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王室的困境5
“亲爱的贝蒂，我希望你能够发动在王都贵族圈子里的影响力，能够将这些消毒措施以及它们的巨大作用传递到王国高层的耳朵中，进而将其往全国范围内推广，这将拯救无数姐妹的生命。”
“区区几张信纸并不足以承载我所有想说的话，今天就先写到这里吧。”
“祝你幸福安康，想念你的拉荻·瑟提亚。”
看完信上的内容后，凯瑟琳抬起头来。
“你是要急着去告诉父亲这些所谓的消毒措施？”
说实话，当她看到心中所提到的产妇死亡率后，心里也着实咯噔了一下。
这个数值真有那么高吗？
“是的！”
艾琳的脸上再次浮现出愧疚之情。
“我应该早早地请求父亲对全国下令，至少是在王室的领地！啊，一年过去了，这一年里有多少妇女生孩子啊。”
艾琳从西北海湾回来时带回了那本小册子，但是只有几个好朋友对它感兴趣，应者寥寥。
最大的成就就是让身边的人养成了喝开水的习惯。
后来她就把精力投入到学校的建设上去了。
她开始懊恼第撕扯自己的头发。
凯瑟琳立刻制止了越来越没有公主样子的小妹。
“走吧，我们一起去见父亲，他现在应该还在议事厅。”
两姐妹很快来到了议事厅，见到了还在对着会议记录思索的罗德尼国王。
“父亲，艾琳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谈谈。”
听完小女儿叙述完来找他的目的，国王顺便看了那封信。
“哈哈，这位年轻的领主总是能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罗德尼十六世笑着感慨。
“呃……我是说，产妇的死亡确实是一件不幸的事，但是有了这些改进的接生措施，就能减少许多不幸，这是一个惊喜。”
没有哪个统治者不希望自己的领地上人丁兴旺。
“好吧。艾琳。”国王决定说：“我会以公告的形式晓谕整个王领按照你那本小册子上的内容做，并通知王国的各大领主们。”
“但是……”国王有些无奈地说：“如果要让我像格来曼领主那样动用行政力量，派出官员去督促各地的医生去践行这些措施，这个目前还不能去做。”
“为什么？”艾琳不满地撅起嘴，有些生气地问道。
国王伸出手，抱歉地摸了摸小女儿的脑袋。
“并非我不愿，而是真的不能，王国政府现在财政困难，不能再去增加行政开销。”
“哦！”艾琳十分失望地捏紧了拳头，“指望那些古板的家伙去自觉地改变多年的习惯根本不可能。”
“好了，艾琳。”凯瑟琳劝她，“你怎么就知道人家不会改变，我相信大部分医生会本着救死扶伤的天职去研究和学习新知识的。”
艾琳问道：“父亲刚才说财政困难，为什么？”
凯瑟琳叹息一声回答说：“还不是因为那帮南方贵族，为了维持他们的地位和生活我们花了大笔的金钱，而且为了安抚他们，父亲都有了分封王室领地去补偿他们的想法了。”
艾琳看向国王，只见自己的父亲无奈地点了点头。
看着陷入郁闷的父亲和姐姐，艾琳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我倒有一个主意，可能为安置那些失去领地的贵族提供一些途径，并为王国政府节省资金。”
“什么呢？”国王和凯瑟琳一起看向她。
受到平时尊敬的父亲和姐姐的一同关注，艾琳脸上浮现出一丝骄傲。
“发展第二产业！”
“第二产业？”
父女俩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你们说，我们现在的财富，是不是大部分都是从土地上直接产出的，也就是农业。”
“是这样的。”
国王和凯瑟琳赞成这种说法。
在真正的工业诞生之前，一个世界最重要的财富就是土地，土地产生了人类赖以为生的几乎所有事物。
艾琳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但是，我在西北海湾的那段日子里，看到了另一种生产财富的途径。”
“另一种途径？”
“是的，就是第二产业！”
艾琳兴奋地向他们解释，“农业这种直接利用土地获取财富的产业可称为第一产业，那么可以将对自然资源的开采，对采掘品和农产品进行加工和再加工的生产活动称之为第二产业，或者说，称之为工业。”
她直接将保罗对工业的定义搬了过来。
凯瑟琳有些疑惑地问：“你这个所谓的第二产业，在人类数千年的历史上一直存在啊，它们并没有产生大量的财富啊，又如何解决我们现在的困境呢？”
艾琳脸上的表情转为严肃，她解释说：“是一直存在，但是，和第一产业农业相比，它仅仅以小到不成比例的规模存在，当然产生不了大量的财富。我举个简单例子，很多地方好几个村庄共用一家铁匠铺，和数量庞大的农民相比，铁匠的数量屈指可数。”
国王和凯瑟琳若有所思，“是这样的。”
艾琳的右手伸出三根手指，继续说道：“根据我个人的一点点浅薄的思考，有很多因素限制了第二产业的规模，它们大体上可以归纳为三种。”
“第一个限制是技术，这是最直接的原因，技术是否先进直接决定了工业所能产出的价值，例如优秀工艺打造出的刀剑要优于普通工艺打造出的刀剑，但是技术的限制还有另外一个重要方面，那就是技术的传播范围，一些技艺高超的工匠因为惧怕同行的竞争，往往对自己的独门绝技进行保密，只传给自己的子嗣或者精心选定的学徒，这就让先进的技术只在小规模的范围内应用，从而限制了它所能产生的价值。”
“第二个限制是组织形式，现在广泛存在的第二产业，打铁，皮革，裁缝，都是以家庭小作坊的形式存在，这种形式的生产活动产量很低，效率十分低下。”
“第三个限制是需求，不得不承认，即使现在突然出现某种伟大的发明，比如某种只需要少量人力操作、力大无穷且可以批量部署的先进器械，一下子将前面两个限制——技术和组织形式——给解决了，工业品的产量突然大增，以现在人们的需求也是无法消化掉这些多出来的产品的。”
艾琳伸出的手指变为两根。
“关于需求的限制，又可以分为两个方面……”
第462章 王室的困境6
凯瑟琳看着正在向他们讲解的妹妹，艾琳的脸上充满了自信，一丝丝难以言喻的气质正在她的身上慢慢地凝聚起来。
这种气质让眼前女孩看起来十分可靠。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妹妹突然成长起来了。
凯瑟琳回忆起以前的生活片段。
“姐姐姐姐！不要丢下我嘛，再陪我玩一会儿。”
“真是的，你这个小跟屁虫，我可不是照顾你的保姆，父亲那里的工作还需要我呢。”
在十几年的相处过程中，姐妹两人之间充满了诸如此类的对话。
每次她狠心离开艾琳时，小家伙都会都着嘴，用幽怨的眼神一直盯着姐姐的背影，直到消失。
凯瑟琳其实并不想这样，她也想多拿出一点事件陪伴自己的妹妹。
但是她更想证明自己的价值。
身为国王的父亲没有生下一个儿子，只有她和妹妹两个女儿——这是国王经常被朝臣们所议论的地方。
当凯瑟琳开始懂事时，周边就围绕着一种声音，“唉，殿下如果是个男孩就好了”。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的内心中就慢慢地坚定了一个信念——我要做出不输给男人的成绩。
于是当同龄的贵族女孩玩布娃娃时，她在学着舞盗弄剑，当同龄的贵族女孩沉迷于勇者救公主的传奇小说时，她在学着看懂父亲桌面上的政务文书，当同龄的贵族女孩在舞池里和心上人翩翩起舞时，她在军营里和军官们一起研究怎么排兵布阵。
凯瑟琳并没有获得王位继承权的愿望，奥尔多王国也没有过女性君主的先例，而且她还有一位亲叔父——国王的弟弟。
她想要的仅仅是一个认可。
终于，自己的努力逐渐获得了成功，现在所有的大臣和将军都不会把她视作笼子中的金丝雀，而是一位不输给男人、杀伐果决的戎装公主。
但是，代价就是和妹妹之间的一丝隔阂。
两人的关系在艾琳远至白塔学习归来后有了一些缓和。
艾琳对她整天的忙碌有了一些理解，但是……也有限，妹妹从此终日将自己封闭在学术的牢笼里。
直到她去了西北海湾，又从那里归来。
归来后的艾琳，原先的那些女儿家的小情绪似乎不见了，变得大气了，变得更加独立和成熟了。
身为姐姐的凯瑟琳对妹妹的成长充满了欣慰。
“关于需求的限制，又可以分为两个方面。”
艾琳不知道凯瑟琳心里对她的想法，继续着刚才的解释。
“第一个是希望利用这些工业产品获得利益的商人们的需求，商人们把货物从一个地方贩卖到另一个地方是为了赚钱，但是如果要经过层层关卡交税的话，他们为了弥补因为交税而造成的损失就不得不提高价格，这些由原材料加工得来的工业产品，大多不像粮食一样被现在的人们所必需，所以价格高了就会导致没有多少人去买，最终还是赚不到钱，这就让商人们没有了欲望需求——或者说动机去采购生产出来的工业品。”
“第二个是工业品最终消费者的需求，即使没有商人把价格提高这一因素，现在普通平民的财富也购买不了太多的工业品，不过这难道是他们没有购买的欲望吗？不，是贫弱的财力抑制了他们购买的欲望，购买欲望的不高又反过来加强了第一个需求限制——更没人愿意去贩卖工业品了。”
“父亲！姐姐！”
艾琳的眼睛里冒出精光。
“如果我们能够将上述三类限制消除或者减弱，就能让第二产业成长起来，然后可以吸引那些失去土地的贵族投身于这种产业，与农业需要广袤的耕地进行种植不同，只需要相对很小的一块经营和生产场所就能生产出大量的财富。这样对那些贵族的安置不就有着落了吗？”
她握紧秀气的小拳头，“以我在西北海湾的见闻，这样做是可行的。那里的领主贵族们已经慢慢地开始从地主向工场主转型了。”
“很美好的设想。”
艾琳的这些话对罗德尼十六和凯瑟琳而言十分新奇，国王甚至由衷地鼓了鼓掌。
“但是……”国王问道：“如果吸引大量的人去从事……从事这个【第二产业】，那么谁留在田地里种地呢？如果粮食歉收，我们岂不是要饿肚子？”
艾琳脸上露出笑意，一副我早料到你会这么问的表情。
“有现成的解决方法，在西北海湾，农业上已经开始广泛采用所谓的【轮作制】，就是在同一块田地上有顺序地在年度间轮换种植不同作物或复种组合的种植方式，可以极大地提高对土地的利用效率，据我所知所闻，采用轮作制的农地，作物产量至少是原先产量的两倍，其中燕麦产量甚至能达到原先的三倍。”
国王和凯瑟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如果说艾琳口中【第二产业】他们还仅是当作奇闻听听的话，那么这个新冒出的【轮作制】可是一下子揪住了他们的心。
任何一个封建统治者都会重视农业的。
艾琳开心地挥舞着手臂。
“我们还可以从西北海湾购买各种大型的农业机械，比如收割机、犁地机、轧棉机、脱粒机等等等等，这些机器的出现都极大地减少了人力，这样就能在保证农业不减产的情况下，释放出更多的人口去从事第二产业了。”
西北海湾有这么多好东西吗？
这是国王和凯瑟琳公主脑袋里的想法，那些个什么机什么机的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感觉，从它们的前缀能猜出各自的作用，但是真有艾琳说的那么有效吗？
其实有关工业和新型农业的内容，艾琳在茶余饭后的闲谈中也偶尔提起，但是并没有像今天这么系统化地描述，今天的描述让国王和凯瑟琳眼前一亮。
看样子西北海湾那片以前不怎么引人关注的土地上发生了一些神奇的事情，大公主在心里默默地如此说道。
她想到了那个不久前才被王室恢复家族名誉的年轻伯爵。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艾琳在西北海湾的时候就是待在他的身边。
第463章 王室的困境7
在全面地介绍了一遍所谓的第二产业后，艾琳开始郑重地向父亲和姐姐建议。
“针对第一类限制即技术上的限制，我建议王国颁布保护技术专利的法令，一项先进的技术被发明后，它的发明者可以向王国政府申请专利保护，该技术可以被其他人使用，但应该向其专利拥有者支付一定的使用费用，而且这个使用费用应该由王国政府根据技术的价值制定一个统一的标准，使它不至于太低以致损害专利拥有者的利益，又不至于太高以致让其他人望而生畏影响其推广使用。”
这时，她停了下来，思考片刻后说：
“关于这个法令，我建议直接挪用或者参考西北海湾关税同盟现阶段所使用的专利保护法，那里里的法令已经相当成熟了，这也方便我们引进西北海湾的目前相对先进的各种生产技术。”
“针对第二类限制也就是生产方式上的限制，我建议王国建设大规模的工场，把所有从事相同生产活动的人召集在工场，像管理军队那样管理工匠，让他们彼此交流，切磋技艺，在整体层面，生产的集中化可以极大地降低货物储存和运输的成本，也可以避免对原材料的浪费。而且对于那些较为复杂的生产活动，可以指定一批人专门负责其中的一个环节，他们这部分完成交给另一批人完成下一个环节，产品就像流水一样流经不同人的手里最终成型，而且一个人长时间只负责一小部分可以让他在这部分上的技艺上更快地熟练起来——还能让他变得更加依赖集体。”
“另外，我还建议建立专门的教授工匠技能学校，【批量化】地培训出合格的工匠，还可以根据工匠们的技能高低授予不同的等级称号，就像是贵族的爵位也分等级一样。”
说了这么多，艾琳都有些口渴了。
在议事厅待命的王室仆人适时地端来蜜水给公主解渴。
趁着妹妹稍事休息的片刻，凯瑟琳将艾琳的刚才的话在心里回味了一遍。
她捕捉到一个奇怪的词儿——关税同盟。
“艾琳，你刚才话里的【关税同盟】是什么意思？这听起来像是一个组织。”
艾琳冲着姐姐点点头，“这就是一个组织。而且它的建立和我所说的第三类限制——需求有很大关系。”
“几年前的西北海湾，给王国的其他领地一样，关卡林立，后来在保罗·格来曼伯爵的提议下，各大领主取消了彼此之间的关税，以促进内部商品的流通，这就是关税同盟。”
“没有了关税，商人贩卖货物所耗费的成本就大大减少了，这就极大地提高了他们买卖货物的欲望，西北海湾的商业就迅速发展了起来。”
凯瑟琳插话问道:“把关税取消后，领地上的收入岂不是少了一大块？”
艾琳为她解释说:“只是同盟内部不收关税，但是对于同盟之外商品的流通还是要征税的，所得得税款按照各个领地的人口数量进行分配。在同盟建立的初期，纵使有着部分技术上的优势，西北海湾的制造业相对于其他地区而言还是比较弱小的，所以他们也不得不利用关税对本地的产业进行保护。”
“而且，财富的积累是一个动态的过程，以格来曼伯爵的阿尔达领为例，虽然在初期领地的收入有了一定程度的下降，但是没有了内部关税，领地上的商品价格大大降低，这就直接刺激了民众的消费欲望，市场活跃起来，出现了供不应求的情况，于是新的工场不断建起，新的商铺不断开张，而阿尔达还保留了针对商业的税收，关税虽然没了，但是商税开始成倍成倍地增加，领地的总体收入没过几年就翻了好几翻。”
“提升民众的需求和购买欲望，还可以通过一种方式，对于王国政府，可以减少苛捐杂税，对于民间，可以将地主向佃户征收的租金设定一个上限，让农民们手里能存下点钱。”
“当然，阿尔达收入的增加还有海外贸易的关系，在我们自己的工业发展起来后，我们也可以效彷西北海湾，建立庞大的远洋贸易舰队……”
国王饶有兴趣地听完小女儿的描述。
最后，他哈哈笑着说“艾琳，虽然我懊恼你离家出走的行为，不得不承认你这一趟西北之旅确实增长了不少见识。”
他转向凯瑟琳说：“或许我们可以选几样试试，比如建几座工场和技能学校什么的，哦，还有专利保护，也可以试试。”
艾琳听了都起嘴，“父亲，为什么不一步到位呢，我见过了，那些措施都是行之有效的。”
国王摇摇头说：“王领的面积和人口都远远多于西北海湾，各个问题的复杂度也远胜于西北海湾。起码在眼下，王国就不能接受财政收入减少的情况，哪怕只有几年。而且，就算是格来曼伯爵，也不是一拍脑袋就就搞出来所谓的关税同盟吧？”
“呃……这倒也是。”
艾琳想起了在西北海湾时每次参加政务院会议的情景，保罗总是唉声叹气自己的改革怎么就遇到那么多阻力。
估计在王室领地里也会遇到不少吧。
想到这里，她向父亲说道：“既然如此，就请父亲派人去西北海湾与格来曼伯爵谈一下吧，那里有许多现成的新技术，如果能引进到王室领地，一定能很快出成果的。可以由王室牵头，和南方贵族们共同成立股份制企业。”
“股份制企业？”
“是的，其实就是合伙做生意，按股份比例分红。”
“哦，是这样啊。”
“所得的利润可以分配给那些南方贵族，用金钱去抚平他们失去领地的落差感。啊，对了……”
艾琳急切地请求：“请父亲务必先把造纸厂引进过来，我的学校……王领都需要大量的纸张。”
国王赞同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拿起摆在桉上的会议记录，两根手指不断地摩挲着用于记录的纸张。
“原来这种好用的纸张就是从西北海湾来的，真不错，是奥尔多人发明了这种纸。好吧！”
他做出了决定，“我就派……”
“父亲！”艾琳突然出声：“我可以替您分忧，我对西北海湾很熟悉，而且和格来曼伯爵也结下了友谊，湖心镇还有一所我买下的房子呢。”
“哼！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晶耀。”
国王不容置疑地否定了艾琳的提议。
“我会派你的堂兄去和格来曼伯爵谈谈的。”
“国王陛下！”
艾琳的叫声里蕴含着不满。
……
看来西北海湾一系列变化的起始点就是这位保罗·格来曼伯爵呢。
一旁的凯瑟琳默默地如此想到。
他是一位怎样的人呢？
大公主突然对这位远在千里之外的王国封臣产生了一点点兴趣。
甚至有了见他一面的想法。
第464章 出版审查
“阿嚏！”
保罗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让在座的众人一惊。
他有些尴尬地说：“抱歉，诸位，不知道是是哪位美女正在悄悄地思念我。”
“哈哈！”
领主的玩笑让众人都笑了起来。
保罗突然止住笑声。
“好了，现在把你的头抬起来。”
保罗摩拳擦掌地看着眼前正在哆哆嗦嗦颤抖着的某人。
山姆·鲁索浑身打着摆子，用尽全身的里奇强制着自己的脖子把头使劲往上抬。
慢慢地，那个可以一言决定其命运的人映入了自己的眼帘。
他的身边，还有其他的人——政务院总管老福特大人，公共安全部主管海登大人，情报部主管塞西尔大人，领主法庭的首席法官托马斯大人。
天呐！我犯的事情这么严重吗？这么多大人物集中在这里。
山姆·鲁索，一所印刷厂的老板，三天前突然被警察敲了门，然后被投入了牢房。
他本是几年前来到阿尔达的难民，初来乍到时，那会儿阿尔达因为发明了印刷机，印刷业刚刚兴起，认字的山姆·鲁索在政务院的官办印刷厂中找到了一份排版工的工作。山姆的脑子很灵活，没多久就把印刷相关的技术掌握得十分熟练。
再后来，印刷机开始向民间开放出售，而且政务院开始加强了文化教育的投入。
山姆看到了机会，找朋友凑了一笔钱购买了几台印刷机，开办起来自己的印刷厂。
其后的几年间，他的这个小小的厂子竟然越办越大，身为老板的山姆也成功跻身于有钱人之列。
就在自己的事业风生水起之日，一桩利润巨大的生意却降临到自己头上。
几个角湾客户找上了自己，都是熟客，山姆的印刷厂在他们的手里接过很多订单，但是以前他们要印刷的无非就是些小说诗歌之类的书籍，然而这一次却是一本禁书。
具体地说是在角湾的禁书，里面满满的是角湾教会的黑料，有角湾语的，也有奥尔多语的。
客户要求山姆帮他们印刷这本书，价格好商量。
山姆一开始是不愿意的，虽说西北海湾的宗教氛围很轻松，但是他也不想给自己惹上什么麻烦。
奈何他们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山姆可以肯定自己如果拒绝了这笔生意，那么一定会在日后时时想起来并反复在内心盘问自己“如果当初接下这单生意能赚多少钱”。
不想在余生的每天日子里接受灵魂拷问的山姆还是被迫接下了这笔生意。
然后就刹不住车了。
第一批次的书籍运输到角湾后，客户反映十分良好。
于是第二批次，第三批次……
山姆一开始的那丁点疑虑在银币的叮当碰撞声中烟消云散。
他已经被自己所说服了，法无禁止即自由，领主大人的法律里没有一条说不准印刷攻击角湾教会的书籍，再说书里面说的是角湾教会的黑料，西北海湾教会距离海湾教会好几千里地呢。
直到有一天，两个身穿制服的人——警察——敲响了山姆办公室的门。
事情暴露了。
在老方中惴惴不安地度过了三天后，山姆被提到了阿尔达领主保罗·格来曼面前。
“山姆啊山姆，你真的让我在教会面前很尴尬啊。”
保罗语气不善地向印刷厂老板说道。
“英明的领主大人，我……我再也不敢了。”
山姆的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声音之悲切让人心生哀怜。
“我以后一定多多向教会捐献财物，以洗清自己对光明之主犯下的罪孽。”
保罗：“呃……这倒是不用。”
“完了？我是要被烧死了，还是要被绞死了？”
可怜的山姆·鲁索瘫软在地上，嚎啕大哭。
看到这个样子的印刷厂老板，保罗一阵无语，这人这么不经吓吗？
事情搞清楚了，印出这本书的印刷厂不是格来曼家族或是政务院名下的产业，估计是前来调查的角湾人士将阿尔达所有的印刷厂都默认成他的产业了。
好吧，玩笑开到这里吧。
“山姆·鲁索，我本来是要想惩罚于你，但我翻遍自己所颁布的法律，竟然找不到一条适用于你这种情况的条文。”
“啊？”
“即使为你这种情况新设法律，但是我一直认同【法不朔及既往】这个原则，所以我无法惩罚于你。”
山姆小心翼翼地问：“大人您的意思是……我……我没事了？”
保罗轻轻地点头，“理论上……已经现实上，是的，这次你逃过了一劫。”
“谢谢格来曼大人！谢谢格来曼大人！”
山姆几乎是喜极而泣，不断擦拭着自己额头上的冷汗。
“山姆·鲁索，你想继续赚钱吗？”领主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呃……当然想，不过是在不违反您的律法的前提下。”
保罗笑着说：“哈哈，山姆·鲁索，你是个好公民，所以我允许你继续履行和客户的约定。”
“啊？”
山姆都有些懵逼了，领主似乎不太在意那本书是否亵渎了天父。
“我，会安排一些人到你的厂子里去，这本书的事情就交给他们办吧。”
仍然继续懵圈的山姆被人带了下去。
总之听领主的安排就没错了。
关键是领主最后的交待——以后有人问起这本书就说不知道。
屋子里安静下来，保罗环视众人，说道：“以后再有教会的人问起这本书，就说是地下印刷厂所为。”
“是，格来曼大人。”
众人心领会神。
把这些官员聚集在这里，当然不是单单为了看刚才的印刷厂老板。
保罗继续说：“但是，这件事情也给我提了个醒——我们应该为印刷业或者说出版业建立一些规律，增加一些法律条文来限制它。我可不想哪天市面上出现一些真正能够让我感到难堪的东西。”
“所以，我决定……由托马斯。”
他喊道。
“是，格来曼大人！”
首席法官站了起来。
“先拟个章程给我看看。”
“是！”
这时候的立法机构就是国王和领主，不得不说，真方便。
保罗转向老福特。
“成立一个出版审查小组，所有的书籍在交付印刷前都要经过这个小组的审查。”
“角湾的这本书，就由出版审查小组先列入禁书目录吧。”
“当然，暗地里还是按照我之前所说的做。”
第465章 河沙镇惨案
加贝拉帝国的都城是大陆中部数一数二的大城市，是帝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尤其是帝都内的白塔，里面汇聚了大批学者，不仅仅有帝国本土的学者，还有来自四面八方、慕名远道而来的异国学者，其中更是有不少前来求学的他国王室或贵族年轻子弟，各色不同的文化和思想在帝都内交流和碰撞着。
对于这样一颗明珠，加贝拉自然是千方百计地好好保护。除了高大的城墙外，散布在帝都不同方向的六座卫城也是其中重要的一重保护措施。
六座卫城的城墙虽然不像主城帝都那么高大，但也能称得上是坚固。早期的卫城单纯出于军事防御目的，里面的居民都是在此驻守的将领、骑士和他们的家属，后来随着加贝拉的扩张，国土面积越来也大，国家的边疆离帝都越来越远，帝都所面临的军事防务压力也越来越小。
于是六座卫城的军事功能日益减弱，随着商路的兴起和繁荣，越来越多的平民迁移到卫城定居，世代繁衍生息，终于发展成了一个个真正的小型城镇。
在卫城中，有四座是扼守进出帝都的陆上交通要道，有一座是扼守能够进出帝都的水道，剩下一座是离帝都最近但也是规模最小的、位于帝都东南方向的河沙镇，这个卫城并不位于进出帝都的要道上，因为这个方向上有山岭阻隔，它设立的目的是为了防备很久之前在山里作乱的盗匪，山里的盗匪被肃清之后，这里也安定下来，因为地势平坦，适宜种植，居民们以种植蔬菜瓜果卖给帝都的达官贵人们为生。
因为不在商路上，河沙镇可以说是默默无闻，初来乍到的人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啊！”一名在执行夜巡任务的城镇警卫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唉，怎么就没碰上个小偷什么的让我赚点外快呢？”
眼看月亮就要向西边天幕划去，他哀叹着自己今天晚上可能要一无所获了。
“又是一个乏味的晚上。”
彷佛是专门为了反驳警卫的这句话似的，只听得轰隆一声闷响从镇子的西南方向传来，然后一道火柱冲天而起，那火柱升到半空中后陡然裂开，分散成一道道火舌向周围喷射而去。
火舌最终溅落在一座座民宅之上，一簇簇火焰开始燃起，然后彼此连成一片，不一会儿，镇子的整个西南角似乎都燃烧起来了。
“起火啦！救火啊！”
目瞪口呆的夜巡警卫迅速反应过来，大喊一声后，拿起别在腰间的海螺号角就呜呜第吹了起来。
整个河沙镇很快就骚动起来，青壮年们自发地提着水桶或盆子往西南方向聚集。
人们排成一支又一支的长队，每支队伍都从一口水井延伸到火焰附近，站在水井旁的人摇动轱辘从井中打出一桶水后立刻倒入身边的容器中，然后容器被接力式地向火灾处传递。
泼水声、霹雳啪啦的火焰燃烧声、以及惨绝人寰的呼救声、哭声充斥着镇子的整个西南角。
还有不断从燃烧的街区里冲出来的幸存者。
场面一片混乱。
沙河镇的镇长骑着马匆匆赶到，他大口喘着粗气，而且头发凌乱，衣冠不整，显然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
听着火焰中传来的嚎叫声，镇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见鬼，怎么就突然就发生了这么大的火灾。
“来人，跟我去索莫来特老爷家救人！”
镇长匆匆脱下外衣摁到水桶里打湿，然后重新披上，要带着人亲自往里冲。
镇子的西南角有一处大宅，拥有者是索莫来特家族。
家族的主人索莫来特老爷在镇上口碑一直很好，待人处事总是笑眯眯的，平日里喜欢施舍穷人，为镇子修桥补路，在全镇居民眼中，就是一位家境殷实，老好人式的普通乡绅。
就是最近这段日子里他府邸上的警卫着实森严了点，任何靠近的人都会被护卫驱赶走，那些护卫一个个手持明晃晃的刀剑，凶神恶煞的特别吓人。
对外的说法是家里连续遭了几次贼。
身为镇长的他知道这位绅士背地里的身份不一般，和帝都里的大贵族有着紧密的联系，如果在他的治下出了事，那么他自己本人……甚至是自己的家族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跟随镇长而来的仆人使劲扯住主人的袖子，“大人您要冷静啊，火势太大了，冲进去只会白白送死。”
“别阻止我，要么跟着我冲过去，要么滚回去！”
镇长不听劝阻，一把推开忠心耿耿的仆人。
“你、你、你，还有你们！跟我走！”
镇长点了一堆人，冲进火海要去救人。
被他点到的人虽然惧怕火势，但也不敢得罪镇长，弄湿衣服，硬着头皮进入火海。
……
沙河镇的西南角几乎都被火药和烟雾所笼罩，但是如果从高空中俯瞰，就会发现火灾正中央很神奇地有一片区域没有着火。
那里正是索莫来特家族的宅邸，具体来说，是宅邸的庭院。
现在的庭院中却是一副血腥的景象——大量的尸体以各种姿势散躺在地上，有护卫的，有仆人的，有年长的，有年轻的。
大理石地板上，翠绿的草坪上，铺着精美地毯的台阶上，到处浸染着血迹，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腥味和附近火灾飘来的烟呛味交织在一起。
显然，宅邸里刚刚发生了一场可怕的杀戮。
在庭院中央的喷泉附近，一群眼睛被蒙着，双臂被反绑在背后的人跪坐成一圈，等待命运的裁决。
在他们周围，一群身着黑袍，兜帽遮面的人士正看守着他们。
其中的一个人抬头看看周围的火势，愤怒地说：“西恩那个白痴，非得搞出这么大动静吗？这么大的火，引人注目不说，得有多少无辜的人葬身其中？纵火狂！杀人犯！”
竟然是位女性，还是位声音非常好听的女性，虽然声音里饱含着愤怒。
“好了，卡洛儿，西恩一定有他的考虑。”
她身边的一位身材高大，似乎是领头之人的黑衣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哼哼！卡洛儿，刚才的战斗中你也没手软啊！”
满含讽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另一个黑衣人从火光中闪现。
第466章 灵魂检索1
黑衣人疾步来到喷泉旁边，火光映照出冒兜下一张黝黑的脸庞。
这个叫西恩的男人继续说道：“不燃起这么大的火，镇上的人很快就会发现我们的行动，到时候我们都得暴露在世人眼下，这是你想要的吗？”
语气十分尖酸刻薄。
名为卡洛儿的女性厌恶地将脸撇过一边，不想看他，“巴尔德斯，赶紧把这里的事情了结吧。”
她身边那位身材高大的黑衣人苦笑一下，然后来到那些被蒙住眼睛和捆绑住双手的人面前。
“索莫来特老爷！”
他看向正对着自己的一名身材稍显肥胖的人，这人头发有些花白，身上还穿着睡衣。
“尊敬的索莫来特老爷，您考虑清楚了吗？我再说明一次，如果您愿意和我合作，我就放了你和你的家人。好了，现在您能告诉我那个孩子被藏在哪儿了吗？”
他口中的索寞来特老爷被堵着嘴巴，发不出声音，但是摇晃着头表示拒绝。
放了他和他的家人？如果真能这样，那么他们为什么要燃起这场大火以掩人耳目？这些人无非就是想利用他内心的最后一丝希望。
“好吧，真是令人遗憾！”
巴尔德斯一挥手，得到指示的一名部下立刻用匕首刺进了索莫来特身后的一名家人体内。
被刺中的人发出一声闷哼，很快没了气息。
匕首入肉的声音和闷哼声传入了索莫来特的耳朵中，他的身体颤了颤，却没有其他之外的任何反应。
“现在肯与我们合作了吗？”
摇头！
又一名家人被杀死。
“现在呢？”
继续摇头！
……
最后，只剩下索莫来特老爷一人了，他浑身颤抖着，啜泣着，虽然被堵住嘴巴，但是仍能发出呜呜的哀鸣声。
巴尔德斯啧了一声。
“索莫来特老爷，我真没想到您居然对迪亚士家族这么忠心耿耿，哪怕是搭上全家人的性命也要保守秘密，那怕这个秘密对迪亚士家族并不特别重要。唉！”
他摇摇头，彷佛是为了索莫来特一家的命运赶到惋惜似的。
“不过，您以为这样是值得吗？您以为自己如此巨大的牺牲是有意义的吗？呵呵！”
“不！”
身材高大的巴尔德斯一步上前，右手揪住索莫来特的衣襟丝毫不费力地把他提离地面。
“你的牺牲是毫无意义的，你的牺牲不过是在白白付出。纵使你守口如瓶，我们仍然能够得知那个孩子的下落。”
他的语气中带着嘲弄，“纵使你的嘴巴不说，但是你的灵魂却会把信息完完整整地告诉我们。”
然后他把嘴凑到索莫来特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
“魔法面前，了无秘密！”
魔法？！虽然被蒙住双眼，但是索莫来特还是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时，庭院的外面传来一声声的惨叫。
巴尔德斯不满地撇头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这座宅邸不是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吗？”
一个人从火光中缓缓走来，“从外面闯进来一些家伙，不用担心，已经料理干净了。”
然后这人双手作祈祷状，面朝天空朗声道：“天上的父啊，夺去这些无辜之人的生命乃是必要之恶，愿您原谅我们这些有罪的羔羊。”
一旁的西恩挑衅般地看着卡洛儿，“看到了吧！这样子都有人闯进来了，我就应该把火放得再大点儿。”
卡洛儿一动不动，没有理他。
见没有激怒对方，西恩无趣地转向巴尔德斯问：“头儿，要不要我出去添把火？”
巴尔德斯摇摇头：“不用了！”
他把索莫来特往刚才朝天祷告那人脚下一抛，“神父，把他带到奥登内尔大师那里。”
索莫来特的身体滚了两滚，在“神父“脚下停住。
“神父”一躬身，又将索莫来特提了起来。
“走吧，罪人。”
巴尔德斯向剩下的众人吩咐：“把庭院处理一下，不要留下痕迹。”
……
索莫来特宅邸附近，一间隐秘的地下室里，德森·普兰特看着自己的导师安静地坐在法阵中间，做着施法前的最后准备。
法阵是由大量在外人看来十分神秘的符文构成的，它们弯弯曲曲，似乎毫无规律可言。但是从整体来看，似乎可以分成两个对称的矩形部分，每个矩形的正中间都有一个由一圈又一圈密集的符文所围绕而成的空白圆形区域。
德森·普兰特的导师奥登内尔正坐在其中一个圆形区域中。
他两腿盘坐，双手放置于膝上，紧闭着眼睛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呼吸着，除了胸腹的起伏，身体的其他部位一动不动。
德森盯着法阵中的导师，目无表情地说:“安迪，这可是一次难得的观摩机会，奥登内尔大师在别人面前出手的机会可不多，你要好好珍惜。当然，如果外面那帮人获取到了情报，那就只能等下次机会了。”
他所诉说的对象是身边的一个少年，个头尚不及德森的肩膀高。
“是，普兰特先生。”
少年回答道，嗓音带着男孩变声期那种特有的嘶哑。
他神情凝重，目不转睛地看着奥登内尔大师，哪怕对方仅仅是在坐着呼吸。
两人一动不动，对话却在继续。
“普兰特先生。”
“嗯？”
“为什么不对情报目标下暗示呢？”
“对方不是普通人，而是为迪亚士家族服务了几十年的强大杀手，即使身体不如年轻时强壮了，但是意志力一定十分强大。对于这种人，暗示要在对方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进行，并且指使对方去做的事情也不能引起对方的警觉，而要让我们的人立刻与一个常年保持高度警惕的杀手熟络起来使之没有防备，并且从他口中套取一个他即使付出生命也要保守的秘密，这几乎不可能。”
“那么，”安迪继续问道，“为什么不用脑虫控制对方呢！”
“脑虫侵蚀一个人的大脑需要很长的时间，而我们今天晚上就得完成任务——在迪亚士家族反应过来之前，根本等不及。况且，脑虫会给目标的大脑造成严重的伤害，目标虽然听话，但也变得疯疯癫癫，神志不清，这种情况下套取的情报很难说有几分真实性。”
德森·普兰特眨了一下眼睛。
“所以，我的导师选择了这样一种方式”
“灵魂检索！”
第467章 灵魂检索2
灵魂检索！
少年法师安面色迪凝重地看着法阵以及法阵里的奥登内尔大师。
即便是身为精神类法术研习者的他在以前也仅仅是听说过，今天终于要亲眼见识到了吗？
他身边的德森·普兰特继续介绍说：
“在凡人世界的种种怪谈中以及其他法师派别的施法者眼中，我们这一类的施法者往往玄乎得很，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与灵魂有关的法术都是十分危险的，对受术者而言是这样，对施术者而言也是这样。”
“或许，有人会认为，我们能够直接打碎目标的心智屏障，入侵到对方的意识海中，轻而易举地窥探到目标的想法和意志，甚至能修改对方的意识，将其变为俯首帖耳的奴隶。哼哼！”
德森·普兰特有些自嘲地说：“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都是双向的，当对方的心智屏障在你面前消失时，你自己的心智屏障在对方面前也消失了，当对方的意识海在你面前暴露出来时，你自己的意识海也在对方面前被暴露了出来。”
德森·普兰特向身边的少年微微地撇了撇头：“安迪！”
“普兰特先生。”
少年也把视线从法阵上收回，转向德森·普兰特。
德森：“我之所以用这种近乎自揭短处的方式告诉你这些，是希望我们能够共同将精神类的魔法发扬光大，不要有派系之别，特别是不要因为两位导师之间的矛盾……”
听到这话，少年苍白的脸色因为激动浮现出一抹红晕。
“我一定遵守您的教诲。”
安迪知道，自己的导师和德森的导师奥登内尔平日里不太对付，两人在关于谁才是精神类施法者第一人、通过脑虫之类的介质对目标施法和直接将法术作用于目标哪种手段更高明等几个问题上闹得很不愉快。
特别是精神类施法者第一人这个名头，直接决定了能否在秘法会的最高组织十人团中占据一席之地。
最终……或者说到现在为止，奥登内尔大师占据着这个名头，他本人也成为十人团中的一员。
“各位大师——哪怕是我的导师——对你的评价都很高，你要好好利用这个优势，吸取各个派系的优点……嗯？有人过来了。”
德森·普兰特停下说教，看向通往地面的楼梯。
“神父”提着已经瘫成一团的索莫来特沿着楼梯走了下来。
德森笑着调侃说：“看样子你们没有撬开他的嘴。”
“神父”不发一言，来到法阵旁边将索莫来特一扔，转身离开了。
德森向安迪示意：“来吧，帮我一把。”
两人将索莫来特抬起，将其安置在与奥登内尔相对的那个矩形中间的圆形区域内。
“虽然他依然守口如瓶，但是在精神上已经受到了很大的折磨，这很好，可以降低灵魂检索的难度。”
仍然蹲坐在地上的奥登内尔大师睁开了眼睛，用锐利的眼神看向被放置在法阵里的目标。
“导师。”德森问道：“没有问题吗？一个为迪亚士家族效忠多年的杀手，可能知道很多惊人的秘密。”
奥登内尔摇摇头，童孔中精光闪耀，澹澹地说道：“不必了，我有这个信心。”
一个念头从德森·普兰特的心灵最深处一闪而过——狂妄自大的老头子，祝你被人家的意识海冲成白痴。
他脸上一动不动，很好地掩饰了刚才的想法，然后谦卑地在导师面前微微躬身，拉着安迪回到法阵外面刚才站立的地方。
随着他和安迪离开法阵，奥登内尔大师开始了自己的动作。
他的口中小声地念出晦涩不明的词汇，双手不断变换着各种姿势。
重新站定的德森说道:“接下来就是一场双人牌局了。”
安迪十分疑惑:“牌局？”
“是的，牌局。这不是一个很贴切的比喻，但是确实可以用牌局中的某些元素开解释灵魂上的博弈。”
德森向他解释：“双方灵魂中的一条条记忆信息就是各自的牌面，胜负取决于两个因素，一个牌面的数量，一个是牌面的大小。”
“牌面的数量，很好理解，也就是记忆中信息量的大小，如果面对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假如有这样的老怪物的话，那么从他的意识海中喷涌出来的信息洪流将是恐怖而庞大的。面对这样的洪流，如果不好好做好准备的话，将瞬间冲垮自己的心智屏障。”
“但是，虽说人活着就在不断地接收信息，但是信息量的大小并不完全取决于年龄的累积。这就涉及到另一个因素——牌面的大小，这个就涉及到很多方面了，例如某条记忆信息对于看到这条信息的人的……怎么说呢……【劲爆】程度。”
“呃……普兰特先生。”安迪插话说：“您是在说一个人见识的广度与深度吗？”
德森·普兰特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缓缓说道：“安迪，你抓住了事情的本质，请原谅我刚才不是很贴切的比喻对你可能造成的困扰。”
“不，普兰特先生。”安迪回应道：“您的比喻还是有助于我理解的。”
“好吧，我们就见识的广度与深度继续说下去。”
“广度和深度都是相对的，也就是取决于施术者和受术者之间的差距，下面所说的是以你我的见识为标杆。”
“一个普通的农民，终其一生可能都没有出过自己的村子，每天面对的就是单调的一日三餐和枯燥的重复性劳动，这辈子最长的旅程就是在家门口和田地两点一线间徘回，他认识的其他人也都是和他一样愚昧无知、消息闭塞的村民，讨论的也大多是村子里那点鸡毛蒜皮，那么即使他活了几十年，他的见识也是短浅的，他的精神和灵魂是贫乏的，他所谓的意识海只是一片小水洼，不值一提。”
“一个普通的贵族，他的领地可能包含了好几个村子，偶尔处理一下领地的政务和收支，给领民们裁决一下官司，隔三差五和临近领地的其他贵族开开聚会、打打猎什么的，他有自己渠道获知远方发生了战争、国家的高层发生了变动，一生中可能有几次机会觐见自己的国王或跟着国王打仗，他的见识比他治下农民强多了，但也仅限于此了，他所谓的意识海是一片湖泊，平静但微起波澜。”
“一个经验丰富的冒险者，他的一生都在冒险，欣赏过奇幻瑰丽的风景，寻到过令人心季的宝藏，经历过无比离奇的故事，也遇到过九死一生的危险，甚至背负过不共戴天的仇恨，他的见识比前面两者更为广阔和深刻，他的意识海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大河，宽广且湍急。”
这时，德森·普兰特原先面无表情的脸上变得严肃起来。
“好，上面三者，虽然他们的见识深浅不一，但我都假定比不上作为标杆的你我二人，只要我们精心准备，还是可以应付过来的。但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两个层次的人，他们的灵魂海对于你我而言将是致命的。”
第468章 灵魂检索3
德森·普兰特继续向安迪列举例子。
“一个国王，或者某个强大家族的族长，他们平日里所接触的信息会是来自全国各地的，他可能会知道自己国家内一些不为人知的、一旦暴露就会引起举国震动的机密——这种信息对于施术者的冲击将是巨大的，而且对方可能平日里和蔼可亲，但是背地里却是个双手沾满血腥的屠夫——这种形象上的反差也是巨大的冲击，他们的意识海是真正的大海，或者波浪起伏，或者平静但底下暗流涌动。”
“一个学者，他思维活跃，想象力丰富，终其一生都致力于真理的探索的验证，他的探索对于普通人而言是难以理解的，但是一旦他的探索真能得到某些有关于世界本质的事物，而且这些事物对于我们日常对于世界的认知是颠覆性的，那种这种信息对施术者造成的冲击将是恐怖而致命的。例如，某个施术者生下来后周围的所有人都告诉他脚下的大地是平的，但是他在某次灵魂检索时得到的确定无误的信息——大地竟然是圆的，而他暂时无法理解大地为什么是圆的，这就是颠覆性的冲击。这种人的意识海是狂暴的大洋，每时每刻都充塞着惊涛骇浪。”(作者注：参考克系中的SAN值)
这时，年轻法师安迪问道：“可是，普兰特先生，为什么是确定无误的呢？难道对于受术者脑海中毫无根据的猜测和臆想，施术者也会毫无保留的相信吗？”
德森摇摇头：“我所说的确定无误，是指受术者心中对于他心中所坚持的事物有一套完整的基于基本逻辑的、由简入繁的推导和验证过程，他的灵魂本源对其的真实性是无比坚信的，就如同一个人肯定知道自己是否在撒谎一样，而在检索到的那一瞬间，因为此时的施术者和受术者在灵魂上可以用【高度融合】来形容，因此施术者的灵魂本源也同时获得了对事物真实性的鉴定——即使他在当时还不知道完整的证明过程，如果仅仅是臆想和猜测，那么受术者的灵魂对其的相信程度或多或少会出现动摇，这种动摇能被施术者感受到。”
安迪还是很奇怪地问：“可是……可是……为什么施术者受到的冲击会这么大呢？如果一个人用语言当面告诉我某些迥异于大众认知的知识，我固然会大受震撼，但也不至于到了危及精神的程度。”
德森为他解释：“物质世界为我们提供了一道天然的堤坝，而当我们的耳朵听到这些事物后向大脑中传导时，我们还有着心智屏障作为第二道堤坝，但是当两个灵魂互相接近时，物质世界的大坝消失了，当两个灵魂进行融合时，心智屏障这座堤坝也消失了。没有了这两道堤坝，受术者脑海里的信息——海量的、沉重的——在一瞬间就冲入到了施术者的灵魂之中，想象自己站在一个随时决口的大堤旁边，你能体会到那种感觉吗？”
安迪面带惧色地咽了一口唾沫，“我大概能想象出来。”
德森向法阵看了一眼，说道：“好了，奥登内尔大师要开始了。”
安迪也注意力集中到法阵。
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副奇异的景象。
那些构成法阵的符文出现了变化，似乎是发出了某种诡异的光亮，这颜色说不上是红色还是黄色或者是两者交织成的橙色。
符文按照在法阵上由外到里的排列顺序依次发出光亮，远远看去，就像两个对称矩形中各自有一道光圈在向中心处聚集。
最终，由发亮的符文构成的两道光圈分别裹住了作为施术者的奥登内尔大师和作为受术者的索莫来特老爷。
符文……法阵的符文竟然动了。
安迪睁大了眼睛，他头一次见这种景象。
法阵的符文运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围绕着其上的两人高速转动。
索莫来特被丢到法阵中后就一直僵卧在那里，现在，他开始出现变化。
索莫来特的身体开始出现轻微的抖动，同时不断地摇晃着头颅。
“呃……”他发出一声呻吟，然后紧紧第咬住牙根，力道之大让腮帮子都高高地鼓起来。
被绑缚在背后的双手不断地向两边拉扯，试图摆脱绳索的拘束。
绳索紧紧第勒入索莫来特的皮肉之中，仍然没有让他放弃拉扯。
虽然这是徒劳的，绳索绑得十分结实。
索莫来特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最后整个身体都挣扎起来，但是奇怪的是，无论他怎么挣扎，都出不了裹住他的光圈。
“啊！啊！”他开始痛苦地嚎叫起来。
“他现在一定头痛欲裂吧。”
德森向安迪说道。
“当然，现在的施术者——我的导师——也很不轻松。”
在德森的提示下，安迪将视线转向奥登内尔大师。
与浑身扭动挣扎的索莫来特不同，奥登内尔依然保持着盘腿坐在地上的姿势。
他的双手不再是像一开始那样变换着各种姿势，而是双臂平伸、十指交叉地置于胸前。
只是他的面部，与施法前的平静不同，现在是一脸狰狞。
那种狰狞是一种在忍受痛苦的狰狞。
太阳穴高高鼓起，面部青筋暴露，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落。
安迪想，按照普兰特显示的说法，此时的奥登内尔大师的灵魂正在承受索莫来特意识海的冲击，滋味十分不好受。
站在他身旁的德森·普兰特说：“如果是我的话，是绝对不敢对索莫来特施展这样的法术的。一个被迪亚士家族豢养了几十年的杀手，背负了不知道多少黑暗，掌握着不知道多少惊人秘密，谁也说不准。也只有我的导师敢于这么做吧，导师的意识海广大而深邃，能够容纳由众多秘密组成的信息洪流。”
“唔！结束了。”
灵魂层面的博弈所耗费的时间并不多，也就一分多钟。
此时的索莫来特瘫卧在地面上，面部变成了酱紫色，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的手腕处因为剧烈的挣扎而变得血肉模湖。
德森调侃道：“哼哼，看样子这位索莫来特老爷也不简单啊，不愧是受过严酷训练的杀手，普通人受到灵魂检索重则变成白痴，轻则昏迷上数天，这位老爷只像是剧烈运动了一场。”
坐在法阵另一边的奥登内尔大师慢慢地深呼吸了几次，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知道那个孩子的下落了。”
第469章 琼尼
奥登内尔大师缓缓地从地面上站起来，拍了拍衣服。
他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不再像刚才施法时那般狰狞。
“在宅邸后面的花园里，有一座伪装的假山，拨动假山上一块龟壳状的石饰，就能开启一条通往地下的通道，我们的目标就在那下面。”
德森和安迪对看了一眼。
“我去通知他们！”
他匆匆向外面跑去，过了这么久，目标可别被烟给熏死了。
奥登内尔吩咐留下来的安迪：“把这里清理一下，特别是这个法阵，不要留一丝一毫的痕迹，至于这个人……”
他看了一眼仍然瘫在地上的索莫来特老爷。
“把他扔到外面的火堆里去吧。”
“是，大师。”
安迪点头应道。
……
半个小时后，已经被烧成一片灰尽的索莫来特家族宅邸的后花园里，一座被熏黑了的假山孤零零第矗立着。
轰隆隆几声响动后，一块一米见方的地板砖移动开来，黑黝黝的入口显现在众人眼前。
在巴尔德斯的指挥下，黑袍人们进入了地道。
里面有良好的通风，所以火灾的烟雾也灌了进来，一路上都很呛人。
希望目标没事——巴尔德斯如此祈祷。
这里面不是迷宫，只有一条直道路，应该只是单纯用来临时躲避的。
终于他们来到了终点，一个大概二十平方大小的石室。
室内除了照明用的蜡烛没有其他物品，一览无余。
在角落处，黑袍人们找到了这次行动的目标。
一个奴仆打扮的人捂着胸口卧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样子已经死去多时了。
在奴仆尸体的旁边，一个比留在外面的小法师安迪还要年轻的少年，正万分戒备地看着他们。
他弯腰弓背，用左臂挡住口鼻，右手则握一柄尚在滴血的烛台，烛台锐利的尖刺上闪烁着寒芒。
少年眼神锐利，彷佛一只初次尝试独自猎食的幼豹。
巴尔德斯挥挥手，示意伙伴们不要轻举妄动。
“我来吧！”
队伍里唯一的女性卡洛儿出言建议道。
巴尔德斯点了点头。
卡洛儿越过巴尔德斯，慢慢靠近少年。
“你们是什么人？”
少年出声问道，从音调中可以听出他内心的恐惧和紧张。
卡洛儿慢慢第摘下冒兜，露出自己的面容，柔声说道：“孩子，别害怕，我们是来救你的人。”
女性姣好的面容和温柔的话语降低了少年的戒心。
他站直了身子，虽然手里仍然握住烛台。
“救我的人？天父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先是一伙人说要接我去过富人生活，我父母不同意他们就杀掉了我的父母，把我掳掠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然后你们又蹦出来说是要来救我，我应该相信你们吗？”
他说着说着，竟然哭了起来，这段时日里少年遭遇了人生的剧变，承受了太多的精神压力。
卡洛儿趁他不备，一步上前夺走了烛台扔在地上，然后不由分说地把少年搂在怀里。
少年挣扎了几下，终究还是力气太小，停下了动作。
卡洛儿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十分痛苦，请给我们一点时间来证明自己。但是我们首先要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向你保证，现在以及未来，你的人身都是安全的——绑架你的人，已经被我们干掉了。”
巴尔德斯一挥手，“时间不早了，在天亮之前我们离开这里吧。”
一群人带着少年回到地面，沿着一条安全通道穿越火焰来到了镇子外面的树林里，那里有六辆马车静静地等待着他们。
卡洛儿与少年同乘一辆马车。
在马车驶离河沙镇后，她问道：“你的名字叫什么？”
“琼尼，琼尼·兰德里。”
“孩子，地下室的那个人是你杀掉的吗？”
“呃……是。”名叫琼尼的少年低下头，表情既像是恐惧又像是害怕自己做错了事。
“火灾刚刚燃起的时候，他就把我拽到了那个地下室。后来听到上面有动静，他就拿着匕首绝望地叫嚷一切都完了，说是要送我上路。还好我做了准备，进入地下室后就随手摸了一柄烛台藏在衣服里，然后趁他不备——他以为我不会反抗——将烛台尖刺入他的胸膛，再然后就是你们出现了。”
卡洛儿微笑着抚摸他的头，“你做得很好，对待坏人就该这样毫不留情，你的那位亲戚会为你感到自豪的。”
琼尼疑惑地抬起头：“我的哪位亲戚？”
“我们到了目的地后你就会知道了，到时候会向你把事情原委解释清楚。”
随着马车的颠簸，少年琼尼在疑惑中陷入了沉睡，人生的大起大落让他实在是太累了。
同坐一辆马车的巴尔德斯感慨地说：“小小的年纪面对危险就如此狠辣……或者说果决，该说真不愧是格里芬家族的血脉吗？”
“希望他能够成为殿下的助力而不是威胁。”
巴尔德斯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
……
沙河镇的居民们忙活了一宿，在天蒙蒙亮时，终于将镇子西南角的大火扑灭。
人们走入受灾的区域，无不为这里的惨状感到悲伤。
所有的建筑都已经烧成了灰尽，大街上有很多尸体，要么是受到严重的灼伤而死，要么是因为火灾产生的烟尘窒息而死。
其实还有更多人已经化作一堆灰尽。
镇子上的居民基本上都沾亲带故，一时间哭声四起。
这片区域中最大的建筑群就是索莫来特家族的宅邸，此时昔日壮丽豪华的大宅也化作一片焦土。
更为可怕的是在宅邸前面的庭院中，人们在原先的喷泉附近发现了好多人的灰尽。
他们可能是想跑到这里躲避火灾，但是火焰最终还是蔓延到了这里。
“老爷！啊！老爷啊！”
一个人悲痛地大哭了起来，有人注意到，这是镇长家的仆人。
他正扑在地面上一具虽然没有化成灰但是也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上嚎啕大哭。
仆人通过尸体上的金饰认出了自己的主人。
镇长的尸体旁边还零零散散地躺着好几具尸体，这应该是当时和镇长一起冲进火灾的那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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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河沙镇笼罩在巨大的悲痛之中。
第470章 效忠1
“殿下。”
老元帅麦克唐纳将捏在手中的棋子放置在棋盘上后，抬起自己的头问道。
“您今天找我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下棋吧？”
安东尼奥·格里芬的脸上浮现出笑容。
这位殿下——加贝拉帝国的二皇子——拥有者无与伦比的美貌，他的面容犹如一位有着强迫症的凋塑艺术大师耗费毕生精血所凋刻出来一样，每一个细节都诠释着完美为何物。
皇子的笑容对任何面对他的人都有着极强的杀伤力，包括男人。
正在和他对弈的老元帅自然也不例外。
真是一张令人着迷的脸庞啊。
老元帅在心底暗暗地感叹，还真是完美继承了他母亲的美貌。
想到皇子的母亲，麦克唐纳一时间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
“麦克唐纳阁下，难道我就不能请我在前线时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小小地相聚一会儿吗？”
安东尼奥的回答打断了老元帅的回忆。
他说道：“请原谅我的直率，殿下，以您的身份，以我的身份，以现在这个敏感的时刻，您这么做……殿下，或者在您眼中我是个只会领兵打仗的武人，但我在政治方面也也有着自己的思考。”
安东尼奥微笑着说，“哈哈，如果您在我心里是个只会领兵打仗的武人，那么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阁下，您在我的心里无疑是帝国最重要的支柱之一，无论是军事上还是政治上。”
他诚挚地看着麦克唐纳，“老元帅，那么，我在您的心里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呃……”麦克唐纳欲言又止。
“请照实说吧，老元帅。”
“好吧，殿下。您在我心里无疑是个杰出的人，甚至是我所见过的人中最为杰出的人，我是帝国的将领，但是在我最引以为豪的军事方面，您所表现出来的才能也是让我所深深钦佩的，与您一起并肩作战的那段时日是我一生中最值得回味的荣光之一。但是……”
老元帅仔细斟酌着措辞。
“以我几十年的观人经验——虽然它并不总是准确——您似乎有着很大的心事，而这心事，请再次饶恕我的直率，很可能不仅仅是自己的出身和兄弟之间的争斗这两件事，以我对您的观察，这两件事虽然令人烦恼但还不足以让您忧虑。”
安东尼奥端起桌子上的酒杯，“我敬您一杯，元帅。”
麦克唐纳也立刻端起酒杯回敬。
“既然如此，麦克唐纳元帅，我这样的人是值得您这样的人所效忠的主君吗？”
安东尼奥皇子的直白让老元帅差点呛着。
“咳咳！殿下，我效忠的主君是帝国皇帝巴特里·格里芬——您的父亲。”
“我知道，耐克唐纳阁下。我是说……”
安东尼奥真诚地说道：
“我是说假如，在未来的某一天，帝国陷入了某种困境，您需要重新选择自己所效忠的对象，您会怎么选择呢？”
他的真诚中加入了一丝严肃。
“当然，我发誓，您的这个选择绝对是在满足您对我父亲效忠的基础上进行的，我可以向我的母亲发誓，我绝对不会对您所坚持的道义做出一丝一毫的损害。”
麦克唐纳沉默了，细细品味着皇子话中的含义。
殿下似乎指出了三种情况：
一，皇帝没有明确指定谁是继承人；
二，皇帝指定他为继承人；
三，皇帝指定他的哥哥为继承人。
殿下的意思应该是，在发生第一种情况和第二种情况时，希望自己能够支持他。
而在第三种情况时，他尊重自己对现任皇帝的忠诚，不会用一些特别的手段让自己站在他那一边——就像迪亚士家族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那样。
不过如果自己选了他的兄弟，想来应该会在战场上与殿下相见吧。
安东尼奥的誓言——不会对自己所坚持的道义做出一丝一毫的损害——应该是认真的，毕竟是向他的母亲发誓，麦克唐纳相信，就算这位殿下能拿光明之主开玩笑也不会拿自己的母亲开玩笑。
唉！
麦克唐纳不禁从心底发出一声深深的哀叹。
可惜！太可惜了！
命运就是如此地喜欢捉弄凡人。
殿下，让我们在战场上相见吧。
“殿下！”
麦克唐纳忍着悲痛说：“如果您能早点来找我，或许我会给您一个想要的答桉——我将毫不犹豫地站到您这一边。但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太晚了。”
“哈哈哈哈！”
安东尼奥爽朗地笑了起来。
“麦克唐纳元帅，我知道绊住了您的是颗什么样的石头。”
看到麦克唐纳的脸上露出惊异之色，他抬手止住了想要说话的老元帅。
“我知道，在很久以前，帝国的皇帝还是我的曾祖父时，在他最后的年月里，帝国也曾面临着如同现在一般的情况，只不过那时的主角是我的祖父和他的兄弟。”
“……最终的结果，是我的祖父登上了帝国皇帝的宝座，他的兄弟则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而您的家族——元帅，请原谅我的冷酷——原本的效忠对象正是我祖父的兄弟，但是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转而效忠于我的祖父。”
安东尼奥诉说的时候，老元帅的脸上浮现出惭愧之情。
“于是，您的家族立下誓言，至少要保证原效忠对象的血脉能够流传下去。”
“我说的对吗？麦克唐纳阁下。”
老元帅似乎是心中有什么束缚崩开了一样，他捂住脸庞，失声说道：
“是的，殿下，正是这个誓言——也是麦克唐纳家族污点的见证——让我不能站在您这一边。”
“我……我不能让那个孩子受到伤害，我不能让我的家族因为违背誓言而再次蒙羞。”
安东尼奥眼中露出怜悯之色，他站起身来，绕过摆放棋盘的石桌，来到麦克唐纳身边，然后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他说道：“阁下，我很理解您所背负的重担。您对家族誓言的坚持让您在我心中的形象更加伟岸。”
“但是，现在请听我说。”
“这块绊脚石……”
“我已经为您搬走了。”
第471章 效忠2
“这块绊脚石……我已经为您搬走了。”
安东尼奥皇子笑着对老元帅麦克唐纳说。
说完他用力拍了拍手掌。
就在麦克唐纳还在回味皇子殿下是是什么意思时，侍奉殿下的宫廷女官——卡洛尔女士，领着一个男孩走了进来。
“尹玛爷爷！”
男孩看到了麦克唐纳，脸上露出了欢喜的表情，随之就变成了悲痛。
他挣脱卡洛尔的手，几步就冲到了麦克唐纳的怀里。
“尹玛爷爷，我……我……我的父亲和母亲……”
这段时日来，他的人生遭逢大变，整日里担惊受怕，现在终于见到了一个比较熟悉的人，一时间各种五味杂陈的情绪——悲痛、惊惧、思念、庆幸、欢喜——就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再也抑制不住地表达了出来。
“琼尼，你怎么样了，身体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麦克唐纳强忍着巨大的疑惑和震惊，把男孩全身检查了个遍。
“尹玛爷爷，我……我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您不要担心。”
男孩抽泣着说，“只是……只是我的父母……”
对于男孩的父母，麦克唐纳感到有些惋惜，那是一对善良的平民。十年前，琼尼的亲生父母染病而亡，这对平民夫妇收养了尚在襁褓中的琼尼。琼尼是那位殿下在世间尚存的唯一血脉，所以麦克唐纳才如此上心。
“唉，好孩子。”他用粗糙的大手抚摸着男孩的头发，“不要悲伤过度……对于你父母所遭遇的不幸，请接收我的致哀。他们是一对善良的人，他们的灵魂现在一定身处天堂之中。”
麦克唐纳不太擅长安慰别人，但他还是尽力安慰眼前精神受到巨大创伤的男孩。
“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想来你的父母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现在如此萎靡的样子。”
“尹玛爷爷，你说的对，我不能让我的父母看到我这副模样。”
男孩强打精神，忍住让自己的眼泪不继续往外冒。
在安慰了一番男孩后，麦克唐纳这才转向安东尼奥。
“殿下，您这是……”
一时间，麦克唐纳心里浮现出一个想法——二皇子殿下把能够要挟自己的人质抢了过来，只是想代替他的哥哥和迪亚士家族做相同的事情，让自己投向他这一边。
他现在身处二皇子殿下的庄园中，周围都是殿下的人，单单凭借自己不再年轻的身体和在外面等待的几个侍卫，根本没有办法从这里带走男孩。
“哦！麦克唐纳阁下！”
安东尼奥的回应十分轻松。
“请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您方便的话，尽可以将这个可爱的小家伙领回家去。”
麦克唐纳的眼睛睁大了些。
他踌躇了片刻后，突然朝着安东尼奥单膝跪下——用加贝拉帝国最为庄重的骑士礼节。
“尊贵的殿下！我……以及我的家族，都会深深地感谢您所赐予我们的巨大恩惠，我一定不会忘记这份恩惠，我一定会找机会报答您的。”
安东尼奥微笑着伸出手握住老元帅的臂膀，把他扶了起来，然后又紧紧握住老元帅的手。
“我只是不想看到一位为帝国效忠半生、立下汗马功劳的功勋之臣被如此一个下作的阴谋所困住，我并非标榜自己的高尚，但至少会针对不同的敌人选择不同的策略，对于卑劣之人，我不介意做得比他们更卑劣，但像您这样的人，即使作为敌人也要堂堂正正地对付。”
“所以，我想让您了无牵挂，毫无顾虑，心里头没有任何纠结，哪怕是今后的我们处于互相敌对的立场。”
安东尼奥的话竟然让麦克唐纳有些湿润，这是多年都未曾有过的情绪。
他摸了摸身边男孩的头，“琼尼，你先去和卡洛尔女士待一会儿，我和这位大人有些话要谈，爷爷待会儿再找你……卡洛尔女士，拜托你了。”
琼尼乖巧地点了点头，“尹玛爷爷”与那位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的大哥哥刚才所说的话有些让人云里雾里，他大部分都听不懂，但听到大哥哥说“尹玛爷爷”可以把自己领回去，他感到开心极了。
既然“尹玛爷爷”让自己先离开，那就不要留在这里打扰大人商量事情吧，以前父亲谈生意时也不喜欢自己在身边。
琼尼跟着卡洛尔走了。
“殿下。”麦克唐纳看着安东尼奥，“您为什么不……不除掉琼尼呢，要知道，从长远来看，他的身世对于您的威胁不下于您的兄弟，当年忠于那位殿下的可不仅仅是我的家族。”
“阁下，不论您相信不相信，”安东尼奥回答说：“皇位对我的吸引力并非世人想象中的那么大，仅仅因为它是我通往最终目标的一条最为省事的捷径，所以我才尽力去争取它。在这个过程中，我想尽量避免伤害那些主观上不想与我为敌之人。这个孩子，他懵懂无知，什么都还不知道，仅仅是因为自己所背负的血脉，就莫名其妙地卷入阴谋的旋涡之中，他又是何其无辜，我为什么要伤害他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麦克唐纳在皇子的眼中似乎看到了一种名为感同身受的情绪。
“殿下，我为您的宽宏大量感到深深地折服。”
麦克唐纳发自内心肺腑地如是说，虽然他还弄不清皇子口中的【最终目标】是什么。
“那么，对于这个孩子的未来，你有什么考虑呢？”
安东尼奥如此问道。
麦克唐纳有些犹豫地回答：”我想把他带在身边。“
“您确定您有能力庇护这个孩子？难道您没有想过，迪亚士家族如何能得知您这个一直以来严防死守的秘密？”
“呃……”老元帅更加犹豫了，是的，自己的身边似乎也不是很安全。
但是……麦克唐纳看向安东尼奥。
他突然想到，现在就有一个安全的地方摆在眼前。
那就是这位殿下身边。
大皇子和迪亚士家族能把琼尼掠走，而二皇子殿下却能把琼尼从他们手里抢夺回来，这不就是很好的证明吗？
更何况，安东尼奥殿下对琼尼还没有恶意，还有比这里更适合安置琼尼的地方吗？
第472章 效忠3
“殿下。”
麦克唐纳看着安东尼奥皇子，欲言又止。
琼尼已经被从迪亚士家族中夺了回来，无论这是否是麦克唐纳本人所为，都意味着麦克唐纳已经与迪亚士家族彻底决裂，原本因为琼尼这个人质，迪亚士家族获得了麦克唐纳的暂时性效忠，现在人质被救回，原先的暂时性效忠立刻转变为仇恨，两者的间隙已经无论如何都弥补不了了。
“阁下。”
安东尼奥能够领回到麦克唐纳眼神中的意思。
或者说，麦克唐纳的想法也正是他所期望的。
“如果您放心的话……哦，我是说我没有多少照顾孩子的经验，但至少他的人身安全能够得到保证。如果您放心的话，可以让这个孩子待在我的身边，我会把这个孩子置于我的庇护之下。”
麦克唐纳轻轻舒了一口气，心头一份沉甸甸的东西被放下。
“殿下，这正是我刚才所想要向您请求的，只是，已经劳烦您将琼尼救了出来，现在又要您为他提供庇护，我实在是承受您太多的恩惠了。”
“哈哈！”安东尼奥摆了摆手，“您这是在说哪里的话。难道您忘记了，这孩子也是格里芬家族的后裔，他的身上流淌着和我相同的血脉，细论起辈分，他还得叫我一声叔叔，从各个方面而言，我对于他的义务都比你大得多。”
麦克唐纳的心中腾起一股温暖，尽管他知道对于一个追求帝国至高权力的皇子而言，以上这番话极有可能是对方故作姿态用以招揽他，但是不得不说这是有效果的。
他说道：“殿下，我感谢您的仁慈，我发誓，琼尼永远不会对您造成威胁，他和他的后代将作为帝国的普通人世世代代地生存下去。”
“……在您和您的后代统治之下。”
老元帅最后一句话显然别有深意。
安东尼奥皇子微笑起来，他知道麦克唐纳已经站到了他这一边——至少不会阻碍他。
“不不不，您不觉得对琼尼而言太过残忍了吗？仅仅是因为祖上的一个严格说起来不能称之为错误的错误，就无法享受他的血脉所应得的荣耀，这太不公平了。”
“您的意思是？”
“麦克唐纳元帅，我向你保证，假如我……假如在未来的某一刻，我拥有了足够的权力，我将恢复琼尼身为皇室成员的身份，恢复他应有的荣耀和应有的待遇。”
这一刻，麦克唐纳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将竭力所能去辅左眼前的这位皇子。
……
侍卫一动不动地跪在主人的座前，静静地等待着主人的发问。
侍卫的主人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约莫六十多岁的年纪，他的胡须经过精心的修剪，十分自然地垂在胸前，身穿一件丝绸做成的长衫，浑身散发着一股儒雅的气质。
他就是加贝拉帝国的宰相迪亚士公爵，同时也是现任皇帝的岳父，大皇子的外公。
“这么说……”
一直安静地在坐在座位上彷佛闭目养神一般的公爵终于开口了。
“索莫来特一家已经……都没了？”
“是的，大人，我们今天去检查时，没有找到一个活口，全都是尸体的灰尽，已经分辨不出谁是谁了。”
老者的脸上依旧维持着古井不波的神态。
“那个孩子也找不到了吗？”
“是的……可能已经葬身于火海之中了。”
“你觉得，这次火灾是意外吗？”
“不，大人，我认为这次火灾十有八九是有人故意制造的。”
老者半睁开自己的眼睛：“理由呢？”
侍卫细想了一下回答：
“首先，受灾区域的正中心恰好是索莫来特家族的宅邸。”
“其次，根据河沙镇的夜巡警卫回忆，起火时是一道火柱直冲天空然后四散而开，我们不知道这是如何做到的，但是这种景象无论如何都不像是意外失火。”
老者的手紧紧地攥住，帝国宰相迪亚士公爵的心里正在思考一个巨大的疑问。
那个孩子呢？
如果那个孩子已经葬身火海，那么麦克唐纳一定会把所有的怒火倾泻到大皇子和迪亚士家族头上，如果那个孩子被人救走，那么迪亚士家族也失去了对麦克唐纳的制约，而且依然会承受麦克唐纳一定程度上的怒火。
无论如何，麦克唐纳一定会和迪亚士家族以及大皇子决裂。
事情发展到了一个棘手的地步。
迪亚士公爵静静地思考着，自己这一边有内鬼吗？还是麦克唐纳与安东尼奥早有勾结，在受到自己要挟后去求助了安东尼奥——但是他这样做就不顾及那个孩子的生死吗？
思路客
一阵脚步声打断了迪亚士公爵的思考。
之前向他汇报的侍卫向来者行礼，“殿下，日安。”
加贝拉帝国的大皇子菲利克斯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己的外公。
“外公，我听说了，河沙镇那边出事了？”
迪亚士公爵皱了皱眉头，自己的这位身份尊贵的外孙总是按捺不住性子，这样子怎么承担起一国统治者的重任。
他示意侍卫向菲利克斯说明情况。
侍卫硬着头皮向大皇子陈述了一遍河沙镇的情况。
“废物！都是废物！连个人都看不住！”
皇子将怒气发泄到了眼前的侍卫身上，一脚跺到他的脸上，侍卫舔了舔嘴角流出的血，不发一言。
菲利克斯第一时间就认定了火灾是人为的。
这是挑衅！这是严重的挑衅！
安东尼奥那个家伙，竟然用如此狂妄的手段打他的脸。
“菲利克斯，你太沉不住气了！”
迪亚士公爵看不下去了，出声呵斥他。
“可是，外公。”
菲利克斯挥舞着手臂，“万一麦克唐纳那个老家伙站到了安东尼奥那边，会大大增强他的武力。”
迪亚士公爵厉声说:
“菲利克斯，你如果真的打算继承这个帝国，就应该养成即使高山在眼前崩塌也面不改色的本事。”
“麦克唐纳固然是一支强大的力量，但还没有达到能够摧毁我们的程度，否则这个国家早就是麦克唐纳家族的了，你和安东尼奥还争个什么劲？”
菲利克斯被迪亚士公爵说得满面通红。
“外公，我错了。只是，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迪亚士公爵完全睁开眼睛，目露精光。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有些计划就不得不提前了。”
第473章 格尔德·罗德尼1
“天上的父啊！”
汉塞尔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遍手中的信纸。
这封信，更具体来说，是国王陛下亲手书写的喻令。
国王陛下……至高无上的国王陛下，竟然亲自给我写信了！
在经历了震惊错愕，不敢相信，再三确认等一系列心态变化后，汉塞尔的心中涌出一阵狂喜。
半个小时前，身为农业部主管的汉塞尔刚刚从政务院下班回到住处，仆人就告诉他有三位从王都晶耀来的大人物在会客厅等他。
既然是从晶耀来的，汉塞尔不敢怠慢，匆匆洗了把脸就去见客人。
一进会客厅，就看见三位衣着尊贵的年轻人坐在那儿。
坐在最中间的那位稍微年长些，脸庞削瘦，眼窝深邃，蓄着精心修剪的八字胡，目光沉稳。
他旁边的两位则年轻许多，看着比格来曼伯爵大不了多少，两人容貌非常相似，一看就是双胞胎，虽说脸蛋比较圆润，面白无须，但是眉眼间的神态有些前面那位的影子，或许是他的两个双胞胎弟弟。
“我就是汉塞尔·阿博特男爵，王室驻西北海湾代表，阿尔达、拜耳丁、埃姆登三领政务院农业部主管，请问三位是……？”
面对晶耀来的客人，汉塞尔不敢托大，很有礼貌地问起身份，虽然还是忍不住把自己的头衔说了一遍。
坐在中间的那位较为年长的年轻男子慢慢地站起身来，面露微笑地说：
“阿博特男爵，非常高兴见到您，也很高兴看到您的身体和精神都如此健康，我的名字是格尔德·罗德尼，或许您听过我的名字。”
罗德尼？
王室？
汉塞尔心里一惊。
等等，格尔德·罗德尼？
他不就是国王陛下的弟弟——贾西姆·罗德尼亲王——的大儿子吗？
很快，汉塞尔的脑袋高速转动起来。
格尔德公爵有一对双胞胎弟弟——奥古斯特·罗德尼和尤里科·罗德尼，那就是他身边这两位了？
汉塞尔的脸上瞬间换上一幅庄重的表情。
“三位尊贵的大人，恕我有失远迎，伯爵大人，请坐下。”
尤里科·罗德尼微笑着重新坐下，汉塞尔则喊仆人用家里最好的茶叶重新煮茶。
“这是我的弟弟——奥古斯特·罗德尼。”格尔德指了指自己左边的兄弟。
奥古斯特·罗德尼神情柔和，听到哥哥介绍自己后立刻站起来，多少有些羞涩地向汉塞尔微微露齿一笑，甚至抬手向汉塞尔作了个打招呼的动作，他给人的感觉是在日常生活中一定是个随和、谦逊而又腼腆的人。
“这是我的另一个弟弟——尤里科·罗德尼。”格尔德指了指自己右边的兄弟。
与他的双胞胎兄弟不同，尤里科·罗德尼神情十分高傲，仅仅向汉塞尔微微一点头，屁股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汉塞尔一一向他们行礼。
他问道：“不知道三位大人到西北海湾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我为你们效劳什么吗？”
“主要是我有事到这里来，我的两个弟弟是跟我来见见世面。”
格尔德边说边掏出一封信递给汉塞尔。
“我此行的目的都在这封信里了。”
看着信封上的署名，汉塞尔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用微微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打开了信封。
一个词儿、一个词儿地细细地阅读起来。
“……我已经命令格尔德伯爵作为王室的全权代表前往西北海湾，与保罗·格来曼伯爵、亨利·费迪南德公爵以及西北海湾其他诸卿商讨第二产业引进王领相关事宜，作为王室驻西北海湾的代表，你务必要协助格尔德伯爵完成此事……”
然后就有了开头那一幕。
除了自己的家族和朋友等私人联系，汉塞尔与晶耀王国政府唯一的联系通道就是王国情报部门那位不讨人喜欢的艾登子爵了，而且这家伙似乎已经把自己给忘了，半年都没有来过一次信息。
搞得汉塞尔都不知道自己是王室代表兼职阿尔达农业主管还是阿尔达农业主管兼职王室代表了。
怎么一下子国王就亲自给他写信了？
真是受宠若惊啊！
汉塞尔意犹未尽地将信上的内容反反复复地看了三遍。
看着他的动作，尤里科·罗德尼十分不屑，悄悄地向自己的兄长说：“到底是个血统低劣的妓女之子，一开始还装得一幅人模狗样，现在见到国王陛下的信件就原形毕露了。”
格尔德给了弟弟一个白眼，示意他闭嘴。
汉塞尔费了好大劲才平复下自己激动的心情，和三位客人谈起了正事。
“这么说，国王陛下是打算在王室领地发展工商业？”
“是的。”格尔德摊摊手，“阿博特男爵，想必你也知道晶耀聚集了一大批失去领地的南方贵族吧？”
南方贵族？原来如此。
汉塞尔从家里来的信中知道这帮人，也知道这帮人让王国政府很头疼。
“不瞒你说，国王陛下担心这些贵族终日无所事事恐怕惹出事端，所以想给他们找点事干。”
“我知道了……”
汉塞尔作若有所思状。
格尔德继续说：“思来想去，可以尝试让这帮人投身于工商业，特别是那个……那个制造业，如果能搞出点成绩，还能为王国的经济繁荣出一份力。”
汉塞尔应道：“国王陛下真是深谋远虑啊。”
格尔德有些不确定地问：“呃……阿博特男爵，你觉得……可行吗？”
“可行！太可行了！工商业积累财富的速度绝对比守着几块耕地收税和收租来得快，其实我已经给艾登男爵写了好几封建议书了，怎么，难道他没有给你们看吗？”
格尔德心里确认了几分，他的小堂妹艾琳这是这么说的。
那个什么艾登子爵，真是个阻塞言路的蠢货。
但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以我所了解的情况，西北海湾已经先行了一步，如此一来，我们在南方的发展会不会遇到强大的竞争？”
汉塞尔摆摆手：“伯爵大人尽管可以放心，按照现在的形式，发展工商业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只需要配合其他几项措施。”
其他几项措施？
格尔德心里苦笑一下，不会是艾琳说得那些吧？
第474章 格尔德·罗德尼2
格尔德在晶耀时就听艾琳描述过发展工商业应该配合哪些措施。
但是里面有很多内容不太适合王领。
“事实上，”格尔德说，“国王陛下并不打算一上来就大干一场，而是有针对性地选择几项技术引进，先建上一两个工场看看效果。”
“这是慎重的决定，毕竟各个地区的情况不一样。”
汉塞尔点着头赞同，“不愧是深谋远虑的国王陛下。”
“那么，阿博特爵士。”格尔德问道：“我们用哪些技术、建立什么样的工场能够尽快获得利润呢？”
“当然是瓷器了！”汉塞尔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瓷器这玩意儿简直就是在抢钱，哪怕是经过层层关税的盘剥，它也是阿尔达最暴利的产品。”
格尔德点头，“哦，这个确实是。”
他在晶耀见过贵族们对瓷器趋之若鹜的情景，现在谁家里不摆上一两件瓷器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贵族。
汉塞尔沉吟说：“只是，烧制瓷器的技术，应该不是很容易获取。”
“为什么？”格尔德先是稍微疑惑，然后立刻反应过来，“也对，如此赚钱的技术，谁也不愿意和其他人分享。这么说，即使有着所谓的专利法桉，格来曼伯爵仍然保守着烧制瓷器的技术？”
“是的。”汉塞尔点头回答，“即使有专利法桉，也并不是所有的技术都对外开放的，比如瓷器和火枪火炮。”
格尔德问道：“火枪火炮？就是外界传说宗的火弩和雷锤吧？它们的威力真有那么强大吗？”
汉塞尔确认：“它们正是使格来曼伯爵的武力能够让包括费迪南德公爵在内的西北海湾各大领主折服的重要原因之一。”
一旁的尤里科·罗德尼眉毛跳了起来，“身为国王陛下的臣子，格来曼应该把这些先进的技术无偿奉献给王国，无论是瓷器还是火枪火炮。”
听到弟弟的话，格尔德皱了皱眉头，但还是问道：“如过我们提出这样的要求，格来曼伯爵能答应吗？”
“呃……”
汉塞尔没有回答。
王国边陲领地的领主历来只有出兵跟随王国打仗的义务，这是奥尔多立国之初就定下的规定，是对领主们前往荒凉之地就封和开疆拓土的奖励，
这规矩一直以来就没改变过，虽说现在的西北海湾经过几年的发展已经绝非什么荒凉之地，但仍然是王国的边陲地区。
“岂有此理！这是不忠诚的表现。”
尤里科·罗德尼叫嚷起来，他把汉塞尔的迟疑当做了格来曼的态度，谁让他也是格来曼任命的农业部主管呢。
“闭嘴，尤里科。”
格尔德呵斥了弟弟。忠诚不意味着单方面付出，格来曼如果以这种方式证明了自己的忠诚，王室能给出对得起这份忠诚的回报吗？现在的王室现在连因为忠诚而失去领地的南方贵族都安置不了。
看到格尔德的表现，汉塞尔心里五味杂陈，王室难道真的虚弱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在心底里发出一声哀叹。
刚才主动抛出瓷器和火器，而后选择不回答也是汉塞尔的一个试探，他自己就是技术审查委员会的成员，当然知道哪些技术能给别人哪些技术不能给别人。
一直以来，他心目中的奥尔多王国是强大的，是辉煌的，国王对封臣的统治是强力的，哪怕暂时有贾尔斯、维布伦直流的叛逆，也不过是皮肤瘙痒之类的小毛病罢了，王国只是暂时遇到了困难，等到缓过劲儿来就能一句荡平这些叛逆，就跟挠痒痒一样简单。
但是这两年的所见所闻让汉塞尔开始怀疑了。
贾尔斯和维布伦竟然还在活蹦乱跳，还把所霸占土地上忠于国王的领主给撵了出来，王国仅仅和他们签了一个仅仅有些体面的协议就休战了。
国王连忠于他的失地臣子都安抚不好，还要千里迢迢跑到以前在晶耀贵族眼里不入流的西北海湾来寻找办法。
而面对西北海湾新近崛起的保罗·格来曼，身为王位继承人之一的格尔德·罗德尼伯爵也没有直接上门命令他交出想要的东西，而是打算用一种协商式的态度去接触。
啊，如果是前几代国王在位、王权鼎盛的时候，事情就容易多了，国王一道命令就能让封臣乖乖上交任何他想要的东西，如果国王开心了或许能通过赏赐大量财富——比如一大块领地来补偿对方。
但是现在的王室手里可以让封臣们心甘情愿奉献的筹码不多了，包括用于威慑的武力和用于赏赐的财富两方面。
不过格来曼伯爵在奥尔多众多贵族中的地位还真是水涨船高啊，汉塞尔转念一想。
“我已经命令格尔德伯爵作为王室的全权代表前往西北海湾，与保罗·格来曼伯爵、亨利·费迪南德公爵以及西北海湾其他诸卿商讨第二产业引进王领相关事宜。”
在这封信中，国王首先着重提到了格来曼伯爵，礼貌性地提到了费迪南德公爵，别的领主就直接归入【其他】了。
格尔德不打算在格来曼以何种方式证明忠诚的问题继续下去，
他问道：“除了那些被格来曼伯爵所打算独享的技术，还有什么回报率较高的技术可以引进到王领吗？”
“哦，退而求其次，其实还有很多技术可以选择的。”
刚才的气氛有些尴尬，汉塞尔尽力缓解。
“比如晒盐技术，与传统的煮盐法相比可以成倍、成几十倍、甚至成几百倍地提高食盐的产量，而食盐是每个人所必需的调味料，这个也可以获取大量利润。”
“还有织布机，具体名称叫做飞梭织布机，一台机器只需一人操作就能顶得上原先五六个技术娴熟的纺织者。”
“还有各种农业器械，虽然制造技术也不外传，但是把成品买回去也是非常好的，能大大促进农业的发展。”
“还有无桨帆船的制造技术，因为海上贸易的发展太迅速，西北海湾的商船可以说是供不应求，我想格来曼伯爵很乐见有新的造船厂建成来缓解这个局面。”
“哦，还有蜂窝煤制造技术，这个能大大改善王室领地人民的冬季取暖，虽然晶耀地处南方，但是冬天也会冷上那么一段时间。”
……
第475章 思潮传播
历史的发展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保罗现在现在算是深刻领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今天早上一在办公室里坐下，汉塞尔就给他带来了一个棘手的人物——现今国王陛下的侄子格尔德·罗德尼。
然后又说明了他的来意。
保罗现在的苦恼这正是来源于此。
看着眼前笑吟吟的、一脸悠闲样子打量着他会客厅陈列的格尔德伯爵，保罗心里有些不痛快。
要从阿尔达引进制造业技术到王室领地去？
天哪，保罗一直以来除了必要的事情在其他方面能低调就低调，就是怕有西北海湾外面的某位大老盯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阿尔达伯爵想要的是闷声发大财。
技术扩散？
当然，这是必然的，这是不可阻挡的历史趋势，甚至时机成熟后保罗会主动推进这件事。
问题就在时机是否成熟。
保罗希望的是技术的扩散能够在他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
以阿尔达为中心，技术由近及远地逐级扩散开来。
而阿尔达作为技术的发源地和制高点，对各种技术不断升级迭代，不断推陈出新，永远引领着发展趋势。
永远能吃到第一口肥肉。
现在，半路上突然杀出一个奥尔多王室。
天父啊，以王室控制的地盘和人口，资源何其多，人才何其多，一旦把他捣鼓出的这点儿东西吃透，只要当权者的措施得当，辅以一些必要的改革，立刻就能把阿尔达甚至西北海湾踢到一边去单干。
稍有起色的西北海湾又会沦为奥尔多王国的一个小角落。
历史的发展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保罗在心里再次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即是感慨，也是自我安慰。
格尔德对格来曼家会客厅的观察很是仔细。
在他眼中，以贵族的身份而言，这里的的装饰和摆设可谓是简陋至极。
地上铺着普通的地毯，而且成色很旧，墙壁上既没有挂名贵的画作，也没有挂精美的凋塑或者动物头颅标本什么的，仅仅是简单地刷了一层白漆，下面裹着简朴的棕色木板墙裙。
而从他进门以来见过的奴仆，不包括负责安全的警卫，仅有四个人，一个在庭院里除草，一个在走廊上打扫，一个给他端来了茶水，还有一个把他引入会客厅的老管家。
如果西北海湾的贵族过得都像眼前这位格来曼伯爵一样，那么这块土地还真当得起王都贵族对她的形容——穷乡僻壤、苦寒之地。
一个中等家境的南方贵族生活是怎么样的呢？
仅在服侍自己的奴仆方面，就包括但不限于有裁缝、鞋匠、鞍工、木匠、马夫、小马倌、奶场女工、药剂师、乐师、男女演员、诗人、建筑师、画家等职业，一些更贴身的仆人也是必需的，像厨师、面包师傅、糕点师傅、洗碗工、专门熨烫衣服的女工、专门管理酒饭的男仆，吃饭时有专门负责切肉的侍者，有专门调制酒水饮料的调酒师，通常而言，上述工作中每一种，都有若干人而不仅仅是一个人去做，一些仆役甚至还配有专门协助他们的大小助手。
而家境较好的贵族往往有多处住宅，通常每一处住宅里都配有一套完整的上述那样的服务班子。
格尔德的父亲——贾西姆·罗德尼亲王，就在自己的前厅里安排了17个男仆，他们必须日夜服侍在那里，时刻准备着根据亲王的命令或者仅仅一个示意动作去完成自己的专职工作，其中一人准备去替主人取烟斗，另一人准备去端一杯水，还有一人准备去拿一本书……如此等等。
而在格来曼家的宅邸里他竟然只见过4个奴仆，放在晶耀贵族圈子里……用贫穷来形容都是侮辱了贫穷这个词儿，连贵族生活的门槛都摸不到。
保罗注意到了格尔德对室内环境的打量，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咳！我们西北人都比较崇尚简约风格。”
其实，保罗也想把自己家的祖传城堡打扮得漂亮一些，哪怕仅仅买点名贵花草摆上呢。
但是他没钱。
自从设立公共金库以来，领地里的各种税收以及以政务院名义建立的各种产业，比如矿场、炼铁厂，所得的利润通通被他划入了公库。
而格来曼家族原先直接经营的各种庄园、地产被他保留了下来，另外也有以家族名义建立的工场——比如利润极大的瓷窖，这些产业每年都能带来极大的财富，这是保罗给格来曼家族设立的私人金库。
虽然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什么公库私库，无非都是领主大人分别挂在左腰和右腰的两个钱袋子而已，毕竟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事务在法理上都是领主的——连活生生的人都是。
但是从地球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保罗还是有一点点历史自觉性的。
他打算公库里的钱都用于领地的建设，而他自己绝不从里面拿哪怕一个铜板。
当然他也没有那么高尚，留下的私人金库就是预备着给自己享受的，不过过酒池肉林的奢靡生活，岂不是白穿越一回了。
但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处于高速发展中的阿尔达——还有拜尔丁和埃姆登——处处都要用到钱，教育投资、军队建设、技术研发、城区扩建、修桥修路、水利建设，还有给日益庞大的行政体系支付薪水等等都是吞金大户，仅仅依靠公共金库的钱是不够的，巨大的缺口往往通过两个方式来凑够，一个是在民间发行债券，这个终归是要还的，另一个就是从格来曼家的私人金库里拿钱补贴，保罗也没打算让政务院还——在别人看来这就是左手倒右手。
另外保罗偶尔还需要掏钱接济接济一些过得不如意的家族分支们。
每次掏钱时保罗都觉得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但是往往没过多久又会出现无法忽视的资金缺口。
种种原因造成领主大人现在比较“穷”。
但他有信心随着西北海湾的继续发展，以税收和公营产业利润为主、以发行债券为辅的公共财政将会日益强大，最后能够完全独立负担起领地建设的各项支出。
到时候他就能靠自己的私人金库花天酒地了。
怀揣着这样的美好梦想，伯爵大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努力工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