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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证道     明王首辅txt下载     明王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39章 救治

    当薛冰馨和谢戚两人率着神机营杀气腾腾地赶到时,战斗已经结束了,或者说李福达已经跑了,只留下遍地狼藉的战场。

    眼前的厉氏兄妹有点惨,人马死伤过半,麾下只剩百人不到,大哥厉飞沙挨了李福达一掌,正痛苦地蹲在那里咯血,妹妹厉曼纱浑身鲜血,正躺在一名汉子的怀中,不知生死。

    薛冰馨等人的到来,顿时引起了恐慌,就连正在咯血的厉飞沙也警惕地站起身来。为免产生误会,薛冰馨远远便勒定马,谢戚两人也命神机营所有弟兄停止前进。

    薛冰馨翻身下马,长腿迈动走了上前,抱拳道:“厉当家,又见面了。”

    厉飞沙松了口气,抱拳还礼道:“原来是香山的三娘子,在下还以为李福达那狗贼又杀回了呢。”

    薛冰馨正待发话,忽然微愕了一下,目光落向了厉曼纱,准确的来讲,应该是落向抱着厉曼纱的那个人,脱口道:“老雷?”

    没错,此刻抱着厉曼纱的汉子赫然正是二当家雷钧。话说当初徐晋到山寨看望薛冰馨母子,雷钧由于妒忌愤而出走,此后再也没回过山寨,原来竟是入伙了厉氏兄妹,干起了马贼的老本行来。

    此刻雷钧抱着受伤的厉曼纱,眼圈通红,神情悲切,看样子跟厉曼纱的关系不一般,他抬起头看着薛冰馨,同样也愕了一下,表情极不自然地道:“大……大当家,老赵,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玛的,老雷,草你大爷的王八蛋,老子还以为你小子嗝屁了呢,山寨也不回,敢情是有了女人乐不思蜀啦,我呸,枉老子还把你当兄弟……”三当赵虎愤怒地破口大骂。

    “老赵!”薛冰馨蹙眉喝斥住要继续骂的赵虎。

    厉飞沙倒也有担当,拱了拱手歉然地道:“薛当家,赵当家,老雷现在是我们的三当家,有什么事可冲我来,厉某一力承担便是。”

    薛冰馨淡然道:“那倒是不必了,当初老雷他们加入山寨时,本当家便说过,他们中任何人随时都可以离开,老雷在山寨中待得不愉快,选择离开是他的自由,本人断然不会留难。”

    厉飞沙闻言佩服地道:“三娘子果然是女中豪杰,胸襟广阔,厉某佩服至极。”

    雷钧嘴唇嗡动了几下,神色复杂地低下头。

    薛冰馨扫了雷钧一眼,久藏在心里的一丝歉疚反而释然了,老雷暗恋自己她是知晓的,但是她已经心有所属了,自然不能再接受雷钧的好感,本以为公开自己和徐晋的关系后,老雷便会放弃,谁知火儿都四岁了,老雷还是执着如初,鞍前马后地为自己出生入死。

    现在老雷终于有了属于他的心爱女子,薛冰馨自然为他感到高兴,心中的一丝歉疚也就跟着释怀了。

    “厉姑娘似乎伤得很重,让我瞧瞧!”薛冰馨蹲下,关心地查探了一下厉曼纱的脉博。

    这时雷钧也顾不得尴尬了,连忙把厉曼纱放下来,焦急地道:“大当家,曼纱中了李福达的毒沙掌,你快救救她吧,老薛,对了,老薛呢?”

    四当家薛良曾经中过李福达的毒沙掌,知道怎么医治。赵虎红着眼冷道:“老薛被李福达杀了,身首异处。”

    雷钧愕了一下,继而咬牙切齿地道:“又是李福达,不杀此贼,老子誓不为人。”

    “我们这次就是一路追杀李福达来到这里的,可惜被这鸟人跑了。”赵虎愤然地道。

    厉飞沙恍然道:“原来如此,厉某倒是知道李福达可能往何处去了。”

    薛冰馨不由喜道:“厉兄此话当真?”

    厉飞沙刚想回答,忽然脸色一变,捂住嘴哇的吐出一口腥臭的黑血,随即萎顿于地。谢二剑倏地到了跟前,捏住厉飞沙的右手脉门,把了把脉后沉声问:“厉当家中了毒沙掌,伤在何处?”

    厉飞沙暗暗吃惊,此人的速度真快,似乎比李福达也不惶多让,连忙道:“右胸!”

    谢二剑迅速解开厉飞沙的衣服,露出了胸膛,只见其右胸上赫然有一枚漆黑的掌印,正是李福达的成名绝技毒沙掌。

    谢二剑从靴筒中抽出三棱军刺,迅速割破厉飞沙伤口的皮肤,又往上面洒了些药粉,本来已经僵化的肌肉开始自动流出黑血来。

    薛冰馨等人都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因为伤口所流出来的黑血腥臭无比,不过放血的效果十分明显,本来漆黑的掌印开始慢慢变淡了。

    待伤口流出的黑血变成了正常的红色,谢二剑这才取出一瓶药膏给厉飞沙涂上,淡道:“厉当家的运气不错,这一掌也就是打在右胸上,要是左胸,你早就没命了。”

    厉飞沙苦笑道:“要不是一名弟兄拼死挡了一下,这一掌已经要了厉某的命,李福达这个老贼端的是厉害,谢过这位兄台出手救治,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谢二剑淡然道:“某家谢二剑。”

    厉飞沙脸色顿时变了变,如今谢二剑和戚景通在鞑靼也算是名人了,两千骑摧毁板升城,还杀死了鞑靼右翼济农,亦即是俺答汗的大哥麦力艮,搞得土默特和鄂尔多斯两部天翻地覆,而厉飞沙在鞑靼的地头混饭吃,自然听说过谢二剑和神机营的名头了。

    “原来是谢将军,想必这位就是戚将军了,久仰二位大名。”厉飞沙又对着旁边的戚景通抱了抱拳,心里暗暗琢磨,传言三娘子乃大明靖国公徐晋的女人,看来并非空穴来风,至少三娘子跟神机营确是一伙的。

    “本人当初也中过赵全的铁沙掌,李福达的毒沙掌比铁沙掌更加歹毒,幸好,我当初中了铁沙掌痊愈后,便特意向救治我的大夫学习了治疗解毒之法!”谢二剑说着又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丢给厉飞沙,淡道:“这里有一瓶解毒药丸,连续内服外敷三天便可清除余毒,不过你这内伤怕是要将养一两个月了。”

    厉飞沙双手接过瓷瓶,感激地道:“谢过谢将军,只是舍妹也中了李福达的毒沙掌,恳请谢将军一并出手救治,大恩大德,厉某没齿难忘。”

    “你只要把李福达的所在告知就算报答我了。”谢二剑淡道。

    厉飞沙歉然道:“谢将军,在下只是猜测李福达会去哪个地方,但不敢肯定他就在那儿。”

    “无妨,到时你派个人带我们过去就行,如果李福达不在那,只能说他命大。”谢二剑道。

    厉飞沙和雷钧面上均露出古怪之色,后者拍了拍胸口道:“我可以带你们过去,只是说句不好听的,你们这点人怕是不够瞧,去了也是送死。”

    薛冰馨和谢戚两人讶然地对视一眼,赵虎不爽地道:“老雷,你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咱们弟兄就算了,还瞧不起神机营?”

    雷钧摇头道:“等到了地你们就明白了,不过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大张旗鼓,先潜伏过去,等摸清情况再作定夺吧。”

    谢二剑点了点头,淡道:“厉姑娘是女子,我出手救治并不合适,薛参将你来吧。”说完便把解毒药物交给了薛冰馨。

    厉曼纱浑身鲜血,但都是小伤,真正要命的是后背挨的一掌,李福达这一掌本来是要打雷钧的,但是被厉曼纱以身体挡住了,所以伤得比她大哥厉飞沙还要严,已经晕死过去,此刻是气若游丝。

    薛冰馨把厉曼纱抱到一边,脱下她的衣物,果然在其后背发现了一枚漆黑的掌印,于是按照谢二剑刚才那样依法施为,最后又喂了厉曼纱服下两粒解毒药丸。

    “谢……大当家!”雷钧见到薛冰馨给厉曼纱医治完毕,立即便行了过来,有点尴尬地道谢。

    薛冰馨微笑道:“老雷,说谢就见外了,这些年你帮了我很多,当初如果没有你和一帮弟兄帮衬着,山寨恐怕早就撑不住了。”

    雷钧扫了一眼远处的谢戚两人,神色复杂地低声道:“大当家……接受朝廷的招安了?”

    薛冰馨点了点头道:“我现在是大明的参将,老赵也是游击将军,老雷,你要是……”

    雷钧似乎猜到薛冰馨要讲什么,摇了摇头,蹲下来查看厉曼纱。薛冰馨见状只好把话咕噜地吞了回去,轻道:“老雷,厉姑娘身中的掌毒已经无大碍了,但是她的内伤严重,能不能熬过来,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雷钧点了点头,面上露伤感之色,轻声道:“曼纱替我挡了李福达一掌,要不然此刻躺下的就是我了,无论如何我都要救活她。”

    薛冰馨暗叹了口气,举步行了开去,来到谢二剑的面前低声道:“二哥,咱们恐怕要等上一等了。”

    谢二剑点头道:“无妨,弟兄们也人困马乏了,正好休息半天养精蓄锐,等下午再行动也不迟。”

    谢二剑说完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薛参将,既然那雷钧是你麾下的人,不妨透过他试探一下厉飞沙的口风,看他们肯不肯接受朝廷的招安,按照大帅的计划,日后鞑靼也是要并入大明疆域的,到时这里便容不得他们这帮马贼了。”

    薛冰馨闻言不由一惊,点了点头:“那我尽管试试吧。”

第1140章 土默特本部

    夕阳西下,山影漫来,霞披满天,站在山顶上望去,但见群山之间云雾缭绕似幔,与那满天的霞光交织在一起,这份景致壮丽得让人心旷神怡。然而,薛冰馨和谢二剑等人此刻却是无暇欣赏眼前的美景,这时他们正藏身在大青山外围一处高坡的草甸子中。

    阳春三月,大青山中的冰雪早已消融,各处山头均露出了苍翠之色,薛冰馨等人所处的草甸子绿草如茵,乱石间缀满了各色不知名的野花。

    薛冰馨、谢二剑、雷钧三人潜伏在一堆乱石之后,正举着千里眼往远处一座山谷中观察。

    那座山谷就座落在大青山外围的两山之间,大体呈V字形,两侧和后面都是山峰,谷内和谷口地形平坦,绿草如茵,有小河弯弯流出,正是一片水丰草茂的绝佳牧场。

    此时的山谷中热闹极了,但见蒙古包林立,从谷内一直延伸到谷口前,牛羊成群结队,一眼望不到边,骏马穿梭往来,旌旗招展,人影绰绰,保守点估计也有五六万人之多。

    此外,山谷外围可见大量的骑兵巡逻守卫,数不清的斥候四处出没警戒。谢二剑和薛冰馨二人对视一眼,总算明白雷钧为何建议不要轻举妄动,先摸清情况再作定夺了,如此大型的部落,光靠神机营这千来人马如何能吃得下,即使是加上山寨的六七百弟兄也不够瞧啊,说得不好听点,跟送人头没什么区别。

    “这是到底是鞑靼的哪一个部落?实力竟然如此雄厚。”薛冰馨吃惊地低声道。

    “土默特,俺答的本部!”谢二剑转动千里眼的焦距,对准了谷中飘扬的那面青色狼旗,语气肯定地道,在鞑靼的地盘上混了两年,他已经基本能辨别鞑靼各部落的旗帜。

    薛冰馨不由奇道:“土默特万户本部不是在大黑河上游的丰州川吗?”

    谢二剑眼中闪过一丝热切,舔了舔嘴唇道:“估计是担心被明军抄了老巢,所以秘密转移到这里来了,由此看来,大同总兵余林生要白跑一趟了。”

    薛冰馨的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激动,倘若能抄了俺答的本部老巢,这可是大功一件啊,有了这份功劳,那家伙也好向嘉靖交差了。

    “老雷,你们是如何发现此地的?”薛冰馨低声问,右手下意识地握是了腰刀的刀把,战意自然而然地散发了来。

    雷钧沉声道:“我们本来是一直在和林一带干活的,不过近来放牧的部落越来越少了,特别是今年进入二月份以后,半个月没开过张了,我们估摸着是明军来了,鞑靼部落都往北撤了,所以便打算往北边深入碰一碰运气,结果探马无意中便找到这里了。

    这么大型的部落,我们哪里吃得下,于是便偷偷撤了,谁知途中竟然遇上了李福达,我和曼纱都认得李福达,所以双方一见面便干起来了。

    李福达这老贼武艺出神入化,而且麾下的战力也非常强横,我们不是对手,幸好李福达显然急着逃跑,要不然我们所有人都得交待了。

    大当家的,李福达被俺答封为福王,乃俺答的一条狗,我估计他很可能是逃到这里来了。我们与李福达这老贼不共戴天,你们若是打算动手,算我们一份吧!”

    薛冰馨目光询问地望向谢二剑,后者果断地摇了摇头道:“现在不能动手,咱们这点人马吃不下。”

    雷钧虽然早料到是这个结果,但还是有点失望地道:“好吧,算李福达这狗贼命大。”

    然而这时谢二剑却忽然话锋一转道:“咱们吃不下,但可以找人来一起吃的。”

    薛冰馨心中一动,脱口道:“二哥的意思是通知大同总兵余林生前来会战?”

    谢二剑点头道:“光是余总兵怕是不够的,再加上榆林总兵裴行谨就稳了。”

    三人又仔细观察了半个时辰,推测出该谷中的兵力大概在两万到三万之间,这才趁着夜色悄然无声息地退走了。

    …………

    嘉靖六年三月初五,丰州川原土默特万部的本部,大同总兵余林生所率领的两万明军还驻扎在这里,前日他已经派出信使前往香山联络薛冰馨了,结果今日信使回来禀报说,香山遭到了李福达的攻击,不过对方已经被击退了,香山参将薛冰馨,以及谢戚两位将军追击李福达还没返回,所以暂时没有联系上。

    余林生得到信使的回报后,更加郁闷了,李福达也算是条大鱼啊,逮着了可是大功一件,唉,别人都在立功,自己却是白跑了一趟,只能在这鸟地方干等。

    正当余林生琢磨着要不要厚着脸皮掺和一把,加入追捕李福达的行列时,北伐大元帅徐晋的调令便传来了,命令余林生率部东进与宣府总兵荆大楚会合,然后挥师北进前往锡林郭勒的察哈尔汗庭合击俺答。

    收到徐晋调令的余林生来劲了,立即便下令大军准备往东开拔,他早就厌倦了这种捉迷藏的把戏,还是堂堂正正的决战来得痛快啊,而且跟在大帅身边作战是最雁的,什么都不用想,甩开膀子干就完事了,关键大帅是还是个福将啊,至今未尝败绩,前不久还打了个漂亮的反击战,以少胜多,击溃俺答十万大军,斩首两万五千余级!

    啧啧,余林生想想都觉得流口水,谢三枪这毛头小子现在可威风了,想当年自己在江西跟着大帅混的时候,那小子还穿着开裆裤呢。

    然而,正当余林生兴冲冲地准备起营拔寨的时候,一个人找上门来了,不是别个,正是香山参将薛冰馨。

    余林生听闻竟然是这位亲自来了,自是不敢怠慢,立即亲自出营相迎。

    当余林生见到英姿飒爽地骑在马背上的薛冰馨时,亦禁不住恍了恍神,暗道好一位冷艳绝色,大帅真是好艳福啊,羡煞旁人了,连忙上前抱拳朗声道:“敢问可是薛参将?在下大同总兵余林生。”

    薛冰馨翻身下马,不卑不亢地回了一礼:“下官薛冰馨见过余总兵!”

    “薛参将客气了,来来来,里面请!”余林生呵呵笑着道,这位可是大帅的女人啊,他哪敢端上官的架子,客客气气地把冰妞儿请了进大营中。

第1141章 声东击西

    余林生把薛冰馨客气地迎进了营帐内,双方分宾主坐落,自有亲兵奉上了茶水。此刻大家面对面,余林生更觉眼前这女子之冷艳动人,婉若一朵茕然立于山巅之上的雪莲花一般,美得让人赏心悦目,当下不敢再多看,直言问道:“不知薛参将所来何事?”

    薛冰馨此番前来自然是为了拉余林生入伙干活了,因为事关重大,她决定亲自走一趟,而榆林总兵裴行谨那边则由谢二剑负责联络。

    “下官这次前来是准备送余总兵一份天大的大功劳。”薛冰馨郑重地道。嘿,看来咱们的冰妞儿也有当纵横家的潜质,一开口便语不惊人死不休,不过区别是她并不是靠忽悠,而是真的送大功上门来了。

    余林生愕了一下,连忙问:“薛参将这话何意?”

    薛冰馨也不再卖关子了,直言道:“我们发现了土默特本部的所在。”

    “当真!”余林生像被针扎了屁股似的弹了起来,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又讪笑着重新坐下道:“倒是让薛参将见笑了,老子……咳,本总兵这次出兵的目标正是土默特本部,可是一路走来却扑了空,这些王八蛋都不知藏哪处旮旯地方去了,弟兄们已经在这里干等了四五天,正是两眼一抹黑,这不,前天本总兵还派人联系薛参将帮忙寻找呢。”

    薛冰馨不由暗暗好笑,这个余总兵倒是个直性子,于是便把发现土默特本部的经过简略了说了一下,又将自己和谢二剑商量的行动计划告知了余林生。

    余林生听完后兴奋得摩拳擦掌,爆粗道:“他娘的,原来藏到大青山去了,让老子一顿好找,兵贵神速,我看也甭找裴老痞了,咱们自己干得了,老子麾下有两万大军,再加上神机营和薛参将麾下的弟兄,足矣。”

    余林生口中的裴老痞自然就是榆林总兵裴行谨了,大同和榆林两镇的防区相接壤,作来各自军区司令的余总兵和裴总兵平日自然也有往来,所以彼此还算熟稔,不过,裴老痞这个外号可不是余林生给裴行谨起的,而是大家公认的,这货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敢打仗能打仗,但是个性乖张护犊子,爱占便宜,而且是占便宜没够的那种,还吃不得亏,吃了亏就急眼,比较难打交道。

    余林生自然也不是吃亏的主,两个刺头儿凑一块能和平共处就见鬼了,所以两人熟归熟,但是并不对付,曾经还因为下面的弟兄发生口角差点干起来。

    所以余林生可不乐意让裴老痞掺和进来瓜分功劳,而且土默特正是他这次军事行动的目标,凭什么让裴老痞分一杯羹,有本事自己找鄂尔多斯的本部去啊。

    薛冰蹙了蹙眉道:“土默特本部至少有五六万人,负责守护的鞑靼骑兵保守估计也有两万,就凭咱们这点人手还是不够的,而且谢将军已经派人联系裴总兵了。”

    余林生听闻谢二剑已经联系裴行谨,即使心中不乐意,但也只能认了,更何况人是薛冰馨和谢二剑发现的,他们才是牵头人。

    “那好吧,不过你们可要约束好裴老痞,这家伙就是个混球,占便宜没够,可别让他坏了大事才好。”余林生警告道。

    薛冰馨对榆林总兵裴行谨并不熟悉,也没打过交道,闻言倒是上了心,事关重大,可不能出了纰漏,点了点头道:“谢过余总兵提醒。”

    余林生这货虽然表面粗豪,心直口快,实则是个聪明之人。薛冰馨虽然只是个参将,职位在总兵之下,但是她背后有个强大的男人啊,所以余林生便趁机在她面前打小报告,好让薛冰馨出面约束裴行谨,同时也先入为主地树立起裴老痞的负面形象,到时自己若跟裴老痞起了冲突,薛冰馨也大概率会站自己这边。

    “噢,对了!”余林生拍了拍脑瓜子道:“本总兵不久前接到了大帅的调令,刚准备传令拔寨起营,薛参将就来了。”

    冰妞儿一听是自家男人发来的调令,连忙问:“他……不知大帅调余总兵何往?”

    余林生笑道:“大帅命我率师东进,会合大同总兵荆大楚,然后挥师锡林郭勒,估计是要对俺答发动总攻了,不过现在发现了土默特本部,自然是要先是吃肉的,我这便修书一封派人送去给大帅,说明情况!”

    薛冰馨蹙起柳眉道:“不可,若是信件意外落入了鞑子之手,消息就走漏了。”

    余林生暗汗,讪笑道:“还是薛参将谨慎,那本总兵便派几名可靠的亲兵前往口传吧。”

    两军交战,双方都会派出大量的斥侯外出查探敌情,其中便包括猎杀对方的信使,拦截情报,一旦重要的情报落入敌方之手,无疑会带来严重的后果。

    接下来,薛冰馨又跟余林生商量了一些行动上的细节,半个时辰后才策马离开。

    第二天一早,余林生便下令拔营起寨,执行大帅的调令,东进与宣府总兵荆大楚汇合,不过,明军的动作却是慢吞吞的,直到中午时份才打包完毕,吃完午饭后还休息了一个时辰,大军这才启程出发往东开去。

    就在余林生率着两万大军动身不久,十几骑鞑子的探马便出现了,他们远远跟着明军走了十几里,确认明军是在东进,这才没有继续跟踪,并且立即分成两拔,一拨往西返回了大青山脚下的土默特本部大营,一路往东北方向,赶往察哈尔汗庭。

    且说余林生率着两万大军不紧不慢地往东行进,天快黑了才走了三十里路的样子,接着便停下来扎营休息了,当天色完全黑下以后,余林生立即下令调头往西急行军,营帐则继续留在原地,所有无关紧要的辎重物品都丢弃了,全部人只带三天的干粮。

    就这样,余林生的两万大军偃旗息鼓,乘着夜色的掩护,一夜之间急行近两百里,向着土默特本部所在的大青山山谷迅速接近……

第1142章 依萨娜的请求

    鞑靼人习惯把滦河唤作闪电河,因为它的外形就像一道闪电,极为拉风地镶嵌在锡林郭勒大草原之上,千百年来,它无声地滋润着这片丰美的牧场。

    距离浑善达克沙漠北边不远的滦河“之”字湾中,明军的五万北伐主力仍然驻扎在此,高坡上的要塞还在加紧营建,赫然架起了十六座要塞炮,最重的一门射程能达五里远,俺答除非想不开,要不断然不会强攻这里。

    自从上次被切断了粮道,徐晋便决心把这里营建成固若金汤的堡垒,用以存放军粮,即使花上几个月时间也在所不惜。

    夜静极了,在帅帐中能隐约听到滦河的水声,刚洗浴完毕的徐晋此刻正在阅读锦衣卫暗探们收集上来的情报。这些情报五花八门,既有俺答在汗庭附近排兵布阵的重要军情,也有俺答的妃子们争风吃醋偷汉子等,狗屁倒灶的琐碎事儿。

    而根据锦衣卫的收集的情报显示,俺答在察哈尔汗庭附近集结了近二十万重兵,显然是打算以逸待劳,等着徐晋的五万主力主动送上门去挨揍了。

    人家把铁鎯头都准备好了,徐晋自然不傻到这个时候把脑瓜伸出去让人敲,当然了,察哈尔汗庭迟早都是要打的,否则北伐的意义何在?

    打肯定是要打的,只是开打之前得先把安全措施做足,至少“头盔”是要戴的,要不然被人家一鎯头敲下来就给开瓢了。

    所以徐晋日前已经下令,命宣府总兵荆大楚,还有大同总兵余林生这两路人马向自己靠拢,大家合兵一处,总兵力便可超过十万了。

    虽说兵力多寡并不能决定战争的最终胜负,但伟大领袖曾经告诉过我们,人多力量大,人多打人少的胜算还是更大的,退一步来讲,多个人多张嘴,帮忙吼几嗓子也能壮一壮声势不是?

    此外,徐晋还祭出了门图姐弟这张王牌,说白了就是搞舆论战,他让锦衣卫的暗桩四处散播消息,遣责俺答毒杀博迪大汗,残忍虐杀库登汗达赉逊,对门图姐弟赶尽杀绝等等,反正就是添油加醋,怎么黑怎么抹,把俺答描绘成一个无恶不作、无耻荒淫、灭绝人性的畜牲就对了。

    另外,还特别强调明军北伐是正义的,是应了门图姐弟的请求,只针对俺答及其死忠份子,余者只要不与明军为敌,明军便既往不咎。

    正所谓攻心为上,舆论战的威力其实并不容小瞧,这不,效果还是十分显著的,毕竟俺答确是谋权篡位,而且汗位还没稳固,鞑靼内部还有不少势力忠于达赉逊,特别是左翼的三个万户,这些天陆陆续续有一些部落领主暗中派人前来试探,要求面见门图姐妹,而徐晋都满足了这些人。

    所以别看俺答现在兵强马壮,在察哈尔汗庭集结二十万重兵磨刀霍霍,一旦依萨娜成功策反一两位部落领主,这二十万大军随时都有可能土崩瓦解。

    “大帅,依萨娜和赤鲁不花在外面求见。”这时一名亲卫走进了帅帐道。

    徐晋心中一动,莫非依萨娜已经说动某个部落领主了?于是放下手中的情报,不动声色地道:“请他们进来吧。”

    很快,依萨娜和赤鲁不花便被亲兵领了进来,两人向徐晋恭敬地施一礼道:“见过靖国公。”

    自从经历了上次绝地反击,亲眼目睹徐晋指挥大军在绝境之中击溃俺答的十万骑兵后,依萨娜和赤鲁不花都对徐晋心服口服了,尤其是依萨娜,之前还敢对徐晋冷嘲热讽的,而现在见到徐晋则像老鼠见到猫一般。

    徐晋扫了两人一眼,微笑道:“依萨娜郡主脸有喜色,可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本国公?”

    依萨娜不由暗暗嘀咕了,这家伙年纪并不大,却比老狐狸还要老狐狸,点了点头道:“我们察哈尔万户共有八个鄂托克,现在有两个表示愿意辅助门图,但他们要求要先见到门图本人。”

    依萨娜说完飞快地偷瞥了徐晋一眼,眼底那一丝紧张虽然隐藏得很好,但还是被徐晋敏锐地捕捉到了。

    徐晋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红茶,又瞟了一眼旁边的赤鲁不花,发现这货明显呼吸都有些紧了,不由暗暗哂笑,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问道:“是哪两位鄂托克要见门图?”

    赤鲁不花连忙道:“为了他们的安全,暂时还不能说,因为一旦走漏了消息,俺答肯定会对他们下毒手的,所以,还请靖国公见谅。”

    徐晋笑了笑道:“他们要见门图不是不可以!”

    依萨娜喜道:“真的?那劳烦靖国公马上派人回京城接门图前来吧。”

    “小样儿,跟本国公玩心眼,还嫩了点。”徐晋暗暗哂笑,嘴上却是不动声色地道:“依萨娜郡主就如此轻易相信这两位鄂托克领主?他们毕竟已经投靠了俺答,如果只是故意哄骗你们,实则是要想刺杀门图呢?”

    “绝对不会的!”依萨娜立即道,说完眼神有些闪烁地补充道:“这两位鄂托克一直对我父亲博袖大汗非常忠诚,他们不会骗我的,绝不!”

    徐晋哂笑道:“他们既然如此忠诚,为何还要投靠俺答,为何你们姐弟三人被俺答追杀时,他们不出手阻拦?”

    依萨娜顿时为之语塞,旁边的赤鲁不花连忙解释道:“俺答本来答应了大萨满放过库登汗(达赉逊)的,可是他骗了所有人,那两位鄂托克并不知道俺答派兵追杀我们。”

    徐晋淡然道:“真的是这样吗?不过即便真是如此,但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要见门图,须到古北口关城中去见,我会派人把门图接到古北口。”

    依萨娜和赤鲁不花对视一眼,后者讪讪地道:“国公爷,这个怕是不行的,这两位鄂托克领主也担心进了古北口,明军会对他们不利啊。”

    徐晋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淡道:“那就别见了吧,其实,他们如果有诚意,见到依萨娜郡主就足够了。”

    依萨娜暗自恼火,却又不敢发作,眼前这个家伙平时笑兮兮的,对谁都客客气气,温润如玉,可一旦严肃起来却是不怒自威,让人禁不住胆战心惊。

    本来,依萨娜和赤鲁不花还想借此机会把门图从大明京城要回来呢,但观徐晋的态度,此举定然行不通了,于是依萨娜退而求次道:“好吧,那我再跟他们沟通一下,不过本郡主有一个请求,还望靖国公能答应。”

    徐晋微笑道:“请郡主先说来听听。”

    依萨娜见到徐晋又恢复了笑兮兮的模样,顿觉压力大减,不由暗松了口气道:“上次被谢将军俘虏的霍尔格已经答应效忠本郡主了,能不能把他交给我?另外,还有那些被俘虏的鞑靼骑兵,恳请靖国公也一并交给我处理。”

    徐晋眼中不由露出一丝欣赏之色,假如这个依萨娜是男儿身,由她来坐汗位,定然要比达赉逊那废物强,淡然道:“莫非依萨娜郡主要组建自己的军队?”

    依萨娜点了点头,然后有睦紧张地看着徐晋,显然担心后者不会答应,谁知徐晋竟然神色自若地道:“这个自然没问题,只要那些俘虏肯效忠你的话。”

    依萨娜大喜过望,一挺颇具规模的凶脯道:“这个自然了,不肯宣誓效忠本郡主的,本郡主也不会用。”

    徐晋点头微笑道:“那行,回头本帅跟王副将说一声,不过嘛,那些俘虏交给郡主你容易,但是军饷、粮草、装备等,我本帅一概不负责,得郡主你自备。”

    依萨娜和赤鲁不花顿时傻了眼,现在他们自己吃的用的都来自于大明,换而言之,他们连自己都养不活,那来的钱粮养军队?

    愣了半晌,依萨娜只好厚着脸皮道:“粮草装备算本郡主借的,只要以后有所斩获,立即归还靖国公,而且是加倍归还,如何?”

    徐晋摇了摇头淡道:“依萨娜郡主难道忘了,此前曾承诺过,我大明一旦出兵北伐,大军所耗费的钱粮全由你们承担。”

    依萨娜面上一热,硬着头皮道:“没错,本郡主是这样承诺过,不过前提是大明成功助我们复国,如果复国失败,我们也拿不出这些钱粮来。”

    徐晋呵呵一笑道:“确是这个理,不过郡主暂时支付不起我大军的钱粮就算了,现在还要反过来花我大明的钱粮给你自己招兵买马,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了?就好比下馆子吃白食不算,还要向掌柜的伸手要银子。”

    依萨娜的脸色涨得通红,赤鲁不花尴尬地轻咳一声:“国公爷,这个……不能比啊!”

    “确实不能比!”徐晋揶揄道。赤鲁不花不由老脸一阵发热,说不下去了。

    依萨娜咬了咬牙道:“那靖国公如何才肯借本郡主粮草和装备?”

    徐晋面不改色地道:“郡主果然快人快言,那本国公便直言了,借粮借装备可以,但郡主组建的骑兵必须听命于本国公。”

第1143章 掩护

    “这不可能!”依萨娜一口拒绝了徐晋,而且还面带愠色,岂又此理,简直欺人太甚了,我自己的军队如果听命于你,那还算是我自己的军队吗?这分明就是霸凌,是无耻,是贪得无厌!

    对于依萨娜所表现出来的愤慨,徐晋直接无视掉,小姑娘太想当然了,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只占便宜不吃亏的好事,本国公也想要,而且多多益善。

    “那借钱粮装备的事也不可能,我大明的钱粮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徐晋淡淡地道。

    依萨娜冷哼一声,愤然转身离开出了帅帐,赤鲁不花向徐晋告罪一声,急急忙追了出去。

    “依萨娜郡主殿下,你太冲动了。”赤鲁不花追上了依萨娜后用鞑靼语低声说。

    依萨娜怒道:“是姓徐的欺人太甚了,分明就是想把我组建的骑兵据为己有,哼,他作梦吧!”

    赤鲁不花轻咳一声道:“大明这次出兵相助咱们,本来就是不怀好意的,但汉人有句谚语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依萨娜皱了皱眉,不悦地道:“赤鲁不花,你的意思是答应姓徐的?”

    赤鲁不花左右看了一眼,发现左近没人,这才低声道:“依萨娜郡主不妨想一想,那些俘虏都是咱们鞑靼的子民,只会效忠于郡主您,听从郡主您的指挥,只要军队是由郡主你来率领,暂时听命于徐晋又何况呢?”

    依萨娜终究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女,虽然有勇气和胆识,但智商和谋略并不算出众,经验和阅历更是差得远,一听徐晋的话便只顾着生气,倒没有往深处想,此时被赤鲁不花一提醒,顿时如醍醐灌顶,对啊,暂时向姓徐的妥协又如何?反正军队也是由我亲自率领的,等以后有了自立的实力,要脱离姓徐的控制还不容易。

    “那我再回去找姓徐的谈谈。”依萨娜说完便转身风风火火地走了回去。

    “哎……郡主殿下!”赤鲁不花本想喊住依萨娜的,但是迟了,后者已经径直进了徐晋的帅帐,他也只好厚着脸皮跟了进去。

    帅帐内,徐晋饶有兴趣地看着依萨娜,以及一脸尴尬的赤鲁不花,似乎对两人的去而复返一点也意外,微笑道:“依萨娜郡主去而复返,难道是想通了?”

    依萨娜脸上微窘,点了点头道:“靖国公的条件,本郡主答应了,但是军队必须由我自己来带领。”

    徐晋淡然一笑道:“军队是由依萨娜郡主组建的,自然是由依萨娜郡主担任指挥使了,不过,你麾下的人马得并入蓟州镇的建制,战时由谢总兵统一调度指挥。”

    徐晋口中的谢总兵正是谢三枪,话说嘉靖的圣旨前日就到了,不仅大力表彰犒赏了三军,还把立了大功的谢三枪擢升为蓟州总兵,不过只是暂代的,而原蓟州总兵仇鸾则被锦衣卫锁拿回京待罪了。

    仇鸾这货损失了两万兵马,丢十几石军粮,断了粮道,陷五万前军主力于绝境之中,险些葬送掉这次北伐,所以,估计仇鸾这次即使能保住性命,至少爵位是保不住了。

    而在上次的绝地反击战当中,谢三枪的表现无疑是最抢眼的,一开始率五千骑给仇鸾解围,虽然最后吃了败仗,但却及时通知了前方的五万主力大军,让徐晋有时间去调整布置,这才一举反击成功,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在后面的反击战中,谢三枪不仅成功阻击了从多伦方面夹攻而来的一万鞑靼骑兵,还乘胜追击,一举拿下多伦,抢回了仇鸾丢失的十几万石粮食,并生擒俺答麾下的大将霍尔格。

    如果说去年的东洋平叛之战,谢三枪开始崭露头角,那么年仅十九岁的他,现在俨然已经成为大明军中最闪耀的新秀了,假以时日,必然又是一枚光芒四射的将星。

    依萨娜听闻自己要听从谢三枪的调遣,竟然眼前一亮,不仅没有反对,反而十分爽快地道:“好,没问题。”

    徐晋不禁有些意外,看样子依萨娜对三枪那小子挺服气啊,嘴角不由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来,点了点头道:“那本帅回头便知会一声谢总兵,粮草装备等事务皆由他负责,依萨娜郡主日后若有什么事,皆可以找谢总兵接洽,如果谢总兵解决不了,可以让他来找本帅。”

    “不用那么麻烦,靖国公给本郡主一道手令,本郡主现在就去找谢将军,正好霍尔格也囚在他哪儿。”依萨娜道。

    徐晋倒也给面子,真的当场写了一道手令,盖上印信后交给了依萨娜,后者拿到手令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帅帐,估计是连夜去找谢三枪要人了。

    徐晋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地道:“果然是个雷厉风行的小姑娘啊。”说完嘴角又泛起一丝笑意。

    其实,依萨娜和赤里不花那点小把戏如何瞒得了徐晋,相信很快依萨娜便会明白什么叫“有奶便是娘”了,那些俘虏是鞑靼人不假,但是鞑靼人也是人,是人就要吃饭穿衣。

    当这些鞑靼人每个月排好队,从谢三枪的手中领取粮饷时,久而久之,他们便知道该听谁的了,当然,假如连依萨娜都对三枪言听计从时,下面的鞑靼人就更加知道要听谁的了。

    依萨娜试图虚以委蛇,借大明的钱粮给自己养兵,殊不知徐晋也在利用她依萨娜的名头在鞑靼征兵,嘿,最后谁给谁做嫁衣裳还说不定呢,如果三枪这小子给力的话,估计依萨娜最后连自己都陪进去了。

    之前徐晋还打算让嘉靖把依萨娜纳入后宫的,现在看来,三枪这小子似乎更有优势,依萨娜虽然算不得美女,但也其实不算差。

    “大帅,大同总兵余林生派亲兵前来传口信,已验明身份无误。”

    巧得很,当徐晋打发走依萨娜和赤鲁不花后不久,余林生派来传信的亲兵也抵达了。徐晋不由心中一动,连忙让把人带进来。

    余林生一共派了三名亲兵前来传口信,都顺利抵达了,他们进了帅帐,为首那名亲兵便把发现土默特本部的事,还有薛冰馨他们的攻击计划告知了徐晋。

    徐晋听完余林生这三名亲兵的禀报后,不由大喜,当即命人把这三名亲兵带下去休息,同时将麾下众将召来连夜开会。

    第二天一早,明军的五万主力便悍然拔营起寨,向着锡林郭勒草原中部的察哈尔汗庭挺进了。

    本来徐晋是打算把要塞营建好,等候大同和宣府这两路人马会合后再北进的,但是现在情况有变,所以徐晋临时决定挥师北进,真正的目的倒不是要发动总攻,而是为了吸引俺答的注意,掩护薛冰馨他们的行动。

    要知道土默本部可是俺答的老巢啊,一旦俺答发现老巢被端了,说不定会不顾一切地挥师援救,那馨儿他们就危险了。

    就在徐晋的五万明军主力离开要塞三个时辰之后,远在五六百里外的俺答便收到消息,不禁又惊又喜,也有一些疑惑。

    本来早一些时候,俺答已经收到大同和宣府两路明军在东进的消息了,本以为徐晋会会合这两路明军才会离开要塞北进的,但出人意料的是,徐晋竟然没有会合这两路人巴,只率五万人就开拔了,这狡猾的家伙到底又在打什么注意?抑或是上次赢了,所以变得目中无人了?

    俺答左思右想不得要领,最后干脆不想了,自己在汗庭附近部署了二十万重兵,管他什么耍什么阴谋诡计,敢来就锤扁他。

第1144章 抢攻

    嘉靖六年三月初七,黎明时份的大青山上空阴沉沉的,空气中弥漫着水汽的味道,一场春雨似乎在所难免了,而此时此刻,距离土默特本部驻扎那座山谷三十余里的南边,一支约两万人的轻装部队正在黎明前的黑暗掩护下,迅速往山谷的方向突进。

    这支正是榆林总兵裴行谨所率领的两万北伐部队。

    话说裴行谨这一路人马跟余林生那路人马的遭遇差不多,二月初十那天出塞进入河套地区,结果一路北进无惊无险,一直杀到鄂尔多斯万户的大本营所在,连鬼影都见不到一只,很明显,鄂尔多斯本部的人马早就撤走了。

    于是乎,裴行谨便命令部队在鄂尔多斯驻扎下来,派出斥候四处打探,甚至越过黄河往北寻找,可惜连日来却一无所获。然而,正当裴总兵郁闷无比的时候,谢二剑却突然出现找到了他。

    当裴老痞得知谢二剑他们发现了土默特的本部时,顿时眼冒金光,差点口水都流出来,二话不说便同意了谢二剑的计划,并且跟余林生那般使了个声东击西的障眼法,然后连夜越过黄河,向着大青山脚下奔袭而去。

    这时,东边的天空终于露出了鱼肚白,裴行谨勒定马低喝一声:“快拿老子的地图来。”

    旁边的一名亲兵立即策马上前逞上行军地图,裴行谨接过地图,借着微弱的晨光看了看,又抬头望向前处黑越越的大青山,再观察了一片四周的地形,这才咧嘴然一笑道:“他奶奶的,看样子是快到地头了,传令下去,一边吃干粮一边赶路,务必在拂晓前发动进攻。”

    旁边一名卫指挥使不禁提出质疑道:“总兵大人,赶了一夜的路,弟兄们已经十分疲惫了,不如休息半个时辰,让大家歇歇脚恢复体力再发动也不迟,更何况现在还没联络上薛参将呢,要是协调上出了问题咋办?”

    裴行谨把牛眼一瞪道:“你懂个屁,咱们这两万大军可不是两万只蚂蚁,天一亮就无所遁形了,到时还奇袭个屁,若被鞑子的斥候发现,那这一夜急行军就白忙乎了,更何况就算咱们不先动手,余林生那小子也会先动手的,这小子手黑着呢,迟了咱们估计连汤都捞不着。

    至于那什么薛参将,不就是个娘们儿罢了,懂个屁的带兵打仗,要不是看在靖国公徐晋的面子上,老子都懒得鸟她呢,废话少说,谁再他玛的罗里罗嗦,老子可要大耳刮子修理他了。”

    裴行谨外号裴老痞,脾气又臭又硬,在榆林镇向来都说一不二的老大,那名指挥使也算是高级武官了,被训得像孙子似的却不敢反驳半句,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

    于是乎,裴老痞一声令下,两万人马便一边啃干粮,一边直扑土默特本部藏身的山谷所在。

    这位裴总兵行事虽然痞里痞气的,不过确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将,他说得不错,两万大军又不是两万只蚂蚁,天一亮就无所遁形了,事实上,辈行谨这两万大军刚刚接近山谷五里地就被鞑子的斥候发现了,随即警报声大作。

    裴行谨一见形迹暴露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立即下令擂响战鼓,并树起了将旗,向着山谷发动了正面进攻,也甭管那么多,干就完事了!

    “冲啊,杀啊!”裴行谨麾下两万大军像潮水般涌向谷口。

    然而就在此时,山谷的东北面突然传来三声炮响,紧接着喊杀声震天,一支人马突然冒了出来,抢先向着谷口冲杀过去,但见一杆极为神气的“余”字将旗在微弱的晨光下迎风招展。

    裴行谨一见便禁不住破口大骂:“我呸,看看看,老子说什么来着,余林生那小子要是不抢先,日头都打西边出了,弟兄们,可别给老子丢脸了,冲呀,头功是咱们的。”

    “冲呀,杀呀!!”榆林军们高声喊杀着,争先恐后地往前冲,战鼓敲得是震天响。

    打东北边杀出的那支军队赫然正是余林生所率领的两万大同军,见状自然不肯弱了声势,鼓手们奋力擂响战鼓,仿佛要把鼓面都给槌破掉,而弟兄们也扯开嗓门全力咆哮,务必要在气势上压榆林军一头。

    山谷中的鞑子昨天还收到消息说明军已经东进了,结果两支明军竟然杀到了家门口,可把他们吓得够呛的,幸好斥候发现得早,他们立即作出了反应,两支骑兵从山谷冲杀出来,向着两路明军分明迎了上去。

    话说山谷中这支鞑子确是土默特的本部人马,部落的所有贵族都在这儿了,包括俺答的部份家眷,总人数接近六万,由两万骑兵守卫着,实力着实不容小瞧。

    由于仓促之下,这时冲出山谷迎敌的鞑子骑兵只有三千骑左右,他们分成两路,分别迎击榆林军和大同军。

    鞑靼骑兵确实强大,虽然只有三千骑,一旦冲锋起来,那股气势委实吓人,倾刻就把大同军和榆林军的先锋骑兵杀得七零八落。

    余林生和裴行谨这才如梦初醒,急急收缩防线列阵,火枪兵一通攒射,总算把迎面冲来的鞑靼骑兵打退,险之又险地稳住了阵脚。

    这时,山谷中的鞑靼人也反应过来,有骑兵源源不断地冲出来增援,这下余林生和裴行谨麻爪了,本来还想来一波偷袭把山谷中的鞑子一锅烩了,结果偷袭失败,反而被人打了一波反击。

    幸好,明军人多,榆林军和大同军呈犄角之势堵了谷口,稳住了阵脚之后,明军的装备优势便体现出来了,几十门马上佛郎机火炮被推到阵前,一场面对面的血战一触即发。

    此时,薛冰馨终于率着山寨的六百多骑弟兄赶来了,那张俏脸凝如寒霜,该死,这两个混蛋为了抢功竟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发动了,也不知神机营就位了没。

    本来按照原计划,两路人马赶到后要联络上薛冰馨,等候神机营发出信号再进攻的,如今神机营的信号还没发出,裴行谨和余林生便提前发动了,结果偷袭变成了明攻!

第1145章 奇兵天降(上)

    此刻朝阳升起,霞光万道,驱散了云雾,本来阴沉沉的天空竟然变得明朗起来。余林生和裴行谨二人不由都暗松了口气,本来就偷袭失败了,若是老天爷再来一场大雨,明军的火器优势将大打折扣,情况必然更加糟糕,幸好老天爷给面子啊,要不然真够呛的。

    榆林军和山西军四万人马结好军阵,把谷口牢牢堵住,成了瓮中捉鳖之势,虽然偷袭失败,却也占了先机,给谷中的敌人造成极大的压力,无论是心理上,还是兵力上都占据了上风。

    谷中的鞑子自然不肯坐以待毙,经过短暂的慌乱后,立即组织起兵力突围,一场惨烈的大战随即在谷口展开了……

    震天动地的马蹄声中,鞑靼骑兵就像龙卷一样向着明军的阵地冲杀过来,马队掀起的罡风吹得飞沙走石,杀气直冲霄汉。

    “开炮!”余林生和裴行谨此刻均是目眦尽裂,几乎同时下达了炮击的命令。

    轰轰轰……

    由于是急行军偷袭,所以大同军和榆林军所携带的火炮均是中小型的马上佛郎机炮,威力相对较小一些,但是两支人马的火炮加起来有八十门之多,这一通齐射还是相当恐怖的。

    只见密集的炮火从明军的阵中咆哮呼啸而出,炮弹就好像雨点般在鞑靼骑兵队伍中炸开花,瞬时人仰马翻,残碎的马尸人尸被炸得高高抛起,随即下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明军堵住了谷口,由于受地形所限,鞑靼骑兵没有足够的空间展开,所以队形相对密集,明军这一波覆盖式的炮火打击,顿时让鞑靼人损失参重,死伤估计超过千人之众。

    然而,正所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强悍的鞑靼骑兵?明军堵住了山谷的唯一出入口,鞑靼人不拼命才怪,所以鞑靼骑兵虽然损失惨重,但依旧悍不畏死地继续冲锋,闯过了密集的炮火,迅速杀到了明军阵前。

    其实,早在明太祖朱元璋立国之前,明军已经开始大量使用火器了,立国之后更是大力发展火器,等到永乐时期,明军更是把火器玩得相当熟溜,在与北元的战斗中,明军逐渐形成了一套系统,而且行之有效的火器作战方式。

    简单的来讲,这套装作战方式的第一板斧就是炮轰,先一轮火炮震慑敌胆,接着第二板斧就是火枪三段击,最大限度地杀伤对方;第三板斧就是骑兵,经过前两轮打击,敌军已经受到重创,这时再派出骑兵短兵相接,必收到奇效;最后第四板斧就是步兵压上。

    基本上这四板斧使完,就算是铁打的蒙古骑兵都顶不住,只有掉头逃命的份,明军就是靠着这几板斧杀得北元军队望风披靡的,最后灭了北元政权的。

    所以此时鞑子骑兵们趟过了炮火,马上就迎来了明军的第二板斧,爆豆般的枪声中,子弹就像雨点般倾泻而来,冲在前面那批鞑靼骑兵瞬时遭了灭顶之灾,像割麦子一般,倒下一茬又一茬。

    “嘿嘿,还是这燧发枪好使啊,比火铳强太多了。”余林生咧着大嘴直乐,一边狞声大笑道:“鞑子们都往这边来,老子请你们吃花生米。”

    话说如今燧发枪已经装备到大同镇了,但是由于产量有限,造价也不低,所以榆林镇的边兵只装备了少量的燧发枪,眼下榆林军的火枪兵们使用的主要还是老式火铳。

    老式火铳跟新式的燧发枪相比,实在差得太远了,无论是射程、射速、准头都及不上燧发枪,还得使用明火点燃引线,十分麻烦。

    所以大同军的火枪阵守得密不透风,而榆林军这边就寒碜多了,鞑子的骑兵越杀越近,抬手就是一**的箭雨抛射过来,榆林军前沿的火枪兵和刀盾手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裴行谨看着隔壁大同军清一色的新式燧发枪,眼馋得直咽口水,骂骂咧咧地道:“玛的,大家都是边军,凭啥余林生这小子全军用上燧发枪,而咱们的弟兄还得用这破鸟铳!”

    “余林生是大帅的嫡系,是亲娘养的,咱们是后娘养的,那比得了!”旁边一名亲兵愤愤不平地插嘴道。

    裴行谨狠狠地呸了一口道:“呸,等打完这一仗,老子向大帅讨要燧发枪,若是不给,老子就上奏本向皇上讨要。”

    裴行谨话刚下,忽然面色急变,只见天空突然一暗,数不清的短矛从天而降。

    “盾!”裴行谨声嘶力竭地大吼。

    咚咚咚……

    只见势大力沉的短矛击穿了盾牌,榆林军兵阵前沿的火枪枪和刀盾顿时遭了灭顶之灾,哗啦啦地倒下了一大片,击中要害的当场钉死在地,没有击中要害的也大多重伤,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惨不忍睹。

    裴行谨肉痛得直骂娘,果断让阵前的火枪兵后撤,然后命骑兵冲杀出去,与杀到近前的鞑靼骑兵迎面对砍,战斗随之也进入到白热化的阶段。

    鞑靼骑兵显然打算一鼓作气把明军的包围圈冲破,所以尽管损失惨重,依旧源源不断地发起冲击,无论是榆林军,还是大同军,均感压力剧增,尤其是榆林军,已经使出了第三板斧,就差最后的步兵压上了,可是鞑子骑兵根本没有退却的迹象,还打了鸡血不停地发起冲击。

    正如古人打仗,在攻打城池的时候一般都会留出一处城门不攻,目的就是为了给城中的守军留一条退路,因为只要还有退路,守军知道有逃生的机会,抵抗的意志便不会那么强烈,而一旦没有退路,横竖都是死,守军就该跟你拼命了。

    此时鞑子被堵在山谷中,跑没得跑,逃没得逃,再加上谷中都是土默特的贵族头头们,鞑子骑兵们不跟明军拼命就奇了,这也是谢二剑为何要联合余林生和裴行谨这两支人马的原因之一,要不然还真的吃不了兜着走。

    驾……

    薛冰馨见到榆林军快顶不住了,一夹马腹,率着山寨的六百余骑弟兄便杀上前支援,雷钧也来了,率领厉兄妹麾下的两百多骑弟兄,两支人马加起来便超过九百骑。

    虽然只有九百多骑,但是薛冰馨等人都是马上征战的老手,战力比边军强得不是一星半点,有他们这支生力军一加入,榆林军的战线很快便稳住了。

    榆林军总兵裴行谨不由大喜过望,连忙抓紧时间重新集结起了火枪阵和炮阵,火炮再次轰鸣起来,猛烈的炮火不断轰向后方增援过来的鞑子骑兵。

    “总兵大人快看,那个女子应该就是香山薛参将了。”这时一名亲兵指着阵前左冲右杀的薛冰馨大声道。

    裴行谨循着亲兵所指望去,果然见到马上一名女将手执腰刀纵横斩杀,刀光所及之处,鞑子纷纷落马,不由咋舌道:“厉害,这娘们儿愣是要得,老子估计也不是她对手。”

    “早就听说这位原来是右玉县黑台山的大当家,被当地人称为三娘子,当成守护神一样来拜,果然名不虚传啊。”裴行谨的亲兵队长亦禁不住吞了吞口水道。

    ……

    话说负责统领山谷中两万鞑子骑兵的将领叫禄东赞,乃土默特万户的一名鄂托克领主,俺答把守护本部的重任交给他,可见对此人的信重。

    这个禄东赞生得并不雄壮威武,反而身材矮小瘦削,不过长了一对鹰眼和勾鼻,看着精明而强势,此刻他正骑在马背上关注着谷口的战局,而他旁边一人赫然正是李福达。

    之前厉飞沙确实猜得没错,李福达的确是逃到了土默特本部了,这几天一直藏身于此。

    此刻李福达死死地盯住了阵中激战的薛冰馨,面色变幻不定,忽然又意识什么似的,抬眼往明军阵中仔细观察,既然薛冰馨来了,那么谢二剑所率的神机营肯定也在附近。

    可是李福达找来找去,竟然没有发现神机营的踪影,心中不由生出一丝丝不安了,他也是被神机营杀怕了。

    正当李福达疑神疑鬼时,旁边的禄东赞忽然转过头来,一对鹰眼盯着李福达问道:“福王,阵中那个女将可就是击败你的薛姓女子?”

    李福达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禄东赞的面色瞬时变得不善起来,冷冷道:“这么说来,明军就是跟着你的踪迹寻到这里来的啦!”

    李福达倒也光棍,不卑不亢地道:“尊敬的宰桑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说不定是明军的斥候自己搜索到这儿来的呢?更何况现在大敌当前,当务之急是要退敌,不是追究谁的责任的时候。”

    禄东赞的职位是宰桑,相当于宰相,专门负责管理土默本部的事务,地位仅次于俺答,可谓是位高权重,而跟大多数鞑靼人一般,禄东赞也打心眼里瞧不起汉人,自然也瞧不起李福达。

    之前李福达麾下还有两万人马,禄东赞倒是愿意给他几分面子,但是李福达现在吃了败仗,老底几乎都败光了,仅率两百多骑逃到这里来寻求庇护,禄东赞那里还会再给他好脸色,更何况明军很有可能就是李福达引来的。

    所以此刻的禄东赞简直把李福达当成了扫帚星,他黑着脸冷声道:“李福达,若日后查明明军是你引来的,你的福王就别想再当了,因为你的疏忽,害我部损失了这么多勇士,还连累本部上下所有人均陷于险境。”

    李福达不由暗怒,眼底闪过一丝歹毒,他本来还想提醒禄东赞小心神机营的,此时索性提也不提了,闭上嘴默不作声,心中冷笑不已。

    李福达并不担心,即使鞑靼人不敌明军,但山谷两侧都是山峰,以他的本事要逃跑还不容易。

    然而禄东赞似乎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李福达,那双鹰眼骨碌一转道:“福王说得不错,当务之急是退敌,那便麻烦福王率领你的属下上前支援我们的勇士吧。”

    李福达面色微变,眼中杀机隐晦地一闪而过,而禄东赞一对鹰眼顿时危险地眯缝起来,寒声道:“莫非福王想违抗本宰桑的命令?”

    李福达忽然哈哈一笑道:“宰桑大人不必气恼,本王遵命便是。”说完率着麾下两百骑亲兵向着谷口冲出去。

    禄东赞看着李福达的背影,冷笑道:“废物,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禄东赞的话音刚下,谷后突然传来了阵阵喊杀声,紧接着惨叫哭喊声此起彼伏,谷后的蒙古包一顶接一顶地着了火,倾刻间便火光冲天,土默特本部那些贵族老爷和家眷们哭爹喊娘地四处逃窜,秩序大乱。

    “宰桑大人,不好啦,明军从谷后杀进来了。”

    “明军杀进来啦,快逃命啊!”

    禄东赞心头狂震,谷后就是高山,明军是从哪里杀进来的,莫非他们会飞不成?

    此时的山谷后确有一支明军杀进来了,正是谢二剑和戚景通所率的神机营,不过他们不是飞进来的,而是翻山越岭爬进来的

    原来,前两年谢戚两人不是带着神机营的千余弟兄躲进了大青山中吗?这一躲就是大半年时间,这半年时间里,为了在生存,即使是大雪封山,谢二剑也带着部份身手好的弟兄外出打猎寻找食物,所以对大青山中的道路状况已经摸得很熟了,也练就了一身翻山越领的本事。

    而就在前天,谢戚两人便带着弟兄们潜入了大青山中,悄然摸到了山谷后面,然后利用绳索翻越了谷后那座山峰。

    本来谢二剑的打算是等他们就位后再发出进攻信号的,结果余林生和裴行谨这两货根本没等信号就抢先发动进攻了,当时谢二剑等人才刚刚攀上了山顶呢,气都来不及喘上一口,就听到炮声隆隆了。

    谢二剑和戚景通在山顶上用千里眼一望,好家伙,谷口竟然已经打起来了,当下不敢怠慢,连休息都不休息,立即又从山峰上往下爬。

    当神机营所有弟兄下了山峰,谷口前已经激战了近个时辰了,当下,谢戚两人便立即下令向谷中的蒙古包杀去。

第1146章 奇兵天降(下)

    谢二剑和戚景通两人率着神机营的千余弟兄从谷后那座山峰悄然爬了下来,立即便向着谷中的蒙古包杀去。

    此刻谷口的战斗正打得激烈呢,人叫马嘶,炮声轰鸣,枪声急如骤雨,吸引了山谷中所有鞑靼人的注意力,更何况谷后就是陡峭的山峰,鞑子们哪里料得到明军竟然会从谷后潜入偷袭,所以直到神机营众悍卒摸到蒙古包附近,一队鞑子的巡哨这才发现了他们。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神机营的悍卒们举枪便扣动了板机,砰砰嘭嘭的一通射击,数十名鞑子巡哨当场就报销掉了。

    谢二剑冷酷地一挥手,千余弟兄便像一群饿狼般发起了冲锋,枪声如同爆豆般此起伏伏,迎面遇上的鞑子兵卫均来不及反抗就被干翻了。

    千余人或许不算多,但杀入了敌营之中的千余人,其破杀力却是相当惊人的,更何况神机营这千余悍卒并不是普通人,他们可是全副武装的明朝版特种兵啊,燧发枪在手,横冲直撞,简直势不可挡。

    只见神机营众悍卒势如破竹地向前突进着,一边射击,一边四处放火,顷刻之间,无数的蒙古包便被点燃了,谷后很快主成了一片火海,而且火势还在迅速往谷口的方面蔓延开去。

    山谷之中住的大多是土默特本部的贵族们,此时,这些贵族老爷和家眷们都吓傻了,哭爹喊地抱头鼠窜,拼命往谷口的方向逃去,连裤子和鞋子都跑掉了,乱成一锅粥。

    “该死,快让开!”一名鞑子将领本来已经率着千余骑兵回援了,但却被这些逃亡的贵族老爷们挡了道,偏偏碍于对方的身份又不敢蛮横地撞开一条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谷中的蒙古包不断起火。

    此时神机营已经杀到了山谷的中部,只见靠着山边一侧竟然有一处马栏,里面圈禁着大量的马匹,而且还套上了马鞍,估计是供土默特本部那些贵族们平时乘骑的。

    戚景通一见乐了,大笑道:“鞑子们连马都给咱们准备好了,弟兄们,上马。”

    呼啦……

    神机营的弟兄们一拥而上,把马栏的木桩都弄掉,飞快地抢了一匹马在手,然后翻身上马,向着谷口的方向继续杀去。有了坐骑的神机营悍卒们更是如虎添翼,一路如同摧枯拉朽一般。

    谢二剑一马当先,这时的他已经换用了腰刀,这种混乱的场面,又是一边倒的杀掠,自然是用腰刀更加方便,毕竟燧发枪还是要换弹药的。

    只见谢二剑仅以双腿策马,整个人就像生根了似的,稳稳地坐在奔驰的马背上,腰刀上下翻飞,刀光所及之处,均无一合之敌,端的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啊!”忽然一声惊叫传来,只见一名穿着华贵的鞑靼女人在逃跑过程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周围数名士卫立即打马回头相救,有一名婢女还焦急地唤了一声:“可敦!”

    谢二剑在塞外待了两年,多少学了些鞑靼语,听到那名婢女唤坠马的鞑靼女人作可敦,顿时眼前一亮,猛夹马腹便冲了上去,刷刷刷几刀便将数名鞑靼侍卫斩于马下,然后弯腰一探手,便揪住那名鞑靼女人的后衣领提了起来。

    只见这名鞑靼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估计没到三十岁,竟然生得颇有几分姿色,不过此时早就吓得面色惨白了,一双眼睛惊恐万状,身体像筛子一样瑟瑟发抖。

    “快放了可敦!”十几名侍卫咆哮着冲上来。

    谢二剑心里顿时亮堂了,嘿,自己果然抓了一条大鱼没错了。可敦是鞑靼语皇后的意思,也就是说,这个鞑靼女人竟是俺答的老婆,而且还是正室,这下赚大发了。

    “捆起来!”谢二剑抬手便把这个鞑靼女人扔给身后一名亲兵,然后举刀迎向扑上来试图抢人的十几名鞑靼侍卫,很快,可敦这十几名侍卫便被谢二剑和麾下的神机营悍卒全部放翻了。

    “杀啊!”千余神机营打马飞驰,一路放火,一路斩瓜切菜地杀向谷口。

    此时,那名鞑子将领终于领着千余骑兵与神机营迎面相遇了,这货举起狼牙棒目眦尽裂地大喝:“勇士们……哎呀!”

    这名鞑子将领刚喊出三个字便惨叫一声坠落马下,原来当胸挨了三枪,当场就嗝了屁。

    砰砰砰……

    子弹像雨点般迎面攒射而来,鞑靼骑兵们纷纷中弹落马,而此时对面的神机营前锋已经杀到,他们齐刷刷地挂枪抽刀,动作一气呵成。

    刷……

    但见一片凛烈的刀光过处,顷刻头颅滚滚,千余鞑靼骑兵不消片刻就崩溃了,神机营像尖刀一般穿膛而过,速度几乎没有多少减缓,继续往谷口方向快速突进。

    此时宰桑禄东赞和一群高级武官正站在谷口附近指挥战斗呢,见到山谷内火光冲天,早就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了,偏偏谷口外的战况同样惨烈,根本抽不出多少兵力回援山谷,再加上此刻山谷内乱哄哄的,也不知到底有多少明军摸进了山谷,所以更是人心浮动。

    就在此时,神机营终于快杀到谷口了,禄东赞见到一支明军骑兵风驰电掣地由谷内杀出,顿时骇得心胆俱寒,急忙大喝:“快,快拦住他们!”

    禄东赞身边还是留了三千亲兵护卫的,一名亲兵将领立即率两千骑向神机营阻击上去。

    谢二剑和戚景通远远就看到那面青色的狼旗了,估计旗帜底下十有**就是鞑子的最高指挥官,不由大喜过望。

    正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要干掉或生擒这名指挥官,胜利就在望了。

    “雷!”戚景通大喝一声,大枪往得胜钩上一提,减慢马速的同时,右手摸出一枚圆滚滚的铁疙瘩,拧了一下便全力扔出去。

    冲锋在前面的一百多骑神机营弟兄立即做了同样的动作,只见一百多枚手雷就好像飞蝗一般,在空中划出长长的抛物线,刚好落在迎面冲来的鞑子骑兵队伍中。

    那些鞑子骑兵见到明军突然放慢马速,本来还窃喜来着,结果下一秒厄运便降临了,轰轰轰,一百多枚手雷接二连三地爆炸,八面开花,炸得鞑子们人仰马翻,冲锋的队形自然也四分五裂了。

    这种马上投掷手雷的战术很讲究技巧,特别是在快速冲锋的时候,必须控制好投掷的距离和马速,否则可能会炸伤自己,神机营显然认真操练过,所以一套动作极为娴熟,趁着对方队形被炸乱,立即又一夹马腹,整体的速度便再次提了起来,凶狠地杀入对方的阵中。

    嘭……

    两支骑兵迎面相撞,神机营的队形严整,而鞑子骑兵的队形已经完全乱套了,部份鞑子甚至还没从手雷的爆炸声中恢复过来,脑袋已经搬了家。

    如果说此刻的神机营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刀,那么谢戚两人就是刀尖,只见谢二剑刀光如匹练,戚景通的大枪似游龙,两人所过之处,鞑子骑兵纷纷坠马。

    很快,神机营便犁穿了两千鞑子骑兵的阵营,势不可挡地扑向狼旗所在,这下禄东赞慌了,在剩下的一千亲兵保护下往谷口外仓皇逃去。

    然而,禄东赞很快就绝望了,此刻谷口外的战斗更加惨烈,五六万人混战在一处,枪炮声不绝于耳,根本无路可遁啊。

    这时,谢二剑取了挂在得胜钩上的燧发枪,迅速填装了弹药,抬手便是一枪,只听得砰的一声,前面负责擎着狼旗的鞑子登时震了一下,随后从马背上滚了下来,那杆狼旗也随即倒下。

    本来谷中火光冲天,在谷外跟明军激战的鞑靼骑兵已经军心不稳了,此时眼见狼旗倒下,更是军心大乱,反观榆林军和大同军却是士气大振,越战越勇。

    余林生这货畅快地高声喝道:“弟兄们,神机营已经潜入谷中摸了鞑子的大营,对方的指挥官已经被击杀,冲呀,封妻子荫了,马上封侯,就在今日!”

    只见大同军的阵营一变,火枪兵、刀盾手、长枪兵向两边分开,骑兵势如猛虎下山般冲杀出去,紧接着步兵跟着往前推进,第三板斧和第四板斧竟是连续使出。

    裴行谨见到大同军“梭哈”了,自然也不甘落后,傻子都看得出鞑子快撑不住了,此时不全力抢攻,更待何时?于是乎,裴行谨一声令下,榆林军的步兵也跟着排山倒海地推了上去。

    明军的兵力本来就是鞑靼骑兵的两倍,此时鞑子又被神机营从背后偷袭了大营,腹背受敌,军心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这时明军突然全军压上,鞑靼骑兵登时便抵挡不住崩溃了,纷纷四散奔逃。

    于是乎,谷口附近很快就成了一片修罗地狱,先是明军的骑兵疯狂地斩杀了一波,紧接着明军的步兵又杀到了,长枪兵的长枪密匝匝的,就如同一片丛林,而且是一片移动的要命丛林。

    乱哄哄挤在一处的鞑靼骑兵当场被扎死扎伤无数,受伤落马没死的,很快又被接踵而来的刀盾手给补上了一刀;混在刀盾手中间的火枪兵不时抽冷子开枪,开完枪又不紧不慢地重新填装弹药……杀戮,在有条不紊之中进行着。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此时此刻,鞑子的败局已定,即使孙武再生也无力回天了!

    且说此刻的李福达浑身浴血,形容极为狼狈,他身边的亲兵都被乱兵冲散了,成了孤家寡人一个,而且李福达还挺倒霉的,一发炮弹就在他身边炸了,左大腿被铁片划伤,虽然并不致命,但也影响了他的行动能力。

    不过,李福达不愧是李福达,此人端的是了得,虽然腿上受了伤,但是手持长剑在乱兵当中左穿右插,竟然让他成功逃到了谷口左边的那座山峰脚下。

    只见李福达右足一点地便纵身跃起,轻盈地落在两米多高的一块山岩上,再抓住上方一株植物提气一跃,三纵两纵便往上攀了十几米。

    眼看着李福达就要翻过山体上一块凸出的巨岩消失了,突然崩的一声,一支劲箭从山下激射而至,直取李福达的后心。

    李福达听风辨位的功夫端的是十分厉害,右手长剑往手一挥,不偏不倚地把劲箭劈飞,不过也为之泄了劲,身形往下坠了两米,站在山体上一块稍微凸出的岩石上。

    崩崩崩……

    弓弦连响,又是三支劲箭袭来,李福达挥剑击落,往山下定神一看,只见一名黑衣女子正亭亭立于马鞍上,手持一副短弓,俏脸冷若冰霜,赫然正是薛冰馨。

    原来李福达出现在阵前时,薛冰馨便一直留意着他了,见到李福达想逃,立即便追了过来,只是战场乱哄哄的,冰妞儿颇是费了一番功夫才追到山锋下,眼见李福达就要消失了,急忙纵身跃上马背连珠箭发。

    “贱人!”李福达恨得咬牙切齿,狞声道:“你给我等着,只要我李福达不死,定教你这一辈子都活得提心吊胆之中,生不如死。”

    薛冰馨柳眉一扬,抬手又是数箭连珠射出,李福达长剑连挥,把来箭一一扫飞,冷笑道:“这点雕虫小技伤不了我。”

    薛冰馨往箭囊中一摸,已经空了,李福达见状冷笑一声,纵身又往上爬去,他跳上了那块凸出的巨岩后还好整以暇地回头看了一眼。

    然而,李福达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登时面色剧变,因为此刻薛冰馨竟然扬手扔出一颗黑漆漆的圆家伙,李福达认得那正是明军使用那种会爆炸的玩意。

    眼见着这颗黑疙瘩冒着白烟向自己劲射而来,李福吓得是心胆俱裂,跃身便往前跃出。

    轰……

    手雷落在巨岩上方炸开了,瞬时炸得石屑纷飞,硝烟弥漫,紧接着一物从高处掉落,发出当的一声。

    薛冰馨定眼一看,从上面掉落的赫然是李福达的那把长剑,不过从她的角度,看不到山岩上面的情况,不知李福达到底被炸死了没。

第1147 福达授首,俺答发狂

    薛冰馨纵身跳下马背,舒展身段,如同一头灵活的母豹一般攀上了那块离地面十几米高的凸出巨岩,同时拔刀在手凝神戒备。

    刚才手雷爆炸的烟气还没完全散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硫磺味儿,巨石的表面被炸出了一个浅坑,可见爆炸的威力并不弱,但是附近并未发现李福达的尸体。

    薛冰馨蹙了蹙柳眉,一双淡蓝色的美眸仔细地搜索着四周,很快便在岩石附近一处草丛发现了一滩血迹,而且周围的草木有被压过的痕迹,很明显,李福达虽然没被当场炸死,但肯定也被炸伤了。

    薛冰馨辨别了一下方向,腾身便追了过去。

    这座山峰上的植被并不茂盛,而且十分陡峭,没点本事还真没办法在上面攀登,薛冰馨的轻身功夫不俗,依旧得小心翼翼,要是一着不慎摔下去,非死即伤。

    正所谓困兽犹斗,受了伤的猛兽反而是最危险的,李福达一身功夫深不可测,尽管目前已经受了伤,但是薛冰馨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边追踪,一边打醒十二分精神提防着。

    约莫半个小时后,薛冰馨终于攀上了山峰的顶部。此时已经将近正午,阳光直照而下,站在山顶上往下看一览无余。薛冰馨举目扫视,很快便发现一条人影在山峰的北坡往下攀,身形于山岩和灌木之间时隐时现,于是立即纵身追了下去。

    薛冰馨一边追赶,一边暗暗心惊,李福达这老贼端的是厉害,受了伤竟然还逃得如此快,要是他身上没伤,自己恐怕已经追丢了。

    就这样一追一逃,两人很快便攀下了山峰的北坡,坡下是一片乱石滩,有山溪潺潺而流。李福达在乱石之间纵跃,都是右足发力,动作一拐一拐的,左腿显然受伤了,即使如此,速度还是十分迅速。

    此时两人间的距离不过二三十米了,薛冰馨从枪袋中迅速拔出了双管燧发手枪,卡嚓一声拉起了击锤,冷喝道:“站住!”

    李福达身形明显僵了一下,在一块大石头上站定,缓缓地转过身来,眼神极为恶毒地望来,当薛冰馨见到李福达此刻的样子,心里亦禁不住打了个突,莫名的头皮发麻。

    但见李福达此刻披头散发,浑身鲜血淋漓,最可怖的是他的脸,右边腮帮子血肉模糊,竟然连牙齿都裸露出来了,跟个电影里的终结者一般,估计是刚才被手雷里飞出的铁片铁钉之类把腮帮子的肉给削没了,看着十分瘆人。

    “李福达,你无路可逃了,束手待毙吧!”薛冰馨举枪指着李福达,一步步地接近。

    其实燧发手枪的有效射程很有限,顶多也就十来米而已,超过这个距离,无论威力,还是准头都很有问题,此刻薛冰馨和李福达之间的距离将近有三十米,所以冰妞儿纯粹是靠吓唬,不过,李福达显然并不清楚这些,似乎被吓唬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底凶光闪烁,也不知在打什么注意。

    当薛冰馨来到李福达身前十米以内,顿时心中大定,正打算扣动板机,李福达却是手腕一抖,三道黄芒滋滋滋的激射而出,直奔薛冰馨的上三路而去。

    薛冰馨急忙一个铁板桥,身体后仰弯成一个拱形,险之又险地避过三枚袭来的铜钱,同时顺势来了个后空翻。

    叮叮叮……

    就在薛冰馨后空翻刚落地,又是三枚铜钱刚好击在她之前站立的石头上,激得火星乱四溅,要是冰妞儿刚才动作稍慢半分,下身恐怕就中招了。

    李福达见偷袭失败,不由大恨,斜地里跃出,试图继续逃跑。薛冰馨脸罩寒霜,抬手便是一枪,砰,子弹掠着李福达的手臂一侧飞过,划出一道血痕。

    卡嚓,薛冰馨拉起击锤正准备开第二枪,忽然眼前一花,斜地里飙出来一条人影,拦住了李福达的去路,赫然正是谢二剑。

    “二哥!”薛冰馨不禁脱口而出。

    谢二剑对着薛冰馨点了点头道:“薛参将,李福达可否交给二哥料理?”

    薛冰馨犹豫了一下,把举着的燧发手枪放下,点头提醒道:“好吧,不过二哥要小心些,李福达这老贼的身手相当了得。”

    “某家正想会一会他。”谢二剑淡道,目光冷然地望向李福达,浑身上下散发出无穷战意。

    谢二剑和李福达无疑都是绝顶高手,而高手通常都是高傲的,也是寂寞的,人生难得一知己,人生同样难得一对手!

    谢二剑早就想跟李福达一较高下了,可惜虽然相遇了数次,均没有正面单打独斗的机会。如今谷口的战斗已经成定局,所以当谢二剑得知薛冰馨独自追杀李福达时,他立即便尾随追踪而来,一来是放心不下薛冰馨的安危(毕竟是妹夫的女人),二来是想亲自会一会李福达。

    李福达恶狠狠地盯着谢二剑,眼中生出了浓烈的战意,他也是早就想跟谢二剑较量一番了,奈何神机营太生猛了,而且全员配备燧发枪,所以连续两次相遇,他李福达都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儿,就别提多憋屈了。

    谢二剑生性不羁,不羁者通常都是精神上的贵族,他不屑于取巧,不屑于占便宜,见到李福达空着手,于是把燧发枪和腰刀都扔到一边,显然要空手与李福达较量,堂堂正正地赢。

    李福达脸上露出一丝狞意:“小子,你这是找死,既然如此,那老夫便成全你。”说完腾身而上,快如电闪地劈出一掌。

    “来得好!”谢二剑沉腰坠马,右掌一翻便架住了李福达一掌。

    只见两人你来我往,劈里叭啦地过了十几招,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薛冰馨在一旁观战,不由暗暗吃惊,谢二剑的身手她当年是领教过的。

    当初赵全在山东发动矿工王堂造反,那场暴乱薛冰馨也参与了,在肥城隔马山招揽一名山贼时,薛冰馨和孙才两人联手跟谢二剑打了一架,当时还占上风来着,而现在观谢二剑出手,明显比当年强得太多了,难怪说谢家兄弟几个,要以谢二剑的习武天赋最高,这种进步的速度实在太惊人了。

    且说谢二剑和李福达两人你来我往地战了几十个回合,忽然两人同时暴喝,双掌蓦地相击数次,发出嘭嘭嘭的三声巨响,紧接着两人同时往后飞跌开去,李福达落地后脚步踉跄,扑通的跌倒,随即萎顿于地,原来胸口挨了谢二剑一脚。

    谢二剑腾腾腾的后退了数步,倒是站稳了,不过脸色憋得通红,双掌更是殷红如血,良久才呼出一口浊气来。

    “赤阳掌果然名不虚传,不愧是元末第一猛将张定边之后,长江后浪推前浪……哇!”李福达说着喷出一口鲜血。

    谢二剑捡起地上的腰刀,淡淡地道:“李福达,你很强,是我至今遇上最强的对手,假如你腿上没伤,我未必是你的对手,如果仅是江湖恩怨,我今天会放你走,不过,现在是两国征战,而你李福达是汉奸,是反贼,所以饶你不得。”

    刷……

    刀光一闪而过,李福达的头颅便滚落于地,鲜血染红了山溪。

    李福达此人终其一生都在造明朝的反,前后数次被官府抓住,次次都神奇地逃脱了,最后甚至还当上了大明边军的高级将领,其经历比戏剧还要戏剧,而今日,这位明史上号称不死小强的弥勒教首终于死了,他造反的一生也画上了句号。

    谢二剑脱下李福达的衣衫把头颅包好递给薛冰馨,后者摇了摇头道:“李福达是二哥杀的,这份功劳自然也是二哥的。”

    谢二剑不由暗暗感叹自己那妹夫的眼光毒辣,弄回家里的几位不仅国色天香,而且都是品性上佳的女子,笑了笑道:“薛参将拿着吧,你比二哥更需要这份功劳,更何况刚才我要是没出现,李福达已经被你开枪打死了,这是你应得的。”

    薛冰馨依旧摇头拒绝了,她也是个精神上的贵族!

    谢二剑皱了皱眉道:“那行,就当是二哥送你的入门贺礼,你要是不收,那就是不给二哥面子,以后也甭叫我二哥了。”

    薛冰馨脸上一热,话说到这份上,这份功劳不拿是不行了,只好接过李福达的首级,飒爽地拱手一礼道:“那小妹便谢过二哥了。”

    谢二剑这才放缓了神色道:“一家人客气什么,走吧,谷口那边应该也差不多结束了。”

    当薛冰馨和谢二剑两人翻山回到谷口,那边的战斗确实已经接近尾声了,鞑靼骑兵的主力几乎被全歼,只逃掉了三四千人,剩下的被分割成一块块不断蚕食,眼下只剩一两千人在顽抗,覆亡只是迟早的事。

    而山谷中的鞑靼本部贵族们,除了少量遁入了大青山中,剩下的全部被俘虏,包括宰桑禄东赞等一批高级官僚全成了阶下囚。

    “大当家,抓到李福达了没?”见到薛冰馨返回,赵虎等山寨的弟兄立即围了上来询问。

    薛冰馨举起血淋淋的包袱道:“李福达的首级在此!”

    山寨一众弟兄顿时齐声欢呼,赵虎更是红着眼道:“大当家,李福达那狗贼的尸身在哪儿?老子这就去把他大卸八块,替老薛报仇雪恨。”

    薛冰馨摇头道:“老赵,算了吧,李福达已经死了,老薛的仇也算报了,戮尸泄愤不是英雄好汉所为。”

    赵虎闻言这才作罢。

    战斗又持续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完全结束了,所有顽抗的鞑靼骑兵全部被斩杀,接下来便是打扫战场了。

    当夕阳西下时,战场也打扫完毕了,经过清点,这一战明军总共斩杀九千余人,俘虏土默特本部的贵族,以及各级官僚家眷五千多人,解救出两万多名汉奴,同时还斩获了牛羊十数万头,战马超过万匹,绝对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不过此战明军的损失也不小,毕竟鞑靼骑兵的战力摆在那,可不是泥糊纸扎的,大同军阵亡一千五百多人,带伤者超过五千人,其中三百多人重伤,而榆林军更惨,阵亡超过了两千人,带伤者近七千,其中五百多人重伤。

    两支人马合起来死了近三千多人,伤者过万,如此一比较,这场胜利顿时失色不少,当然,这一战的意义在于把俺答的老窝给端了,土默特的贵族官员全部被包圆,其中还包括了俺答的可敦,对俺答的打击之沉重就可想而知了。

    战果清点完毕后,谢二剑立即写了一份战报派人加急送去给除晋。

    嘉靖六年三月初十,徐晋正率着五万北伐主力缓缓地向察哈尔汗庭推进着,中午时份,谢二剑的捷报就送到来了。

    徐晋看完谢二剑那份捷报,不由欣喜若狂,因为战果比他预想中要大得多,连正室老婆都被抓了,俺答该抓狂了吧!

    徐晋立即写了一封回信,命令谢二剑等人马上撤兵,带着俘虏撤回杀虎口关城,以防俺答的疯狂反扑,与此同时,徐晋还命令五万主力大军停止前进,前队变后队,后队变前队,迅速往滦河“之”字湾的要塞撤退。

    徐晋之所提前率主力北进,目的就是为了转移俺答的注意力,给谢二剑和薛冰馨他们打掩护,现在那边已经成功抄了土默特的本部,战略目的达到了,徐晋自然不会再傻到继续北进,与俺答的二十万大军迎面硬撼,此时不撤,更待何时?

    徐晋这一撤退,消息很快就传到俺答那儿了,俺答不由傻了眼,仗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啊,徐晋这小了搞什么飞机呀,咋走到一半又撤了,莫非消遣老子不成?

    然而,就在徐晋后撤了数个时辰之后,俺答终于收到了土默特本部被明军抄了的消息,当场狂喷一口鲜血,差点便直接晕死过去。

    “呀呀呸,徐晋狗贼,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也!”俺答就像一头受了伤的野狼般仰天咆哮,当即下令麾下第一猛将巴泰率兵十万大军西去,誓言要把抄了自己老巢的那支明军全部杀死,统统挫骨扬灰。

第1148章 群殴

    三月十二日清晨,薛冰馨从一处帐篷中行了出来,之前中了李福达毒沙掌的厉曼纱昏迷数天后,今日终于苏醒过了,也算是捡回了一条命,薛冰馨刚刚探望了她。

    片刻之后,只见雷钧搀扶着厉飞沙走出帐篷,来到了薛冰馨跟前。厉飞沙也中了李福达的毒沙掌,不过他的内伤要轻很多,解了掌毒之后便基本无大碍了,将养一两个月就能痊愈,而她妹妹厉曼纱的内伤严重,没有一年半载怕是好不起来了。

    厉飞沙向着薛冰馨拱了拱手,感激地道:“薛当家对在下兄妹有数次救命之恩,在下感激不尽,他日若有猜遣,厉某定然万死不辞。”

    薛冰馨淡然道:“厉当家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小女子有些话便直言吧,朝廷若有意招安,厉当家意下如何?”

    厉飞沙和雷钧对视一眼,面有难色地道:“厉某手下的弟兄都是绿林好汉出身,过惯了无拘无束的日子,怕是不肯归顺朝廷的,薛大当家,实在对不住了,若是其他事,厉某都可以一口答应你,唯独这件事不行,抱歉!”

    薛冰馨闻言也不意外,官匪天生就是死对头,混马贼这一行,谁名下没有案底,自然都担心归顺朝廷后会被秋后算账,只要还能逍遥自在地当山大王,谁肯给朝廷卖命啊,假如不是那个坏蛋,自己恐怕也不会归顺朝廷呢,所以摆了摆手道:“无妨,正所谓人各有志,小女子尊重厉当家的选择,不过日后小女子是官,厉当家是匪,兵戎相见时,小女子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雷钧皱起浓眉道:“大当家是大明的官,而这里是鞑子的地盘,咱们不祸害大明百姓,何来的兵戎相见?”

    “这里很快就是大明的地盘了。”薛冰馨淡道。

    薛冰馨的语气中带着一种自信,还有淡淡的自豪,感情在冰妞儿的心目中,就没有自家男人做不成的事,只要他想做的话。

    厉飞沙面色变了变,暗暗吸了一口冷气,看来大明这次北伐的胃口不小啊,莫非是打算吞并整个鞑靼?朱元璋和朱棣这两位雄主都做不到,现在的嘉靖能做得到?

    厉飞沙深表怀疑,他沉声道:“薛大当家,若是真有兵戎相见之日,厉某退避三舍便是了。”

    薛冰馨把话都挑明了,见厉飞沙依旧坚决不肯归顺朝廷,于是便也不再强求,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开,结果刚走出不远,便见三当家赵虎骑马奔了过来,神色古怪地叫道:“大当家,不得了,那边打起来了。”

    薛冰馨愕然问道:“谁跟谁打起来了?”

    “榆林军和大同军那帮丘八呗,嘿,估计都快见血了,姓余的和姓裴的都是火爆性子啊,有好戏看了。”赵虎嘿笑着道,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薛冰馨蹙了蹙柳眉,寒着俏脸问道:“在哪?”

    “那边!”赵虎往山谷中一指,如今土默特的那些俘虏,还有斩获的牛羊牲口都还圈禁在山谷之中呢。

    薛冰馨立即翻身上马往山谷中跑去,赵虎也连忙策马跟了上去。

    当薛冰馨策马进了山谷,远远便见到两支人马相互对峙着,彼此剑拔弩张,互相戳指叫骂,亲切地问候对方的祖宗十八代,还叫嚣着要跟对方的老娘发生负距离的关系,总之就是不堪入耳。

    场中,十几名五花大绑的土默特贵族官僚战战兢兢地跪在草地上,一脸的生无可恋,而就在三名俘虏的跟前,大同总兵余林生双手抱胸,不可一世地昂着头,一脸冷笑地斜睨着对面的榆林总兵裴行谨。

    裴老痞双手叉腰,一对瞪圆了的牛眼丝丝地释放着森冷的杀气,同样不可一世地昂着头,下嘴唇都翘得包住上嘴唇了。

    两人越凑越近,身体都碰到一块,就差脸贴着脸,双方的亲兵还一个劲地给自己的老大呐喊助威,火上浇油。

    “老赵,这到底怎回事?”薛冰馨翻身下马,沉声问。

    赵虎嘿笑道:“还能有啥事,抢俘虏呗,都是功劳啊,这些丘八不抢才怪。”

    原来前些天不是抓了五六千土默特的贵族官僚吗,在抓捕过程中了,自然会出现合力抓获的情况,有时这个俘虏刚好被榆林军的兵卒叉住了脖子,同时又被大同军的军卒揪着了裤头,于是大家便扯皮了,都说是自己先擒获的,让对方撒手!

    由于当时还是战时,双方还顾全大局,暂时放下了争议,就当是大家共同擒获的,现在仗打完了,准备在功劳薄上记功了,于是矛盾就集中爆发了。

    此刻,十几名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土默特贵族官僚就是有争议的俘虏,要知道余林生和裴行谨都是不肯吃亏的主儿,还特别护犊子,彼此互不相让,便演变成如今的局面。

    薛冰馨闻言不禁又惊又怒,这两个王八混真会来事,前几天抢攻,现在又在抢功,真真岂有此理,而且两人都是总兵级别的高级武官了,竟然还亲自落场争俘虏,太丢份了,影响极坏。

    此时,场中两人已经胸膛贴着胸膛了,随后便你一胸,我一胸地互撞起来,撞得嘭嘭直响,场面不忍直视。

    余林生三十出头,正值壮年巅峰,而裴行谨已经四十多岁了,开始走直坡路,力气自然不及余林生,大家胸对胸地撞了几下,使的力气越来越大,最后裴行谨顶不住了,被撞得一个趄趔差点跌倒。

    “总兵大人威武,干趴裴老痞!”大同兵齐声欢呼叫好。

    裴老痞勃然大怒,一记老拳便砸在余林生的臂窝处,把后者打得是晃了几晃。

    “裴老痞,你他妈的敢先动手,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今日不把你打出屎来,就算你拉得干净。”余林生撸起袖子啪的便还了裴行谨一拳,正中胸膛。

    “草!”裴行谨破口大骂,扑上前便要海扁余林生,谁知后者身手敏捷,抢先飞起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弟兄们一起上,干他娘的!”裴行谨那些亲兵见到老大不是对手,立即一拥而上帮忙。

    余林生那些亲兵见状也破口大骂,同时呼啦地扑上前,寻着一个对手便开干,现在顿时秩序大乱。

    “统统住手!”薛冰馨厉声喝斥,可是谁听她的一个小娘们的啊,根本没人停手,互殴得不亦乐乎!

第1149章 解决了

    余林生和裴行谨两人动手互殴,麾下的兵也随即加入,现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最惨的是那十几名俘虏,就跪在两边人马中间,瞬时遭了无妄之灾,一会被大同兵拖向这边,一会又被榆林兵扯回那边,其间免不得挨些拳脚,倾刻间便鼻青脸肿,裤掉鞋丢,披头散发,惨不忍睹。

    “鳖打了,鳖打了,一人一半,二一添作五嚎不嚎?”一名俘虏用夹生的明国语哀号着打拱作揖,结果话音刚下,脑后便被拍了一刀,当场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两边的大头兵都打红了眼,连薛冰馨的话都不听,就更加不会听一名俘虏废话了。

    薛冰馨气得俏脸生寒,眼见两边的人马越打越疯狂,一开始还只是用拳脚,现在都开始动兵器了,尽管只是连着刀鞘拍,但照这样下去,抽刀砍人只是迟早的事,这帮丘八打红眼,还真干得出来的。

    薛冰馨一个纵身冲进入了场中,身段灵活地左右腾挪,很快奔到余林生和裴行谨旁边,冷喝道:“停手,都别打了。”说着左手一掌,右手一拳,使了个巧劲把余裴两人分开。

    然而余林生和裴行谨两人此刻都打出了一丝真火,虽然被分开了,但是马上又咆哮着扑向对方。薛冰馨见状也怒了,纵身一跃而起,一招左右双飞腿,分别踢中余裴两人的胸口。

    只听得嘭嘭两声闷响,余林生和裴行谨都闷哼了一声,腾腾腾地往后退出了数米,痛得脸色涨红。

    “让你们的人统统住手,否则军法处置。”薛冰馨冷着俏脸厉声斥道。

    余林生犹豫了一下,虽然没下令住手,不过也没再次扑上去,裴行谨却是揉着胸口骂道:“老子和余林生那小子的恩怨关你屁事,要你这小娘皮多管闲事,给老子滚一边去,否则连你一块儿揍。”

    余林生登时呲牙乐了,裴老痞也是气昏了头,大帅的女人你都敢揍,欠命长了是吧,我草,还真敢,裴老痞,我余林生敬你是条汉子,节哀顺变吧!

    此时裴行谨竟然真的挥拳向薛冰馨打去,后者满脸寒霜,气得玉牙紧咬,脚步一错,娇躯侧闪避过来拳,右肘快如电闪地由下往前一记抛肘,肘尖直接便挑在裴老痞的下巴。

    嘭,裴老痞只觉下巴一阵剧痛,差点便晕过去,脑袋往后一仰,脚步跄踉,摇摇晃晃便要栽倒,然而就在此时,薛冰馨已经纵身跃起,一记剪刀腿便夹住了裴老痞的脖子。

    余林生大惊,急忙叫道:“薛姑娘手下留情!”

    话音刚下,薛冰馨已经一拧纤腰,使出了一招死亡旋转,裴老痞扑通的一声被绞翻在地,要不是前者脚下留情,这货的脖子已经已经被绞断了,就跟之前那个刺杀徐晋的鞑靼神箭手一样的下场。

    瞬时间,四下里死一般寂静,两边的人马都停下手来,目光齐刷刷地望过来。

    只见薛冰馨那张俏脸冷若冰霜,一双长腿死死地锁住裴老痞的脖子,后者趴在地上,脸色憋得如猪肝,双手在地面无力地抓挠。

    “快放了总兵大人!”裴行谨那些亲兵这才反应过来,怒叫着围上来要救人。

    “保护大当家!”赵虎暴喝一声,率着山寨的十几名弟兄呼啦地冲上前,把薛冰馨团团保护在中间。

    薛冰馨冷冷地道:“老赵让开,本参将倒是要看看谁敢上前一步。”

    在薛冰馨冰冷的目光逼视之下,裴老痞那些亲兵还真的不敢上前了,都担心这冰块一样虎逼娘们儿脚上一用力,自家老大的脖子就嘀得的一声,去找阎罗报道了。

    “真是救苦救难的女菩萨啊!”那十几名饱受摧残的俘虏一脸感激和崇拜地看着薛冰馨,啧啧,这剪刀腿厉害!

    “咳咳,薛参将,裴老痞脸色发紫了,赶紧松一松,要不然就要死人了。”余林生轻咳两声提醒道,暗暗庆幸自己刚才没有犯冲,要不然此刻躺下的就是自己了。

    薛冰馨略略松了松力道,裴行谨顿时像濒死的鱼般张大嘴呼呼地急喘,发紫的脸也变回了通红,良久才平复下来,羞怒地喝道:“臭……快松开老子,老子是总兵,你只是个参将,竟然敢殴打上官,想造反不成!”

    裴老痞本来想骂臭娘们的,但显然也被薛冰馨的彪悍吓怵了,话到嘴边立即又咽了回去。

    “我呸,你算哪门子上官,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能管我们大当家的就只有靖国公徐晋,你算个屁!”赵虎呸了一口道。

    薛冰馨瞪了赵虎一眼,冷冷地道:“裴老痞,还打不打?”

    裴行谨这货虽然浑,但也不是白痴,此刻被人家捏住了小命,如何还硬得起来,况且对方又是大帅的女人,告状肯定是告不入的,只能服软道:“不打了,不打了,薛参将大人有大量,您就把老子当个屁给放了吧。”

    余林生不禁暗道,我草,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刚才老子还敬你裴老痞是条汉子,敢敢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

    薛冰馨暗啐了一口,裴老痞的外号起得还真是不错,这混账就是个老痞子,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不过人家这种话都说出口了,冰妞儿也只能松开了双腿,裴行谨这货狼狈地爬起来,猛地深呼吸了几口气,始觉空气的宝贵。

    这时,谢二剑和戚景通终于也闻讯赶来了,见到眼前的情景都有点不明所以,前者疑惑地问道:“薛参将,到底发生什么事?”

    薛冰馨一指那十几名俘虏淡然道:“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余总兵和裴总兵对这些俘虏的分配有点分歧,现在已经解决了,一人一半。”

    余林生连忙道:“对对对,已经解决了,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哈。”

    裴行谨眼珠一转,也连忙搭话道:“没错,都解决了,一人一半,万分感谢薛参将居中调停。”

    余林生这小子自不必说,裴行谨这货虽然脾气臭,但也是个精明货色,吃硬不吃软,明白薛冰馨不好惹后,态度立即来了个一百八度的大转弯,不仅顺着薛冰馨的语气,还顺便送出一记香屁,果然是个能屈能伸的老油条。

    戚景通扫了一眼那十几名鼻青脸肿的俘虏,不由牙痛地咧了咧嘴。

    既然双方都说问题解决了,谢二剑自然也懒得再去理,取出一封公文道:“刚刚收到大帅的回复的公文,大帅任命本人为西路军副将,并命我等立即携带俘虏撤回大同杀胡口关城。”

    余林生和裴行谨连忙凑了上前接过公文一看,见到上面确实加盖了平虏大将军印,于是便向谢二剑行礼道:“属下参见副帅!”

    徐晋这次北伐的头衔是奉天征讨平虏大将军,即是主帅,而副将即是副手,相当于副帅,仇鸾本来也是这次北伐的副将,如今已经被撤职待罪了。

    谢二剑收起公文揣入怀中,淡道:“事不宜迟,你们且各自回去准备,两个时辰后必须开拔,不得能误。”

    余林生和裴行谨一声得令,便各自回营传令打包撤军。一个时辰之后,大军启程开拔,往大同古北口方向进发。

    然而由于伤兵太多,再加上携带了大量的俘虏和牛羊马匹,大军行进的速度并不快,直到第二天傍晚才走了两百里左右,距离杀胡口起码还四五百里。

    此时眼看就要天黑了,谢二剑正待下令扎营休息,雷钧却骑着一匹快马从东边赶来了,并找到了薛冰馨说了几句话。

    薛冰馨听完后面色大变,原来昨日大军开拔撤退之前,厉飞沙等人也离开往东而去,他们的山寨在和林一带,位于杀胡口西北边一百多里的地方。

    然而正当厉飞沙他们行到半路却碰上了留守山寨的弟兄和老弱妇孺,一问才得知俺答竟然派了十万大军气势汹汹地杀来了,一路上还顺手扫平了不少马贼,所以留守山寨的弟兄便连夜带着老弱妇孺西逃。

    厉飞沙一琢磨,觉得这十万鞑靼骑兵是冲着明军来的,于是便派了雷钧快马加鞭返回,向薛冰馨示警。

    薛冰馨不敢怠慢,立即找到了谢二剑报告此事。谢二剑和戚景通闻报后亦是变了面色,十万鞑靼骑兵啊,就凭他们这点人如何能抵挡得住。

    “完了,杀胡口是去不成了,赶紧找个易守难攻的地方扎营准备迎战吧。”裴老痞艰涩地吞了吞口水道。

    余林生此刻亦禁不住后背汗涔涔的,此刻他们加起来也没有四万人,还有大量的伤兵,如何是十万鞑靼骑兵的对手,更何况带带着那么多俘虏、汉奴和牛羊,一旦跟十万鞑靼骑兵相遇,后果不堪设想。

    谢二剑和戚景通倒是要冷静得多,这两年多来,他们无数次在绝境中游走,什么风浪没见过,意志早就坚如磐石了。

    谢二剑顺速取出那份自制的地图,很快便敲定了一条行军路线,冷静地道:“杀胡口是回不成了,榆林又太远,咱们去香山!”

第1150章 鞑靼第一勇士

    巴泰是俺答麾下的第一猛将,也是已故博迪大汗所封的鞑靼第一勇士,巴泰只是他的大名,其实他还有一个更加广为人知的小名——巧拿忽。

    巧拿忽是鞑靼语,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狼孩,没错,巴泰就是一名狼孩,顾名思义就是狼的孩子,据说他被养父在狼窝中发现时已经三岁了,全靠吃母狼的奶水和生肉长大,更有传言说他就是人狼杂交的产物。

    总而言之,巴泰在三岁之前都生活在狼窝中,与狼群共处,靠吃生肉喝狼奶活下来,所以他生吃人心的做派,有可能并不是为了哗众取宠博取凶名,而是因为真的喜欢吃。

    巴泰的养父是土默特旗下某个部落的老牧民,在狼窝中发现他后便带回家里抚养,然而,估计是错过了最佳的学走路和学说话的年龄,十岁之前巴泰都还是用四肢走路,直到十二岁才学会了直立行走和说话,不过依旧口齿不清。最让其养父苦恼的是,巴泰的性情暴躁,而且食量越来越大,曾多次发狂咬死家里的牲畜,关键这小子力气十分惊人,发起狂来十几个大汉都制他不住,所以部落里的人,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害怕他,要赶他走。

    正好那年俺答招募勇士,巴泰的养父便抱着试一试的心理把巴泰领去应招,结果十八岁的巴泰在俺答的面前生生把一匹马提起来撕裂了,瞬时惊呆了在场所有人。俺答二话不说便把巴泰收到了麾下,之后几年,在讨伐北方的兀良哈时,巴泰表现神勇,连杀兀良哈十几名将领,还生吃他们的心肝。

    自始巴泰名声大噪,被封为鞑靼第一勇士,人人谈之色变,凶名能止小儿夜啼的那种。

    如今土默特本部被抄,俺答暴怒之下便派出这位猛人率十万骑兵西去,誓要将偷袭土默特本部的明军全部杀死,统统锉骨扬灰。

    话说这个巴泰确实凶猛,率着十万大军离开了察哈尔汗庭,一路往西疾行,所过之处,盘踞在周边的马贼盗匪均被他一扫而空,而且还不怎么耽搁大军的行程。

    厉氏兄妹麾下留守山寨的弟兄也是见机逃得快,要不然也是全寨屠灭的下场,而且,据说那些被扫平的山寨头目,心肝都被巴泰拿来下酒了。

    ……

    午后,草原上空阳光明媚,被马群践踏过的牧草一片狼藉,随地可见马粪、牛粪和羊粪。

    此时有两骑鞑靼斥候由东往西追踪而至,他们停在一坨看上去十分新鲜的马粪旁边,其中一人翻身下马,毫不犹豫地伸手往马粪上捞了一把,又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喜道:“还是热的,明军应该就在前面不远。”

    当下,这位仁兄甩掉了手上那块新鲜**的马粪,然后纵身上马,与同伴沿着马迹加速追去,约莫追了二三十里,前方出现了一条浑黄的大河,滔滔的河水由北往南而流,正是黄河没错,过了黄河就是鄂尔多斯万户的地盘——河套平原了。

    两名鞑靼斥候看到黄河边上休闲地吃着草的数千匹马,先是一喜,接着便迷惘了,因为这里只有马匹,根本看不到一个明军,再仔细一看,部份马匹的背上竟然还驮着两只羊,又或者两头小牛,一边一头。

    “不好,中计了!”

    两名鞑靼斥候这才恍然明白,这是明军施的诡计把他们引往错误的方向啊,难怪地上既有马粪、也有牛粪和羊粪,敢情狡猾的明军用马驮着牛羊,该死,明军的主力肯定往其他方向逃了。

    两名鞑靼斥候急急重新上马,拔转马头往回飞驰,一直跑了五十多里地,终于见到了巴泰将军所率的十万骑兵主力。

    “可恶,明军,狡猾,嗷呜!”这位鞑靼第一勇士巴泰将军听完两名斥候的回禀,瞬时气得像野狼一样嗷叫咆哮,狭长阴鸷的双目,快裂到耳根的血盆大口,让人见之发怵,那两名斥候此刻便怕得趴在地上哆嗦。

    “找到,天黑前,否则死!”巴泰左手右手分别扼住两名斥候的脖子,像老鹰抓小鸡般提起来,又狠狠地扔在地上。

    “是,巴泰将军,属下定然在天黑之前找到明军的踪迹。”两名斥候屁滚尿流地爬起来上马离开。

    “明军,狡猾,统统死!”巴泰咆哮着一拳打在旁边一匹马腹上。

    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哼,那匹马竟然被他打得翻了个四腿朝天,然后哇哇地吐血,四肢抽搐了片刻便不会动了,眼耳口鼻还在往外渗血,而且屎尿失禁,真的连屎都打出来了。

    旁边的亲兵和鞑将们都吓得噤若寒蝉。

    这时巴泰忽然双目闪过一道诡异的绿芒,他仰起头望向东南边,像狗一样吸了吸鼻子,又咧开大嘴吐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一指道:“明军,东南,追!”

    估计是声带发育不全,又或者语言中枢出了问题,巴泰说话都是简单的一两个字,最多不会超过三个字,不过大家似乎对他的判断深信不疑,立即往东南边追去。

    不知是巧合,还是巴泰真的有着狼一样敏锐的嗅觉,往东南方向八十里左右就是陵水下游,此刻谢二剑正率领明军渡河呢,所有俘虏和牛羊都已经送到对岸去了,约莫剩下五千大同军还没过河。

    “快跟上,一个跟着一个,都他玛的打起精神来,站稳了,别掉到水里喂王八,水深浪急,老子可没本事救你们这帮兔崽子。”

    大同总兵余林生亲自站在浮桥的桥头督促麾下赶紧过河,鞑靼的十万骑兵近在咫尺,这小子也焦急啊,也不知疑兵之计管不管用,要是鞑子不上当,这时候追上来,自己这五千还没过河的弟兄就死翘翘了。

    好在有惊无险,半个时辰之后,剩下的大同军全部都成功渡河了,谢二剑悬着的心也随即落地,命令毁掉浮桥,趁着太阳还没下山继续赶路东进。沿着陵水往上游行约莫三百里就是香山了,如果一切顺利,在香山稍事休整,然后再沿着陵水往上游一百多里就能抵达杀胡口关城了。

    话说自从三月十三那天收到雷钧的示警后,谢二剑便马上更改了行军路线,由东进改为往东南,同时派出一百人驱赶五千匹马,还驮上两千头牛羊往西去,一路上故意留下明显的痕迹,以误导鞑子的斥候。

    结果鞑子的斥候果然上当了,还以为明军要渡过黄河逃往榆林呢,结果当他们追至黄河边上,只发现了那批牛羊,而负责赶马的一百名神机营悍卒早已经一骑双马,兜了个大圈逃回陵水畔跟主力会合了。

    且说明军成功渡过陵水后继续赶路,就在他们离开半个时辰左右,鞑子的追兵就到了。

    此刻正是夕阳西下,余晖把陵水近三十米宽的河面染得金蛇乱舞,滔滔河水汹涌西去数十里,最终注入黄河。

    “巴泰将军,明军肯定是搭浮桥逃过河了!”一名鞑将指着河边残存的木桩,小心翼翼地道。

    巴泰盯着宽阔的河面,胸口急剧起伏,喉咙里发出野兽护食时那般的低呜声,良久才吐出一个字:“追!!”

    于是乎,十万鞑靼骑兵便隔着陵水往上游急追而去,很快便见到对岸明军的踪影了,顿时人人欢呼磨牙,可惜隔着一条河,鞑子就算把牙齿咬碎也飞不过去啊。

    这时,对岸的明军自然也发现鞑子追来了,看着河对面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般的鞑子骑兵,明军上下都捏了一把冷汗。

    裴行谨那货艰涩地吞了吞口水道:“我的个乖乖,幸好咱们渡河了,要不然就惨喽,玛的,这些鞑子来得可真够快的,莫不成咱们的疑兵之计不管用?”

    薛冰馨亦是暗暗心惊,同时对于谢二剑的冷静果决佩服万分,就差那么一点点,成功躲过了鞑子十万骑兵的追击,当初要是稍微迟疑……

    谢二剑和戚景通此刻同样捏了一把冷汗,侥幸啊,要是刚才准备渡河时被追上,必然是全军覆没的下场,不过,强敌就在对岸,而且全是骑兵,谢二剑可不敢掉以轻心,下令加强看守俘虏的同时,全军不眠不休,连夜赶路。

    一路越往上游,陵水的河面便开始收窄了,幸而最窄处都超过十米,水也挺深的,鞑子的马根本趟不过河。

    有一次鞑子一支先锋骑兵利用机动性跑到明军的前头去,试图搭起一座浮桥,幸好谢二剑机灵,派出神机营的弟兄隔岸跟随,发现鞑子停下来搭桥,立即就在对岸开枪骚扰,甚至用马上佛郎机炮轰,成功数次挫败了鞑子搭浮桥的企图。

    三月十八日,谢二剑和薛冰馨等人终于率着明军抵达了陵水上游的香山,这时他们不能再走了,因为连日来赶路,早就人困马乏,关键那些伤兵再也经不起折腾,一路上重伤员已经挂了三四十个,再赶路的话,九百多名重伤员很有可能会报销一半。

    于是乎,谢二剑下令全军在香山扎营死守,所有俘虏也全部关押在香山上。

    幸好香山上囤积了大量的粮食,还有明军这次斩获了十数万头的牛羊,否则六七万人很快就能把香山吃垮掉。

    就在明军在香山驻扎下来的同时,巴泰也率着十万鞑靼骑兵抵达河对岸扎起了营帐。

    巴泰骑着马来到陵水旁,一对阴鸷的狼眼盯着河对面的山寨,咧开血红的大嘴狞道:“正好,一窝端!”

    此刻的河对岸,薛冰、岑蓝和谢二剑等人也正举着千里眼往对面观察,当见到马背上的巴泰时,薛岑二女都禁不住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仿佛看到一头骑在马背上的巨兽一般。

    没错,就是一头巨兽,巴泰不仅嘴巴奇阔,体形更是高大,比谢擎还要高上一两分,毛发旺盛,手背上淡黄的毛又浓又密,活脱脱就是一头进化未完全的野兽。

    “此人应该就是俺答麾下的第一猛将巴泰了。”厉飞沙面色凝重地道。

    话说巴泰率兵一路西来,还顺手扫灭沿途的马贼盗匪,厉飞沙无路可逃,无奈之下只好带着山寨的老少投奔了薛冰馨,所以此刻也在香山上。

    谢二剑皱了皱眉,他在鞑靼的地盘混了两年,自然也听说过这个巴泰,之前听闻此人生吃人心肝还嗤之以鼻呢,只以为是哗众取宠,博取凶名之举,不过此时一见,谢二剑却是信了,因为他从河对岸那巨怪的眼中看到了狼一般的眼神,那种眼神他太熟识了,草原上有很多狼,大青山中也有,这两年他遇到过不少。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可怕的对手,不过谢二剑丝毫不怵,狼他见得多了,也宰过不少,眼前这头叫巴泰的人狼自然也吓不倒他。

    戚景通舔了舔嘴唇狞笑道:“看来咱们抄了俺答的本部老巢,俺答真的抓狂了,竟然把麾下最强的战将派出来截杀咱们,甚至带走了汗庭的十万骑兵,嘿嘿,以大帅的一惯作风和手段,俺答这是分明就是自寻死路啊,无论如何,咱们都要把对岸这十万鞑靼骑兵拖死在此。”

    薛冰馨不由眼前一亮,对啊,俺答真是昏了头了,这个时候竟然分兵十万,夫君那家伙狡猾狡猾,怎么可能不趁机进攻察哈尔汗庭呢!

    谢二剑淡道:“老戚,大帅此时说不定已经拿下察哈尔汗庭了。”

    其实,咱们的靖大国公倒没有谢二剑说的那么神,不过,此刻他确实在进兵察哈尔汗庭的路上,而且前军已经抵达汗庭南边一百里地了。

    话说徐晋那天虚晃一枪,达到战略目的后便迅速撤回了滦河“之”湾的要寨,结果刚回到要塞不久,宣府总兵荆大楚便率兵两万赶到了,两军合兵一处便超过了七万人。

    很快,俺答派兵十万西去的消息也传来了,这意味着集结在察哈尔汗庭附近的兵力只剩下十万了。试问如此好的进攻机会,徐晋又岂会放过?在确认了俺答确实分兵十万西去后,徐晋便果断地下令大军开拨,再次往察哈尔汗庭进发,不过这次是玩真的了,大军行进的速度很快,两天便推进到察哈尔汗庭附近了。

    一场王见王的决战一触即发!

第1151章 春生,有雨

    三月中旬的京城春日融融,杨柳依依,天气越来越暖和,已经有了初夏的迹象,人们都换上了薄薄的春衫,但见京城各坊的大街小巷中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好一派政通人和的繁华景象。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间甚至能看到一些金发碧眼的西方面孔,他们都是远渡重洋而来的欧罗巴人,亦即是西洋人。

    自从大明解除海禁,开通海上自由贸易之后,西方便掀起了一股东漂“淘金”的热潮,越来越多的西洋人跑到大明做生意和游历,他们的足迹已经从沿海深入到内陆,而北京作为大明最繁华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自然成了西洋人心目中向往的圣地。

    这个时候的大明,毫无疑是全球最繁华富庶的国家,没有之一。

    这些西洋人背着包袱,手里牵着马,就像乡巴佬进了大城市一般东张西望,满眼的惊叹和崇拜,眼前的宏伟繁华深深地震撼着他们。

    周围路过的京城百姓显然对这些长相奇特的西洋人已经见惯不怪了,目不斜视地径直行过,有人甚至还皱眉低声嘀咕几句没见识的洋番之类。

    这时候的大明可没有“慕洋犬”,不像现代某些国人,见到白皮面孔便高看一眼,恨不得跪舔,相反,大明的老百姓在外国人面前都有着一种心理上优越感,君不见,除大明以外的人都被称之为夷人或洋番。

    尤其是近这几年,大明的国力蒸蒸日上,靖国公徐晋扫灭倭寇,驱逐西洋人,大明水师扬威南洋雄踞马六甲,还分别建立了南洋都护府和东洋都护府。大明立国一百五十多年,终于再次开疆拓土了,大明百姓的民族自豪感自然更加爆棚,其中一个最直接的表现就是边塞诗的兴起。

    前些年,大明的读书人还习惯了吟风弄月,伤春悲秋,现在开始流行边塞风了,还像雨后春笋般冒出了一批颇有名气的边塞诗人,颇有点盛唐的味道了。

    倘若这次徐晋北伐征服鞑靼,彻底解决掉北方这个心腹大患,那大明必然再现大唐盛世,令四夷宾服。

    “你嚎,请问这位兄台,大明银号在何处?”一名西洋人拦住一名过路的书生,熟练地拱手行礼问道。

    这名书生应该是国子监的学生,一袭秀才的玉色襕衫,头戴四方平定巾,腰间系着一柄长剑。现在边塞诗流行,书生们都喜欢给自己配带一把长剑充门面,试想一下,吟起边塞诗时,再把长剑拔出来花里胡哨地舞上几下,是不是更加有气势?

    “咦,你这西洋人倒是挺有礼貌的,不过抱拳的姿势大有问题,理应该如此,左掌右拳,右拳代表勇武,五指乃是五湖之意,左掌五指屈一指,代表四海,左掌掩着右拳,意思是侠不以武犯禁……”

    这位书生显然是个好为人师的家伙,喋喋不休地说了近十分钟,直到那名西洋人摆出正确的抱拳礼姿势,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那名西洋人脸上笑嘻嘻,心里却是玛玛屁,陪笑着道:“谢过兄台指正,可否告知在下,大明银号在何处,在下一行人初到京城,身上的现银花完了,打算取些现银住店。”

    话说建立银号是徐晋前两年提出的,如今已经落到实处了,全国十三个承宣布政使司均开设了大明银号,相当于央行,其下还有各种合资的民营银号,网点延伸至每个州县,模式跟现在的银行差不多,唯一的区别是存钱没有利息,还得交一定的保管费。

    所以普通老百姓肯定是不太愿意把银子存到银号里面的,毕竟全部家当加起来也没有几个子儿,但是有钱的地主官僚和商贩就不同了,特别是做生意的,扔带大量的货款赶路,一来太重,二来也不安全,存到银号里换成银票就方便多了,等到地头再找一家银号凭银票取银子,方便快捷,还安全,给点保管费很划得来。

    这些西洋人从沿海北上,近万里路途,也害怕中途被劫啊,所以把现银都存到大明银号里,国字头的银号还是让人比较放心的。

    此时,书生往东面一道:“沿此往东走过三个街口左拐,然后……!”

    只是书生的话还没说完,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忽然骚动起来,一骑快马飞奔而来,马上骑士一边策马一边高呼:“捷报!捷报!西路军于大青山下抄了土默特本部,斩首九千余级,俘虏俺答的可敦、宰桑等五千余人!”

    轰……

    瞬时间整条大街都沸腾起来,百姓欢呼奔走相告,那名书生立即跟喝了酒似的,兴奋得满脸通红,大喊大叫道:“我大明北伐之师又打胜仗了,又打胜仗了,哈哈哈,快哉快哉!

    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书生一边吟诗,一边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手舞足蹈地挥舞起来,那些西洋人不由傻了眼,纷纷后退开去,生怕被这个突然抽疯的书生误伤了。

    “吾有一宝剑,夜静匣中鸣。寒光照苍宇,剑气化流星……”

    “咳咳,兄台好诗好诗,兄台刚才沿此往东过三个街口左拐,接着又该如何走?”西洋人轻咳两声打断了书生的自嗨。

    那名书生不爽地还剑归鞘,冷哼道:“你这洋番好生不懂规矩,吾正诗兴勃发却被汝打断灵感,真真可恼!”说完便愤愤地大步离去,只留下那帮洋人在风中凌乱。

    …………

    夜色蒙胧,皎月初升,乾清宫养心殿中,嘉靖帝朱厚熜正心情美美哒批阅着奏本,这小子已经咧着嘴乐了一晚上。

    这也难怪,今日下午,嘉靖收到了从大同传回的捷报,说是西路军抄没了俺答本部老巢土默特,斩首九千余级,还把土默特万户的所有官僚贵族都包圆了,其中便包括俺答的可敦,另斩获牛羊数十万头,解救两万多名汉奴,真是一场大捷啊!

    此外,就连李福达这对反贼父子也授首了,正是喜事连连啊,试问嘉靖能不乐吗?

    此时的朱厚熜就好像打了十斤鸡血似的,只觉浑身上下都是劲,通宵批阅凑本都不成问题,不过,嘉靖就算想干通宵,也没那么多奏本给他批阅啊,毕竟送到御案上的奏本都是内阁挑选出较为重要的,其他微不足道的事,一般不会麻烦皇上,内阁自己就处理掉了。

    且说嘉靖干劲十足,运笔如飞,不知不觉间便批阅到最后一份奏本了,打开一看,发觉字迹有些眼熟,再一看署名,赫然见到“臣张璁奏上”这五个字。

    嘉靖愕住了,脸色渐渐变得复杂起来,张璁被贬已经快两年了,嘉靖都快要淡忘掉这个名字了,此刻忽然见到这个曾经熟悉的名字出现在自己的案头,不禁五味陈杂。

    嘉靖是个念旧的人,曾经把张璁视为心腹,当年要不是张璁牵涉到武定侯郭勋谋反一案,再加上张璁跟徐晋不和,嘉靖也狠不下心来把他贬出京去,毕竟张璁是大礼议中第一个支持他的臣子,而且当年张璁的一封《大礼疏》帮了他大忙,让他在最无助的时候,顶住了杨廷和等重臣施加的巨大压力,给亲生父亲兴王争得了名份。

    嘉靖默默地把张璁这份奏本读完,然后轻吁了一口气。张璁这份奏本反映了全国驿站所存在的弊端,建议进行全面整改,他所提出的问题一针见血,而且列出的整改方案也很有见地。

    嘉靖提起朱笔,在奏本上欣然地批下一行字:准奏,转送兵部与户部具议。嘉靖批示完后搁下朱笔合上奏本,伸了个懒腰喊道:“来人。”

    司礼监掌印太监常恩怀在门外闪了进来道:“奴才在。”

    “今晚内阁谁当值?”嘉靖问道。

    “回皇上,今晚是王(瓒)阁老当值。”常公公答道。

    嘉靖嗯了一声,又问:“对了,张璁现在何处任职,朕一时间忘了。”

    这位常公公不知是记性好,还是做足了功课,立即答道:“回皇上,张璁如今在山东济南府昌平驿任驿丞一职。”

    嘉靖皱了皱眉道:“张璁这份关于全国驿站整改的奏本很有见地,嗯,传朕旨意,即日起调张璁回京任职户部,着内阁明日具议此事。”

    常公公小心翼翼地道:“是,奴才这便派人通传阁。”

    嘉靖挥了军手道:“去吧!”

    常公公正要转身离开,忽然醒起一件事,停下来问道:“皇上今晚在何处安寝?”

    嘉靖沉吟了片刻道:“坤宁宫吧。”

    嘉靖本来是不喜吴皇后的,但是自去年以来,吴皇后竟然变得越来越乖巧懂事了,侍奉母后也尽心尽力,跟后宫其他妃嫔亦相处得十分融洽,所以嘉靖便对她渐渐改观了,临幸坤宁宫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然而奇怪的,嘉靖临幸次数最少的德妃近日怀上了,反而是吴皇后的肚子一直不见动静,至于之前流过产的淑妃也没怀上,估计是流产伤了身体,始终没有再怀上。

    且不说嘉靖如何摆驾坤宁宫,很快,嘉靖要调张璁回京任职户部的口谕便通传到内阁了,今晚在内阁值班的内阁辅臣正好是王瓒,王阁老对此丝毫也不意外,仿佛早有预料一般,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淡笑着说了两个字:“成了!”

    很明显,张璁的那份奏本能出现在嘉靖的御案上,正是王瓒在背后操作的,倘若内阁一直把持在金献民和廖纪这些护礼派手中,张璁的奏本是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嘉靖案头的。

    在这个阳春三月里,冬藏了两年的张璁终于积蓄够养份,迎来了重生的季节。

    前面便提到过,张璁是个十分擅长抓住时机的人,如今朝中有人照应,而他最忌惮的那个人又在鞑靼征战,他便果断抓住这个时机破土而出了。

    滋啦……

    一道电光划过夜空,闷雷声隐隐传来,刚才还明月高挂的天空竟然黯淡起来,乌云堆积,不久后便沙沙地下起一场中雨来。雨夜中,窗外的蛙声反而更加欢腾了,仿佛期待着盛夏的到来,春生夏长,夏天是成长的季节。

    此时此刻,距离京城北边千里之外的察哈尔汗庭上空却依旧皓月当空,俺答的汗帐四周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戒备相当森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就像绷根了的弓弦。

    今日下午,明军的前锋已经出现在汗庭南面百里之内了,大战一触即!

    此刻的汗帐内,一名形如枯木的老者就坐在俺答的对面,赫然正是大萨满。

    俺答神色复杂地看着对面的大萨满,眼神中竟然带有一丝敬畏。

    话说俺答当初派人追杀达赉逊时,被大萨满当面质问了,俺答一怒便命人把大萨满囚禁起来,并对外宣称大萨满要闭关辟谷十五天,本意是想活活饿死渴死他,结果十五天之后,大萨满竟然还活着,只是看上去有些虚弱。

    俺答这一惊非同小可,要知道负责看守大萨满的都是俺答自己的心腹亲信,绝对不会有人偷偷给大萨满送水送食物的,一个人不吃不喝十五天竟然还能活着,除了拥有神力,俺答还真想不出有其他解释。

    如此一来,俺答倒是不敢再对大萨满下毒手了,重新把他当成山神的代言人供起来,而大萨满也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辅助俺答。

    这时,俺答提起银壶给大萨满倒了一杯马奶酒,不动声色地道:“明军来了,徐晋生性狡诈,与之对阵,本汗心里也没底,大萨满可有妙计助本汗消灭来犯之敌?”

    大萨满微微睁开眼帘,那满脸的皱纹也跟着层层叠叠地联动起来,他竖起一根指头往上指了指。

    俺答皱了皱眉:“大萨满这是何意?”

    大萨满又竖起三根指头,用苍老而沙哑的声音道:“三日内,有雨!”

第1152章 未必是坏事

    嘉靖六年三月二十日,锡林郭勒大草原上空风和日丽,天空湛蓝如洗,这一日,徐晋率领的七万北伐大军终于抵达滦水上游,在距离元上都约莫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元上都即俺答的汗庭所在。

    这时,一支人马悄然登上了明军大营左侧三里许的一处高坡上,人数并不多,也就五六十骑左右,十分低调,为首者是一名年约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作书生打扮,生得唇红齿白,气质从容儒雅,赫然正是北伐大军主帅徐晋。

    “靖国公爷请看,那里就是我鞑靼汗庭之所在了,当年元世祖忽必烈大帝在此建城,是为元上都,您看,元上都北靠龙岗山,南邻滦水,放眼望去尽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气势是何其恢弘也,曾经便有汉人道士断言这里山环水抱,明堂开阔,朝案远近相宜,有王气升腾,乃龙兴之地也!”

    赤鲁不花眉飞色舞地介绍着,旁边的依萨娜也露出了自豪之色,插嘴道:“跟俺答开战时,还望靖国公约束好手下,不要毁坏城中的建筑,火炮更不要往城里面轰。”

    徐晋不置可否地举起双筒望远镜观察起来,旁边的监军黄锦倒是有些不爽了,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道:“哎哟,就这座破破烂烂的小城池也敢称恢弘二字?只是方圆二三里地的规模,跟我大明的普通府城差不多,与我大明南北两京相比,更是连提鞋都不配,轰烂就轰烂了呗,有什么好可惜的!”

    依萨娜不由暗怒道:“黄公公,你们大明今日的京城,昔日也是元大都,我们鞑靼人的先祖也曾统治整个中原,有什么好炫耀的。”

    黄锦这货出生在兴王府,乃世子朱厚熜的伴读太监,耳濡目染之下,肚子里还是有点墨水的,立即反唇相讥道:“那又如何,蒙元政权统治中原不过区区几十年而已,最后还不是被我朝太祖打得屁滚尿流逃出中原,呶,就是眼前这座元上都也曾被我大明攻占,并在此设了开平卫。”

    依萨娜顿时被反驳得哑口无言,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再理睬黄锦,后者则一脸的得意洋洋,像一只得胜了的斗鸡一样。

    徐晋不由无语,人们给宠物绝育,是为了防止宠物在发情期变得好斗,而太监这种生物恰恰相反,缺失了下面某个零部件后,反而变得更加好斗了,而且因心理失衡,通常性格阴暗变态,譬如明朝便涌现出一大批十分变态的权阉,厂卫中很多整人的酷刑就是太监发明的,不过黄锦还好,这货除了贪点银子,耍耍威风,倒是没有什么恶行。

    正所谓站得高看得远,徐晋此刻立足之处,通过望远镜能清晰看到远处的元上都。只见一座城池就筑在山脚下,规模确实也就方圆两三里许,城前地势开阔平坦,蒙古包一座连着一座,呈半月形拱卫着城池,数不清的旗帜迎风招展,一队队骑兵频繁往来,声势十分浩大,估计俺答把十万大军都集结于此了。

    “大帅,俺答这次倒是挺沉得气住嘛,咱们都来到眼皮底下了,竟然还没有动作,怪哉,莫不成他要等咱们首先发动进攻?”亲兵队长赵大头挠了挠大头疑惑地道。

    徐晋没有回答,收回望远镜,转头问赤鲁不花道:“据说俺答并不习惯住在城池里?”

    赤鲁不花点头道:“回靖国公爷,俺答从来不住在城池中,也不让麾下的将士住进城池中,他曾对手下将士说,只有猪羊才会被把自己圈禁起来,草原上的勇士就应该无拘无束地驰骋。”

    旁边一向不太说话的老丈人谢擎此时竟然开口赞许地道:“俺答此人倒不愧是名雄主,想当初蒙古骑兵是何等的强大,结果入主中原过上舒适的日子,短短几十年就把吃饭的本领给丢了,骑兵的战力直线下降,要不然也不会如此轻易被赶出中原。”

    “咱家倒觉得那是因为我大明的火器强大,乃骑兵的克星,蒙元哪里是对手,被赶出中原是理所当然的。”黄锦这货又抬杠了,不过谢擎本来就是个寡言少语的人,更何况也不屑和一名太监争论,闭上嘴不再言语。

    黄锦讨了个没趣,神色讪讪地轻咳了一声问徐晋道:“国公爷,这一仗该怎么打?”

    徐晋微笑道:“黄公公刚才都说了,咱们大明的火器强大,是骑兵的克星,先休息半天,明天直接大军压上,以堂堂正正之兵击之便是。”

    黄锦脸色微僵,只以为徐晋在揶揄自己,讪笑道:“话是这般说,可是鞑靼骑兵也不弱啊,而且兵力比咱们多,正面强攻恐怕不妥吧?”

    其实徐晋倒不是在揶揄黄锦,经过上次的绝地反击战后,不仅明军的士气高涨,徐晋自己也是信心大增,以明军目前的装备优势,以七万对战十万鞑靼骑兵,完全不需要束手束脚的,况且趁着俺答分兵十万,现在正是一举击破汗庭的最好时机。

    “谢将军,传本帅命令,全军准备明日清晨发动进攻。”徐晋直接对着谢三枪命令道。

    “得令!”谢三枪大声答道。

    黄锦这才明白徐晋并不是在揶揄自己,是真的打算跟俺答正面决战了。

    这时,只见徐晋又转身对着依萨娜问道:“依萨娜郡主,察哈尔本部那两名鄂托克考虑得如何?还有没有联系你?”

    依萨娜绷着脸摇了摇头道:“他们一定要见到门图。”

    徐晋冷然道:“那就让他们先见识一下我大明的枪炮之威吧,待我大军击溃俺答后,他们即使投降,本帅也见不得会接受。”

    依萨娜和赤鲁不花的面色均变了变,如果不是之前在绝地反击战中亲眼见识到明军火器的可怕,两人说不定会认为徐晋在蛤蟆打哈气——吹牛,不过亲眼目睹明军仅以五万人击垮俺答的十万骑兵后,两人倒是不敢有任何轻视之心了。

    赤鲁不花小心翼翼地道:“靖国公爷能不能再宽限几日?我们再联系他们劝说一二。”

    徐晋一挥手道:“明日开战,你们还有一晚上的时间,是降是战,都由他们去吧!”语气中透着一股强大的自信。

    赤鲁不花和依萨娜对视一眼,均缄默无语。

    “大帅小心,鞑子发现咱们了。”谢一刀忽然大声提醒道。

    众人抬眼望去,果然见到一支鞑靼游骑出现在里许外,约莫百来骑,估计是发现了山坡上的徐晋等人,正在试探着往这边靠近。

    “咱们回去吧!”徐晋拨转马头,在众亲兵的护卫之下返回营地。

    那支鞑靼游骑见到徐晋等人调头离开,倒也不敢追杀过来,因为这处山坡距离明军的大营很近,他们这百来人要是追杀上来,很容易变成送人头。

    这时日头已经偏西了,但见滦河中波光粼粼,金光闪闪,仔细一看,竟然有成群结队的游鱼浮出水面游动,密匝匝的万头涌动,鱼鳞反射着阳光,像无数金子在流淌一般,异常壮观。

    “哇,这河里竟然有这么多鱼,要是有鱼网就好了,今晚弟兄们可以加菜了。”赵大头舔着嘴唇谗道。

    黄锦却是高兴地道:“波光粼粼万点金,万鱼上浮来贺,这可是大大的吉兆呀,明日必然能打一个漂亮的大胜仗。”

    “呵呵,说的也是,还是黄公公有见识。”赵大头呵呵笑道,一众亲兵也是面露喜色,这也难怪,古人相信鬼神,看着眼前如此壮观罕见的景象,自然都以为是一种预兆。

    徐晋却是皱起一剑眉,万物皆有其理,他可不信什么吉兆凶兆的,鱼群上浮不碍乎是三种原因,一是觅食,二是趋温,三是趋氧。

    觅食就不用多解释了,所谓趋温,即是当水下的温度太低时,鱼会上浮到较温暖的水面活动,一般发生在春秋两季的上午,而趋氧则是因为溶解在水中氧气减少,所以鱼要上浮呼吸,这一般发生在下雨之前。

    眼下正是三月之下旬,午后的温度还是挺暖和的,晒了大半天的水已经很暖和了,估计鱼群不太可能是趋温,至于觅食,也没看到水面有食物啊……

    徐晋正琢磨着,谢擎忽然道:“估计是要下雨了。”

    “咦,何以见得?”黄锦好奇地问。

    谢擎道:“某家在鄱阳湖中打了一辈子鱼,出现这种情况,下雨的可能很大,若是加上蚂蚁成群结队往高处爬,一天之内,一场大雨肯定跑不了。”

    黄锦惊道:“那可大大的不妙啊,要是下起雨来,咱们的火器可就要糟糕啦!”

    赵大头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挠了挠大头嘀咕道:“这天要是能下得出雨来就见鬼了,不可能吧!”

    徐晋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龙岗山,淡道:“回营吧,其实下雨,未必是件坏事!”

    下雨不是坏事,难道是好事?一旦下起雨来,燧发枪即使有防雨装置,威力也会大打折扣,如果雨势太大,防雨装置失效,那燧发枪就变成没用的烧火棍了,佛郎机炮就更加不消说,即使是下一场小雨,也会打湿子铳的引线,彻底哑火。

    众人一肚子疑惑地跟着徐晋回到了营地,幸好,直到太阳下山,也没有下雨的迹象,天空中甚至出现了月亮和星星。

    夜渐深了,晚风轻拂,草原上虫声唧唧,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野狼的嗥叫声。

    明军的大营中灯火通明,轮值的巡哨门一遍又一遍地趁视着,神机营的一座营帐中,首席神枪手郭金雕正在擦拭着燧发枪的药池。

    老郭的表情十分专注,清理得也十分仔细,他用药匙把药池刮了一遍又一遍,把里面的药渣刮得干干净净的,然后还用药匙把布帛捅进药池使劲搅。

    粗燥的黑火药极容易结渣,一般放个十来枪,药池便会被药渣塞满,如果不清理干净,会大大降低燧发枪的发火率,另外,燧发枪的燧石也要经常打磨,要不同样会影响发火率。

    “嘿,郭老大又在给媳妇洗澡啊,捅得这么起劲,小心弄坏了。”一名换班的神机营弟兄掀帐走了进来,见到郭金雕在保养燧发枪,立即便猥琐地打趣道。

    “滚蛋!”郭金雕瞪了这货一眼,继续清洁枪管。

    那名弟兄嘿嘿一笑,在旁边躺下准备休息,忽然又侧过来对郭金雕道:“郭老大,有时我在想啊,咱们这燧发枪前装弹太麻烦了,要是能换成跟佛郎机炮那般,用后装弹,出枪的速度必然更快。”

    郭金雕淡道:“那是后装弹滑膛枪,芝儿小姐已经在试造了,据说增加了膛线什么的,射击距离能增加三倍,达到六百步,甚至更远!”

    “真的假的?什么时候能造出来?”帐内躺着的几名弟兄都弹坐起来震惊地道。

    郭金雕翻了个白眼道:“老子又不是芝儿小姐,哪知道几时能造出来。”

    “嘿嘿,话说芝儿小姐真是一个宝贝啊,她一个人就能抵得上咱们神机营了,不,是十个神机营。”一名弟兄感叹道。

    郭金雕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别的不是说,光就是芝儿小姐造出来的水雷和手雷便帮了大忙。

    卡嚓……

    郭金雕拉起了燧发枪的击锤,然后从弹匣里取出一粒纸弹,没错,就是纸弹,这是一粒定量纸弹,表面是用一层防水纸制成的纸筒,里面定装了火药和铅弹,使用的时候只要咬穿纸弹的底部,往药池中倒进少量火药,然后把纸弹整粒塞进枪管之中就能激发了。

    这种定量纸弹自然又是贺芝儿发明的,能大大提高装弹的速度,还能防潮防水,配合燧发枪的防雨罩,即使在雨天也能使用,当然,前提是雨势不大!

    郭金雕熟练地把纸弹填装好,盖上药池的盖子,又套上了防雨罩。

    明军燧发枪的防雨罩主要是用来罩住药池的燧石部位的,只要药池不被雨水打湿,便能顺利击发,当然,如果雨势太大,雨水用枪管流进来,那就没办法了。

第1153章 严阵以待

    轰隆隆——!

    一声闷雷滚过夜空,正在汗帐中睡得迷迷糊糊的俺答登时一个激凌,迅速地抓起枕边的弯刀一跃而起,大喝道:“快来人呀。”

    帐外立即哗啦啦地冲进来十几名亲卫,为首者紧张地道:“大汗,发生什么事了?”

    “本汗刚才似乎听到了炮响,可是明军前来偷营了?”俺答手执刀柄厉声问。

    一众亲卫不禁面面相觑,为首者小心翼翼地答道:“大汗,明军并没有偷营,刚才是只是打雷了。”

    “打雷?”俺答侧耳细听了一会,但闻外面虫声交织,一片祥和,果然没有异常,敢情只是虚惊一场,不由暗松了口气,不过马上又激动地大声道:“你刚才说什么,打雷了?”

    为首那名亲卫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道:“大汗,刚才的确是打雷,大家都听到了,属下可不敢胡说。”

    轰隆隆——!!

    话音刚下,天空中又传来一声闷雷,紧接着便是劈劈啪啪的声响,感觉有什么东西打在了汗帐的顶上,俺答面色一喜,快步奔出了帐门,顿时感觉到凉凉的水滴打在脸上,他抬头一看,发现本来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时已经变得黑沉沉的,月亮和星星都不知躲到哪了,零星的雨滴扑扑啪啪地落下来。

    俺答不由放声大笑:“哈哈,真的下雨了,真的下雨了,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哧啦……

    一道电光划破天际,紧接着,雨水便沙沙地落下来,密集的雨滴辟里啪啦地敲打着蒙古包,如同敲响了战鼓一般。

    “无所不能的山神呀,就让这场雨继续下吧,下得越大好,下得越久越好。”俺答向天高举着双手大声疾呼,这一刻,他是虔诚的。

    哧啦……

    又是一道电光划过,仿佛是山神听到了俺答的呼声,这雨果然越下越大,很快,积水便在低洼处汇成一条条小溪,哗啦啦地流淌。

    俺答心中狂喜,看来自己真是草原上的天命之子啊,他回头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大汗,现在黎明时份,估计还有半个时辰便会天亮。”亲卫首领答道。

    俺答弯刀一挥,大声道:“传令下去,全军马上集结,天亮后发起进攻。”

    “大汗,现在下着大雨啊,这个时候发起进攻怕是不妥吧?”亲兵首领不禁提出质疑道。

    因为下雨马蹄比较容易打滑,而且鞑靼骑兵所使用的弓均是以牛筋作为弓弦的,牛筋这玩意虽然便宜好用,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一泡水就变软,根本不能在雨天使用,所以下雨天其实对鞑靼骑兵也是不利的。

    不过相比之下,下雨显然对明军更加不利,因为明军的主要优势都在火器上,一旦火器失效,明军的战斗力将会遭到大幅削弱,而不能使用弓箭,对鞑靼骑兵来说,战力损失并不算大,只要马在胯下,刀在手上,他们便还是强大的鞑靼骑兵。

    所以在俺答看来,没有了火器的明军就是一头无牙老虎,更何况自己兵力占了很大的优势,如果这样还不能战胜明军,那简直就没天理了。

    此刻心情正好,对于亲卫首领提出的质疑,俺答并不是很生气,他淡道:“本汗等的正是这场雨,明军没有了火器之利,如何是我鞑靼骑兵的对手,速速传令下去,若误了战机,本汗要你的脑袋!”

    亲卫首领凛然应诺,立即传令下去,很快,十万鞑靼骑兵便在大雨中集结完毕,等候天一亮便会发动雷霆进攻。

    本来天空就下着大雨,这种天气摸黑发动夜袭是不太可能的,因为火把根本点不着,大家两眼一抹黑,弄不好就造成自相踩踏了,所以必须等天亮才能发动。

    此刻的俺答同样披挂戴甲,由亲兵层层保护在中间,大萨满赫然也在,这个老头看上去像根枯木,不过却出乎意料的硬朗,披着雨具立于雨中纹丝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雨还在下着,不过雨势已经有所减弱,此时俺答的心反而提了起来,一旦天亮之前雨就停了,那就一切都白忙活了,他转头望向大萨满,见到后者神色平静,一如既往地眯缝着一双老眼,不由稍稍放心来。

    天色终于渐渐亮起了,雨还在下着,俺答感觉自己体内的鲜血都在沸腾,他翻身上马,一挥大手,十万大军便在雨中向明军的大营方向驰去。

    这种雨天,即使是骑术精湛的鞑靼骑兵们也不敢放开了奔驰,因为马蹄真的会打滑,战马也是血肉之躯,要是崴了一只马脚就废掉了。

    明军的营地离得并不远,也就是十五里许,所以俺答很快便率着十万大军推进到明军阵前两三里地之外,此时,天色更亮了,沙沙的飘雨中,能清晰地看到对面明军的大营。

    可是当俺答看到明军阵前的情形时,心里不由打了突,因为对面的明军赫然已经摆好了阵势,当先一排是队形严密的刀盾手,刀盾手后面便是披着雨具的火枪兵,再后面则是密匝匝的长枪兵,更后面是炮阵,一架架火炮已经固定好,不过全部用油布盖着。

    雨,还在沙沙地下着,所有明军就那样静静地立在雨中,任由雨水顺着笠帽的边缘往下淌,雨滴敲打着佛郎机炮上面的油布,发出啪啦啦的声响,被打湿的旗帜低垂着,就跟所有明军一般,在雨中静默着,不过,浓烈的杀气却恰恰就在这种无声静默中不断地积聚,不断地升华……

    此时此刻,俺答的心仿佛在渐渐下沉,鲜血中的亢奋也慢慢沉寂下去,很明显,明军已经料到自己会冒雨前来决战,所以早就严阵以待了。

    这种被敌人猜透的感觉十分之糟糕,一瞬间,俺答竟然生出要撤退的念头,因为徐晋实在太狡猾了,他既然已经料敌先机,肯定作好了万全的准备。

    那现在打还是不打?俺答一时间竟然犯难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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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王首辅介绍:
大明朝正德十二年冬,徐晋穿越到江西上饶县一名穷困潦倒的儒童身上。这一年,史上最胡闹的明朝皇帝朱厚照正在边镇宣府游玩。这一年,江西宁王朱宸濠正暗中运作准备谋反。这一年,家徒四壁的徐晋寻求出路,最终选择考科举,从县试、府试、院试,再到乡试,一路过关斩将,却一步步卷入了宁王朱宸濠造反的漩涡……明王首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王首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王首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