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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明王首辅txt下载     明王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43章 也是猪队友

    叶尔羌的三军主帅巴伊原本并不在肃州,而是在哈密,是近这几天才急急忙忙跑到肃州去的,因为他收到消息,传说中战无不胜的大明战神徐晋要来了,并且一出手就灭掉了西海一带的亦卜剌部,可谓是来势汹汹,所以巴伊不敢怠慢,立即带人从哈密亲自赶回肃州,以应对大明战神徐晋的到来。

    然而,巴伊在肃州待了好几天,甘州方面却没有丝毫动静,别说战神了,就连苍蝇也见不到一只飞过来。正当巴伊疑神疑鬼的时候,噩耗却从后方传来了,明军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袭了阳关和敦煌,并且一鼓作气拿下了玉门关,彻底切断了自己的退路。

    这简直就像一记晴天霹雳,把巴伊劈得是心胆俱裂啊,明军的这一招就好像他当初占领嘉峪关和肃州那样狠绝,瞬间反客为主,现在轮倒他的军队成为身陷绝境的孤军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难道那些明军是插着翅膀飞到敦煌去的吗?”巴伊震惊过后的第一反应是狂怒,是不愿意去相信。

    要知道河西走廊是明军进入西域的必经之路,占据了嘉峪关,就等于扼住了河西走廊的咽喉,那明军是如何跑到敦煌去的?

    这必须查清楚!!!

    巴伊立即下令派出大量的斥候前往打探,很快,消息便打探回来了,原来攻打敦煌的明军是突然出现在阳关南部的,极有可能是翻越了祁连山,而这支明军赫然正是明军中的王牌精锐——神机营,率领这支军队的主帅不是别个,正是巴伊久等未来的大明战神——北靖王徐晋。

    巴伊听完斥候的回禀后,整个人都不好了,一开始他对所谓的大明战神并不感冒,特别是当他势如破竹地攻城掠地后,便更不把明军放在眼内了,只以为所谓的大明战神,只不过是吹牛吹出来了,岂料人家一来就狠狠地教他做人了。

    不得不说,徐晋这招战术后绕真是神来之笔,既顺手灭了亦卜剌部,又出其不意地爆了叶尔羌的后军,迅速化被动为主动,现在该轮到叶尔羌统帅巴伊着急了。

    本来,占据了嘉峪关和肃州后,主动权完全在叶尔羌这边,进可攻退可守,但是现在敦煌三关被明军一招战术后绕给抢回去了,瓜州、嘉峪关、肃州便成夹心饼,被夹在哈密、敦煌和甘州之间,没有退路,没有后勤供给,若不能破局,最终只能玩完。

    所以巴伊急忙把两位军帅找来商量对策,这两位军师不是别个,正是李大仁和严世藩这个死胖子。

    当初攻陷嘉峪关和肃州,李大仁和严世蕃出了大力气,再加上两人都是明国人,非常了解明军,所以受到了巴伊的重用,而两人也积极地为巴伊出谋划策,把汉奸的作用发挥得淋漓尽致。

    另外,这段时间,李大仁和严世藩在肃州城中作威作福,干下的坏事着实不少,很多地方官绅被他们逼害致死,甚至家破人亡,就连黄大灿的家人也未能幸免,黄大灿原是肃州通判,家人都住在城中,所以也遭了难。

    不过,这两人作恶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估计两人自己也慌神了,因为大明北靖王徐晋率神机营拿下敦煌三关的消息已经在肃州城中传开,城中的叶尔羌守军躁动不安,而大明的百姓们则欣喜雀跃,只盼北靖王爷立即率王帅打进来,解救万民于水火。

    且说李大仁和严世藩两人慌慌张张地跑去见叶尔羌主帅巴伊,而后者也好不到哪里,一见面便急问道:“明军占领了敦煌三关,抄了我军后路,两位公子计将安出?”

    李大仁定了定神道:“徐晋此獠十分狡诈,估计是翻越了祁连山绕到阳关去的,亦卜剌很有可能已经投靠了他,据说当年亦卜剌就是翻越祁连山跑到西海一带放牧的,他认得路。”

    严世藩显然担心风头全让李大仁抢了,连忙插嘴道:“所以徐晋最先拿亦卜剌开刀是早有预谋的,咱们都中计了,之前传出亦卜剌本人逃脱的消息肯定是假的,是徐晋故意放出的烟雾弹,实际亦卜剌已经投降了他,而徐晋便利用亦卜剌带路,绕到阳关的后方,说不定还利用亦卜剌骗开了敦煌的城门,否则明军不可能如此轻易攻破敦煌的。”

    巴伊咬牙切齿道:“姓徐的果然狡诈,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最紧要的是破解困局。”

    严世藩轻咳了一声道:“巴伊大将军莫急,在下和李兄来之前已经商量过了,明军既然是翻越了祁连山,那么兵力肯定不多,所带的补给也不会太多,完全没必要太过担心,只需立即调集重兵把敦煌三关夺回来就行。”

    李大仁不悦地盯了严世藩一眼,话都让这死胖子抢先讲了,他只能点头附和。

    巴伊闻言不由皱起了双眉,他这次出兵只带了五万人马,敦煌驻军五千,玉门关驻兵一千,阳关驻兵五百,如今全都被明军吃掉了,再加上几个月来的战损也有近五千,总兵力便剩下四万不到了。

    而这四万不到的兵力,有五千在瓜州,两万在哈密,嘉峪关两千,余下的全在肃州,约莫一万二左右,即使加上李大仁座下的教众,也就一万五左右。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李大仁这几个月趁机在肃州城中大肆招收教徒,威逼利诱之下,竟收了两千四百多人,再加上原来的老教徒,人数超过了三千,当然,新加入的教徒大部份是被逼的,又或者为了混口饭吃,所以没多少忠诚度,战斗力就更不必提了。

    所以巴伊思来想去,最后决定放弃肃州城,把肃州的兵拉回瓜州,集中优势兵力与徐晋决战,将敦煌给夺回来,至于嘉峪关,战略位置极为重要,巴伊自然舍不得放弃的,所以撤离肃州后,他还把驻守嘉峪关的兵力增加到五千,以阻挡甘州的明军来攻,好全力对付敦煌的明军。

    且说甘州方面,陕西行都司都指挥使贺樟,自从二月十五那天收到徐晋的亲笔文书后,每日都在提心吊胆中度过,因为徐晋在文书中说了,他要处理完亦卜剌部的善后事宜再赶去甘州主持大局,快则十五天,慢则一个月。

    所以贺樟每天除了掐着指头数日子,就是祁求老天保佑俞大猷能撑久一点,否则哈密一破,叶尔姜人肯定就会调转头来打甘州。

    这一日是三月初九,贺樟一早起来顺手翻了翻黄历,发现竟是个黄道吉日,又闻院外的树上有喜鹊在叫,不由眼前一亮道:“春晓闻喜鹊,定有好事到。莫非北靖王今日要到甘州了,嗯,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说来倒巧,约莫中午时份,甘州右卫的指挥卫竟然火急火燎地跑来了,那面色涨红得跟关公似的,喘着粗气大声道:“贺大人,大……大……”

    “大事不妙?”贺樟吓得刷的面无血色,脱口道:“可是叶尔羌人打过来了?”

    甘州右卫指挥卫连忙摇头摆手道:“不……不是,大喜,大喜事啊!”

    贺樟闻言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骂道:“你大爷的,昨晚被婆娘夹肿了舌头吗,结结巴巴的,吓死老子了!”

    甘州右卫指挥使讪讪一笑道:“属下一时激动,一时激动而已。”

    “到底什么大喜事?”贺樟余怒未消道。

    甘州右卫指挥使表情精彩地道:“平西大将军,北靖王徐晋已经收复了敦煌三关,据说日前还派人用竹竿挑着敦煌守将的人头到嘉峪关外示威呢!”

    “什么,你说什么?”贺樟一脸愕然:“北靖王收复了敦煌三关?老张,你不会是没睡醒吧?北靖王几时跑到敦煌去的,飞过去吗?”

    甘州右卫指挥叫张立山,挠了挠头道:“属下也觉得夺怪,不过这确是真的啊,北靖王收复了敦煌三关!”

    “消息从哪来的?”贺樟皱眉道。

    “肃州城中的老百姓说的啊,对了,叶尔姜人昨晚已经连夜撤出了肃州,这消息正是从城中逃出来的百姓那里打听来的。”张立山道。

    “叶尔姜人撤出肃州了?”贺樟蓦地站起来,一脸的难以置信。

    张立山点了点头道:“真的撤了,属下已经派人进城查探过。”

    这下贺樟的表情精彩了,既激动又紧张,不停地来回踱步。

    “贺大人,现在咱们怎么办?要不咱们赶紧出兵收复肃州吧,这可是唾手可得的大功啊!”张立山道。

    贺樟自然知道这是大功,但他又担心这是叶尔羌人的诡计,如果出兵的话正好中了对方的圈套,到时赔了夫人又折兵就惨了,而且按照约定,徐晋马上就要来了,要不还是求稳吧?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直是贺樟的为官之道,所以这货思量再三,竟然决定继续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徐晋此刻要知道贺樟的做法,恐怕立即就把这个老油条给撤了,让他回家种红薯去,免得浪费国家粮食。

    去他娘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姓贺的敢情也是个猪队友!

第1344章 自投罗网

    咱们把时间往后倒退一个月左右,嘉靖七年二月初,亦即是丰州兵总余林生等人收到徐晋的密信,成功挫败了鞑靼内部反叛势力的反扑后,鞑靼各地总算恢复了平静,但是,来自瓦剌方面的威胁还没有解除。

    眼下虽然已是二月初了,但是燕然山一带还是十分寒冷,山上的积雪尝未消融,徐晋去年勒石刻功的那处山壁,依然覆盖在皑皑积雪之下。

    此刻的燕然山下却突然来了一支骑兵,约莫一万人左右,他们踏着山下刚长出嫩芽的春草,悄悄地来到山壁下的谷地中扎下了大营。

    这支骑兵正是瓦剌绰罗斯部,以及杜尔伯特部的联合骑兵,率兵的首领叫阿帕米,乃绰罗斯部首领桑哈德的长子。

    话说瓦剌绰罗斯部首领桑哈德,在满速儿的怂恿下,联合杜尔伯特部出兵哈密,同时又派出了奸细潜入鞑靼,试图串联鞑靼人造反制造混乱,然后趁机浑水摸鱼,收复燕然山以东的土地。

    阿帕米率领的这一万骑兵就是为了混水摸鱼的,可惜,瓦剌派到鞑靼的奸细似乎并没有成功,阿帕米在燕然山附近等了十几天,依然没有看到鞑靼内部大乱的景象。

    这个阿帕米约莫二十五六岁,正是锐意进取的年龄,而且这次行动也是他树立威望,为日后接任绰罗斯部首领捞取政治资本的大好机会。

    所以尽管没看到预期的策反效果,他还是不肯撤兵,估计也是存了一种侥幸心理,明国现在陷入了大麻烦,已经自顾不暇了,这个时候出兵是夺回领土的好机会,更何况父亲已经出兵哈密,算是与明国撕破脸,自然也不用再藏着掖着的。

    于是乎,阿帕米决定继续发起进攻。

    正好明军在色格楞河附近,亦即是原辉特部的牧场那驻扎有一支军队,人数约莫两千,隶属于忽兰忽失温总兵,阿帕米的打算是先拿这支明军来祭旗,然后再一鼓作气把忽兰忽失温的明军总部给端了。

    二月初六,天气晴好,灿烂的阳光撒落在燕然的石壁上,雪映反射之下,十分刺眼,冰雪融水在谷中汇聚成出一条小溪淙淙而流,清澈见底。

    阿帕米在溪边跪倒,捧起清冷的溪水喝了一口,又亲吻了溪边的一块石头,对着燕然顶虔诚地叩拜,然后高举双手大声道:“万能的燕然山神啊,感谢你赐予人间甘甜的雪水,您滋养出肥沃的牧场,养育了万千瓦剌子民,瓦剌子民永完不会忘记您的恩情。

    但是,阿帕米在此恳请您,再赐予我和我的勇士们无比的勇气和强大的力量,将侵入这里的明国人统统杀死,十天后,我将带回三千颗明国人的人头祭奠您。”

    阿帕米麾下的将领也纷纷跪倒,高举着双手呜呜啦啦怪叫:“万能的燕然山神啊,请赐予我力量和勇气,杀死所有的明国人……”

    然而正在此时,异变顿生,或许是他们喊得太大声引发了雪崩,或许是燕然山神真的显灵了,山壁上的积雪竟然崩下了一大块,轰蓬一声,激起漫天雪浪,骇得所有人站起来往后退。

    幸好,雪崩的规模也不是太大,不过正好露出了上面的一块石刻,赫然正是徐晋去年在此勒石刻功留的摩崖石刻,上面的红漆还崭新如故,分外扎眼。

    “阿帕米阁下,那……是明国人去年留下的功劳薄。”一名将领指着山崖上的石刻战战兢兢地道,很明显,去年徐晋和桑哈德在此谈判时,这名将领也在场,亲眼目睹了明国人在山壁上勒石刻功。

    阿帕米面色顿时阴沉了下来,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燕然山神,难道连你也放弃了瓦剌的子民,以此来向我发出警告吗?

    “阿帕米阁下,要不还是赶快撤兵吧,燕然山神在警示咱们啊。”刚才那名将领畏惧地道。

    阿帕米勃然大怒,手中弯刀刷的挥出一道寒光,那名将领当场身首异处,头颅滚落到溪中,把本来清澈的溪水也给染红了。

    阿帕米用弯刀挑起血淋淋人头,厉声道:“燕然山神确实是在警示他的子民,不过是在警示咱们不要忘记去年明国人强加在咱们头上的耻辱,提醒咱们要报仇雪耻,塔希克这混蛋却偏偏曲解山神的意思,动摇军心,该杀!”

    一时间,众将领无不噤若寒蝉!

    阿帕米目光冷冷地扫过一众将领,狞声道:“谁还敢说半句动摇军心的话,就跟塔希克一样下场。”说完便将人头扔到脚下,一脚踩住,同时举刀指向山壁,咬牙切齿地道:“等宰光了忽兰忽失温的明军,本人将把上面的明国字全部铲平,瓦剌万岁,山神无敌!”

    “瓦剌万岁,山神无敌,杀光明狗!”一众将士跟着抽刀高呼,士气倒是上来了。

    阿帕米满意地点了点头,收刀归鞘大喝:“出兵!”

    一声令出,一万骑兵便悍然奔出山谷,向着色楞格河的方向急驰而去。

    而这个时候,色楞格河的明军营地中,丰州总兵余林生,正与忽兰忽失温的总兵包大寿在悠闲地喝着酒呢。

    原来之前抓获的瓦剌奸细撒克已经全招了,所以余林生早就得知了瓦剌人的计划,于是在稳定了丰州的局势后,余林生便亲自率兵一万赶到了忽兰忽失温。

    且说忽兰忽失温的总兵叫包大寿,麾下统兵两万,驻扎在色楞格河附近的两千明军正是他管辖的,得闻瓦剌人要来偷袭,自然不敢怠慢,他和余林生一合计,便打算来个将计就计,把来犯的瓦剌人给一网打尽。

    而此时,明军已在营地附近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瓦剌的二傻子自投罗网呢!

    “报告两位总兵大人,瓦剌人果真来了!”这时一名亲兵快步奔入帐内报告道。

    包大楚哈哈笑道:“余总兵,二傻子来了!”

    余林生放下酒杯,狞南瓜道:“人头自动送上门来了,不砍白不砍,走!”

    当下,两人挎上了腰刀,大步行出了营帐。

第1345章 干一票大的

    阿帕米很后悔,后悔杀了劝他退兵的塔希克,后悔没有遵从燕然山神的警告,执意出兵偷袭明军,以至于现在陷入了全军覆没的绝境。

    此刻的色楞格河畔,尸横遍野,鲜血将河水都染红了,阿帕米的一万骑兵被数倍的明军分割包围,已经所剩无几,而他本人更是受到了重点关照,身边只剩下百余名亲兵在苦苦支撑,覆亡在即。

    阿帕米本来想搞偷袭,岂料明军却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他前来撞网,于是乎,一万瓦剌骑兵刚接近就遭到绊马排钉的第一波打击。

    绊马排钉是贺芝儿发明的大杀器之一,专门用于对付骑兵,去年徐晋在与俺答决战时就使用过,效果十分显著,把俺答麾下的骑兵打得落花流水。

    正是因为那一战扬威,所以原本不看好绊马排钉的兵部,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命军器局赶制更多的绊马排钉,即使造价不菲也不手软,因为确实物超所值。

    绊马排钉赶制出来后,鞑靼各地的驻军都分到了部分,特别是直面瓦剌的忽兰忽失温总兵,还有鄂尔多斯总兵,分到的绊马排钉最多。

    所以阿帕米的一万骑兵刚杀到明军营地前便尝到了绊马排钉的厉害,战马的蹄子被刺穿,一排接一排地倒下,马上的瓦剌骑兵摔得七荤八素的,不仅冲锋被打断了,整支骑兵也为之阵脚大乱。

    这个时候,明军营中的佛郎机炮亮出了獠牙,一波猛烈炮击,炸得瓦剌骑兵们人仰马翻,紧接着火枪队又杀了出来,迎面就是一波密集扫射,收割人命无数。

    这个时候,一万瓦剌骑兵已经战损近三成,士气低落,胆气尽丧,纷纷拨转马头准备逃离,而早就埋伏在四周的明军骑兵这时才悍然杀出,把乱哄哄的瓦剌骑兵分割包围,而刀盾手、长枪兵、火枪兵、弓箭手等步兵也趁机压上,斩瓜切菜般把剩下的瓦剌骑兵收割一空。

    激战了约莫两个时辰,战斗终于接近尾声了,阿帕米的亲兵死伤殆尽,将旗也不知被压在哪一具尸体下面了,他本人浑身鲜血淋漓,显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过此人倒是有几分骨气,仍旧死死地握紧弯刀不肯下马投降。

    这时,包围阿帕米的层层明军无声地分开了,余林生和包大寿两人策马走了进来。

    “你就是顺明王桑哈德的台吉阿帕米?”余林生左手搭在腰刀的刀柄上,好整以暇地问道。

    阿帕米眼中闪过一丝羞辱,厉声道:“废话少讲,有种放马过来,我,阿帕米绝不会屈服于你们明国人。”

    余林生竖起大拇指,笑着道:“包总兵,看来儿子比老子有种啊,可惜是个二傻子,明明奸细策反失败了,还要跑来送死。”

    包大寿打趣道:“有句话不是说狠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这个阿帕米既愣又不要命,不好对付呀!”

    余林生嗤之以鼻道:“还不是一个脑袋一条命,有什么不好对付的。”说完便抽出腰刀打马上前,一脸鄙视地道:“二傻子,老子乃大明丰州总兵余林生,现在老子亲自送你上路,到了阎王那里,可别说老子人多欺负人少。”

    “找死!”阿帕米神色狰狞地咆哮一声,一夹马腹便高举弯刀杀过来。

    包大寿吓了一跳,连忙提醒道:“余总兵小心……”

    包大寿话音未落,便见余林生十分骚气地把腰刀交到左手,右手从腰间拔出一支双管燧发手枪,抬手就是一枪,砰,正迎面冲来的阿帕米太阳穴上当场开了花,扑通地摔落马下,尸体被坐骑拖着跑出十几米才停下。

    包大寿不由张口结舌,暗叫一声卧草,这也太骚了吧,脸都不要了。

    余林生对着冒烟的枪口吹了口气,重新填装了弹药后,把双管燧发手枪插回腰间的枪袋中,转手向包大寿拱了拱手道:“让包总兵见笑了,此人琮真是个二傻子,老子的命矜贵着呢,犯得着跟他拼刀子?枪子多好使啊!”

    “咳……可不是!”包大寿只好干巴巴地附和了一句,心里却是暗暗警惕,没想到余蛮子不仅勇猛蛮横,还如此不要脸的骚气,以后相处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

    “传令下去,打扫战场!”余林生大手一挥道,又习惯性地拍了拍腰间的燧发手枪。

    双筒燧发手枪的工艺要比一般的燧发步枪要复杂,而且是禁止个人持有,除非是皇帝赏赐或特许,徐晋持有双管燧发手枪就是特许的,而余林生这把双管燧发手枪却是嘉靖所赐。

    话说去年徐晋回京时,嘉靖不是借口巡视边境,实则却是为了迎接徐晋凯旋吗?当时在大同,余林生也在陪驾之列,还跟着嘉靖从杀胡口出塞,跑到阴山下游玩了一圈。

    那段时间,余林生这货鞍前马后的服侍,苦活累活争着干,马屁拍得尽心心力,所以很得嘉靖的欢心,再加上余林生跟随徐晋北伐鞑靼立下了大功,所以嘉靖一时高兴便把随身携带的一把双管燧发手枪赐给了他。

    余林生这货得了嘉靖御赐的手枪,可美坏了,总挂要腰间到处显摆,估计他能吹一辈子。

    言归正传,战场打扫完毕之后,统计结果也出来了,此战一共斩杀六千余人,俘虏一千余,剩下的都逃散了,另外还俘获战马六千余匹,可谓是一场漂亮的大捷。

    “嘿嘿,此番功劳不小,包某这是沾了余总兵的光啊!”包大寿乐呵呵地道。

    余林生撇了撇嘴道:“小意思罢了,还有更大的功劳在前面等着,就看包总兵敢不敢去取了。”

    包大寿心中一热,连忙问道:“余总兵的意思是?”

    余林生神秘一笑,取出一幅地图打开,往哈密一指道:“大功就在这里!”

    “哈密!”包大寿脱口而出。

    “没错,就是哈密,包总兵意下如何?”余林生痞里痞气叉着腰道。

    包大寿皱了皱眉,面色郑重地道:“余总兵,这恐怕不妥吧,咱们都是镇守一方的总兵,没有朝廷的调令情况下跑到哈密去,无疑等于擅离职守,到时朝廷查问起来,咱们可担当不起。更何况北靖王不是奉旨出兵平定西域了吗?咱们自作主张,北靖王若是不高兴……”

    余林生哈哈大笑道:“包总兵果然谨慎,不过你不必担心,出兵哈密正是大帅的主意,呶,大帅的密令在此!”

    余林生说完便将之前徐晋派人送来的密函取出递给包大寿,后者郑重接过,验明帅印无误,这才阅读起来。

    “原来如此!”包大寿读完后,把密函递还给余林生。

    余林生收起密函撇嘴道:“要不是大帅的密令,老子才懒得去救俞大猷那小子呢,侥幸打了几场就以为自己能上天,瞧,现在栽了吧,还是得大帅出山打救。”

    包大寿轻咳一声,并没有接话,因为据说俞大猷是张璁举荐,而张璁与北靖王徐晋有梁子,余林生又是北靖王的嫡系,所以包大寿不敢接话,勉得牵连进去,毕竟无论徐晋还是张璁,他都得罪不起。

    “既然是大帅密令,那时不宜迟,咱们准备一下便出发吧。”包大寿岔开话题道。

    余林生点了点头,下令休息一晚,第二开拨行军。

    嘉靖七年二月初十,丰州总兵余林生、忽兰忽失温总兵包大寿,各率兵一万往西进发,越过燕然山进入瓦剌一则,转而往南直奔哈密而去,而与此同时,鄂尔多斯总兵也率兵一万往西进,目标也是哈密。

    本来,鞑靼去年才并入大明版图,局面远未能说稳定,所以那里的驻兵最好还是不要动,不过考虑这次西域的局势严峻,所以徐晋才不得不调动鞑靼部份地区的驻兵。

    当然,牛刀都祭出了,徐晋自然就不打算仅杀一只鸡了事,很明显,他要干一票大的,至于这一票会大到什么程度,就得看具体情况而定了。

    总之,不管最后这一票有多大,吐鲁番他是灭定了,至于叶尔羌和瓦剌,自求多福吧!

    如果叶尔羌宰桑哈斯木不识相,徐晋倒不介意亲自走一趟叶城,冲冠一怒为红颜又何妨!

第1346章 暗棋

    就在余林生和包大寿两人率兵西进时,位于忽兰忽失温东北部的捕鱼儿海,一支服装杂乱,兵器也杂七杂八的骑兵也正在往西急赶,人数不多,但也不算不少了,大概三四千人吧,而且看得出马上骑士的骑术都十分精湛,策马奔行如飞。

    最让人吃惊的是,为首的一男一女竟然直接骑在光溜溜的马背上,没有马鞍和马镫,依然稳得如履平地,让人瞠目结舌。

    这一男一女的皮肤都微黑,不过女子的面容姣好,身材更是火爆,前凸后翘的,尽管春寒还重,女子却光着大腿,露出小麦色的扎实腿肌。

    这时大家想必都猜到这两人是谁了,没错,正是厉氏兄妹俩,妹妹厉缦纱的另一侧还有一名背负弓箭的汉子在并驾齐驱,赫然正是二当家雷钧,如今两人已经结为夫妇了。

    话说去年徐晋逼使瓦剌人割让了燕然山以东之后,又打起了捕鱼儿海的主意,于是便使了些手段,让厉氏兄妹俩以马贼的人份跑到捕鱼儿海占地盘,而明军则暗地里为他们提供装备等便利。

    如今大半年过去了,厉氏兄妹的进展出乎意料的大,不仅占领了捕鱼海南岸大部份地区,人数竟然也发展到上万人,当然,这数字包括了老弱妇嬬,实际能战的成年男子不到四千,但也算得上是捕鱼儿海附近最强的部落之一了,实力仅次于这里的土著——不里牙惕。

    说实话,刚开始的时候,厉氏兄妹和雷钧等人对徐晋安排的这个任务还是有点不乐意的,不过当他们来到捕儿海后才发现原来这里竟是自由的天堂,天生就是为他们这种快意恩仇的马贼打造的。

    这里水草丰美,鱼米飘香,没有法律,没有苛捐杂税,没有贪官污吏,一切都凭实力说话,地盘抢下来就是你的,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简直就能再爽了。

    一时之间,厉氏兄妹和麾下的人都喜欢上了这里,迷上这里的生活,一个个干劲十足,就为打下一片属于自己的江山,于是乎,在明军的暗中支持下,厉氏兄妹的进展神速,地盘越来越大,名气也越来越大,前来投靠的小部落也越来越多,短短一年不到,就几乎把捕鱼儿海的南岸给占领了。

    厉氏兄妹的突然崛起,自然让这里最大的土著部落不里牙惕感受到了严重威胁,于是乎,双方便自然而然地生了摩擦,只是上个月,两股势力便发动过三次大规模的械斗,不里牙惕吃了大亏,退往了捕鱼海的西北边。

    当然,厉氏兄妹今日倾巢而出,并不是为了追击不里牙惕,而是因为近日收到了徐晋派人送来的一份密信。

    没错,徐晋交给他一个秘密任务——偷袭瓦剌的杜尔伯特部本部。

    前文便提到过,瓦剌是由五大部落组成,其中和硕特部、土尔扈特部和辉特部已经在去年被除晋灭了,三部的残余随后也被绰罗斯和杜尔伯特吞并了,所以如今的瓦剌只剩下绰罗斯部和杜尔伯特部。

    其中杜尔伯特部的首领是安乐王吐罗火,他的本部就在捕鱼海儿西边约莫一千两百里的叶尼塞河附近。所以厉氏兄妹此时正在千里奔袭击杜尔伯特部本部的途中。

    一千二百里,即使骑兵也得花三四天时间,而且杜尔伯特可不是一般的小部落,所以这个任务对厉氏兄妹来说风险很大,下面的人更是不理解,大家明明在捕鱼儿海一带活得相当滋润,为何要跑大老远的招惹一个招惹不起的敌人呢?

    其实厉氏兄妹也不乐意接这个任务的,奈何那个男人他们更加招惹不起,若是违背他的命令,恐怕好日子也就到头了,那个男人的厉害,他们是有目共睹的,所以硬着头皮也得执行。

    且说厉氏兄妹率着队伍奔驰了一天,直到太阳下山了才下令扎营休息。

    夜幕降临,缺月高挂,雷钧和厉曼纱两人在帐蓬中相拥着,身上汗津津的,显然刚做完双人运动。

    “曼儿,我就不明白了,大哥为何要对姓徐的惟命是从,现在咱们兵强马壮,要人有人,要地盘有地盘,大可自立为王,何必再鸟他。”雷钧悻悻地道。

    雷钧之前一直单恋薛冰馨,结果后者却看不上他,最后跟了徐晋这个“小白脸”,所以雷钧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即使现在娶了厉曼纱依然无法释怀。

    厉曼纱自然明白丈夫憎恶徐晋的原因,轻声开解道:“当家的,咱们现在确实兵强马壮,但在明军面前还是不够瞧的,更何况咱们目前的很多物资都是明军暗地里提供的,倘若公然违抗徐晋的命令,明军断了物资供应,那咱们会很麻烦。”

    雷钧冷哼一声道:“那也不能因为姓徐的派人送来一张废纸,咱们就要带着所有弟兄奔波千里给他卖命吧,要知道杜尔伯特部的实力比咱们强大得多,咱们搞偷袭即使一时成功了,也承受不起他家的反击啊,咱们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家当,打下的地盘,有可能眨眼间就化为泡影了。”

    厉曼纱点了点头道:“当家的说的也没错,但是咱们即使做做样子也是要的,等到了地头,咱们再见机行事,倘若事不可为,咱们虚晃一枪就撤了,若是有机会就干一票,到时徐晋追问起来,咱们也有个说辞不是?至于杜尔伯特部的报复,咱们完全不必担心,徐晋那种人通常走一步就算三步,既然让咱们偷袭杜尔伯特部,肯定会有后续动作,到时杜尔伯特部还存不存在都还两说呢,即使最后没像和硕特部那般灭族,估计也够呛的,那里还有余力报复咱们!”

    雷钧沉默了,尽管厉曼纱分析得有点道理,但自己的女人说得徐晋那么厉害,他心里还是老大的不爽,姓徐的小白脸真有那么牛吗?

    厉曼纱倒是善解人意,转身搂着男人道:“当家的暂时先忍一忍,等咱们能够真正独立时,就不必再听徐晋的命令的,到时在咱们的地盘上,当家要称王还是称帝,也全凭你喜好。”

    雷钧不由心中一热,又摇了摇头道:“称王也是大哥称王,那轮得到我。”

    厉曼纱娇笑道:“地盘是大家打下的,到时各分一半,大哥称王,当家的也称王,岂不容易?”

    雷钧闻言大喜,翻身要压了上去:“那咱们努力点,赶紧造个王储出来,日后好继承王位,嘿嘿,当了一辈子马贼,老子也捞个王来当当!”

    厉曼纱啐了一口,两人便又盘肠大战起来。

    第二日,部队继续出发,三日后终于赶到了杜尔伯特部本部的所在,经过一番侦察后,厉氏兄妹惊喜地发现杜尔伯特部本部竟然十分空虚!

    自然空虚啦,部里的兵马大都份都被派去攻打哈密了,还有部份跟着那阿帕米跑到燕然山,试图偷袭大明的驻军,所以满打满算,杜尔伯特部本部的留守军队只有一万不到。

    于是乎,厉氏兄妹们便趁着夜色偷袭了杜乐伯特部的本部,大肆烧杀破坏一番后迅速逃离,直到战斗结束,杜尔伯特部的人都没弄清这支突然偷袭他们的队伍是打哪来的。

    第二日天亮之后,惊魂未定的杜尔伯特部贵族们立即举族迁徙,免得这支神出鬼没的马贼再来抢掠,与此同时,他们还派人火速赶往哈密,向部落首领吐罗火报告此事。

    如此一来,哈密的情况就开始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第1347章 弹尽粮绝

    眼前的哈密城,城墙百孔千疮,城头的女墙更是破得跟锯齿似的,城内,离城头较近的房屋都拆得差不多了,砖头与房梁均被拿去当成滚石擂木守城,只剩一地的碎瓦。

    大街上,面黄肌瘦的难民正三五成群地游荡,衣不蔽体,就像一群行尸走肉,城中的明军没有去管他们,也没有力气再去管他们,如今饥饿才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吱吱吱……

    一只惊慌失措的黄毛老鼠从墙角的洞穴中跑了出来,估计是再也受不了那些饥民用棍子使劲捅它的巢穴,所以尖叫着逃出来了。

    一时间,死气沉沉的大街炸燃了,那些面黄肌瘦的饥民瞬间像吃了药一般,两眼放着光飞扑上前,脚踩手擒,黄毛老鼠在无数的脚板底下左冲右蹿,可怜还是被一双手给抓住了,跟着眼前一黑,脖子一痛,已经被那饥民塞进嘴里咬断了脑袋。

    那饥民卡嚓卡嚓地吃着生老鼠,一边警惕地提防着四周,而其他饥民则咽着口水死死地盯着他手中的半截老鼠,眼睛都写着两个字“饥饿”。

    一名饥民率先扑了上去,其他人一拥而上,而吃老鼠的饥民竟然把剩下的半截老鼠全塞进嘴里吞了下去,扑上来饥民见状只能悻悻地散开,继续拿棍子去捅其他老鼠洞。

    城头上,俞大猷舔了乱干瘪的嘴唇,盯着城外的敌营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赵大河本来就精瘦,现在更瘦了,面色蜡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走。

    “大帅,这样下去,估计很快就会出乱子了。”赵大河叹了口气,沙哑着声音道。

    眼下已经是三月初八了,从年后算起,哈密已经足足被围了三个月,尽管精打细算,但是城中的所有粮食还是在十天前耗尽了,这段时间只能靠杀马维持,但七八万大军,一天得杀多少匹马才够吃?所以都是一口大锅放一小块马肉熬汤,肉都熬烂掉,大家分点肉汤喝。

    这肯定是吃不饱的,只能勉强维持性命,暂时不至于饿死,时间一长,将士们都肯定受不了,要知道人在极度饥饿的状态下,真的任何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譬如城中的居民,有些已经易子而食了。

    老百姓手无寸铁,暂且还能弹压得住,如果下面的士兵发生哗变,那就一切都玩完了。

    如今哈密城中的明军已经逼近了临界点,就好像一只火药桶,稍有点火星就可能会引爆,一旦爆了,后果不堪设想。

    俞大猷很清楚目前的处境,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继续忍耐,再忍耐,赌一把气运!

    王如龙睁大了布满血丝的独目,神色狰狞地道:“大帅,那些饥民留着迟早是祸患,不如杀了吃肉,一举两得。”

    赵大河不由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因为他知道王如龙这浑人不是在开玩笑,瞧那眼神,是绝对做得出来。

    俞大猷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如龙,淡道:“你要是饿了,砍下本帅这只手臂拿去煮了吧。”

    王如龙神色一僵,他的确很饿,但没那胆子砍俞大猷的手臂,悻悻地低下头不说话。

    这个时候,只见裴老痞带着十几名亲兵气势汹汹地迎面走来,也不向俞大猷见礼,直接就揪住赵大河的衣领破口骂道:“老东西,老子的人在城头冒死守城,没被矢石砸死,倒是快要活活饿死了,粮食在哪?”

    赵大河苦笑道:“裴总兵,现在哪里还有粮食,大家都一样在饿肚子。”

    “老子不管,你是军需官,就得管饭,今日拿不出粮食来,老子饶不了你。”裴老痞红着眼咆哮道。

    王如龙勃然大怒,拔出腰刀狞声道:“裴龙痞,老子这里有刀削面,你要不要?”

    瞬时铮铮声大作,裴行谨身后的十几名亲兵纷纷抽出了腰刀,冷冷地盯着王如龙。

    裴老痞冷笑道:“独眼龙,以为老子会怕你,有种你动老子一下试试。”

    王如龙本来就脾气火爆,二话不说举刀就砍,不过刀刚举起一半便觉手臂被一把铁钳夹住了一臂,愣是举不起来,扭头一看,原来是陈大成按住了他的手臂,不由怒道:“陈大成,你什么意思?不帮兄弟就算了,反而胳臂向外拐!”

    “王参将,把刀放下!”俞大猷厉声喝道。

    王如龙被俞大猷凌厉的目光盯着,心里倒是有点发怵,手上力道一松,缓缓地把刀放下了,陈大成也放开了手。

    “还有你们,统统把刀放下!”俞大猷目光冰冷地扫过裴老痞的亲兵们,那些亲兵犹豫地望向裴行谨。

    裴老痞打了个手势,让亲兵把刀都放下,不过却依旧揪着赵大河的衣领不放。

    “裴总兵,撒手,都是自家弟兄,别闹得大家面子上过不去。”俞大猷淡道。

    裴老痞语带讽刺地道:“俞大帅好大威风,不过对自家兄弟耍威风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向外面的敌人耍威风啊,有本事变出粮食啊,当初要不是徐大帅奉诏回京,恐怕已经把吐鲁番灭了,何至于落到现在这田地,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本来裴老痞这货表面蛮横,但实际是个欺负怕硬的老兵油子,如果是以往,绝对不敢如此顶撞俞大猷,可是自打接连失利后,俞大猷在军中的声望便开始下降了,尤其是被困哈密这几个月,他的声望更是每况愈下,估计就算以后解围,这个主帅也当不下去了。

    裴老痞正是看出这一点,现在才敢如此顶撞俞大猷的,再加上实在饿急了,做起来事来自然更加鲁莽一些!

    俞大猷目光一寒,一字一顿地道:“裴老痞,我俞大猷现在还是三军统帅,容不得你撒野。”

    “那又如何?有种砍了老子!”

    刷……

    刀光一闪而过,裴老痞只觉脖子一凉,吓得一个哆嗦,定了定神才发觉脑袋还在,不过俞大猷手中的刀已经搁在他脖子上了,冰冷的刀锋抵在皮肤上,只觉隐隐生痛,估计已经割破了皮。

    裴行谨那些亲兵见状大惊,再次抽出了腰刀,这回裴老痞这货倒急了,连忙喝道:“都把刀收起来。”

    那些亲兵不由面面相觑!

    “玛的,让你们把刀收起来,没听到老子的话吗?”裴行谨厉声骂道。

    亲兵们这才把刀收起来。

    “俞大帅有话好说,属下一时冲动口不择言,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属下一般见识了。”裴老痞陪笑着道,这货不愧是老兵油子,端的是能屈能伸。

    “呸,怂包一个,还敢跑来耍横!”王如龙幸灾乐祸地嘲讽道。

    裴行谨暗恨,不过却不敢再犟,毕竟刀就搁在脖子上,生死全在俞大猷一念之间。

    这个时候,宣府总兵荆大楚,还有五军营的将领们都闻讯赶来了,纷纷出言向俞大猷求情。

    俞大猷此刻的目光就跟刀锋一样冰冷,杀机起伏再三,最终还是压了下去,淡道:“战争失利,我俞大猷自会一力承担罪责,但是,朝廷降罪的诏书一日未下,老子就还是三军统帅,裴老痞,本帅警告你,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若再敢目无上官,本帅定让你身首异处!”

    俞大猷说着手腕一翻,刀光一闪而过,裴行谨头盔上的红缨已然被斩落。

    裴行谨面色阴沉,拱了拱手便欲转身离去,俞大猷却冷喝一声:“慢着!”

    裴行谨停住脚步,心也再次提了起来,刚才只是一刀,他便知道自己绝不是俞大猷的对手,硬着头皮转身拱手道:“大帅还有何吩咐?”

    俞大猷冷道:“本帅可没说就这样饶过你,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来人,打五十军棍。”

    话音刚下,俞家军的数名亲兵便冲上前把裴行谨按倒,毫不留情地打了五十军棍,打得是皮开肉烂,直接晕死过去,估计没个把月将养是好不了,严重一些甚至会落下残疾。

    俞大猷扫了一眼在场神色凛然的众将,挥手让人把裴老痞抬下去包扎医冶,然后大声道:“本帅知道大家都很饿,本帅也饿,但是,饿不是违法乱纪的借口,以后谁还敢以下犯上,又或者对袍泽拔刀相向,定斩不饶。”

    众将凛然应诺!

    俞大猷转过身去,一指城外的叶尔羌军队营地道:“咱们的援兵很快就到了,再坚持几日,援兵一定到,这个时候万勿自乱阵脚。”

    荆大猷小心翼翼地问:“大帅如何得知?”

    “你们有没有发现叶尔羌人的帅旗已经消失几天了,而且这几天敌人的攻势也明显放缓了,再观他们的排兵布阵,均留有后手,这后手不是提防咱们,那是提防谁?”俞大猷淡道。

    荆大楚眼前一亮,脱口道:“确实如此,叶尔羌人的主帅突现离开,估计是别的地方出了状况,必须他亲自前往应对,如此看来,还真有可能是咱们的援兵到了。”

    其他将领闻言均面露激动之色,本来低落的斗志瞬间重燃起来,如果朝廷的援兵到了,那么领兵之人除了北靖王徐晋,还会有谁?

第1348章 噩耗频传

    少年丧父母、中年丧配偶、老年丧独子、少时无良师,此乃人生四大悲也,阿帕米虽然不是桑哈德的独子,但得闻儿子在色楞格河畔死于明军之手,桑哈德还是悲从中来,禁不住嚎啕大哭。

    然而,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正当桑哈德为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伤心痛绝的时候,一条更的坏消息却接踵而至了,惊得他几乎魂飞魄散,原来明军前几天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敦煌三关,距离哈密只隔了一座瓜州城了,而且统军者正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那个人——大明北靖王徐晋!!!

    慌了,桑哈德这回彻底的慌了,其实早在五六天前,桑哈德在听说徐晋亲自领兵前来,并且灭了西海一带的亦卜剌部时,他便心中惴惴不安了,谁料仅仅过了五六天,徐晋竟然神兵天降般杀到了敦煌,还一举夺下了敦煌一线三关,这无疑于一记晴天霹雳,炸得桑哈德心胆俱裂。

    由于古代消息传播的滞后性,徐晋本是二月上旬灭的亦卜剌部,结果三月初才传到了哈密,这还是陕西行都司便贺樟大张旗鼓宣传的结果,要不消息还要花更长时间才传到哈密,这就造成了一种错觉,徐晋刚灭了亦卜剌部,仅几天又跨越近两千里攻破敦煌三关一般,也难怪会给桑哈德造成如此之大的心理冲击的。

    这时桑哈德慌极了,不过有人比他更慌,那就是杜尔伯特部的首领吐罗火,他显然也同时收到明军攻破敦煌的消息,面色苍白地跑到桑哈德的军营,一见面便颤声道:“桑哈德兄弟,大事不妙了,北靖王徐晋已率军攻破了敦煌、阳关和玉门三关了。”

    桑哈德抹了抹泪迹道:“吐罗火兄弟,这消息我也刚收到了。”

    “完了,现在如何是好呢,早知当初就……咦,桑哈德兄弟,你这是?”吐罗火这才发现桑哈德在抹眼泪,明显刚刚哭过,不由面露古怪之色,虽然可怕杀星徐晋要来了,自己也很害怕,但桑哈德竟怕得哭了,这也太夸张了吧?

    桑哈德叹了口气道:“不瞒吐罗火兄弟,我的大儿子阿帕米死了。”

    吐罗火面色微变,脱口道:“怎么死的?”

    “咱们挑动鞑靼内部造反的计划失败了,阿帕米不甘心,还是带人偷袭了驻扎在色愣格河的明军,结果中了埋伏,几乎全军覆没。”桑哈德说着禁不住又悲从中来。

    吐罗火只觉天旋地转,喃喃地道:“完了,完了!桑哈德兄弟,咱们当初就不应该听信满速儿的忽悠,跑来趟这次混水,现在还是赶紧撤吧。”

    桑哈德摇了摇头苦笑道:“你以为咱们现在撤了,明军就会放过咱们吗,以徐晋那杀星的强势,是绝对不会饶过咱们的。”

    吐罗火面色变幻,沉声道:“那……要不咱们把满速儿给做了,然后献给徐晋求饶如何?”

    桑哈德再次摇头:“那样只怕死得更快,你忘了当初满速儿把俺答献给徐晋求和了吗?结果如何?”

    吐罗火不由后背阵阵发凉,当初满速儿把俺答主动送到嘉峪关求和,结果徐晋把人笑纳了,还开口就要回关西七卫,而且使者前脚刚走,他后脚马上发动了进攻,此子如此强势霸道,即使献上满速儿也不见得会饶过自己二人!

    “桑哈德兄弟,那现在怎么办?若是等徐晋打过来,咱们的下场恐怕更惨。”吐罗火道。

    桑哈德咬了咬牙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已经围了哈密两个多月,杀死的明军不在少数,仇早就结大了,以徐晋的强势,是肯定不会轻饶咱们的,更何况城里的的明军也肯定恨死咱们,所以,现在只能与明军对抗到底。

    幸好,瓜州还在叶尔羌手里,巴伊肯定会集中全力抵挡徐晋了,咱们只要攻破哈密,灭了城中的明军主力,依然还有很大胜算。”

    吐罗火闻言也咬了咬牙道:“好吧,那就拼一把。”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便有亲兵进来禀报道:“满速儿汗在外面请见。”

    原来满速儿此时也收到了敦煌被明军攻破的消息,估计是担心桑哈德两人会打退堂鼓,所以便火急火燎地跑来补救了。

    果然,满速儿一进来便急切地向桑哈德和吐罗火分析利弊,劝他们要“坚定信心”,千万别半途而废之类云云。

    “满速儿兄弟请放心,如今我等与明国已经势成水火,徐晋肯定也不会放过咱们,所以我们会和明军战斗到底的。”桑哈德反过来宽慰道。

    满速儿闻言暗松了口气,笑道:“还是桑哈德兄弟看得清,明军看似来势凶猛,但是优势还在咱们这边,哈密城中有七八万明军主力,如今已经弹尽粮绝了,绝对撑不了几天,只要咱们灭了城中的明军主力,胜利最终必将属于咱们的,徐晋再厉害也没用。只要打败了明军,燕然以东的疆土不用打都会自动回归瓦剌的版图,甚至整个鞑靼都是你们的。”

    桑哈德闻言不由心中一热,想当年太师也先便统一过东蒙,自己放手一搏,说不定还真能重拾先辈的荣耀,于是点头道:“正所谓夜长梦多,咱们马上发动进攻吧,争取明日太阳下山之前攻破哈密。”

    满速儿大喜道:“好,本汗这便去一趟叶尔羌的大营,约定时间同时对四门发起猛攻。”

    满速儿说完便兴冲冲地离开了,往哈密城南门外的叶尔羌军营赶去。

    且说满速儿离开后,吐罗火也返回了自己的军营,正准备安排人手攻城,一名汗流浃背的信使连滚带爬地进了他的营帐。

    “首领大人,不好了,咱们的本部大帐日前遭受了一伙不明身份的骑兵袭击,这些人烧杀抢掠,本部损失惨重!”信使慌慌张张地禀报道。

    吐罗火的脸刷的又白了,只觉两眼一黑,咕噜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正是:屋漏偏遭连夜雨,船破又遇打头风!

第1349章 先溜了

    吐鲁番的旗帜是绿底的星月旗,而叶尔羌的旗帜则是红底的星月旗,样式几乎一样,只是颜色不同。

    嘟嘟嘟……

    雄浑的号角声中,位于哈密城西门外的吐鲁番军队,以及南门外的叶尔羌军队率先拉开了阵势,各种攻城器械有条不紊地推到阵前,而与此同时,哈密城东门外的绰罗斯部军队也拉开了战阵,准备发动攻城。

    哈密城中的明军虽然饥肠辘辘,闻声也紧张地运作起来,应该是俞大猷之前那番话起了作用,本来已经士气低落到冰点的将士们,突然间变得精神抖擞起来。

    毫无疑问,希望,总是能给予在绝境中的人们莫大的能量!

    哈密城中的明军被困了三个月,弹尽粮绝,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但是当他们得知那个曾经率领他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男人疑似就要到来时,他们看到了希望,由于饥饿而虚弱不堪的身体也为之振奋起来,他们坚定地拿起了兵器,毫不犹豫地冲上了城头。

    “咦,那些瓦剌人在干嘛?”

    负责镇守城北的明军将士很快便察觉不对劲,城外的瓦剌人……具体点来说是杜尔伯特的军队,他们虽然在频繁调动,但却不像要发动攻城,而是更像在拔营起寨,没错,杜尔伯特部的军队正在拆除帐篷,他们想干嘛?

    负责镇守城北的正是五军营的右哨营,指挥叫吴养浩,他站在城头上,一脸的难以置信,揉着眼道自言自语道:“老子没眼花吧,他们准备撤退了?”

    没错,瓦剌的杜尔伯特部军队确实是在撤退,他们拆了所有帐篷,带上所有辎重物品,然后缓缓往北退去。

    不会吧,这是什么状况?瓦剌人果真撤了!

    右哨营的将士们均是一脸懵逼,本来他们已经作好了迎接一场恶战的准备,没想到城外的敌军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撤了?

    这时,只见俞大猷在亲兵的簇拥之下风风火火地登上了城北的城头,他是从南城头那边来的,那边的战况可激烈了,叶尔羌人像发了疯一般猛攻城头,不过听闻这边的异象后,俞大猷还是忍不住抽身赶来看个究竟。

    “大帅你看,杜尔伯特部的人在撤退呢。”右哨营指挥吴养浩表情精彩地道。

    俞大猷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女墙边,举目往城外一看,果然见到杜尔伯特的万余人马正在拔营起寨往北边后撤,不由目露出惊讶之色。

    怪哉怪哉,另外三面的敌人像发了疯一样猛烈攻城,偏偏城北的杜尔伯特部突然撤了,莫非他们之间出了分歧?

    “大帅,会不会是咱们的援军要到了?瓦剌人收到消息,所以吓得撤了。”张养浩两眼放光道。

    俞大猷目光一闪,点头道:“可能性很大,敌人忽然大举进攻,看样子确实急了,估计是知得咱们的援兵快到,所以急着破城,而杜尔伯特部的吐罗火却胆怯先撤了。”

    一众将士闻言不由大喜过望,张养浩哈哈笑道:“一定是得知北靖王爷要来,吐罗火那货吓尿了,所以赶紧带人开溜。”

    “绝对是这样,正所谓树的影人的名,那些鞑子听到北靖王爷的名字便闻风丧胆。”另一名将领附和道。

    看着一众将士自豪又充满崇拜的眼神,俞大猷心中莫名的有点失落,此时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徐晋在军中的威望是何等的如日中天,自己这辈子怕都要望尘莫及了,不过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杜尔伯特部的突然撤退,对自己来讲都是好事,毕竟守城的压力减轻了部份。

    且说杜尔伯特部突然撤走,正在城东指挥部队猛攻的城头的桑哈德大吃一惊,不是说好了与明军战斗到底的吗?吐罗火这王八蛋为何突然撤了?耍老子呢?

    桑哈德又惊又怒,立即打马往北边追,试图追上吐罗火问个究竟!

    很快,桑哈德便追上了杜尔伯特部的后军,结果被吐罗火麾下的一员将领挡住了去路。

    “阿托木,马上带本盟主去见你们首领。”桑哈德阴沉着脸喝道。

    阿托木客气地道:“首领刚得知本部受到攻击,损失惨重,所以正着急赶回去,盟主大人不要追了,请回吧!”

    很明显,吐罗火也料定桑哈德会追来,所以特意派人了殿后阻拦桑哈德。

    桑哈德吃了一惊,脱口道:“是明军干的吗?”

    “目前还不清楚,不过对方装备精良,战力也很强,夜间突然偷袭,本部的损失很大,所以首领必须赶回去,还望盟主大人不要强人所难。”阿托木道。

    话说到这个分上,桑哈德还能怎样,吐罗火的老巢被抄了,总不能拦着人家不让走吧,所以桑哈德只能掉头悻悻地返回军营,不过心绪也不宁起来,杜尔伯部的本部突然遭袭,会是明军干的吗?那么明军会不会也偷袭自己的本部呢?

    如此一来,桑哈德哪里还有心思指挥战斗,所以城东面的进攻十分松懈,而城北更是风平浪静,只有城南的叶尔羌和城西的吐鲁番在死命的进攻,但少了另外两面的配合,效果就差多了,直到天黑也奈何不了城头的守军。

    且说吐罗火这家伙,听到本部被袭的消息后便带着麾下的人撤了,毕竟老窝还是最重要的,老窝若被端了,那么根就没了,根没就什么都没了,只要保住了根,以后即使徐杀星打上门来算账,自己大不了远走高飞,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经过衡量利弊得失后,吐罗火便果断选择了撤退,为免桑哈德阻拦,更是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溜了,甚至专门派人殿后拦截桑哈德。

    不过,吐罗火这家伙也算倒霉了,往北撤军的途中竟然正好遇上了从燕然山南下的余林生和包大寿两人。

    由于两方人马都急着赶路,所以相遇十分突然,当斥候发现对方时,两方人马已相隔不到二十里地,所以大家都吓了一大跳。

    都特么的鼻尖碰鼻尖了,谁怂谁吃大亏,没办法,那就干吧!

    于是乎两方人马都不约而同地加速迎上去,一场狭路相逢的大战随即展开。

第1350章 玉门关决战(上)

    嘉靖七年三月初八,叶尔姜主帅巴伊放弃了肃州城,并将麾下的万余人马拉回瓜州,打算集中优势兵力与徐晋决战,夺回敦煌三关,以打通返回叶尔姜的退路。

    瓜州城中本来就有五千人留守,巴伊带着万余人返回后,城中的守军便达到了一万七千人,不过有三千是李大仁麾下的“伪军”,战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另外,巴伊还在嘉峪关中留了五千人马驻守,以防甘州的明军来攻,谁料甘州方面的都指挥使贺樟犯蠢,因为担心这是叶尔羌人的圈套,竟然连空了肃州城也不敢派兵去占领,就更别说越过肃州城,攻打嘉峪关了。

    所以,贺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保守做法,倒是让巴伊省事了,可以放心全力对付徐晋,而不必担心腹背受敌。

    幸好,徐晋一开始便不指望甘州方面能够帮上忙,而且他此刻也无从得知关内的情况,要不然非气得吐血不可。

    且说徐晋占领了敦煌一线三关后,除了派人用竹竿挑人头到沙州和嘉峪关外挑衅外,还派出大量的斥候盯着这两处的动静,所以叶尔羌主帅巴伊率着万余人出关返回瓜州的当天晚上,徐晋便收到消息了,当即召来诸将一合计,很快便推算出瓜州城中的兵力大概在一万五到两万之间。

    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所以说正面硬攻城池乃下下之策,神机营虽然火力强大,但强攻沙州城还是相当吃亏的,更何况敌军兵力还是己方兵力的两倍,打起来很不划算。

    幸好,叶尔羌主帅集中兵力,肯定是急于抢回敦煌三关,所以徐晋和诸将一商量,干脆就按兵不动了,来个以逸待劳。

    果然,只是等了两天,叶尔姜主帅巴伊便按奈不住了,不顾李大仁和严世藩的劝阻,执意主动出兵敦煌,率着一万五千大军直扑玉门关,仅留两千人把守瓜州,显然是打算毕其功于一役了。

    “报告大帅,叶尔姜人出兵攻打玉门关了,兵力约莫一万五千。”一名斥候飞报进了敦煌城中的大帅府。

    徐晋从容地笑了笑道:“看来叶尔羌人比本帅预料中还要沉不住气。”

    戚景通搓着手嘿笑道:“人家急着来送死,咱们便成全他们吧,大帅,搞快点,这几天属下都快闷出鸟来了。”

    众将不由哄堂大笑,气氛轻松得出奇,丝毫没有大战前的紧张,倒是原西宁卫的将领们暗暗咋舌,不过显然也受到神机营诸将的感染,心情莫名的激动,一股豪迈之气在胸憶间油然而生!

    徐晋朗声笑道:“那好,便让叶尔羌尝一尝我大明枪炮铁骑之威,传令下去,全军开拔,目标玉门关。”

    众将不由大喜过望,他们已经厌倦了磨磨蹭蹭的攻城战,终于可以放开手脚,痛痛快快地打一场野战了,对方人数上虽然占优,那又如何?再多两倍兵力,神机营也不放在眼内。

    当下,敦煌城中的明军倾巢而出,浩浩荡荡地开往玉门关,但见战车滚滚,沙尘遮天蔽日,光是佛郎机炮就多达百门,而西宁卫的两千卫所军也沾了光,几乎人手一杆燧发枪,都是攻陷敦煌时,从叶尔羌人那里抢回来的。

    敦煌城中的明军倾巢而出,动静那么大,自然躲不过叶尔羌斥候的耳目,所以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巴伊的耳中,后者不由不喜过望,哈哈大笑道:“明军的人数果然不多,也就一万左右,就这点兵力竟然敢舍弃有利的城防,以少击多,这个北靖王徐晋倒是张狂得没边了,估计已经被胜利冲昏了头脑。”

    李大仁和严世藩对视一眼,心里却是更加不踏实了,他们对徐晋的了解可不像巴伊那么肤浅,他们可是深知徐晋此人的可怕的,此子自打进入政坛后,几乎年年都在带兵打仗,关键还从来没输过,这样的人物,试问会犯低级错误吗?徐晋既然敢正面以少击多,那恰恰说明他信心十足啊,而且一万对一万五千,兵力其实也没多悬殊。

    李大仁和严世藩很想提醒巴伊谨慎些,但他们知道没用,要是巴伊听劝,就不会主动出兵玉门关了,所以两人都识趣地没有开口提醒,免得招人厌烦,只是暗暗打醒十二分精神,一旦情况不妙便脚底下抹油,死道友莫死贫道!

    就这样,双方人马大张旗鼓相向而行,显然都打算堂堂正正地一战定成败!

    嘉靖七年三月十二日上午,两方人马在玉门关西北约三十里处相遇了,相隔两里许,双方便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前进,各自摆开了战阵。

    三月中旬的太阳已经开始释放它的热力,猛烈的阳光下,但见黄沙漫漫,旌旗招展,杀气盈霄,战马不安地踢击着脚底下的黄沙。

    “徐”字帅旗下,徐晋淡定自若地骑在马背上打量对面的叶尔羌军队,一身儒衫迎面飘飘。十万人级别的野战也不是没经历过,所以眼前这种对徐晋来不过是毛毛雨雨罢了,淡定得很!

    徐晋很淡定,但是司马辕和赵大头两人却不轻松,司马辕率领三百锦衣卫,赵大头率领五百亲兵,如临大敌地把徐晋团团护卫在中间,不敢有丝毫大意。

    宋大眼之前攻打敦煌时腿上受伤了,不过这家伙倒是皮实,经过包扎医治后,将养了几天便又生龙活虎的,此刻依旧坐在马上,手提铜棍守卫在徐晋身后,猛威得像座铁塔。

    徐晋在观察对面,而对面的叶尔羌统帅巴伊也在往这边观察,不过表情却凝重多了,这也难怪,换了谁看到神机营的鼎盛军容,还有阵前那上百门的钢铁怪物,估计都淡定不了。

    上百门佛郎机炮,黑洞洞的炮口一字排开,在阳光下闪着幽深的寒光,任你再强大的骑兵看到都得心里扑通打鼓,巴伊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这时候若打退堂鼓,不仅丢脸,还会死得更快,因为对面的神机营也是全骑兵,把屁股暴露在骑兵面前,无疑等于自杀!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巴伊眼珠一转,便下令发动一波试探性进攻,这个时候,自然是炮灰先上了,谁是炮灰?自然是李大仁和严世藩这两个二鬼子了!

第1351章 玉门关决战(中)

    叶尔羌主帅巴伊一声令下,率先发动了第一波试探性进攻,而作为炮灰的“伪军”们自然要先上,否则如何能充分发挥二鬼子们的最后价值呢?

    在巴伊凌厉的目光逼视下,李大仁和严世藩也只好硬着头皮率领三千“伪军”发起了冲锋,但是,这帮人当初之所以加入,大部分都是被逼的,还有一部分是为了混口饭吃,说得不好听点,那都是乌合之众,连战五渣都不如,让这样一支队伍进攻对而的虎狼之师神机营?那简直就是自取其辱,不对,应该是自取灭亡。

    所以神机营的骑兵们根本没动,只是一轮炮弹轰过去,轰死了几十人后,三千伪军便直接崩溃了,抱着头哭爹喊娘地往回跑,结果却遭到了身后的叶尔羌督战队残酷杀戮,不得不掉头继续冲锋,但是刚进入对面的射程,立马又遭到炮火的猛烈轰炸。

    此时这三千“伪军”就好像进了风箱的老鼠,两头挨胖揍,不是一般的凄惨,最后只好往战场两侧连滚带爬地逃散开去,任由李大仁和座下的骨干弟子如何咆哮发狠也约束不住。

    “严世藩呢?”李大仁忽然发觉原本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严世藩竟然不见了,急忙转头四望,便见到一条熟悉的胖子背影混在溃兵当中,已经溜出了上百米远。

    李大仁不禁又惊又怒,原来这死胖子竟然弃了坐骑,混在溃兵当中开溜,腿脚倒是挺麻利的。

    轰……

    李大仁正暗自恼火,便见一发爆弹落在严世藩的身前不远,后者当场被爆炸的冲击波掀飞,然后被扬尘吞噬不见了踪影,估计已被炸成一堆烂肉了。

    李大仁机灵灵地打了个寒战,那里还敢再往前冲,率着数百人缓缓往后撤,这数百人都是弥勒教的老教众了,所以忠诚度相对较高,这个时候还没崩溃逃命。

    “巴伊大人,明军的炮火太猛了,属下的人顶不住啦,请求轮回。”李大仁拍马来到帅旗前恳切地道。

    然而巴伊却不为所动,什么是炮灰?炮灰就是用来堵炮口,消耗对方弹药和有生力量的,李大仁这批炮灰的质量太次,根本杀伤不了对方,所以只能用来消耗明军的弹药了,即使死光也决不能退。

    “继续进攻,后退者死!”巴伊语气冰冷地说出八个字。

    李大仁没办法,只能使出最后的神棍手段,取出一沓符纸装模作样地念了一番咒语,然烧掉浸作符水,让那些教众分喝掉。

    那些教众都被洗过脑,再加上符水中加了些类似于大ma的刺激性药粉,所以数百教众喝完符水后,一个个都像魔神附休一般,冒着猛烈的炮火,悍不畏死地往对面冲杀,有人甚至被炸断了手脚,还是继续往前爬。

    巴伊见状不由眼前一亮,显然没想到李大仁还有如此神奇的手段,倒是打消了让李大仁带头冲锋的念头,毕竟这样的人才要是死在明军的炮火底下,相当之可惜,还不如留在身边,让他帮自己训养一批死士。

    此刻在对面负责指挥的正是王林儿,见到如此情景,果断下令停止炮击,免得在这些疯子身上浪费太多炮弹,于是乎,那数百吃了药的弥勒教众更加疯狂了,纵跃怪叫,挥着刀往这边猛冲,仿佛一群从地狱中逃出的恶鬼,相当吓人。

    然而,这对心志坚定的神机营悍卒作用不大,当他们进入燧发枪的射程后,一波子弹倾泻过去,当场倒了一半,第二波子弹后,能站着的就不到百人,第三波过后,这些疯狂的教众便都去见弥勒佛和无生老母了。

    炮声停了,枪声也停了,整个战场安静下来,漠风呼啸而过,带走了浓烈的血腥味,上千具横七竖八的尸体下血染了黄沙!

    那些逃走的“伪军”们,明军并没有追杀,也懒得去追杀,严整的战阵依旧纹丝不动,只有炮兵们在有条不紊地调整炮位,补充弹药。

    嘟嘟嘟……

    低沉而苍凉的号角声响起,叶尔羌战阵中猛然驰出两支千人骑兵,杀气腾腾地扑向明军的两翼,显然经过刚才那番试探后,已经瞧出明军的两翼是弱点,炮火能打击的范围相对较小,所以派出小股骑兵进一步试探。

    轰轰轰……

    两翼的佛朗机炮再次咆哮,呼啸的炮弹落下,炸得不少叶尔羌骑兵人仰马翻,不过,叶尔羌人显然已琢磨出一套对付明军火炮的战法,那就是骑兵冲锋时尽量把队形打散,拉开距离,但队形错落有致,散而不乱。这样一来,既能有效减轻明军的炮弹杀伤,又能避免自乱阵脚。

    徐晋见状不由暗暗点头,看来这个叶尔羌的主帅脑子挺好使的,并不是平庸之辈,临场应变灵活得当!

    不过,这在装备精良的神机营面前还是不够瞧的,正当两支叶尔羌骑兵以较少代价趟过明军的炮火封锁线,并且沾沾自喜地挽起弓箭,准备送给明军一轮抛射洗礼时,明军的燧发枪已经率先开火了。

    神机营的装备永远是最先进的,他们的手里的燧发枪都是升级版,枪管内加刻了膛线,射程大幅增加,最大射程能达三百米,有效杀伤射程也有一百八米左右,这已经超过了大部份的普通弓箭射程。

    所以叶尔羌骑兵刚刚准备放箭,明军这边已经扣动了板机,砰砰砰的枪声如同爆豆一般,一股股白烟升腾而起,对面的叶尔骑兵则像下饺子般,接二连三地倒下,后面的骑兵见状哪里还敢再往前冲,纷纷拨转马头斜地里冲了开去,兜了个大弯逃回本阵,原本两千骑也只剩一千左右,真是应了那句黄瓜打狗——折了一半。

    这会,巴伊的额头终于渗出了一层冷汗,之前他靠着运气和诡计,连续抢占明军的多座城关,所以难免对明军的战力产生了轻视之心,现在跟神机营正面接战,这才猛然发觉全火器的军队竟是如此的难对付,简直就是骑兵的克星。

    可不是,想当年明成祖朱棣就是靠着配备了火器的三大营野战军横行天下的,打得北元势力闻风丧胆!

    要知道明成祖当初用的还是烧火棍似的老式火铳,还有老式火炮,现在的神机营用的是什么?后装弹式的佛郎机炮,还有可以双手把持的燧发枪,无论是发射速度、精度、还是射程都辗压老式的火炮火枪,面对这样一支全火器骑兵,简直就是恶梦啊!

    嘟嘟嘟……

    这回轮到明军的号角声响起了,早就耗尽了内心的神机营再也不想等了,在激越的号角声中,戚景通和谢二剑两员虎将各率三千骑发起了反冲锋!

    六千神机营铁骑,就像两柄锋利的长刀悍然出鞘,向着对面狠狠地劈杀过去,瞬时间掀起漫天飞沙,杀气直冲霄汉!

    巴伊又惊又喜,惊的自然是神机营那股磅礴气势,喜的是对方终于主动出击了,已方不用再冒着对方要命的炮火进攻。

    不过,巴伊很快便发觉这根本就是恶梦的开始!

    “勇士们,用你的弯刀,杀死他们,杀死那些明军!”巴伊高呼着抽刀前指,六千骑兵便悍然杀出,向着对面杀来的神机营迎了上去。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

    双方的骑兵越来越近,马蹄声急如炸雷,震得地动山摇,天地间飞沙走石,巴伊和李大仁死死地盯着战场,心脏都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里,毫无疑问,这一场决战的胜负关键就看这轮冲锋了,哪一方的骑兵不敌,此战必然输定了!

    三百五十米……两百米……

    卡嚓……

    谢二剑和戚景通同时举起了燧发枪,冷静地扣动了板机,六千神机营悍卒也整齐划一地做了这个动作,根本无需任何命令,常年累月的协同作战,已经让整支团队养成了如臂使指一般的默契。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下,对面的叶尔羌骑兵如收割麦子般,倒了一茬又一茬,跌落地上后又被无数马蹄踩作肉泥,场面惨烈非常。

    开完一轮枪后,谢二剑和戚景通并没有继续装弹,而是果决地把燧发枪往得胜勾上一挂,左手举起了盾牌,六千神机营悍卒也条件反射般举起了盾牌,干净利索,没有任保多余的动作。

    神机营刚做完这单动作,对面的一波抛射便雨点落下来了,叮叮当当地击在铁盾上,激起火星四溅,一些战马不幸中箭,悲啸着倒下。

    “再射!”对面的叶尔羌将领一声令下,第二波箭雨再次落下,这次改为了平射,这次又有部分明军中箭落马,同样被身后同伴的马蹄踩作肉泥。

    战争就是如此残酷,零伤亡是不可能的,最好的结果就是以较小的代价重创对方!

    叶尔羌主帅巴伊见状暗松了口气,也恢复了些许信心,明军的火枪虽然犀利,但缺点是不能连发,这个时候反而是弓箭更占优势。

    此刻,双方已经相距离不到五十米了,这距离应该够再射出一波箭雨!

    然而,神机营还会给他们机会吗?

    显然不会,下一秒,神机营众悍座同时做了一个动作,人在马上往右后方倾侧,然后右手借着马往前一抡,数不清的黑铁疙瘩便被甩飞上半空,天空也为之一暗,接着这些黑疙瘩划出一道死亡抛物线,在数十米开外落下。

    叮叮当当,哎呀啊呀……

    冲在前面的叶尔羌骑兵被砸得满头胞,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手雷便在马脚下猛烈地炸开了,那八面开花的场面,啧啧,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反正就是不管人马,肠穿肚烂,哀鸿遍野!

    “刀!”谢二剑低喝一声,盾牌往得胜勾上一挂,腰刀锵然出鞘,凛凛刀光扬起一大片,映日生寒。

    轰蓬……

    六千神机营悍卒,六千把长刀狠狠地劈进了敌阵之中,如同战车狠狠地碾过,又如刀切豆腐一般,一个字——快!

    从徐晋所在的后方视角,可见到神机营的骑兵在快速往前突进,锋兵所过之处,鲜血漫天飙飞,其中还不时夹着离体飞起的断肢残臂,场面震撼非常。

    这边的徐晋继续淡定,而对面的巴伊却是骇得心胆俱裂,他本以为明军只是依仗火器犀利,没想到人家骑兵的战力也如此强横,一波冲锋竟然势如破竹,自己麾下的骑兵竟然像纸糊似的,根本就抵挡不住。

    本来叶尔羌人在体形上是稍微占优的,坐骑也不差,奈何遇上了身经百战的神机营,他们均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任何一个拿出来都是无情的杀戮机器,再加上配合默契,更让他们的整体战力数倍递增,一旦冲锋起来,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仿佛泰山也能给你凿穿了!

    这时,眼看神机营就要将叶尔羌的骑兵阵形凿穿了,无论是巴伊,还是李大仁,都骇得心惊肉跳的,前者更是急忙将留守的三千中军也推了上去,试图挡住狂飙突进的神机营。

    然而,明军阵营那边再次飞沙走石,王林儿率着最后的三千神机营悍卒骤然杀出,从右翼包抄而来,目标正是星月旗下的敌军主帅——巴伊。

    “大帅,属下请战!”

    “大帅,属下请战!”刘显和李光启等人看得热血沸腾,纷纷上前请战。

    徐晋点了点头道:“去吧,夺下星月旗者记首功,赏银五百两,活捉或斩首敌军主帅,记大功,赏银千两。”

    轰……

    在场一众年轻小将瞬间燃了,就连西宁卫的指挥同知陈万全也跃跃欲试。

    “杀啊!”两千西宁卫紧跟在王林儿的身后杀出,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这帮怂兵的胆气总算有所提升了,再加上现在是打顺风仗,所以胆气更壮了,冲杀起来倒是气势如虹,当然,也只能跟在神机营的屁股后面捡点漏而已。

    徐晋瞟了一眼急得抓耳挠腮的赵大头,没好气地挥了挥手道:“想去就去吧,别憋坏了!”

    赵大头瞬时如听仙音,咧着大嘴道:“大帅,且看俺提了那巴伊的首级来献给您!”说完便猛夹马腹冲上出去。

    司马辕一脸的羡慕,不过他可不敢上去,倒不是因为怕死,而是保护徐晋更加重要,倘若这位爷有个闪失,皇上铁定会拿他是问。

第1352章 玉门关决战(下)

    如果说谢二剑和戚景通是神机营两把锋利无匹的尖刀,那么王林儿就是一柄刁钻难防的腰形软剑。

    此刻,谢戚两人各率三千神机营骑兵从正面横冲直撞,兵锋过处,端的是挡者披靡,而王林儿则使出一惯的切香肠战术,利用燧发枪的优势在外围迂回杀伤对方的有生力量,令到对方既要抵挡迎面凶狠冲杀的明军,又要提防外围的冷枪,一时间被杀得手忙脚乱。

    别看叶尔羌的兵力看似占优,实则并无多少优势,因为其中三千“伪军”只是滥竽充数的乌合之众,一开始就被当成炮灰消耗掉了,再加上第二波进攻时又被明军的枪炮击杀了近两千人,所以,当神机营发起反冲锋时,叶尔姜一方的兵力已经完全不占优了。事实上,叶尔羌主帅巴伊此刻已经把能派的都派上前了,四周只留下五百骑亲卫保护自身的安全。

    杀啊……

    惨烈的血战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日渐正午,艳阳高照,但见沙尘滚滚,遮天蔽日;喊杀声、马嘶声、枪炮声、兵器碰撞声,响彻云霄;放眼望去,尸横遍野,血漫黄沙……

    在谢戚两人的凶猛冲杀下,叶尔羌的骑兵本来已抵挡不住了,王林儿再率三千骑加入,然后两千扛着枪的西宁卫入场“捡漏”,叶尔羌骑兵便更加抵不住了,往后节节败退。

    “巴伊大人,明军的火器犀利,咱们的骑兵快要抵挡不住了,快撤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李大仁见情况不妙,连忙低声劝道。

    巴伊目光复杂地盯了一眼远处的明军帅旗,其实他此刻心里很清楚,即使没有火器,这支明军骑兵的战力恐怕也在自己麾下的骑兵之上,唉,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明军啊,明国人能覆灭鞑靼,又岂会是一支弱旅。

    巴伊有点后悔自己的轻敌,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当下只好下令撤退了,因为再不走,恐怕连他这个主帅都要交待在此了。

    明国人不是有句古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胜败乃兵家常事,这次输了,下次赢回来就是了!

    巴伊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拨转马头,在五百亲兵的保护下往瓜州方向逃去,其他叶尔羌将士见状也急忙跟在帅旗后仓皇撤退。

    这下倒是更省事了,神机营的悍卒们不约而同地把腰刀归鞘,取了燧发枪追在屁股后面一通攒射,砰砰嘭嘭……跑得慢一些的叶尔羌骑兵,当场就被射杀!

    就这样一追一逃,从玉门关以北到瓜州这八十多里的路上,叶尔羌人掉了一路的尸体,死伤不计其数。

    约莫下午三时许,巴伊终于逃到了瓜州城北面的疏勒河畔,但见眼前河水哗啦啦地流淌,竟不知有多深,正是: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巴伊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丢盔弃甲的数百亲兵,一时间不由悲从中来,去时一万五千人浩浩荡荡,结果现在只竟剩下一千不到的溃兵跟着自己逃回来。

    惨败!真是一场奇耻大辱的惨败啊!

    “巴伊大人,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次战败而已,安知下次不能大胜回来,此刻最紧要的是振作起来,切忌意气消沉!”李大仁见巴伊神色颓丧,便连忙出言安慰道。

    “没错,一次战败而已,本帅还没完全输,哈密还有两万大军,嘉峪关中亦有五千人马,待本帅重整旗鼓,再与姓徐的决一死战。”巴伊振奋精神,立即下令寻找水浅的河段过河。

    过河干啥?

    自然是前往哈密了,以他现在那一千不到的溃兵,瓜州城是绝对守不住的,而嘉峪关也不能去,因为去了只会陷入明军的包围,现在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哈密,而且那里还有两万人马,召集起来还可与明军再战。

    眼下正是三月中旬,正值疏勒河的春汛期,冰雪融水量大,所以此时的疏勒河水还挺湍急的,巴伊麾下的斥候找了小半个时辰才发现一处可以淌水过河的地方。

    然而,正当巴伊下令渡河时,便见身后沙尘滚滚,马蹄声急如骤雨,追兵终于杀到了,为首者正是戚景通。

    只见戚景通这厮一马当先,手提一杆长枪策马飞奔,那双眼瞪得圆滚滚的,端的杀气腾腾,他远远见到勒疏勒河边飘扬的星月旗,不由高兴得舌绽春雷大喝:“巴伊,哪里逃?乖乖把脑袋给老子留下吧!”

    巴伊大惊失色,急忙猛夹马腹抢先冲入了河流中,往对岸趟去,李大仁的动作比巴伊还快,此刻已经过了一半河了,剩下的叶尔羌溃兵也争先恐后地打马冲入疏勒河中,瞬时乱作一团。

    慌乱之中,不少战马摔倒了,互相倾轧之下,被淹死的溃兵至少有上百人,就连负责扛星月旗的旗兵都落水了,挣扎了片刻便沉入了河底不见了踪影。

    这时戚景通等人已经追到了河边,纷纷举枪往河中射击,那声枪声如同爆豆般,简直就是行刑式的射杀,河水倾刻被鲜血染红了,数不清的人尸马尸随着湍急的河水漂向下游。

    巴伊和李大仁动作快,倒是成功逃上了对岸,不过他们丝毫不敢停留,因为还在明军的燧发枪射程之内,一口气逃出近三十里,这才敢停下来稍喘喘口气。

    哈嚏……

    巴伊连续打了三个喷嚏,被冰冷的河水泡湿了衣服,刚才纵马狂奔时不觉得冷,这时停下来被风一吹,顿觉寒冷刺骨,不过,相比于身体上的冷,此刻巴伊的心更冷,因为环顾四周,此刻身边只剩下稀稀落落的二三十人了,而且一个个冻得脸青嘴唇白的,像一群鹌鹑在漠风下瑟缩。

    此情此景,真不是一般的凄凉!!

    唉……

    巴伊禁不住对着已经偏西的日头长叹了一口气,这一仗,真是一败涂地。

    …………

    夕阳西下,晚霞如血。

    这时,一面“徐”字帅旗出现在瓜州城外,正是三军统帅北靖徐晋到了,一身玉色的儒衫,胯下是骏马乌云盖雪,一如既往的从容自若。

    正当徐晋抬头望向城头上飘扬的戚字将旗时,戚景通便打马从城中迎了出来,咧着那张大嘴笑兮兮的,颇为志得意满。

    “末将参见大帅,瓜州城已经拿下,巴伊的帅旗也被末将夺下了,就是他本人走了狗屎运,逃掉了!”戚景通有点遗憾地道,说完一挥手,身后一名亲兵便把巴伊的帅旗献上。

    “好,记首功,赏银五百两!”徐晋朗声道。

    戚景通啪的敬了军礼:“谢大师!”然后笑嘿嘿地道:“天快黑了,末将已经命人把临时帅府收拾好,请大帅进城歇息。”

    徐晋点了点头,正准备策马入城,小将刘显却策马赶上前道:“大帅,末将有一计,或可顺势把嘉峪关拿下。”

    徐晋心中一动,连忙勒定马,诸将的目光也纷纷向刘显投来,这小子近来表现相当突出,大家都已刷目相看,再不会因为他是刚从讲武堂毕业的菜鸟而轻视之。

    “哦,刘千户,计将安出?”徐晋微笑问道。

    刘显近来连立大功,徐晋也不含糊,已把他的职位从百户擢升为千户,其余九人也各有封赏,当然,升得最快的就数刘显,从百户到千户,相当于连升两级。

    刘显恭敬地行了个军礼,然后指着巴伊那面军旗道:“末将觉得可以尝试利用巴伊这面帅旗诈开嘉峪关的关门。”

    众将闻言眼前一亮,现在巴伊本人逃往哈密,而嘉峪关中的叶尔羌守军却还不知主帅巴伊兵败的消息,这个方法还真可以试一试。

    徐晋剑剑一扬,点头道:“好,刘千户,这个方法既然是你想出来的,那便由你来执行,若能拿下嘉峪关,本帅再给你记上一功。”

    刘显欣喜地敬了个军礼道:“末将得令,不过属下的兵战力怕是不行,得请神机营的弟兄帮忙,还需要一位将军的协助!”

    徐晋大手一军道:“没问题,你想找谁协助?”

    “末将斗胆请谢副将出手相助。”刘显道。

    戚景通笑道:“你小子倒是会选,咱们这里就数谢老二最适合干这种勾当了。”

    当下,刘显便让人从尸体上收集了两千套叶尔羌人的衣服和兵器,然后由一千神机悍卒换上,稍经化装后,举着巴伊的旗帅连夜往嘉峪关的方向摸去,而戚景通则率三千神机营骑兵悄咪咪地随后接应。

    这次徐晋没有亲自出马,而是留在瓜州城中静候佳音,其实,现在嘉峪关对徐晋来说已经不是很重要了,因为关内的叶尔羌守军已成了瓮中之鳖,什么时候抓都行,完全没必要浪费弹药和士兵的生命去强攻,所以刘显能骗开关门就最好,骗不开也无所谓,大不了把关中的叶尔羌守军慢慢困死。

    而且,关中的守军若得知自己的主帅巴伊兵败丢了瓜州,估计立即就会吓得寝食不安,说不定自己就弃关逃命了。

    且说徐晋吃了晚饭,正准备给嘉靖写奏本,回报近日的情况,便见锦衣卫千户司马辕兴冲冲地行了进来,身后还跑着两名抬担架的锦衣校尉,不由好奇地问:“司马千户,这是谁?”

    司马辕神秘一笑道:“此人大帅肯定也认识,所以属下自作主张带来给您瞧瞧。”

    徐晋哦了一声,凑近前借着灯光一看,只见担架上躺着那人体形肥胖,下半身血淋淋的,一边腿已经被炸断,额上也缠了一圈绷带,那张肥脸……

    “严世藩!”

    当徐晋见到那肥脸上闪闪缩缩的独目时,终于认了出来,此人不是别个,正是严世藩严胖子!

    “草民……见过北靖王爷。”严世藩神色惊恐中夹杂着几分复杂,还有怨恨。

    徐晋此刻的心情同样复杂,历史上的严家父子在嘉靖一朝叱咤风云,权势薰天,却因为自己这个穿越者到来,完全没机会“发光发热”。前两年严嵩被斩首抄家,尘归尘土归土,再也成不了明朝的第一大奸臣了,但没想到严世藩这货竟以另一种方式继续祸害大明,幸好,如今也落自己手上了。

    司马辕狞声道:“大帅,经过属下初步审问得知,原来严世藩被发配到肃州充军期间认识了弥勒教余孽李大仁,两人沆瀣一气,协助叶尔羌人里应外合攻陷了肃州,这段时间更是在肃州城中犯下无数罪行,令人发指,即便是杀一百次头也不为过。”

    徐晋目光一凛,淡道:“那便押下去好好医治,别让他死了。”

    徐晋这句话如果是其他人听了会觉得不解,而严世藩听了只觉后背阵阵发冷!

    司马辕笑道:“是,属下会悉心照顾的,绝对死不了,他这一身肥肉,不凌迟实在可惜”

    严世藩这货差点便吓尿了,直接便晕死了过去。

    ……

    且说刘显和谢二剑两人率着两千神机营悍卒化装后,扛着巴伊的帅旗便直奔嘉峪关而去,下半夜,终于来到嘉峪关附近十里之外,刘显便下令停止前进。

    谢二剑叼着一根干草,抬头瞄了一眼天空中的皎月,玩味地道:“今日十二,还有三天就是十五了,这月色有点亮啊,刘千户打算怎么办?”

    刘显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笑道:“谢副将且容属下先卖个关子。”

    谢二剑本也是洒脱不羁之人,闻言也不再追问,找了个避风的沙窝子躺下养精蓄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明月西沉,看样子就要黎明了,四周的光线反而变得昏暗起来,谢二剑取出怀表看了一眼,这时他总算明白刘显的意图,不由暗赞这小子聪明。

    果然,这时刘显跳了起来下令出发,两千丢盔弃甲的“溃兵”便趁着黎明前的昏暗赶到嘉峪关外。

    “巴伊大帅命令尔等立即开关!”翻译官催马上前,用叶羌语对着关城上高喝。

    眼下正值黎明前,通常这个时候人是最困的,警惕性也最低,城头上的守军听到呼喊,连忙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探头往关下望去,首先映入目的是高高飘着的帅旗,然后是隐藏在朦胧夜色下的两千“溃兵”。

    看到眼前的情况,城头上的守军都暗吃一惊,怎么这些同袍一个个都垂头丧气,丢盔弃甲的,莫非吃了大败?

    “磨蹭什么?巴伊大人有令,马上开关,若误了大事要你们的脑袋!”翻译官声色俱厉地喝骂道。

    城头上的守军闻言不敢怠慢,急忙放下吊桥,并打开关门。

    谢二剑和刘显对视一眼,立即率军上了吊桥,快步走向关门。

第1353章 捡了个便宜

    嘉峪关门外的壕沟是第一道防线,虽然壕沟里没有水,但挖得又大又深,下面还布满了尖刺,若掉下去非死即残,所以必须得经吊桥才能安全通过,顺利来到关门下。

    当然,你也可以用泥土把壕沟填平了,不过壕沟在城头的弓箭手射程之内,想填平壕沟就得付出一定的代价了。

    此时,谢二剑和刘显见到吊桥放下,不由激动地对视了一眼,迅速上了吊桥,往关门下走去,两千化装成叶尔羌溃兵的神机营悍卒一声不吭地跟上,那整齐的脚步压得吊桥吱嘎作响。

    话说谢二剑和戚景通他们平时操练神机营时,十分重视配合上的默契,所以神机营的弟兄们平时行动都习惯了步调一致,可坏就坏在这里了。

    神机营这两千弟兄此时过桥,下意识地协调了彼此的动作,动作步伐便变得整齐划一起来,气势自然外露,那里还像一支垂头丧气的溃兵?

    城头上的守军一开始还没有所察觉,不过很快就发现一丝不对劲了,再加上此时东边的天空渐渐露出了鱼肚白,光线也明亮了些许,城头上的守军们仔细一瞧,顿时都惊得出一身冷汗,我的个乖乖,这些“弟兄”的脸咋看着像是明国人?

    明国人的长相跟叶尔羌人的长相还是有很大躯别的,虽然刻意化了装,但就近一看,马上就会无所遁形!

    “不好,是明军,快关城门,千起吊桥!”城头上负责值守的将官声嘶力竭地大叫,连声音都喊破了,可见此刻有多惊恐。

    翻译官面色大变,急忙道:“谢副将刘千户,咱们被识破了。”

    话音刚下,吊桥的铁链便转动起来,吊桥随之被缓缓拉起,城门也开始关闭,而此时还有一半人左右还没过桥。

    “手雷!”谢二剑果断地低喝一声,刘显以及走在最前的十几名神机营悍卒立即掏出了手雷往城门洞里扔去。

    轰轰轰……

    十几枚手雷在城门洞里炸开,在回音加成的效果下,爆炸声震耳欲聋,浓烈的硝烟弥漫开来,连视线都被遮挡住了,当然,那些试图关上城门的叶尔羌守军也全部被炸得去阎罗殿报到了。

    谢二剑趁着销烟遮护纵身一纵近三米高,手中的弯刀寒光一闪,只当得叮的一声,拉扯吊桥的铁索便被一刀砍断了,接着,又砍断了另一条铁索,被扯起一米多高的吊桥便嘭的一声跌落下来。

    刘显暗砸了砸舌,谢副将看着并不强壮,但是手上的力道怕是比宋大眼还要强,拇指头粗的铁索一刀就能砍断,厉害!

    “杀!”谢二剑低喝一声,快如电闪地扑进了关门,一众神机营悍卒也蜂拥而入。

    “放箭,放箭!”城头上的叶尔羌将领慌乱地大叫,弓箭手们急急忙忙弯弓搭箭,狙击城下的明军。

    然而城下的明军都是有备而来的,虽然没带燧发枪,却携带了盾牌,数人一组把盾牌一举,冒着头顶落下的矢石继续往里冲,速度根本慢不了多少,这就是配合默契所发挥出来的威力。

    且说谢二剑和刘显率先带人冲进了城门,立即便使出了上次在敦煌抢夺城门的方法,先是一波手雷扔上城头,炸得城头上的守军七荤八素的,这才趁机从两侧步梯杀上去,迅速占领了城头,比敦煌那次还要轻松。

    占领了城头后,谢二剑立即命人树起了神机营的旗帜,而旗帜一经树起,后面负责接应的戚景通便收到消息了,立即带着三千骑兵风驰电掣地杀来。

    不过当戚景通带着三千骑杀到时,谢二剑和刘显两人竟然已经攻入了原游击将军府,而叶尔羌的守关将领则带着残余从关城的另一侧逃出了出去。

    戚景通郁闷极了,不是说嘉峪关中还有近五千守军吗?怎么如此不经打?那叶尔羌的守将也太怂了吧,老子还没带人赶到就弃关逃亡了。

    其实也不怪那名叶尔羌的守关将领怂的,因为连帅旗都落入了明军之手,那三军主帅巴伊要么已经战死,要么就已经被俘虏,总之就是全军覆没了,试问那名守关将领哪里还敢恋战,即使明军没有破关,他自己也会弃关开溜,毕竟留下来迟早死路一条!

    戚景通带着三千弟兄在野地里等了大半夜,最后连汤都没喝上,自然是不甘心的,于是率军穿关而过,打算继续追杀逃走的叶尔羌守关将领,结果一直追到了肃州城下,却发现了不对劲。

    眼前的肃州城竟然四门大开,偶尔还有老百姓进出,这是……怎么回事?

    “别不是给老子整一出空城计吧?”戚景通揉了揉眼晴,一脸的狐疑。

    “麻三,你带两个弟兄进城看看!”

    戚景通指通派了三名斥候进城打探消息,很快,三名斥候便陆续返回了,不过打探来的消息却让戚景通哭笑不得。

    “戚将军,叶尔羌主帅日前把肃州城的守军都撤出了,估计是想集中兵力对付咱们,而甘州方面担心中伏,所以一直没有派兵收复肃州城,嘿嘿,这不是存心要把功劳让给咱们嘛?”斥候小队头目麻三嘿笑道。

    戚景通咧了咧嘴,暗道,原来陕西行都司都指挥贺樟是个蠢货,得,这功劳你不要,老子便笑纳了。

    当下戚景通大手一挥,使率三千神机营进城接管肃州。城中的百姓一开始还有点害怕,但当确认进城的是明军时,渐渐便围了上来,指指点点地低声讨论。

    “敢问军爷,你们是甘州卫吗?”一名上了年纪的老者大着胆带头上前询问道。

    戚景通翻身下马,大笑道:“老丈,你这是老眼纷花了吧,甘州卫能有这威风?我等是京城来的神机营。”

    那老者大吃一惊,脱口道:“神机营,原来是神机营,难怪难怪。这位将军使的是长枪,莫非就是北靖王麾下的三虎将之一,戚将军?!”

    “咦,老丈果然好眼力,你是?”

    “老夫乃肃州县学教谕,前几日听闻北靖王爷已经收复了敦煌三关,不知是真是假?”

    戚景通哈哈一笑道:“比珍珠还真,不仅敦煌三关,现在就连瓜州和嘉峪关都被咱们拿下了,大帅本人就在瓜州城中。”

    此言一出,瞬时全城沸腾了!

第1354章 革职

    嘉靖七年三月十四日一大早,陕西行都司都指挥使贺樟刚起床,正往美婢手里托着的尿壶里滋尿,竟又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喜鹊的叫声,不由心情大好,于是摇头晃脑地吟道:“春晓闻喜鸟,必有喜事来。”

    吟完甩了甩自己的小鸟,系上裤腰带,一边净手一边想道:“连日来喜鹊叫得如此频繁,莫非叶尔羌人真的撤出了肃州,要不本官还是派人去占下好了!”

    于乎是,贺樟吃完早饭便兴冲冲地来到衙门,打算派斥候再去打探一番肃州的情况,倘若还是没有动静,便命甘州右卫出兵接管肃州。

    然而,贺樟还没来得及派人,甘州右卫指挥使马鸣亮却汗流浃背地跑进来了,表情三分激动七分懊恼,再配上那张长了“八”字眉的苦瓜脸,仿佛正在使劲的便秘患者一般,让人忍俊不禁。

    “马指挥来得正好,你再派人去肃州侦查一番,倘若没有问题便出兵接管下来吧。”贺樟吩咐道。

    马鸣亮那便秘的表情顿时更浓烈了,叹了口气道:“贺大人,不必再派人了,就在昨日,嘉峪关和肃州城均被神机营收复了。”

    贺樟浑身一震,仿佛被人踹了菊花一般,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吃惊地道:“此话当真?莫非数日前北靖王收复敦煌三关的传言是真的?”

    马鸣亮点了点头道:“的确是真的,如今北靖王本人就在肃州,命大人立即把一万石军粮送到肃州城去,不得有误!”

    马鸣亮说完便将一份盖有平西大将军印信的手令逞给了贺樟,后者慌忙接过一看,果然没错,印信和字迹都跟上次收到那份公文一样。

    “哎呀呀,蠢哭老子了,为什么要自作聪明,为什么不把肃州城先占下来,让到手的功劳白白飞了!”

    贺樟懊恼得直跺脚,恨不得狠抽自己两大耳刮子,竟然白白放飞了到手的功劳,说不定还会受到北靖王的责罚。

    马鸣亮见状总算心理平衡了些,还有点幸灾乐祸,想当初他早就建议出兵接管肃州的,偏偏贺樟畏首畏尾,害自己也错失了一份功劳。

    且说贺樟收到徐晋的手令后,哪里还敢怠慢,立即下令把一万石军粮装车,然后亲自押送往肃州,而且不眠不休,晚上也点起火把赶路,竟然第二天上午就把三万石军粮送到肃州城外了。

    徐晋收到消息时正召集众将在厅内议事,听闻三万石军粮已经送到,不由讶然地道:“这个贺樟办事倒是挺麻利的嘛,这么快就把一万石军粮送到了。”

    戚景通咧了咧嘴讽刺道:“是挺麻利的,空空如也的肃州城就在他眼皮底下晾了几天,要不是咱们破了嘉峪关,估计肃州城如今还在这晾着呢。”

    王林儿沉声道:“大帅,叶尔羌人攻陷嘉峪关和肃州时,贺樟作为陕西行都司的最高长官,却一直龟缩在甘州毫无作为,这就算了,就连叶尔羌人撤走后也不敢出兵收复肃州,那怕是试探一下也不敢,明显是个畏战的无能之辈,他若继续坐在陕西行都司都指挥使的位置上,迟早会误事的。”

    谢二剑点了点头道:“老王说得对,倘若贺樟不是畏战自保的无能之辈,早应该发兵收复肃州,配合咱们攻打嘉峪关了,幸好,咱们进展顺利,否则后果难料。”

    徐晋微点了点头,命人去把贺樟召来相见,其实不用王林儿等人提醒,他早已打定了主意,自从出了仇鸾这种猪队友后,他对潜在的猪队友都是零容忍的态度,这个贺樟自然也不能再留。

    很快,贺樟及其麾下几名高级武官便被领进了帅府。

    “陕西行都司都指挥使贺樟,参见北靖王爷!”贺樟一进来便趋前几步,竟然撩起衣服下摆行了个跪拜大礼,而其他几名武官见状也只好跟着双膝着地行跪礼。

    要知道一个都司的都指挥使可是正二品的武官,其实没必要行跪礼的,尽管徐晋是王爷也没那个必要,但贺樟跪了,而且表情很自然,动作也很流畅,没有一丝生硬,果然是个长袖善舞的家伙!

    可惜,徐晋并不吃一套!

    “免礼,起来吧!”徐晋不冷不热地抬了抬手。

    贺樟隐隐觉得不妙,站起来陪笑着道:“谢北靖王爷,您吩咐的一万石粮食,下官已经全部运来了,不知王爷可还有其他吩咐?”

    “事情办得不错,但是,本帅向来赏罚分明,贺都指挥,本帅问你,叶尔羌人明明已经撤出肃州,你为何迟疑不进?”徐晋冷道。

    贺樟心头一凛,连忙辩解道:“下官怀疑这是叶尔羌人的圈套,所以不敢贸然行动,完全是为了甘州的安全着想啊。”

    “哦,那叶尔羌人占领了肃州数月,为何不见你有任何反击?”

    贺樟吃吃地道:“下官……下官肩负重任,而甘州不能有任何闪失,所以下官……下官只能闭城坚守,等候大帅的到来。”

    徐晋冷笑一声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贺大人这都指挥使倒是坐得真够稳的。”

    贺樟低下头不敢接话,连手心都冒汗了。

    徐晋也懒得再跟他废话,淡道:“为官避事平生耻,陕西行都司指挥使贺樟尸位其上,庸碌无为,畏战怯战,本帅如今革除你都指挥使一职,即日上报朝廷。”

    贺樟浑身一颤,双腿一软,差点便跌坐在地上,不甘地颤声道:“北靖王爷虽是平西大将军,但并无资格革除下官的职位啊,下官不服。”

    锦衣卫千户司马辕捧着尚方宝剑上前一步厉喝道:“大胆,皇上御赐的尚上宝剑在此,别说革你职,连你的命也革得!”

    贺樟面色刷的白了,登时低下头不敢再多言。

    徐晋淡淡地道:“贺樟,本帅今日即使不动用尚方宝剑压你,照样可革除你的职位,本帅乃皇上钦命的平西大将军,兵部授予行军旗牌,全国兵马皆受节制,你这陕西行都司都指挥使之职,本帅照革不误?”

    贺樟的脑袋埋得更低了,最后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接下来,徐晋在西域将有一连串的大动作,所以每一个可能带来隐患的猪队友都不可能放过,贺樟正好是其中之一,所以绝不能心慈手软!

    徐晋革了贺樟后,一指其身后另一名武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武官吓得心惊肉跳的,小心翼翼答道:“回北靖王爷,下官乃陕西行都司都挥使佥事云渊,主管杂务。”

    徐晋点了点头道:“那便由你暂代都指挥使一职,一个月之内把二十万石的粮食运到这里,能否办到?”

    这位都指挥佥事大喜过望,刚才还以为会被收拾,没想到竟是喜从天降,立即拍着胸口大声道:“能办到,下官以项上人头担保。”

    徐晋挥手道:“好,那便去吧,事情办好了,本帅自会给你表功。”

    这位走了狗屎运的都指挥佥事连忙又施了一礼,便兴冲冲地离开了帅府,返回甘州筹备军粮去了了。

第1355章 大反攻(上)

    嘉靖七年三月十三日,亦即是徐晋率神机营在玉门关以北击败叶尔羌主帅的第二天下午,丰州总兵余林生,以及忽兰忽失温总兵包大寿两人终于率军抵达了哈密北边三十里。

    话说三天前,余林生和包大楚两人率部行至阿尔泰山东麓附近时,正好遇到了率部北归的吐罗火,这种情况下避是避不开的了,所以双方二话不说,加速迎上前就开打。

    由于双方都没准备,而且兵力还旗鼓相当,所以激战了大半天后,双方各有死伤,明军仗着火器犀利,总的来说略占上风,最后还是吐罗火回归心切,主动脱离接触往北逃窜。

    余林生和包大寿率骑兵衔尾追击了二十里,斩首千余级,前者还待再追,却被后者劝住了,毕竟徐晋交待的任务是援驰哈密。

    余林生虽然很不爽俞大猷,但哈密有八万明军主力被困,眼下估计已经弹尽粮绝了,一旦城破,这八万主力就会全军覆没,干系重大,所以余林生也不敢造次,于是只好悻悻地停止追击,继续率军南下。

    且说此时余包两人行军至哈密北边三十里地,便见有斥候飞马来报道:“禀报两位总兵大人,哈密城如今还在我军手里。”

    余林生和包大寿两人闻言均松了口气,幸好,总算没有来迟。余林生精神一振,问道:“如今围困哈密的人马有多少?”

    斥候显然都打探清楚了,立即答道:“原来围困哈密的共有四方人马,不过不知为何,瓦剌的杜尔伯特部数天前突然撤走了,如今只剩下叶尔羌、吐鲁蕃和绰罗斯,合计兵力不低于十万。”

    “嘿嘿,还用问,吐罗火那家伙肯定是得知大帅率援兵到了,要不就是已经着了大帅的道儿,所以吓得先溜了呗,结果开溜的途中遇上了咱们。”余林生表情不屑地笑道。

    包大寿并没有在徐晋手下效过力,所以并不像余林生那般,对徐晋敬若神明,因此对余林生这番话只是将信将疑,轻咳了一声道:“余总兵,那接下怎么干?虽然眼下只剩三方人马,但对方兵力也逾十万啊,咱俩加起来还不到两万人马。”

    余林生眼珠一转,他虽然不想哈密城被攻城,还能令俞大猷多吃点的苦头,他还是很乐意的,于是便道:“莫急莫包,咱们再往前开一开,然后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等鄂尔多斯总兵率部到了再联合行动,而且,我估计大帅也快到了。”

    其实包大楚听到对面有十万兵马,心里已经有点发怵了,闻言自然举双手同意了,毕竟人多力量大,不过他对余林生的最后一句话表示了怀疑。

    叶尔羌人占领了肃州和嘉峪关,还有敦煌三关和瓜州五处要地,北靖王就算再厉害,这个时候能收复肃州和嘉峪关就算不错了,能不能拿下敦煌和瓜州还是未知之数呢,打到哈密来更是绝不可能,至少短时间内办不到。

    当然,包大寿只是在心里质疑,并不敢说出来,免得引起余蛮子不快,而且他也担心余林生日后会在北靖王面前提起,这尊大佛他可惹不起啊。

    约莫一个时辰后,余林生和包大楚两人抵达了哈密城北,在离城五里远的地方扎下营寨,然后修筑防御工事,提防敌人趁机来攻。

    一支明军出现在哈密城北边,无论是城里的明军,还是城外的三方联军,都立即便收到了消息,三方联军自然被震动了,立即停止了攻城,潮水般退回各自的营地静观其变。

    而哈密城中的明军则彻底沸腾了,纷纷奔走相告,喜极而泣,援兵到了,援兵终于到了,他们在严寒和敌军的矢石之下坚守了三个多月,弹尽粮绝,濒临绝境,在生死一线中苦苦挣扎支撑,今日,终于等来了援军!

    此刻,俞大猷率着众将脚步飞快地登上了北城头,心情跟所有人一般激动万分,援军终于到了,自己没有猜错,援军终于到了!

    可是,当俞大猷举起千里眼往远处观察时,激动的心情反而平复下来,眉头也稍稍蹙起,倒不是发现援军只有区区的两万不到,而是那面高高飘扬“余”字旗十分扎眼,明军中姓余的总兵,除了余蛮子那厮还能有谁?

    想当初俞大猷接任三军主帅时便遭到了余林生的刁难,两人因此还发生了冲突,亏得徐晋回京前特意把余林生调走,这才免了俞大猷不少麻烦,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此刻见到是余林生率援兵前来打救自己,俞大猷难免有些难堪。

    此时宣府总兵荆大楚收起了千里眼,喜道:“将旗有两面,看样子是丰州总兵余林生和忽兰忽失温总兵包大寿到了。”

    右哨营指挥吴养浩亦喜道:“难怪前两天杜尔伯特部的吐罗火溜了,敢情北靖王调动了鞑靼的地方驻军,不过想来也是,肃州和嘉峪关都被叶尔羌人占领的,驰援哈密最快的方法自然是调动鞑靼的驻军了,余总兵和包总兵打北边来,估计是越过了燕然山,从瓦剌的地盘过来的,说不定还派人攻击了杜尔伯特部的老巢,这才迫得吐罗火退兵北返的。”

    “嗯,有这个可能,大帅……咳,北靖王用兵向来神鬼莫测。”荆大楚点头道。

    正在此时,一名百户气喘吁吁地奔上了城头,脸上尽是狂喜之色,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俞大猷的身前,激动地大声道:“禀大将军,东面也来了一支援兵!”

    俞大猷精神一振,脱口道:“援兵几何?”

    “约莫一万人,看将旗应该是鄂尔多斯总兵!”百户答道。

    众将莫不欣喜万分,看样子援兵还陆续有来啊,北靖王到底调动了多少人马驰援哈密,他本人现在又在何处?难道还被挡在嘉峪关内吗?

    “走,到东城头去看看。”俞大猷挥了挥手,连忙率着众将赶到东城头。

    东城外是绰罗斯部的三万余人马,此刻营地戒备森严,看得出已经把兵力部署重新调整过,大量的骑兵被调到了后面,显然是在提防东面出现的明军。

    越过绰罗斯部的营地往东望去,果然见到一支明军在约莫五里外停下了,看旗帜确是鄂尔多斯总兵,兵力在一万左右。

    俞大猷举着望远镜观察了片察,脸上露出思索之色,忽然转身往南城头快步走去,众将愕然对视一眼,也急忙快步跟上。

    南面是叶尔羌的两万人马,此刻士兵大都退回了营地中,不过还有不少游骑在外围游走警戒,斥候像走马灯般进进出出,看样子气氛十分紧张。

    “果然……探马多是从南边回来的!”俞大猷举着望远镜观察了两炷香时间,忽然面露喜色道。

    “大帅的意思是?”陈大成目光一闪道。

    俞大猷反问道:“南边是什么地方?”

    “瓜州啊……瓜州!”陈大成吃惊地道:“莫非北靖王打到瓜州了?这……不太可能吧!”

    “别人或许不可能,但在北靖王身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俞大猷挥了挥拳头道:“咱们反击的时候到了,传令下去,杀马吃肉,管饱,成败就在此一举,老子受够了!”

    众将精神一振,热血蹭蹭地往上涌,当了三个多月的缩头乌龟,大家都受够了,管他呢,干就完事了,大不了战死沙场!

    当下全城杀马烹肉,准备猛撮一顿,攒足力气,今晚发动大发攻,把这几个月输了的,狠狠地赢回来!!!

第1356章 大反攻(中)

    说句老实话,其实马肉一点也不好吃,但对于饿得前胸贴后背,每天只能靠两碗马肉汤吊命的士兵们来说,一大碗还未曾熟透的白水煮马肉也是极品佳肴,连着血水狼吞虎咽,眨眼就吃了个碗底朝天,然后再来一碗,直到实在吃不动了,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饭碗。

    这是半个月以来,守城士兵们的第一顿饱饭,或许也是最后一顿饱饭,今晚,他们将要出城跟敌人拼命了,不成功便成仁!

    城南,榆林军的防区,榆林总兵裴老痞正趴在床上养伤,这货前些天被俞大猷下令打了五十军棍,打得是皮开肉绽,当场就晕死过去,幸好他身体素质还可以,期间发了两天高烧,最后总算挺过来了,这两天的状况恢复了很多,人也清醒了,就是伤口疼痛未消,只能趴在床上休息。

    此时,裴老痞的亲兵裴尚端着一大碗熟马肉进来道:“总兵大人,吃晚饭了。”

    裴行谨动了动,估计是牵扯到伤口,痛得直吸冷气,良久才缓过来,神色狰狞地道:“痛死老子了,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裴老痞问候了一遍俞大猷的全家和祖宗十八代后,目光才落在那一碗的马肉上,明显愕了一下,疑惑地问:“马肉哪来的?”

    他虽然是总兵,还是伤员,但每天除了两碗肉汤外,顶多额外多两块马肉,这满满的一大碗马肉还是第一次,莫非俞大猷那小子今日大发慈悲了?

    亲兵队长裴尚解释道:“城外来了两支援军,俞大猷下令把剩下的马都杀了吃肉,所有人管饱。”

    裴行谨闻言心中一动,脱口道:“这是准备发动反攻了,俞大猷这小子倒是有种,城外来了多少援军?是何人领军?”

    “北面来了一支,由余林生和包大寿领军,估计两万人左右吧,南面也来了一支,万余人,应该是鄂尔多斯总兵沐兴率领。”

    裴行谨眼珠一转道:“余蛮子也来了,此次肯定是北靖王挂帅无疑,哎哟……痛!”

    裴老痞动作稍大一点,伤口便痛得刺骨,再加上念及援兵到了,今晚就要大举反攻,正是在北靖王面前立功表现的大好机会,而他却要卧床养伤,于是对俞大猷的恨意不由再重了几分,情不自禁地咬牙切齿。

    亲兵裴尚原是裴老痞的族亲,再加上两人利益相关,此刻自然感同身受,也恨恨地道:“这几个月以来,咱们榆林军死守哈密,可没少出力,死伤弟兄多达数千人,现在援兵至,眼看就要大反攻了,总兵大人却只能卧床养伤,肯定是什么功劳也捞不着了,说不定还会被穿小鞋,俞大猷若是在北靖王面前告上总兵大人一状……”

    “他敢!”裴老痞神色狰狞地怒道:“他是三军主帅,这数月以来的失利,他责任最大,北靖王来了肯定先拿他问罪。”

    裴尚撇嘴道:“可是北靖王似乎十分赏识俞大猷那小子,为此,当初回京前还特意把余蛮子调走了。”

    裴老痞闻言沉默了,虽然此前有传言俞大猷投靠了张璁一党,但看得出北靖王徐晋确实十分器重俞大猷,据说俞大猷这小子当初就是北靖王在东南沿海灭倭时提拔起来的,后来还任命俞大猷为第一任的南洋都护府都护,由此可见一斑。

    裴尚显然也是个狠角色,他压低声音道:“总兵大人,要不趁着今晚行动时,一支暗箭把俞大猷这小子结果掉得了,既报了仇,又清除了隐患!”

    裴老痞面色微变,沉默了片刻才摇头道:“不可,今晚的反攻事关重大,俞大猷作为统领,若出事,三军必然大乱,反攻失败的后果非常严重,还会连累咱们自己弟兄,这仇还是以后有机会再报吧,来日方长,哼!”

    裴尚此时也意识到事态严重,便也闭口不再提了。

    …………

    夕阳西下,哈密城中,将士们吃饱喝足后,人人披坚执锐,枕戈待命。大家龟缩在城中挨打了三个多月,这段时间以来所受的憋屈,迅速转化为高昂的战意,而且还在不继地堆积升华中。

    反观城外的情况,那就微妙多了!

    瓦剌绰罗斯部的桑哈德驻扎在哈密城东,此刻却是慌到不行,因为一万明军就出现在他的屁股后面,随时有被**的危险,而北面也有两万明军,如此一来,绰罗斯部的三万余人马就等于被三面包夹了。

    本来,杜尔伯特部的吐罗火在数天前撤走,桑哈德便也萌生出一丝退意了,只是实在不甘心放过城中那已经弹尽粮绝的数万明军,这才继续坚持下来,现在明军的援军到了,桑哈德要是不慌就奇了,要不是因北面两万明军断了去路,他估计今晚就闪人了。

    再看哈密城南的叶尔羌军营,此刻更是军心浮动,原来今日下午时份,三军主帅巴伊来了,只带着数十名丢盔弃甲的残兵来了,甚至连帅旗也弄丢了,消息一经传开,整座叶尔羌军营都陷入了极度恐慌之中。

    本来,前几天敦煌三关被明军奇袭攻陷的消息传来时,军队已经人心不稳了,此时见到连主帅巴伊都在明军手下吃了大败,只带几十残兵如丧家之犬般逃到哈密这儿来,将士们能不恐慌吗?

    此刻,巴伊正把麾下的一众将领都召集到一处拼命安抚呢,经过一番故作镇定的慷慨陈辞后,巴伊总算暂时稳住了将领们的情绪。

    只听见巴伊继续故作镇定地喝了杯葡萄酒,轻松地道:“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咱们现在还有两万大军,再加上满速儿和桑哈德麾下的八万人马,足足有十万,兵强马壮,完全不必忌惮明军,所以只要在明军主力到来之前,歼灭城中的数万明军疲兵,胜利终将属于咱们。”

    再看城西面,这里驻扎着吐鲁番的数万人马,由满速儿亲自率领,此刻的满速儿同样坐立不安。原本满速儿以为城中的明军快守不住了,联军最多一两天内就能攻破哈密,结果一转眼四五天便过去了,城中的守军竟然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守得更稳了,现在明军的援兵到了,虽然人数不算多,但也构成很大的威胁,如今看来,破城是基本没有希望了。

    怎么办?怎么办?

    正当满速儿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时,外面忽然传来震天动地喊杀声,不由吃了一惊,大声喝道:“来人!”

    很快,一名亲兵急急跑了进来,大声禀报道:“大汗,不好啦,城中的明军突然打开城门杀出来了。”

    满速儿浑身一震,急忙提起兵器冲出营帐翻身上马,他举目望去,果然见到哈密城的西门洞开,举着火把的明军像潮水般涌出来,向着吐鲁番的营地冲杀过来。

    好家伙,在城中当了几个月缩头乌龟的明军竟然主动出城反击了,那气势委势惊人。

    满速儿不敢怠慢,连忙调兵遣将迎战!

    话说当初围困哈密城时,满速儿兴兵五万,攻城这数月以来,损失了七八千人,如今只剩下四万两千余的兵力了。

    同样,当初俞大猷把明军主力集中到哈密时有近八万人,守城数月,战损超过一万五千人,眼下只剩六万五千人左右。

    今晚的大反攻,俞大猷是专门冲着满速儿来的,除了东门和南门各留五千人镇守外,其余兵力尽数打西门杀出,直扑吐鲁番的营地。

    正所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更何况俞大猷把马都杀了,麾下全是步兵,集中兵力反击一面无疑是最明智的做法。

    “杀啊!”

    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中,城中的明军就像愤怒的狂涛般冲出城门,一波接着一波地杀向吐鲁番军营,他们没有战马,燧发枪的子弹早就耗尽了,甚至连箭也没有,只有手中腰刀和满腔杀气。

    一波箭雨从吐鲁番军营中攒射而出,数以百计的明军倒地,不过更多的人冲了上去,数波箭雨后,明军终于冲到营前,与外围的吐鲁番士兵展开了近身搏斗,战况惨烈异常!

    城北,余林生和包大寿被城西传来的喊杀声惊动了,连忙跑出营帐登高望去,只见城西侧火光大作,喊杀声和打斗声直冲云霄。

    “报,城中的守军杀出城偷袭了吐鲁番的军营!”一名斥候飞驰来报。

    余林生禁不住爆粗:“草啊,俞大猷这小子,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开干,真他娘有种!”

    余林生那个气啊,他今日下午扎下营后,只一心等着俞大猷派人和自己接头,然后好耍耍威风,顺便地奚落对方一番出气,结果直到天黑,也不见俞大猷派人来。

    余林生正纳闷俞大猷为何如此沉得住气时,西城那边已经打起来了,他大爷啊,这分明就是耍无赖!

    不过气归气,都打起来了,没理由因为个人恩怨而怠误战机的,账可以后再算,先打赢了再说!

    于是乎,余林生只好忍气下令发兵,从北面直扑吐鲁番的营地所在!

第1357章 大反攻(下)

    俞大猷此刻站在城头高处,城外的动静一览无余,所以余林生和包大寿一出兵,他便知悉了,不由暗松了口气,这波稳了,总算余林生这小子还顾全大局。

    今晚的反攻行动,俞大猷没有事先派人知会余林生,倒不是因为拉不下这个面子,而是料定余蛮子会刻意刁难,从而怠延了战机,所以干脆便招呼也不打就采取了行动。

    幸好,余林生不愧是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将,难得还顾全大局,立即便采取了行动,如此一来,今晚的行动便十拿九稳了。

    且说城中的守军一波接着一波地涌出,像潮水般扑向吐鲁番的营地,王如龙和陈大成两人率着俞家军冲在最前,此刻已经杀入吐鲁番的营地了。

    俞家军是俞大猷一手训练出来,专门对付倭寇的,最擅长的就是步战,他们或七人一队,或三人一组,攻守兼备,身法灵活,健步如飞,此刻在夜间偷袭下,简直如鱼得水,所以率先杀入了吐鲁番营地中,逼得迎面之敌节节败退。

    在俞家军的身先士卒带领下,其他明军也是越战越勇,士气如虹,咆哮着奋力挥刀向前,反观吐鲁番这边,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们围困了哈密城数月,久攻不下,士气已经大不如前了,再加上今日下午,明军的援军突然出现,更是令到他们军心不稳,此消彼长之下,吐鲁番军队自然便落于下风。

    此外,俞大猷几乎集中所有兵力对吐鲁番营地发动夜袭,在人数上也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再加上是主动出击的一方,所以一开始便迅速取得了上风。

    不过,当吐鲁番军队出动了骑兵后,倒是渐渐稳住了阵脚,并且开始发起了反击。

    骑兵对阵步兵是占很大便宜的,偏偏俞大猷麾下的战马大部份都被杀掉吃肉了,根本派不出骑兵与吐鲁番的骑兵对抗,幸而,吐鲁番骑兵失了先机,此刻近身混战之下,他们根本没机会高速机动起来,所以相对容易被长枪兵拖住,发威不出一半的威力,否则明军的纯步兵战阵就呛的了。

    双方人马激战了约莫一炷香时间,西北方向传来了急速的马蹄声,正是余林生和包大寿麾下的骑兵率先杀到了,他们绕到吐鲁番军队的左右方,悍然冲杀过去,爆豆般的枪声随即响起,砰砰砰……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左右,余林生和包大寿麾下的步兵也杀到了,有条不紊地加入了战团,如此一来,吐鲁番一方的形势急转直下,刚刚稳住的阵脚也随之大乱。

    满速儿急得满头大汗,连续派出十几名斥候赶往城南,催促叶尔羌军队支援,可是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叶尔羌这边才派出五千骑前来支援,而此时吐鲁番军队已经吃足了苦头,濒临崩溃的边缘了。

    为何叶尔羌这边的支援会如此缓慢呢?

    其实,缓慢才是正常的,在没有即时通讯的古代,大晚上的乌灯瞎火,被动的一方通常很难弄清实际情形,试想一下,这种情况下,吐鲁番的营地突然遭到了袭击,作为盟友的叶尔羌人,他们的第一反应是提防明军也来袭击自己的营地,还是立即分兵支援吐鲁番?

    很明显,答案自然是前者了,哪个将领会傻到不顾自身安危,立即分兵救援别人的,更何况对方还只是利益关系的盟友!

    正所谓死道友莫死贫道,自身的安全才是第一位!

    俞大猷显然也是仔细算计了这一点,这才敢倾全力袭击吐鲁番的营地的,当然,俞大猷还做了别的布置,他分别在南城和东城各留了五千人马,并且吩咐了士兵在城头大张旗鼓的巡逻,以迷惑城外的敌人,令到他们不敢轻易分兵救援别处。

    叶尔羌主帅巴伊显然着了俞大猷的道,所以迟迟不敢发兵救援吐鲁番,而当他弄清楚情况,决定分兵支援吐鲁番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了。

    战场上瞬息万变,耽搁了半个时辰,失去的战机又怎么可能抢得回来呢,更何况俞大猷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巴伊派出的五千骑兵刚赶到城西战场的外围,明军密匝匝的长枪阵已经严阵以待来了。

    “杀!杀!杀!”

    以长枪兵和刀盾手组合成的三个方阵,主动向着五千叶尔羌骑兵迎上去,但见长枪如林,铁盾成墙,仿佛一座带刺的铁壳堡垒,一步步向前推进,那脚步声和喊杀声震得人心胆俱寒。

    五千叶尔羌骑兵见到眼前这种阵势,都下意识地勒定了战马,胯下坐骑亦不安地摇头晃脑,望而却步!

    不过,叶尔羌的骑兵将领显然不信邪,他定了定神便下令发起冲锋,试图冲破明军的长枪阵!

    轰蓬……

    叶尔羌的骑兵高速撞上了明军的长枪阵,前面的骑兵当场被戳成马窝蜂,人碎马裂,长枪阵前的明军刀盾手和长枪兵也有不少被撞得倒飞出去,狂喷着鲜血死于非命。

    五千叶尔羌骑兵借着冲势疯狂地突进,可惜并未能完全凿穿明军的长枪阵,最后不得不停下陷入了混战当中,这时,另外两个方阵的明军趁机合围上来。

    那叶尔羌骑兵的将领也不傻,见状立即下令拨转马头后撤,但最后还是有四百余骑被包夹住了,当场被可怕的长枪阵绞杀得一个都不剩。

    剩下的的叶尔羌骑兵眼睁睁地看着数百同伴惨死在明军的长枪阵中,骇得是心胆俱寒,为首的将领也是心手直冒冷汗,一时间竟然不敢再发起第二次冲击,只能束手无策地远远看着吐鲁番人被差不多两倍的明军围殴。

    此刻,满速儿又惊又急,眼看麾下的部队节节败退,很快就要抵挡不住了,他禁不住破口大骂叶尔羌的主将愚蠢,竟然只派数千骑兵来支援,剩下的留着过年啊!

    城中的明军分明已经倾巢而出了,丫的还想着自保,脑袋被驴赐了吧?

    其实这个时候,满速儿还不知道叶尔羌的三军主巴伊已经吃了大败,只带着几十败兵从瓜州逃回了,否则非把他吓傻不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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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首辅介绍:
大明朝正德十二年冬,徐晋穿越到江西上饶县一名穷困潦倒的儒童身上。这一年,史上最胡闹的明朝皇帝朱厚照正在边镇宣府游玩。这一年,江西宁王朱宸濠正暗中运作准备谋反。这一年,家徒四壁的徐晋寻求出路,最终选择考科举,从县试、府试、院试,再到乡试,一路过关斩将,却一步步卷入了宁王朱宸濠造反的漩涡……明王首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王首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王首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