面冲突,而且也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所以急着就回来通报了。

    “又是个鬼王?”我问。

    谷衣摇头:“法力还没到鬼王的高度,但已经很难对付,加上数量众多,所以这次只怕得阎王或判官亲自出手了。”

    毕川道:“三位判官也是事务缠身,连素来清闲的赏善司都被公务堆到叫苦连天了。”

    说起新任的赏善司玉衡,他隔三岔五就到大殿那儿抱怨,说大殿欺骗了他,说什么赏善司是清闲的职,但是他来了以后,大大小小的事情却是一桩接着一桩。

    大殿不好明说,很多事是被孟戈给耽搁的,她身兼两职,已经很累,所以对于她有时的推脱,大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按规矩,各殿阎王审理鬼魂时,谁发现的问题就由谁解决,除非自己解决不了,就可以回禀五殿,由他和八殿再行调配人手。

    “那怎么办?”

    我凄哀地看向毕川,意思不言自明,我希望他能陪我去人间解决疫鬼一事。

    “能怎么办?我只能勉为其难陪你走一趟了。”

    “太好了。”我立刻就蹦了起来,但是在此之前,还是得去同五殿说一声,免得又出现碎言碎语说我推卸责任,不堪大任。

    五殿得知是六殿同我去收疫鬼,也是很放心。“小心行事,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这话我就听得有些窘迫了,只好挠后脑勺,道:“五殿放心。”

    “疫鬼喜在江河水边栖息出没,必要时,三殿你可以化出河流幻影来吸引他们。”五殿又给我提了个建议,我也认真记下了。

    十年前人间也曾出没过一个疫鬼,那还是一个疫鬼之王,最后是被历寒收服的,当时,谷衣有跟去,只我全程未参与过,所以对疫鬼经验不足。

    但是在去人间之前,我和毕川还需要去拿一样重要的东西,来隐藏自己身上的气息。

    毕川说:“疫鬼对各类仙妖鬼怪异常敏锐,一般的变身之术瞒不过他们,要想混在他们其中又不被发现,必须得拿上疫鬼独有的灯笼才行。”

    那灯笼我见过,红色,形异,与寻常灯笼有别,实乃疫鬼的法器。

    疫鬼虽说各大地狱都有,但七殿所辖地狱内的疫鬼,不论数量还是法力都要高于其他地狱,因此他们的灯笼法器也会具有更佳的遮蔽效果。

    我刚踏入第七殿的大门,七殿就眼睛放光,道:“真是稀客啊,还以为三殿你再也不会来了。”

    “哪里的话,我这不是来了嘛。”

    这时,毕川也踏入了第七殿的大门,一见他,七殿便收起了之前热情的面孔,道:“你俩一起来的啊。”

    毕川一脸不悦,道:“怎么?不欢迎我来啊。”

    七殿道:“你的第六殿就在旁边,天天都能见着,是不怎么欢迎,不像三殿,你上回来我这儿都是五十年前的事儿了吧?”

    他看向我,我却迷惑,的确记不得上次来第七殿是何时的事儿了。

    我:“先不说这些了,七殿,今天来找你是有其他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

    毕川抢先道:“借两盏疫鬼的灯笼。”

    “我问你了吗?我问的是三殿。”七殿白了毕川一眼。

    “董厘!你适可而止。”

    一直知道这六殿和七殿爱抬杠,只是如今我夹在其中,便有些尴尬了,于是朝二位都笑了笑,尽量用比较温和的语气道:“都少说两句吧,灯笼,是您老亲自去拿还是咱们下地狱去取?”

    “哪儿能你亲自去啊,我这就去找两个法力高强的疫鬼来。”七殿一阵风似的飘了出去。

    没多一会儿就拎着两盏似血艳红的灯笼回来了,他将其中一盏交到我手上,并说那是地狱里法力最高强的一个疫鬼所有,而另外一盏法力稍弱的灯笼,自然暂归毕川。

    “多谢七殿了,待事成以后,我一定好好感谢你。”

    “那么客气做什么,三殿若是真感谢我,就常来找我,喝酒聊天,一定奉陪。”

    毕川发出一声冷哼,七殿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阿映,咱们走吧。”

    “那,七殿,告辞了。”

    我将灯笼拿在手里晃了晃,沉甸甸的,像是因为积压了太多的怨气鬼气。提着这样的红灯笼飘在黑夜中,想必能吓走不少人……

    毕川将自己手里的灯笼往我眼前一摆,道:“看着啊,我教你怎么点灯,熄灯。”

    原来在灯笼杆上有两行符文,只要灵力穿过它,就能自如点亮或熄灭。

    像有了新奇玩具,我便一直都将灯笼亮着,直至到了人间,毕川示意我将灯笼熄了。他说:“灯笼一直亮着的话,会吸引很多刚死或法力低微的鬼过来,除非你想替黑白无常分担任务。”

    我赶紧将灯笼熄灭,道:“我才不想替他们牵魂。”

    刚说完,谢必安和范无咎就齐刷刷地出现了,谢必安做出黯然神伤的样子,道:“真是太令人伤心了,亏我们还为同僚上万年,连这等小事都不愿意帮。”

第127章 疫鬼

    “难得啊,你们俩都一起来了。”

    毕川说得极是,能见到黑白无常二人同时出现在人间已是难得,除非人间遇上什么大事了。

    谢必安道散出了几个花偶,道:“还不是因为这里瘟疫死的人太多,我就想着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都是为了同一件事。

    我问:“这里疫鬼作乱,自然冤魂要多一些。”

    一直未说话的范无咎听我如此一说,立刻拉着谢必安离开。他道:“既然二为阎王已来,也就用不着我们多管闲事了,咱们还是去将鬼魂引到黄泉路吧。”

    谢必安忙不迭离开,还不忘回头朝我说:“阿映,回见啊。”

    “这样就走了啊,我还指着他们能帮点什么忙呢。”

    毕川笑道:“有你我二人足矣。”

    在发生瘟疫的区域游荡了一圈后,我们发现瘟疫的扩散没有任何规律,可能真应了谷衣说的,由于疫鬼数量众多四下作乱,根本不好只瞄准一个目标。

    “至少我们得引出法力最高强的那只,然后剩下的就比较好解决了。”毕川说着将自己的灯笼点亮,飞去了护城河旁边,我默默跟在他身后,好奇他要如何解决。

    护城河的水早已被鬼气和瘟疫所污染,疫鬼喜水畔,却又不喜污浊之水。

    我提议:“不如我化成弱水,引它出来。”

    “先不急,待天亮了再看情况。到了夜间,他们多半会离开活人,自由行动,可能飘散在不同的地方,所以夜晚并不好找,唯有等他们开始准备寄宿活人身上时,我们才有动手的机会。”

    毕川又将灯笼熄了,我也跟着照做了,黑夜里望去,有一道道微弱的金光,那是黑白无常在引新死的鬼魂去黄泉路,这道若有若无的金光,一般凡人是看不到的。

    看着不断进入黄泉路的鬼,我不由得有些皱眉。“今夜死去的人有些多呢。”

    “是啊。”毕川随意地瞥了一眼天边,并不如何上心。

    待新魂引导完毕后,谢必安又出现在了我面前。

    “无咎呢?”我问。

    “他啊,回去了。”

    果然还是一样,不肯多言,亦不肯多在人间待。

    毕川问谢必安,道:“那你怎不一起回?”

    “这儿死的人多了些,我以为你们一定会来问我。”

    我是有这个意思,只是毕川却看起来不在意,他一直靠在树干上,望着月亮,不知在想什么,红灯笼被他随意扔在一旁。

    “今夜又死了多少?”

    谢必安掏出一个黑色的卷轴,那是他随身携带的新魂录,每天新收的亡魂都会自动出现在上面,次日这些名字便会消失。

    我拿过卷轴,一看,满目都是名字,其中还有不少没有名只有姓的,这样的一般都是穷困人家。

    “比之寻常瘟疫,数量的确多了不少。”我将卷轴扔回了谢必安手中。

    谢必安问:“二位阎王,可有什么发现?”

    “暂时还没有。”我摇头,除了知道对方人多势众,法力还不弱,什么都不知道。

    “不如必安,你留下来帮我们一把?”

    谢必安听我这样说,立刻退了好几步,道:“我又没带灯笼,何况,有六殿在,哪里用得着我。”

    说完,谢必安一阵烟消失在了黑夜里。我回头看到毕川闭着眼睛,很像是睡着了,一时生了戏弄之心,从手腕中生出一根羽毛,准备挠他。

    羽毛还未触及他的脸,我的手就被他抓住了。

    “阿映,我没睡。”

    “嘻嘻。”

    毕川正起身,看了一眼天边,道:“就要天亮了,我们可以行动了。”

    两人提着红灯笼飘荡在晨光熹微的世界里,非常显眼,凡人若是生了鬼眼,定要被吓一番。

    穿过一片竹林时,一只疫鬼以非常快的速度从我们眼前飘过了。

    我下意识就要去追,毕川却拉住了我,说稍安勿躁。

    “我们得再等等,等最大的那只出现。”

    “最大的那只什么时候会出现呢?”

    “我也不知道,但现在疫鬼的气息还比较弱,可见他们还未聚集。”

    正说着,又一只疫鬼从旁飘过,由于我和毕川带着灯笼,并未引起注意,飘过的疫鬼权当我们是同类了,我注意到,这些法力寻常的疫鬼所提的红灯笼与我手上的都有区别。

    毕川告诉我,清晨,也就是现在,是疫鬼寻找下一个宿主的时间,他们虽然不怕白日的阳气,却还是不喜欢,所以会找人身上躲起来。

    疫鬼只是躲藏,却会为宿主带去瘟疫。

    循着疫鬼落下的气息,我们找到了附近的一座村庄,不少疫鬼都在向这儿集中。

    毕川道:“看来这里便是他们下一个要祸害的地方,如果任其自然,不出三日,这里的人便全都会因瘟疫而死。”

    如此迅速的散播瘟疫,堪比洒在河里的剧毒,所有依水而生的人都会遭殃。

    我手里的红灯笼由于稍嫌别致,没多久就引起了一只疫鬼的注意,惨白的面孔,幽深的眸子,只顾直勾勾地望着我手里的灯笼。

    我朝她晃了晃灯笼,问:“很好看是吧?”

    “是好看,像在哪儿见过。”

    我寻思着关在七殿地狱里的疫鬼,既是她同类,见过也不奇怪。

    但很快,这只鬼就领着另外一只鬼来了,说要看我的灯笼,我一抬头,又对上一张惨白的面孔,甚至分不清是男是女。

    “这灯笼你哪儿来的?”

    他看起来非常惊讶,甚至还有些惊恐,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别人送我的。”

    “是谁送的?是谁?”他看起来有些激动。

    毕川忽然将手伸过来,以灯笼拦住了对方要扑过来的身子。毕川说:“三百年前那位横行人间的前辈,最爱红衣,手提的便是她手里这个灯笼。”

    什么三百年前?我看了看手里的灯笼,七殿说得不差,果真出自一位高人之手,只是那高人如今还在地狱里受苦,三百年过去了都不曾被放去投胎。

    听了毕川说的话,那疫鬼看起来更加惊慌了,立刻拉着身边的鬼飘去了远方。

    毕川道:“时候到了,你可以化为弱水吸引其他疫鬼过来了。”

    我问:“他们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害怕?”

    毕川笑了,道:“他们应该都知道从前这灯笼的主人早已入了地狱,你如今又提着它回来了,怎能不惊慌?不仅惊慌,他们还要去告诉现在法力最高的疫鬼,让他来收拾你。”

    我拿着灯笼的手抖了抖,道:“早知道就让七殿给我换个灯笼了。”

    “别换,就是要用这灯笼引起他们的注意。”

    我将灯笼轻轻放到溪边,摇身变回弱水,伪装成了一条小溪,很快就有几个不知死活的疫鬼飘到了溪边来。

    一个说什么太阳要升起来了,得找宿主,另一个说不急,先在水边待会儿,凉快。

    也不知这寒冬腊月的,谈什么凉快不凉快,想必疫鬼都有一颗非常躁热的心。

    毕川交待我,待吸引了足够多的疫鬼时,就发动弱水,将他们全部吞没,他则等着法力最强的那只疫鬼出现。

    没多久,我嗅到了一阵草药的气味,浓郁至极,想必是那位法力最高强的疫鬼出现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宿过的病人太多,如今他连魂儿都带了药味。

    我一心留意着溪边聚集的小小疫鬼,并没注意到毕川是何时将那只带药味的大疫鬼收拾干净的,只是觉得很快很快,快到我竟察觉不到丝毫。

第128章 故土

    “阿映,别等了,就现在。”

    毕川在催促我,我立刻奋起全身,将溪边的疫鬼全都淹没在了弱水里,借着毕川盖过来的阎王印章,他们便全都不能动弹了。

    纵使如此,还是有几只逃得飞快的漏网之鱼,毕川扔出两只小小带光的飞镖,那本来已经逃远的疫鬼,瞬间灰飞烟灭。

    对此毕川的解释是,他不喜欢看鬼垂死挣扎,要么认命束手就擒,要么灰飞烟灭。

    “好歹带回去审审啊,怎么说也罪不至灰飞烟灭。”

    毕川拍了拍我的肩膀,像安慰,道:“阿映,人各有命,那是他们的命罢了。”

    “你怎突然无情到此了,被十殿影响了?”

    “十殿也不过是爱臭着一张脸,哪里就能影响我了,何况,整个地府最无情的人怕不是十殿……”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知他要说的是谁。

    鸿鹄也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不远不近落到了草屋顶上。

    “你是担心我吗?”我招呼鸿鹄过来,它没回答,我且就当是了。

    毕川看到鸿鹄飞落我肩上,道:“二殿还真是不放心啊,到哪儿都派鸟儿跟着。”

    他将所有疫鬼收到袖笼里,看着已经呈现发出刺眼光芒的太阳,说:“这会儿才完全天亮了。”

    “不如你先回去,我想回凤麟洲看看。”

    “为什么突然也罢,那你注意安全。”

    毕川走后,鸿鹄化出真身,带我飞向了凤麟洲。

    其实很想回去看看,并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没有历寒,我进不去结界,可只要在外面看看,我也是愿意的。

    何况距离上回历寒带我回去,已经过了许久。

    凤麟洲像做孤岛,本就被弱水河环绕,如今混沌一片结界几重,更是看不清里面的景象,我就在远处看了好久,一时感慨万千。

    除了感慨,我还思念许多故人,最思念的要数河神,也许其他事我都能忘记,可河神死在我眼前的事,却是怎么都忘不掉的。

    其实,细想从前,我也并非与是个尊师敬老的人,河神在我的生命中似乎也不是太过重要,直到他真的死了,我才发现,我再也没有那样一个可以一直护佑我的长者,何况他护佑了我两千多年。

    都说六界觊觎弱水神力的人很多,可因为河神,我才从未觉得自己是什么稀罕物。

    念及过往,我难免神伤,鸿鹄阴沉的声音响起。“要哭别在我背上哭,我可懒得跟历寒去解释你为什么哭。”

    “谁说我要哭了!”

    这鸿鹄平时不开口,一开口就是来噎我的。

    凄凉如我,也如今日的凤麟洲,曾经的热闹,如今却只我一人形单影只来哀悼。

    “看来这儿不止你一人惦记。”

    鸿鹄的眼珠往下瞅,正好看到一个人坐在河边。

    “真的有人诶。”

    为了看清楚是什么人,鸿鹄带着我往下飞,可是很快那人察觉到天上的神兽,立刻远离了凤麟洲。

    他跑得快,却架不住我已经看清楚了他的身影。

    山鬼,万年不见,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快追,我一定要追上他。”鸿鹄听了我的话,当即穿云破雨,叱咤长空。

    若是我一人追山鬼,定然追不上,可是有了鸿鹄助力,山鬼很快就被抓在了爪子里。

    大约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山鬼挣不开鸿鹄的爪子,只好一脸愤恨。

    “阿弱,好歹相识一场,你就这样对我?”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当年你扔给我的那把扇子,可把我害惨了。”

    “我也是迫于无奈啊。”

    “你倒是说说,怎么无奈了?”

    鸿鹄落地,但是山鬼却还是被踩在爪子底下。

    我注意到,山鬼手中的扇子依然是最开始的那把,而另外一把我在弱水底才见过的扇子却不知去了哪儿。

    “阿弱,你能让它先放了我,成吗?”

    “不成。”

    “那我不说了。”

    “爱说不说,反正你别想动弹了。”我好整以暇靠在鸿鹄的羽毛上,佯装要睡一觉。

    “这么多年不见,阿弱变得心狠了。”

    我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眼前是万年前他突然跑回凤麟洲来看我时的情景。

    过了好半天,山鬼才妥协,终于决定将事情告诉我。

    当年凤麟洲不少生灵都畏于历寒的真面目,纷纷选择逃离了凤麟洲,其中也包括山鬼,山鬼离开了凤麟洲后,四海漂流,也曾到过地府。

    就在到地府的时候,他那把一直随身携带做法器的扇子却忽然被人抢了。

    山鬼虽不比弱水河神之辈的法力,但能从他手中抢东西走的人却是鲜有,因此,他一路追赶,终于在追到五浊恶世附近的海上时,抢他扇子的那人停了下来。

    他看不清那人的模样,氤氲周身一团白雾,也分不清男女,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似云若雾,飘渺悠远。

    “他给了我另一把扇子,但我说我只要我那把,他却说只要我将那把扇子带到你那儿,就还我本来的扇子。”

    山鬼不是轻易受威胁的人,自然不肯,但很快,他就发现了自己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

    “他的法力太高强了,只需要轻轻一动指头就能将我碾得粉碎,我怕,便不想跟他硬碰硬,想着不过是送把扇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还记得那把扇子,看起来比山鬼本来的扇子要精致,形态也更加妖异,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我将扇子给你后,为了避免被历寒发现,很快就离开了凤麟洲,可是在我离开之后没有多久,就发生了那件事,一开始我并未联想到你身上。后来游走六界,听了不少你与历寒的传言,才恍然大悟,扇子的事情一点都不简单。”

    “给你扇子的到底是什么人?!”

    山鬼被鸿鹄踩着,又讲了这许久的话,被我这么一吼,神色更哀怨起来。他说:“阿弱,我知道的就只是这些啊,我就见过他一次。”

    “那你的扇子怎么拿回来的?”我施法将他手中的扇子拿到了手里,确实只是一把普通的扇子,从前在凤麟洲许多人都见过,只是他不大乐意让别人碰就是了。

    见扇子到了我手里,山鬼更加心急了。“我见了你以后,刚出凤麟洲时就捡到了,像是有人故意扔那儿的。”

    “这么说你只见过他一次?”

    山鬼不住地点头,再次想挣脱鸿鹄的爪子。

    “放了他吧。”

    鸿鹄听了我的话,还有些犹豫,但未过多犹豫还是就放开了他,他跳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又问我要扇子。

    我将扇子扔给了他,道:“这扇子对你似乎很特别。”

    “那是一个朋友送的。”

    哦?朋友,只怕不是普通朋友,不过山鬼在凤麟洲的年岁太久,我对他的了解其实非常有限。

    山鬼整理好了衣衫,打算转身离开,可又忽然停下来,道:“阿弱,我知道自己无意间犯了大错,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未敢出现在你面前,可是,今日既见着了,有些话,我还是想说。”

    “你想说什么?”

    “阴曹地府,那个地方一点都不简单,你自己小心,当年那人能在地府从我手中抢走扇子,又轻车熟路跑到海上,可见对阴间很是熟悉。”

    “你的意思是,那人很可能是地府中人?”

    “不好说,可是阿弱你也该清楚,你和历寒犯了那么大的事,如今竟然安稳地在地府当起了阎王,直觉告诉我,世界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山鬼一声冷笑,让我怔在原地,回过神时,他已消失。

第129章 疑惑的关系

    “六殿来了。”歌歌飞快地跑到谷衣身边。

    “那三殿也该回来了,没有一起吗?”

    歌歌摇头:“没有看到三殿。”

    不会又是在人间逗留着不想回来吧,谷衣微蹙眉。

    毕川大步跨入第三殿,直接就走向了案桌上,想将今日第三殿的公文都带走。

    谷衣问:“三殿呢?”

    “她说想回凤麟洲,于是就让鸿鹄带她去了。”

    “凤鳞洲如今又进不去。”谷衣习惯性地开始担心余映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毕川却笑,“她也不过就是去远远看看,缅怀罢了。”

    “但愿如此。”

    “就这些吗?我拿走了,迟些你让人过来取吧。”毕川粗略数了一下手上的一摞卷宗。

    “今日就这些,劳烦六殿了,回回都麻烦你。”

    “也就是二殿不在,若是他在,哪儿用得着我。”

    其实这回余映并没有摆脱毕川帮忙批阅案宗或审鬼魂,因为想着自己很快就能回来。

    毕川走后,歌歌不禁感叹:“六殿可真是个乐于助人的好阎王。”

    “是啊。”谷衣认同。

    “可是为什么,他说如果二殿在的话就用不着他了呢?看来二殿也是很乐于助人。”

    想起歌歌没有见过二殿,谷衣耸耸肩,道:“十殿阎王中,说谁乐于助人都可以,但二殿不是。”

    歌歌更加迷惑了,问:“为什么?”

    “因为在二殿的眼里,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三殿以及其他人。”

    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辛,歌歌显得颇为震撼。

    其实这些日子在地府,歌歌早就或多或少听过些各位阎王的传闻,而众多传闻中,关于三殿的最多。

    说起来,就像三殿与不少人都有瓜葛,可是最有瓜葛的却是二殿,但要问及三殿和二殿到底什么瓜葛,鬼差们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这三殿和二殿到底什么关系?”歌歌琢磨了半天,决定向谷衣这位第三殿的元老请教。

    “夫妻。”谷衣淡淡地说道。

    随之而来的是歌歌的尖叫,三殿竟然已经嫁人了,可是她从来就没有从三殿口中听到过任何关于二殿的言谈,还有,既然是夫妻的话,那地府那么多鬼差何故吞吞吐吐也说不清呢。

    谷衣看歌歌反应如此大,似乎又觉自己不该和一个新人透露太多,毕竟关于三殿和二殿的关系,除了几位阎王、判官,多数人都是不明朗的。

    “不用这么惊讶,反正,他们成亲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现在三殿根本不想面对这段关系。”说到这儿,谷衣又情不自禁替二殿捏了一把汗,虽说她也向着三殿,可终归二殿才是她的恩人,因此她还是盼着两人能够和好如初。

    “为什么不愿意面对?”

    谷衣深觉今日同歌歌说的太多了,于是制止了她的追问,并道:“你可千万别在三殿面前提这事,提了她会不高兴,若是她知道是我告诉你的,我一定不会饶了你。”

    平时看起来温良纯善的谷衣,忽然对着歌歌露出了一个带着无限杀气的眼神,吓得歌歌浑身一抖。

    “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了。”歌歌立刻化身为猫,跑出了阎王殿,这儿实在是个摸不着头脑的地方,当阎王的人成天不见人影,做跟班的女鬼讳莫如深。

    谢必安还未步入阎王殿,就看到了迎面跑来的歌歌。

    “是你啊,小东西。”

    被叫做小东西的歌歌很是不开心,立刻扭头朝另一个方向跑去,但是挡不住谢必安手快,一把就将猫捞到了怀里,不停地抚摸。

    “阿映在吗?”

    猫咪不回答,他也不恼,继续往殿内走,谷衣迎了上来,问有何事。

    “阿映去人间还没回来?”

    “应当快了。”谷衣想着余映若再不回来,她可能得亲自去人间一趟了。

    “这样,我来取样东西便走,待阿映回来时,我会告诉她。”

    “什么东西?”

    谢必安将猫放手,疾步走向了内殿,余映的书房被谷衣收拾得很整齐,凭着记忆,谢必安瞄准了书架最上头的一个匣子。

    到这儿,谷衣立马明白了他要做什么,于是拦在谢必安跟前,道:“白无常大人,还是等三殿回来再说吧。”

    “这不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嘛?再说了,我要这东西有急用。”

    谷衣还是没有让开的意思,道:“三殿快回来了。”

    谢必安垂头,叹道:“谷衣,你当真要拦我?”

    “您是无常,鬼差之首,谷衣自然不敢拦,只是这书房里有不少三殿看重的东西,您要是就这样拿走了,我没法交代啊。”

    谢必安嘴角微微上扬,有些轻蔑,心道说什么不好交代,还不就是要拦我的意思嘛。

    众所周知,余映一向好说话,唯有她身边这个叫谷衣的女鬼很是难缠,听闻是二殿派过来的……

    若换成范无咎在此,定不会再理会谷衣说什么,拿起东西就走,可偏生是谢必安,总要顾着所有人的颜面,哪怕对方只是个小小阴差。

    “谷衣啊,你看我和你家三殿也算认识上万年了,什么交情,你也应该知道,我拿她一点东西,又不是不还,她必不会说什么的。”

    “这我可保不准,三殿自打恢复记忆后啊,不比从前了。”

    谢必安忽觉一阵头疼,这谷衣怎么油盐不进呢?

    谷衣耳朵一动,笑眯眯道:“三殿回来了。”

    余映从鸿鹄身上飞下来,看见歌歌欢天喜地地朝自己跑来,也是想接过来抱住,结果这猫一跃,跑到了鸿鹄身边。

    “真是太伤人了。”余映冷冷地望着鸿鹄,鸿鹄却像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依旧泰然自若。

    谷衣不紧不慢地走来,说着谢必安过来的事。

    余映一听即知不妙,立刻冲向了内殿,而书柜上方那个箱子开着,昭示着东西已经被“盗走”的事实。

    “哎呀,他肯定是趁你出来时,偷了东西就跑了!”余映看着空荡荡的匣子,好一阵懊恼。

    “对不起啊,三殿,我没想到无常大人这么狡猾。”谷衣面露愧色。

    “算了算了,现在怪你也没用。”

    “不过,那匣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以前你只提过匣子里是件重要的东西,不能让别人拿了去,可那东西跟白无常大人什么关系呢?”

    余映关上匣子,看了一眼谷衣,道:“那得从五千年前说起了……”

    五千年前,那会儿谷衣还未到地府为鬼差,余映也依旧是那个半吊子不务正业的阎王,成日里跟着无常、鬼差们瞎混、赌博。

    某一年,八殿投胎去人间体察民情,谢必安也时常跑去人间看她,还带回了一支流苏簪子,说是八殿外出时掉落的。

    当时余映和书昊还一起挤兑过谢必安,说他捡了人家的东西不还,德行有失,该公之于众。

    不久之后的一次聚众赌博中,余映大获全胜,指名就要那支簪子作为战利品,谢必安自然不肯,但是余映在其他人的帮助吓,趁谢必安不注意将簪子抢了过来。

    余映本身对那簪子兴趣不大,只是拿在手里,以后事事都能说出来,威胁谢必安一把,很是划算,于是那簪子也就一直没有归还。

    时间久了,大家也都渐渐淡忘了这事,谢必安虽记着却也不追着余映还了,只说她若喜欢可以拿去,别弄坏了就是。

第130章 簪子

    那流苏簪子只是凡品,经不住岁月煎熬,若非我在匣子上加了防护的法术,那簪子早就破旧得不忍直视了。

    只是,都五千年过去了,谢必安今儿怎么突然又想起簪子的事儿了?

    这让我有一点纳闷。

    不过既然东西已经被抢走,我也没打算立刻就去追回来。

    “罢了,反正那东西本来也不是我的,放在我这儿已经够久了。”

    但比起簪子被拿走一事,谷衣显然更加关心的是我为什么没用及时回阴间的事。

    让我说她什么好,以前婆婆妈妈也就罢了,那的确是我不务正业该被监督,可我如今已经洗心革面正视公务了,她却还是不依不饶。

    “我都说了啊,我就是突然想回凤麟洲去看看。”

    “那为什么会是今日想回去看看呢?”

    “想一个人,想一个地方,还要挑时间吗?”

    对天发誓,我真的只是看到疫鬼伏法后,太阳升起来的美景,回忆起了凤麟洲的风光。

    “三殿,不要误会,我只是担心你,虽说有鸿鹄跟着,但到底外面不比阴间。”

    说着,谷衣又表现出无奈的样子,我已见惯了她这样,明明咄咄逼人,甚至趾高气昂的气势,却又让你无从反驳。

    可是对于她说外面到底不比阴间的话,我却不太认同,山鬼说他的扇子是在阴间丢的,而抢他扇子的那人显然对阴间很熟悉……

    “好了我知道了,现在我不好好的嘛。”

    我时常会觉得谷衣担心过头了,不知道是不是受历寒的影响太深,老是给我一种只要我走出阴间,马上就能死于非命的紧迫感。

    可是如果不回趟凤麟洲,我不知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山鬼一面。

    “对了,我此次回去,碰到了一个故人,大约是同我一样,去缅怀故土的。”

    “什么人?”谷衣忽然警惕起来,我却又开始后悔将此事说出来,因为接下来可能要面临的又是一场刨根问底。

    “没什么啦,就是以前同在凤麟洲生活过的人,觉得很巧合罢了。”

    我甚至没想到山鬼还活着,毕竟当年凤麟洲的人,都已经消失了,即使有零星活着的妖怪精灵,大约都隐居在了六界不知何处。

    谷衣欲言又止,可能是怕我不耐烦,硬生生将问题给咽了回去。

    历寒曾让谢必安调查扇面魂的事,他或许也知道山鬼其实还活着,可谢必安始终不肯将自己调查到的结果告诉我,这一点实在令人头疼。

    事实上,自从山鬼跟我说了那句“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以后,我便久久不能安生。

    或许到底是我从前太天真,以为自己犯了错可以凭永困阎王殿来赎罪。

    殊不知,这一切才只是开始……

    当谢必安捧着一根破铜烂铁折回第三殿时,表情极其有趣,像是天塌了,也像是地狱陷落了。

    歌歌被他的神情所吸引,绕着他转了好几圈。

    “余映!你给我出来!”

    很少听到谢必安如此腔调,仿佛下一刻就要将第三殿的屋顶给掀了。

    我本还奇怪,谢必安怎么又回来了,可是走出去一看他手里拿着的,立时就明白了,他只带走了簪子,没用带走匣子,离了法术保护的簪子,已成破铜烂铁。

    “哈哈……谁让你不说一声就私自带走的。这簪子若不是我放匣子里施法护着,怎能存五千多年?”

    他也不动脑子想想,哎,果然是感情使人愚笨。

    “你还笑?都怪你!”

    眼前的谢必安,像丢了玩具的小孩子,我丝毫不怀疑他马上就能抱着我大哭。

    “这怎么能怪我呢?明明是你不问一声就将东西拿走。”

    拿走就拿走吧,还心急到连匣子都不拿。

    “我不管!都怪你,若是你当初不拿走它,今天也就没有这些事儿了。”

    “好好好,都怪我,那你想怎么样嘛?”也就只有我,才任由他这么闹,也是我念他一份痴心,否则早吵翻天了。

    “你赔我。”

    “大哥,这都五千年前的东西了?还是凡间的,我上哪儿去给你找?坟墓里吗?”

    就算真去坟墓里找,估计也不会崭新如初了,何况人世间经历了那么多变迁,任何东西都很难留下什么痕迹了。

    谢必安梗着脖子,都没拿睁眼瞧我。

    我又道:“再说了这东西也不是你的,是人家八殿的,她都没说要我赔,你叫什么叫!”

    那是因为我清楚,八殿必然不可能叫我赔她,小小一根凡世的簪子,还不足以叫她认真。

    “哼!”谢必安冷哼,却像在撒娇。

    我道:“既然你这么看重这簪子,不如现在拿回去好好保管,虽说样子是差了些,到底东西是还在的。”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

    对此,我只能笑笑,一遇上跟八殿有关的事,谢必安就会变得固执又幼稚。

    除了包容他,我和范无咎也没有其他办法。

    谢必安好不容易被哄走了以后,我才从范无咎那里得知,他之所以今天忽然要找回这簪子做什么。

    他前脚刚走,范无咎便来了,道:“我看他气冲冲的,就知道是来找你了,没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我还对付不了他么。”

    “三殿有这般自信便好。”

    范无咎抬腿就要离去,我道:“无咎,先别走,你知道他今儿怎么了吗?五千年都没说要来拿走簪子,今儿发生什么了?”

    “三殿你也是知道的,只有八殿吩咐他时,他才会这么积极。”

    “怎么?八殿要这簪子?”这听起来不像是八殿会吩咐的事儿呢。

    范无咎摇头:“也不是,只是前不久,我们和八殿一起说话时,无意间提到了以前的事,必安就说他以前捡到过八殿的簪子,现在还留着。”

    “所以,八殿提出要回簪子?”我还是不太相信。

    “其实,八殿只是问了句,真的吗?那小子就飞也似地跑了。”

    “果然,八殿其实什么要求都没有提。”这才是我印象中的八殿,她断不会在乎这小小的一根簪子。

    但簪子因为离开了匣子,已变得陈旧,谢必安或许不会拿去给八殿看了。

    “既然必安没有过来闹事,那我也就先告辞了。”范无咎垂眸,迅速转身消失在了第三殿门口。

    谷衣走来,幽幽地道:“今日的公文,歌歌已经去第六殿取回来了。”

    我一惊,道:“毕川又做好事了?”

    “哎,不是我说,三殿,你也不能老是让别人帮忙啊。”

    “这话我不同意了啊,我哪里老是让别人帮忙了,我这都多久没麻烦其他阎王帮忙审理了。”除了外出公干的时候,当然,外出也是正事。

    “明明今日才麻烦了。”谷衣依旧幽幽的,话也听得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何况,今日的事,我本也未对毕川提出过,是他自己乐意做好事,我自然也不会推辞。

    回到内殿,我的视线又瞄上了书柜上的匣子,忽觉自己留着匣子也无用,不如给谢必安送去,而且这匣子还算珍贵,权当我弥补他了,虽然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那匣子,我隐约记得是从书昊那儿得到的,他说那匣子坚不可摧,可用来放珍奇宝贝。

第131章 泪千行

    历寒未及第三殿,就看到一只花猫在逗鸿鹄,心中了然,这大概就是前些日子新来的鬼差吧。

    歌歌被来人不动声色的气势感染,停止了和鸿鹄的玩耍,原地转圈,化出了人形。

    “敢问,你是哪位?”歌歌稍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素衣飘带,简单的衣饰却发出一种令她不感多加直视的风采来。

    鸿鹄看不下去了,遂发声:“这位是二殿阎王。”

    “噢!你就是那个和我们三殿是夫妻的人啊。”

    鸿鹄吓得一个激灵,这死丫头哪儿听来的话,然后小心翼翼地看向历寒,担心他会因为歌歌的无礼而面露愠色。

    可是历寒不怒反笑,问:“三殿在吧?”

    “在在在!我这就进去告诉她,你来了。”歌歌转身,歪头,一想,这其他人说得不对啊,为何都告诉她,不要轻易惹二殿呢,他方才还对着她笑了呢。

    这一笑,鸿鹄也有些看不懂了,它家二殿竟然对着一个新来的鬼差笑了?

    猫差是鸿鹄心中对歌歌的称呼,只因十殿阎王的下属中,她是唯一一只由猫妖而来的鬼差。

    我正要将匣子给谢必安送去,却撞上歌歌跑来找我时,张口就是一句:“三殿,你夫君来找你了!”

    夫君?什么?我活了这么多年可从未叫过谁做夫君。

    “你瞎叫什么呢?小心我拔了你猫须!”

    “那个,二殿,不是”歌歌正要解释,然后忽然想起什么,立刻捂住了嘴巴。

    呼我深呼吸,道:“是谷衣跟你说的吧?”

    “我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听到。”歌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飞快跑远了。

    没等我跨出大门,历寒便走进来了,见我拿着匣子,道:“这是要去哪儿?”

    “给必安送个东西去。”

    “派个人送去便是,何必亲自去。”

    “也行,我这不想着,反正没事嘛。”说完,我就将匣子交给了旁边的一个鬼差,拖他将匣子送去白无常那儿。

    历寒的到来着实在我的意料之外,我只当他去收集众生浊,没什么功夫回地府,毕竟上回泉兮潜入我第三殿,那么大的事儿都没见他出现。

    然而事实证明,他不出现,不代表不知道。

    “对了,你怎么突然有空回来了?”我问历寒。

    “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出了这么多事,放心不下啊。”

    “能出什么事,都过去了。”我歪在椅子上,斜眼看着他,此种角度,他依然看起来很玉树临风。

    “听说你今天回凤麟洲去了?”他这才将话题转到正题上,我想,这必然才是他最关心的事。

    “嗯。”

    历寒撩起了一缕我垂在椅子上的头发,又问:“见着故人了?”

    “嗯。”

    “是山鬼?”

    “嗯。”

    如此他问,我答一声,实在有些尴尬,我心想,既然你什么都知道,又何故来问我这些,鸿鹄想必早都告诉你全部了。

    “看来你累了,休息吧,我走了。”

    我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看到历寒已经远去,心知是方才的态度让他不愿多留。

    很想开口叫住他,可喉咙却又像被什么噎住一般,怎么也开不了口。

    正巧此时,歌歌又跑出来,笑嘻嘻道:“二殿好不容易才回来一次,这么快就要走哇?”

    历寒停下步子,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歌歌,歌歌又道:“难得来一次,多待会儿呗,这么久不来,肯定会有人想你的。”

    我不知道,歌歌今日怎么如此话多,平日里,她虽也话多,我可能没太留心。

    “你说谁想我?”

    “呃……”歌歌本想说我,但是被我一计眼刀杀得哑了声。

    我朝她翻了个白眼,道:“你若是那么闲的话,就去帮谷衣新进地狱的鬼。”

    “我……马上就去。”歌歌也不是太笨,能知道我此刻心情不佳,于是转身就去了地狱。

    “等等,历寒。”我最终还是叫住了他。

    “怎么了?”他声音冷漠,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我想问问你,山鬼的事。”其实山鬼的事儿,不问我也能猜到几分,只是既然都叫住了他,不装作真有点什么事的样子,总觉得场面尴尬。

    历寒的确没打算往回走,反而是往前,走到了鸿鹄身边。

    我亦飞到了鸿鹄身旁,他顺了顺鸿鹄的羽毛,却道:“山鬼的事,没有什么好问的,该知道的你也都知道了。”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当初他来过凤麟洲,还留了一把扇子下来?”问完我就后悔了,这是一个多么容易引起误会的问题啊。

    “起初是不知道的,后来调查过。”

    听到历寒说他不知道我便松了一口气,甚至为自己一瞬间的怀疑而感到心虚,为什么要怀疑是历寒呢?

    就算他有千般不是,他也不会是要伤害我的那个人。

    历寒冷冷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你在怀疑我。”

    语气是无比肯定的。

    “我……我只是……”

    “余映,你竟然怀疑我。”历寒的眼中像起了暴风雪,凛冽到我觉得多看一眼自己就能被冻死。

    “我没有!我没有。”我拼命摇头,也许我真的怀疑过历寒在密谋什么大事,却从未怀疑过他不会害我的心。

    “那你为何要问我是否早就知道山鬼的事?早知道又如何,晚知道又如何?”

    他抓住我的手,强迫我看着他的眼睛,我抬眸,已很久未见过这样眼神的历寒。

    “历寒,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你那点心思,是瞒不过我的。”历寒丢开了我的手,转身又去顺鸿鹄的毛。

    想必现在鸿鹄的毛一定越顺越炸,因为此刻站在它身旁的是一个不知喜怒的历寒。

    历寒道:“你去见了回故人,就将扇面魂的事情怀疑到了地府来,可是你想来想去,地府最有能耐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其他人你不清楚,可是你清楚我,你知道我才是那个最不把天下苍生放眼里的人……”

    诚然,历寒说的确是我心中曾经的猜测,可是当时我很快就搁置了这个猜测,因为他若真有心颠覆六界,何必等到现在,何必等到共生咒已成,更不必因为我而佯装妥协。

    “可是余映,你不清楚的是,我未将天下苍生放眼里,却将你放在了心里。”历寒仰头,闭上了眼睛,似在极力忍耐什么。

    “所以封了我的记忆是为了不让我伤心,扇面魂调查的事瞒着我是为了不让我操心,不让我接触太多的外面的事也是为了我安心,全都是为了我!可是我不想这样,历寒,我一点也不想这样,凭什么……我的人生全都你说了算。”

    这样的羁绊太深太深,深到我觉得后怕……

    一双强有力的手忽然将我拉至怀中,只听历寒在我耳边说:“我没想过要主宰你的生命,从来都没有,我只是没有办法看着你步入险境。”

    没有想过是吗,可是给我画地为牢的人,一直都是你啊,历寒。

    当初成亲时说过的话,依然清晰印在脑海里,说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人,是我,不管不顾轰轰烈烈的人,也是我。

    历寒又说:“我知道你心里在计较什么,也知道你不肯面对的是什么,没关系,我全都接受。”

    我计较什么?无非是凤麟洲那些事,河神离开了,伴随上千年的精灵伙伴也离开了。

    好似有人生生断去了你所有牵绊,最后又告诉你,会永远守着你,而且还真的一直都在。

    “历寒,我们……”回不去了的。

    后面半句话,我说不出口,只顾着泪如泉涌,将历寒的衣服都湿透。

第132章 八殿的嘱托

    “咳咳,你们这是……”

    玉衡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可是撞见我与历寒“搂搂抱抱”,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好用咳嗽声来提醒。

    我立马推开了历寒,擦干了眼泪,整理仪容。

    “不是我说,你们要抱也别在这外面啊,让其他孤家寡人的看了,闹心啊。”

    历寒从头到尾没有看玉衡一眼,只对我说:“那我走了,其他事……不用太操心。”

    “噢。”

    方才的确失态,亏我以为那么多年过去,自己已经学会了该有的镇定。

    见历寒走了,玉衡才踱步到了我身边,道:“和好了?”

    “什么和好?”敢情这些人一直觉得我是在和历寒闹别扭?有些事如果只是闹别扭就能解决,那自是万幸,可惜,我与历寒并不是。

    “你和义净啊,不对,是你和历寒。”

    他一会儿叫这个名字,一会儿叫那个名字的,也不知在他心中,历寒到底是当年救他的和尚还是后来的嗜血狂魔。

    “要你管。”

    “喂,刚才对历寒还一副温顺从容的样子,怎么到了我这儿,就臭着一张脸?”

    温顺?真不知道在玉衡眼里,我到底是什么窝囊样子?气。

    继续不理他,但玉衡也不罢休,还是追上来。

    我问:“不是说最近被其他几位判官折腾得很惨吗?怎么今儿有空来了?”

    “哪有几位,也就熬孟婆汤那位最爱折腾我。”

    说起孟戈,本以为她挖了不少帮手去之后会收敛,结果依然喊着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儿太累。

    所以,玉衡作为新任的赏善司,自然成为了孟戈首先压榨的目标。

    “你就帮着她一点嘛。”虽然孟戈一直算不上太称职,但她那儿的活儿比我阎王殿还要无趣,所以我也对她抱以了充分的同情心。

    “该帮的我定当帮,只是这察查司的位置难道就这样一直空下去?”

    “谁说的,时州以后会回来的。”

    “那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情去了,书昊也说是会回来的啊,可是我们都知道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否则,大殿何必找了我来顶这位置。”

    提到大殿找他来顶位的事,玉衡依旧一脸不悦,想他在天上时多么清闲,如今到了地府却忙进忙出,实在不知道是招谁惹谁了。

    “就算是真要找一个人来暂代查察司的位置,也不是现在啊,孟戈犯的错,不会这么轻易就被饶恕的。”

    我掐指数了数,孟戈和时州各自被罚也不过是数月前的事,没有道理这么快就让孟戈轻松下来的。

    “我看你殿里的谷衣就不错。”

    “不准打谷衣的主意!再说了,谷衣资历尚浅。”如果谷衣走了,我还真就断了左膀右臂。

    玉衡双手环抱在胸,很是认真地与我探讨谷衣是如何优秀,她尽职又公允,当鬼差以来一直没有出过什么大的差错。

    “那也不行,你不准去八殿面前乱说啊。”

    若是八殿不小心听进去了玉衡的话,认为谷衣真的是堪当大任的人,真就将人给调走了,我找谁哭去。

    玉衡指责我是在拦谷衣的升迁之路,我听不过去,只好说:“若是谷衣愿意去,那我也无话可说。”

    “行,待我下回碰到谷衣,就问问她。”

    “问吧,不过我倒是觉得,既然大殿可以将你从北斗星宿请下来,这代察查司职的人说不定也可以类此。”

    “看把你紧张的,少了一个谷衣,你还不是有其他鬼差嘛。”

    “可是他们又不是谷衣。”

    的确,无论我平素如何埋怨谷衣,她也终归是与我最亲近的鬼差,漫长的阎王生涯,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她在跟着我。

    到如今,我竟想不起在谷衣来第三殿之前,我到底是怎么处理公务的。

    玉衡走后没多久,八殿竟然亲自登门了。

    我在心里将玉衡骂了好几遍,不是明明答应了我,不去八殿那儿胡说的嘛。

    “谷衣不行,她肯定也不愿意去。”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仕途上的危机感,有些语无伦次。

    “三殿,你在说什么?谷衣怎么了?”八殿秀眉微挑。

    “我是说,她现在还需要多加磨练,还不能升任查察司……”

    黄鹂这小姑娘听了笑开了眼,问:“八殿何时说了要让谷衣去任查察司?”

    “没有啊,那你这是来?”我看向八殿,只见她望着手里的茶杯,作沉思状。

    “上回误放了疾行鬼王入阎王殿一事,我难辞其咎,所以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去人间历一回生老病死劫,所以我走后,第八殿的日常事务就交由你打理,也算是你将功补过了。”

    呃……我能胜任吗?我可以胜任吗?我心中此刻有无数个疑问。

    “怎么了?”八殿抬头,与我对视,美目甚是赏心,我不由得想到了若是她这样的品貌投为凡人,只怕会成为人们口中的红颜祸水。

    “没有,只是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胜任。”

    黄鹂插嘴道:“三殿放心,大事啊都等八殿回来再说,其他一应事务与所有阎王殿都相差无几。”

    “那就好。”

    “不过,方才你说起察查司一事,倒是提醒了我,谷衣的确是个好苗子,可以栽培。”

    “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有说。”

    然而,打马虎眼是行不通的,八殿已经惦记上谷衣了。

    想来也是,谷衣如此尽职尽责的好鬼差,再历练个几千年,是完全可以任判官一职的,虽说远远比不上崔钰、蔚凝冬等前辈,可地府毕竟是缺人,连我都能当阎王,谷衣比我尽心,又有何不可当判官的。

    如此,我确实有些耽误人家前程了。

    八殿放下茶杯,道:“总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黄鹂会帮你。”

    “敢问,八殿是什么时候过奈何桥啊?”

    “今晚。”

    “这么快啊。”

    “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其他事,黄鹂会告诉你。”

    “没有了,你放心去吧,我一定不负所托。”怎么说也是八殿头回托付如此重要的事情给我,我要是办砸了,就无颜见地府诸位了。

    抱着紧张又忐忑的心理,我找到了孟戈。

    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忙得不可开交的人,却在撕彼岸花瓣玩,落了一地的花瓣,她坐在花丛中,倒也如诗如画。

    只可惜我没有功夫去欣赏这如诗如画的景致了,直问:“不是说自己杂务缠身吗?我看你闲得很。”

    “哎呀,廉贞星君仗义,我自然轻松些。”

    “不说这个了,八殿说要去人间历劫,你可知道?”

    孟戈点点头,道:“怎么了?她要树立公正严明的榜样,自然得去。”

    “我就是有些好奇,八殿给自己安排了个什么样的运程啊?”这凡人的命数,生死簿和命簿都会有写,但神仙投胎后的命数,却指不定在谁手里了。

    “听说,似乎很惨。”

    “八殿的运程是交给谁来负责的?”可能交给其他阎王,也可能交给判官,但以我对八殿的了解,她定然不会交给一个心宽良善的人来负责她的运程,因为那样就没有惩戒的意义了。

    “崔钰?或者凝冬?”

    看来孟戈也不是很清楚,这却更加勾起我的好奇心了,如果八殿这世太惨的话,谢必安一定不得安生,时时刻刻都要提心吊胆。

    很快便到了夜里,我刚从孟戈处出来,就碰到了匆匆来奈何桥的谢必安。

    显然,他是要送八殿的,可是八殿此时已经喝过了孟婆汤,正往轮回井去。

    我揶揄谢必安,道:“这么舍不得,不若陪她去投胎啊。”

第133章 运程书

    “当了凡人,就不能随时都护着她了。”谢必安如是说。

    远处轮回井不断走进喝了孟婆汤的亡魂,而八殿黄夕也在其中,她太过耀眼,茫茫鬼魂无法淹没她的光彩。

    “可是咱们也不能插手人间的事啊,若是动法术改了凡人的命格,是会受到惩罚的。”

    “我不怕。”

    谢必安眼里无比坚定,我记起,其实他也不是没有陪八殿当过凡人,他这名字还是当凡人的时候来的呢。

    “对了,必安,你知道八殿的运程,这回是谁负责的吗?”

    “在凝冬那儿。”

    “你看过了吗?”

    谢必安叹气,我看他这垂头丧气的样子,便知肯定是蔚凝冬拒绝给他看了。我安慰他:“凝冬也是怕你做什么傻事啦。”

    “我有分寸,再说了,地府的规矩我又不是完全不遵守,什么不该做,我知道。”

    “真的吗?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做得到又是另一回事。”

    “阿映,怎么办,她刚走我就想她了。”

    我:……

    这样一颗痴情种子放在地府,任谁都不能安心,就怕谢必安哪天一时冲动去人间做了什么篡改气运的事,于是从判官到阎王,都很留心他的动向。

    尤其是蔚凝冬,作为罚恶司,她自是最清楚怎么予人以惩罚,加上八殿有说过别让自己过得太顺遂,所以,蔚判在写运程时,几乎将自己能想到的不好的事情都写到了八殿身上。

    所幸谢必安不了解八殿的凡世运程,否则他很可能会折腾出不知道什么幺蛾子来。

    八殿一去,黄鹂便将第八殿一半的鬼差都派到了我这儿来,为的是帮我分忧解难。

    可是接手第八殿事务的第一天,我就感到了重重的困难,由于对八殿所辖地狱的分层类别不是很了解,每回审完鬼都要翻一翻地狱册才清楚到底该送去那儿受罚。

    需要批阅的卷宗和审理的鬼魂都多了两倍,我终日埋头案牍,活像个书呆子。

    “投胎去吧。”鬼差将今日殿内最后一个鬼带走了。

    我勾卷宗上今日最后一个名字,累得摊在了椅子上。

    刚准备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蔚凝冬就来了,她摊了一本运程书在我面前。

    这运程书我是见过的,用得比较少,通常都是神仙下界时所用,天上地下所有神仙入凡尘时的运程,上面都有记载。

    其中也包括很久以前我和时州入世的过程,不得不说是除了凡人命簿以外,最精彩的“话本”。

    “这个,先交给你保管。”

    “为什么?”我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谢必安那小子,不分白天黑夜的,总想潜入我罚恶司,偷运程书。”

    实不相瞒,不止谢必安好奇,我也很好奇,八殿要去历的是怎样的人生。

    于是我佯装不经意地拿起运程书,又似不经意地翻到了八殿的那一页,一边瞟一边还要装作认真听凝冬的话语,这有些考验人。

    “可是,凝冬,你大可将运程书放到大殿或者五殿那儿去,必安很可能就没那胆子去他们那儿偷。”继续瞟。

    我依旧不理解,为什么她要将运程书交给我来保管。

    “你都能想到放大殿或五殿那儿最保险,谢必安会不知道?”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连我都能想到。

    凝冬继续道:“他肯定不会想到我会将运程书放到你这儿来,所以,放你这儿最保险。”

    “你就不怕我跟谢必安串通一气?”

    “你试试?”蔚凝冬冷笑,威胁之意甚是明显,我的确没有那胆子,惹了凝冬事小,若真让谢必安捅了什么篓子出来,我跳进忘川河也洗不清。

    “行,那我就先收着了。”

    “切记,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运程书在你这儿。”

    “好。”我郑重地将运程书合上,又收到袖子里,又道:“我保证睡觉都带着它。”

    可是不管是我还是凝冬,都有些低估了谢必安,他见在罚恶司寻找无果后,就将目标投向了其他地方。

    除了蔚凝冬以外的阎王判官们,什么牛头马面,各层地狱官,谢必安全都偷偷搜寻了个遍。

    是的,他也没放过来第三殿查看,只是出于某种经验,他在第三殿并没找得如何仔细,只是草草看了一遍。

    谢必安不知道,夜间,我躲在被子里,早就将他的行动看得清清楚楚了。

    虽然在我这儿很好过关,谢必安似乎也不怕我发现了他,但是在另外几位阎王那儿,可就没那么容易蒙混了。

    尤其是潜到大殿那儿时,他被逮住了,还拒不招认,非说自己是中了什么**瘴,走错了路。

    大殿对他恨铁不成钢,只好罚他去地狱里听了两天的鬼哭狼嚎。

    两天后回来,谢必安没有继续寻找运程书,反而去了人间,大约是觉得耽搁太久,再不去人间看看都不知错过了多少事。

    拿到运程书后,我立马就仔细翻阅了八殿的运程,这个命,那叫一个惨。

    自小父母双亡,饥寒交迫,四处乞讨为生,后又被人贩子拐卖到了青楼,青楼里的日子也是过得惨不忍睹,好不容易后来遇上一个愿意给她赎身的书生,结果又被无情抛弃。

    被抛弃也就算了,还怀了身孕,好不容易在一个破茅草屋中生了孩子,又险些被野狗给叼走。

    为了养活孩子,当娘的又继续回到了青楼卖笑,可是在这样环境中长大的孩子,早就堕落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刽子手,手起刀落,杀人不眨眼。

    当凡人的八殿,最后死在了自己儿子刀下,只因儿子见不得她相好太多。

    饶是见惯了人间恩怨情仇的我,看到这儿,也有些咂舌,凝冬可真是会安排……我不禁替八殿捏了一把同情汗。

    说来,八殿也忒无情了,对别人无情,对自己也心狠,这样的人,想来是很难对谁动心的。

    掐指一算,这会儿八殿在人间,正好是遇到那位书生的年岁。

    其实在青楼里,一直有一个杂役喜欢着八殿,默默为她做了许多事,只不过八殿并不知道。

    想来那杂役也不是什么花言巧语之辈,否则不至于守了心上人一辈子也未和她在一起。

    相较之下,书生的所作所为就显得人神共愤了。

    所以谷衣时常看到凡人命簿,总会说什么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我寻思着待书生命归西天之时,谢必安一定会亲自去接他,而且还会揍他一顿,那场面一定很解气。

    谢必安去了人间,是哭着回来的,谷衣恰好瞧见,回来告诉我,他抱着范无咎,委屈得活像个受了欺负的大姑娘。

    我几乎能想象出范无咎脸上的表情来,推开人很费力,不推开自己又要膈应死,太难了。

    没曾想,谢必安跟范无咎哭诉完了,又蔫着来找我。

    “看到了?”

    “看到了,她跟一个负心汉好上了,那个杀千刀的,一看就是个只会花言巧语的混蛋!”

    “那等那个混蛋死的时候,你去教训教训他好了。”

    “我现在就想去把他剁碎了喂狗。”

    “那你去啊,我保证不拦着你,但是你想好怎么弥补了吗?把人家心上人给杀了,让她哭死?”

    谢必安沉默了,他定然不愿意八殿哭死,于是我安慰他说:“不说以后结果如何,至少她现在觉得幸福不就行了吗?”

    “也许你说得对,可是我就是”谢必安一拳头垂在我桌子上。

    我颤抖了一下,道:“别冲动,我这桌子不怎么结实。”

第134章 负心多是读书人

    自打有了运程书在手后,我一得空便会翻上一翻。

    神仙做了凡人,和其他凡人也不见得能有多大差别,还是该蠢笨的蠢笨,该作孽的作孽,纵览运程书,我就看到三个人即使入了凡尘,也依旧不为七情六欲所困。

    一个是大殿,他这样打从地狱诞生就存在的元老,看破红尘的心大约都浸染到三魂七魄里去了,自然不为所动。

    另一个是十殿,十殿嘛,本身就是千年寒冰所生,红尘俗世,化不了他也实属正常。

    还有一个人却在我意料之外了,那便是玉衡,两万年前,他也不知因为什么事,投了回胎,结果一生清心寡欲,终身未娶,成为了一代贤人。

    如此,我竟对玉衡有些刮目相看了,可能这样的人才是最应当做神仙的。

    “三殿,这运程书上的故事和凡人命簿上的也没多大区别,你怎么就这么喜欢看呢?”

    谷衣问我。

    我想了想,道:“大约是觉得神仙也愚昧起来,很有趣吧。”

    接手八殿的事务后,我除了看运程书,另外一件事就是看两只鸟和一只猫打架,两只鸟指的是黄鹂和鸿鹄,猫自然说的是歌歌,实际上,许多时候我也分不清他们是在打架还是在玩闹。

    而每回看到人间那些负心薄幸人的故事,我下意识会联想到八殿,也不知她现今如何了,不出意外的话,她如今正是遭遇凄惨的时候,被抛弃了。

    其实说来,带泉兮入阎王殿的起因在我,八殿纵有疏忽之责,我的责任也没法完全抵消。

    虽说往生镜已经拿回来,但是过去的事实已经被改变,我还是难辞其咎,八殿却并未对此说什么,难得的宽宏大量。

    然而无意间黄鹂和歌歌玩闹时,说漏了嘴,我才知道根本不是八殿宽宏大量,而是更惨的运程在后面还等着我。

    黄鹂说,八殿其实有打算让我也去历劫一次,只是那样一来,就有三个阎王殿都没人处理公务了,所以我的惩罚暂且往后推一推。

    听到黄鹂的话时,我几乎没将手上的运程书给捏碎。

    这才是八殿的作风,既要保证地府的日常运转,又要保证赏罚分明,什么网开一面、宽宏大量在她那儿根本不存在。

    “不过,离八殿回来还有一段时间呢,三殿你大可不必这会儿就如此忧心。”黄鹂想安慰我,但是说的话并没有叫我宽心多少。

    我不怕去凡间历什么劫,只是怕到时候有人给我安排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运程,而我却当局者迷。

    “小黄鹂啊,你知道,八殿有考虑将我的运程交给谁负责吗?”

    黄鹂摇了摇头,道:“想必还是三位判官中的一位吧,近来神仙下凡的运程,都是崔判或蔚判负责的。”

    “为什么不交给玉衡呢?”

    “也有交给他过,只不过他呀,似乎变成了判官中最抽不开身的一位了。”

    我算是明白了,玉衡如今公务缠身,像运程书这等事情,自然没有必要去扰他心神,只是我的命若是落到其他二位手里……

    凝冬稍微近人情一些,若我去求个情,或许不至于把我下场写得太狠,可崔判就不见得了。

    回想运程书上诸位神仙下凡的经历,凄惨者几乎死无全尸,被财狼野狗啃食。

    “太惨了。”我下意识抱紧了双臂,生怕自己落到跟此人一样的结局。

    我将自己的担忧告诉谷衣,谷衣却安慰我,说那不过是人间的短短几十年,眨眼也就过去了。

    “要是过不去呢?”

    “也不过就是一死,死了,三殿就能回到地府了啊。”

    哎,谷衣这话,怎么说起来死了还像是好事?可是喝了孟婆汤后,谁会记得自己原来是谁呢?

    万年前,我虽也入过世,经历过一些风风雨雨,但那会儿至少还记得自己前世的记忆,所以对于那些个悲欢离合的事,伤心少了许多。

    人若忘却前尘,有些事势必要痛苦许多。

    最终出于好奇,我一个人跑到了人间,为的是去看看八殿。

    我只是想着,若是我也去趟轮回井,到了人间,所历之事,不至于比八殿还凄惨吧?

    所以去亲眼看看八殿的遭遇,或许心中能多几分心理准备。

    大雨,离别,哭泣,大概是天下所有眷侣一刀两断时必备的东西,当我来到八殿身边时,她恰好就在大雨中狂哭。

    那个负心的读书人寻了功名前程,所以要另攀高枝去了,而那高枝见不得他曾和青楼女子在一起过。

    即使到了人间,八殿还是那副绝世容颜,我委实想不通,怎么会有人愿意抛弃这样的一个美人。

    倘若我为男儿,定然是不舍的。

    她哭起来,真是叫我也摧心肝,差一点就想过去将她从雨中抱回屋内。

    但没等我出手,天空悄无声息升起了一片屏障,是有人在为她挡雨,不知道的会以为是雨停了,殊不知是有人在作法。

    我飞到屏障后面,果然见到谢必安。也是,除了他,没有人会如此记挂八殿。

    “阿映,你怎么也来了?”

    “我关心八殿不行啊。”

    “当然行啊。”他也丝毫未怀疑我的动机。

    看到八殿晕倒在了雨中,谢必安立刻就想冲下去,我及时拉住了他。“挡雨这种事小,隐蔽一些也不会被发现,若是你此番去救了她,可就很难不被发现了。”

    “不行,我不能看着她这么受苦。”谢必安固执要下去。

    “这才刚开始呢,以后她若遇到更苦难的事,你都去插一脚,那对谁都没有好处。”

    “阿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谢必安狐疑地看着我,我有些心虚。

    “你看过运程书?你都知道对吗?知道你就告诉我!后面还有些什么事?”

    我被谢必安不断追问到难以应对,只好逃之夭夭。

    回了地府后,我即刻就去找了范无咎,让他去人间领谢必安回来,否则再呆下去,保不齐他乱来。

    “好的,我这就去!”范无咎动作也迅速,片刻都没有停留就去了人间,大约也是清楚谢必安的性子。

    枉谢必安做无常若许年,看了不知多少负心读书人的事,到头来还是和寻常毛头小子一样,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我忽然啊想起运程书上写过某一世,七殿阎王投胎去人间时,做的正是那等人神共愤的负心人,前后辜负了十来个女子,最后自己却栽在了一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女子手上。

    如此故事,倒也非常耐人寻味。

    只可惜,运程书上没有历寒的故事,我甚至也想象不出来他成为一个没有法力的凡人是什么样子,似乎有的人生来就该来去如风,不受任何约束。

    范无咎素来行事稳重可靠,很快就将谢必安带回来了,可是谢必安回来后,第一时间仍是来寻我,非要知道八殿的生平运程。

    彼时,我刚与黄鹂交待完事务,从第八殿出来,就撞上来势汹汹的谢必安。

    旁边是第七殿,于是我就近躲进了第七殿。

    很不凑巧,冲进第七殿时,七殿正在换衣服,他也是个人才,屋内突然闯入外人,却依旧不慌不忙继续脱自己的衣服,还一本正经拿起衣服问我,哪件比较好看……

第135章 七殿其人

    左手一件黑不溜秋的,右手一件素白无神的,说实话,我觉得都不好看,就算是人家黑白无常的衣袍,也黑白得很有特色。

    “都不好看。”

    七殿听了,立刻板起脸来,道:“三殿,你的眼光也忒差了。”

    他正要认真与我探讨阴间服饰之美,谢必安已经前脚跨入了第七殿的大门。

    “衣服你慢慢选啊,我先躲起来,你别告诉谢必安啊!”

    “你们这又是玩的什么游戏?”

    “你才玩游戏!”

    很少进入七殿的内殿,我不得不赞叹一声,真是太适合捉迷藏了,四处都是柜子和架子,高的矮的,宽的窄的,应有尽有,而且其中不少放的是衣裳饰品一类。

    大好男儿,如此爱打扮,实在值得嘉奖。

    “你躲归躲,别把我柜子弄乱了啊。”

    闻言,我化水钻进了某个柜子的角落里,这样总不至于弄乱柜子了吧。

    很快,我就听到了谢必安和七殿说话的声音,谢必安执意要在这儿找我,七殿非说我已经离开了,二人你来我往,谁也不让。

    谢必安拗不过七殿,只好放话说:“阿映,我看你能躲到几时。”他是认准了我不可能待在第七殿不出去了,早晚还是得回第三殿。

    待人走后,七殿又将我唤出来,问我躲谢必安做什么,我一想起凝冬说过不要告诉任何人运程书在我这儿的事实,便又住了嘴,只说是和谢必安在人间有些过节。

    七殿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虽有疑惑,却未及追问。

    “哎,我说你这儿怎么这么多衣服?”我指了指身后大大小小的柜子,彼时我不识货,并不知道那些衣服都来得珍贵。

    “我这几万年没干别的,就收集它们了。”

    “没干别的?”我一点都不信,遂道:“那阴间那么多风流韵事,不是你干的?”

    “说得好像就跟我一人有关似的。”

    “行,不止你,还有两个。”只是近几年,九殿似乎有所收敛了,不知道是真的清心寡欲了,还是有什么苦衷?

    “我跟他们可不一样,我对所有美人,那可是真疼爱。”

    “在我看来都一样。”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收集这么多衣服吗?全都留着送美人啊。”

    说着,七殿就不知从哪儿刮来了一件湖蓝的衣裙,搭到我的肩上,道:“也送你一件。”

    “我不要这个,不好看。”

    “不行,你就适合这个。”

    什么人啊,送东西还强买强卖。

    “我瞧着跟你挺合适的。”我本是戏谑的话,结果他认真一想,点了点头,非常认同我的话,将衣裙穿到了自己身上,一转身,好一个明媚的姑娘。

    “你……”莫非七殿还有男扮女装的癖好?虽然我承认,这么一变幻,确实称得上赏心悦目。

    “我什么?你一定是被我的美貌惊呆了。”

    “没想到,七殿爱好这么广泛。”我抱拳,以表佩服。

    七殿见状,被窝话里话外的讥讽味道惹得有些不高兴了,抓着我的手坐到榻上。

    “阿映,难道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你,我原本就是女儿身吗?”

    “七殿,你演上瘾了啊。”

    “我说真的啊!”

    “别演了,虽然你演得挺像的。”我努力想劝七殿回归正途,可是七殿却叫来了邻殿的毕川。

    毕川扫了一眼女装的七殿,而后又非常肯定地告诉我:“几万年前,他确实是女儿身来着。”

    “等等,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说,他现在确实是演的。”

    我扭头,七殿又恢复了他那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形象。

    “扯这么半天,你逗我呢。”

    “阿映!我听到你声音了。”谢必安从天而降,杀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光顾着和起七殿争论性别问题,都忘了外面还有个白无常守着。

    下意识就往六殿、七殿二人身后躲,这两人高大的身躯,刚好能够把我挡完,甚是合意。

    毕川:“这是怎么了,要打要杀的。”

    要打要杀?毕川这形容似乎有些夸张了。

    谢必安:“谁要打她,杀她了,我不过就是问她一些事儿。”

    所谓人善被人欺,就是当下的情形,谢必安拿凝冬或其他人没法,问不到运程书上的事儿,可是他拿我有办法呀,至少,人家打得过我。

    我决定回去以后得让谷衣和歌歌好生修习法术,以后也不至于落到我这样的下场,这谢必安平日里与我关系甚佳,可是转脸就见色忘义,将我与他那点微薄的交情都抛诸脑后了。

    毕川似乎是知道谢必安所要问的事情是什么,于是道:“你想知道什么,都得去找那最该找的人才是,抓着三殿不放算什么?”

    七殿帮腔:“对啊,你怎么跟我们三殿这么过不去,以前不是瞧着你俩还挺好的吗?”

    我从毕川背后探出半只眼睛来,却遭到了谢必安的瞪眼。

    他气急败坏,自身又不是什么太能说会道的人,于是一肚子怨气地走了。想来,他气的是,自己不过是想追着我问一些事儿,结果到了六殿、七殿这儿,活像他仗势欺人。

    “谢过二位啦,不过我估计他还会去第三殿等着我,所以……”

    七殿笑道:“所以你还想在我这儿待会儿?”说着他就朝我敞开了胸怀,结果被毕川一把扯到老远去了。

    毕川说:“能不能稳重点?”

    “我这是在对三殿的到来表示欢迎。”

    七殿说着又想过来抱我,毕川还是想阻拦,我见他实在有趣,便道:“七殿对我这么热情,怕是要让那些爱慕你的人儿伤心了。”

    谁知七殿脱口而出:“爱慕我的人儿?哪儿啊,没看到。”说着还故意认真环顾了周围一圈,从上到下,从前到后都没放过。

    “阿映,来让我抱一下,我和你都一样是女子,不用害羞。”七殿继续朝我挥手,他每每想示好或表示亲近时,就会同毕川一样,唤我阿映,因此,每当他这样叫我时,我便知道他又开始玩心大发了。

    毕川眉头一皱,一袖子将人扇了半丈远。

    半丈远的七殿险些没站稳,这倒是让我很惊叹于毕川的法力,他或许也是个中高手,只是不知在十殿阎王中排第几?

    毕川转头对我道:“阿映,你记住,七殿虽然很久以前确实和你一样是女子,但这几万年来,他早就适应了男儿身,跟我或谢必安没什么区别。”

    “我能问一下,七殿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当事人动了动脖子,似乎被毕川方才那么一推,还是有些受影响。

    “要问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说起来还得怪毕川,将我的凡人身体给烧成了灰飞,所以我只好重新造一副躯壳,我想着也反正没当过男的,索性就让毕川给我造了个男儿身。”

    “还能这样?”没想到毕川还是隐藏的“造人”高手?

    毕川说着,甩出一只飞镖,扎在了七殿的肩膀上,那飞镖似乎并不伤人,却让七殿的肩膀露出了本来的模样。

    原来,七殿的身体是木头做的……

    被扎了一刀的七殿漫不经心地取下飞镖,耸肩道:“虽然身体是你铸造的,你也不能如此不爱惜啊。”

    我对此表示赞同,自己精心雕刻的身体,怎么如此对待。可紧接着毕川说:“那是广寒宫玉树的木料,不腐不朽,伤不了。”

    “哇塞。”我此后可能要对七殿刮目相看了,从前只知道他是难得一见的从凡人修炼飞升的神仙,如今看来,倒也不完全是凡人,竟是个木头!

    不过这木头,真的十分有趣。

    七殿对我挤眉弄眼,道:“阿映也觉得木身很稀罕是吧?没事,好奇就大胆来摸,我不介意。”

    呃……我介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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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王相思谱介绍:
一万年的时光,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当上了阎王,作为十殿阎王之一,她可能是最怂的那个,法力不行,还爱偷懒不务正业,但出来混就是这样,迟早是要还的。与她形成鲜明对比的另一位阎王(男主),可就完全不一样了,纵横阴间,高深莫测,一切皆在掌握。到底是什么造就了如此局面?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拨开万年前的迷雾,她才发现,事情一点都不简单……阎王相思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阎王相思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阎王相思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