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击退
一颗子弹终结了冈瑟的冲锋。
子弹命中了他的左臂，就是举着盾牌的那支胳膊。
现在他知道了，连自己的金属大盾都挡不住那种邪恶的魔杖。
在被击中的一瞬间，虽然感到疼痛但并不是预想中的剧痛。
他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进入了自己的身体，就像被人用大锤狠狠地来了一下子，随之便是一阵麻木感。
然而在数息之后, 一股强烈的灼烧感就从左臂上传来，疼痛感开始陡然加剧，如同马蜂在不断地叮咬胳膊，似乎没有止境一般。
冈瑟忍住剧痛，想举起自己的胳膊，然后胳膊与他的身体之间如同断开了一般, 空虚虚地使不上力气。
盾牌早已脱手掉在地上, 他的身体也哐当一声，失去平衡后栽倒下去, 沿着山坡滚落。
“冈瑟大人！”
还完好的兽人们看到少主受伤，再也顾不得对付人类了，纷纷过去搭救冈瑟。
马修举着火枪，忍着呛人你的烟味，大大地呼吸了一口气。
看得出他射中了一个大人物，实在是太幸运了。
他情不自禁地吻了手中的火枪一口。果然还是火绳枪的击发率稳定，如果他们带的是燧发枪，那可怕的哑火率一定会让他抓狂！不，说不定还没抓狂就被兽人们冲上来砍死了。
也要感谢今天的好天气，没下雨。
人类阵地的压力为之一轻，有几个兽人突破重重阻碍，跃进了壕沟（暂且这么称呼吧），被占有数量优势的探索队队员们用刀剑杀死。
兽人果然强悍，即使临死的挣扎也让很多人受伤，闭眼前喷射出可怖凶狠的目光。
而山坡下面那些放弃进攻的兽人，则拖着还有气息的同伴, 愤恨地往远处跑了, 直至消失在来时的密林中。
“胜利了！我们胜利了！”
“我们竟然战胜了兽人！”
“壕沟”内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
这些曾经被人类用夸张的语言描述的兽人, 被西北海湾的老奶奶用来吓唬不乖乖睡觉孙儿的怪物，就这么败在他们的手下了。
队员们越出浅凹地，去检查被打死的兽人。他们的向导矮人伊玛尔积极热心地来帮忙，如果碰到还有微弱气息的，他就果断一刀帮其结束痛苦。
他们一共找到了18具兽人的尸体，其中10人身上只是裹着兽皮，6人披戴着骨头制成的盔甲，只有2人一个穿着链甲，一个穿着鳞甲。
“他们的冶铁技术不怎么样？所以金属在兽人部落里是很珍贵的。”
伊玛尔如此解释说。
“当然，就算他们全穿着金属甲，在你们的魔杖面前估计也没什么作用。”
此时的矮人已经彻底熄灭了打算劫掠人类财物的心思。
现在他脑子中想得是如何领着人类走另一条隐秘的路，眼下这条路是死路。唉，该想个什么理由解释呢？
要不趁他们熟睡的时候偷偷溜走？不行，还有一袋自银币等着自己呢。
冈瑟那个轻敌的蠢货已经让他损失了一大笔财富，不能连这一袋银币都没了。
随着探索队成员们打扫战场、处理伤口，太阳渐渐地罗山，夜幕悄悄地降临了。
人们支起帐篷，升起篝火。很不幸地是，他们的驯鹿在战斗中跑丢了三只。
矮人伊玛尔在史丹佛前面用树枝在地面上画着路线。
“人类，我想我们应该走另一条路线。”
史丹佛：“为什么？”
“我怕沿着这条线继续走下去，路上可能会遇到其他埋伏好的兽人。这些天杀的蛮子，竟然闯入了我们矮人神圣的领地，山里已经不安全了。”
经过白天的战斗，矮人对他们说话的口气和善了很多。
“你是说森林里的兽人开始入侵洛基山了？”
“完全有可能，就是不知道是大规模的入侵还是小规模的袭扰。”
“这么说来其他线路也不一定安全，也可能有兽人窜出来。”
“但总比眼下这条已经出现兽人的路几率要小。”
史丹佛摩挲这下巴，“让我考虑一下。”
他总觉得今天的遇袭有些蹊跷。
这时他听到有人在大叫，抬头一看，吓得遍体生凉。
点点火光从远处浮现，越来越多，越来越近。
“是兽人吗？他们的大部队来了。我们应该提早转移的。”
史丹佛懊悔不已，自己怎么忘了这茬。
“等等！那是……”矮人伊玛尔叫嚷了一声。
“那不是兽人！是矮人，是铁锤氏族的矮人。人类，仔细听着……”
伊玛尔眼睛一转，有了个主意。他语气急速地对史丹佛说：“如果你们想安全过山的话，就要按我的话去跟他们解释。”
“就说我——一个矮人——被兽人追杀，你们路过后把我救了下来。然后你就这样要求……”
“这……这能糊弄过去吗？”
“嘿嘿，旁边那十八具尸体不就是证明吗？”
史丹佛挠挠头，“好吧，一会儿就这么说。不过你的那些同族不会一上来就跟我们动手吧？”
伊玛尔拍拍胸脯，“放心，你们只是在外围，还没真正进入洛基山呢，我们矮人不是嗜杀的种族……大部分。”
……
“伊玛尔！是你这个混蛋！”
领头的矮人认出了伊玛尔，史丹佛也认出了他，正是那个在血牛部落里第一个拒绝他的矮人。
“哦！我亲爱的兄弟，我差点被几十个兽人蛮子活活撕了下酒。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巴拉什严肃地说：“下午巡山员在附近听到了兽人的吼叫和奇怪的声音。果然有兽人跑来这里了吗？”
“是的！一大群！”伊玛尔夸张地挥舞着双手。
“不可胜数的兽人从密林中涌现出来，像潮水一样。幸好我的斧头也不是吃素的，而且这帮路过的人类也帮了点小忙。”
“那你怎么跑到这里来的？这条路……”
伊玛尔一把捂住巴拉什的嘴，瞥了一眼史丹佛见没什么异常后，小声在巴拉什耳边解释说：“我总不能把他们往正确的路上引吧？我是铁锤氏族的英雄，回去要奖励给我好几坛美酒。”
巴拉什没有理会伊玛尔的自吹自擂，转身看着史丹佛。
“人类，为什么你们会出现在这里。”
“呃……”
“穿越洛基山，对吧？我记得你在血牛部落里就在满世界地找向导。”
“我承认。”
巴拉什没有继续盘问，而是去检察了兽人的身体。这里确实发生过激烈的战斗。
史丹佛跟在一边说：“希望您能给我们在我们回乡之路上予以指点。”
矮人犹豫片刻，说道：“好吧！毕竟你救我了我们的族人，他还是我的亲戚。不过还要征得氏族之长得同意。”
史丹佛内存狂喜，有戏了。
第447章 铁锤氏族
深邃幽暗的通道一眼看不到尽头，熊熊燃烧的火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鞋底踏在地上的声音能够回荡好久才消失。
空气十分浑浊，夹杂着泥土的气息，有时候需要大口吸气才能保证身体所需。
史丹佛和他的部下们行走在这样一个环境中，他们正在通过一个由矮人所打通的山体隧道。
很多人惴惴不安, 身体不可抑制地发抖，这种气氛仿佛是走在通往地狱的路上。
更有许多人害怕隧道突然塌方，把他们全埋在下面。
“人类，我再说一遍，如果你们害怕的话，可以原路返回出去。”
巴拉什有些得意地说, 矮人的嗓门都很大, 巴拉什尤甚，因为深处隧道的原因，现在的声音更像是敲钟一样响亮。
史丹佛摇摇头。回去？开玩笑。
两天前的一个晚上，矮人巴拉什答应帮助他们通过洛基山。在矮人的营地休息了一晚后，巴拉什将亲自带领他们前往铁锤氏族的居住点——火炉堡。
史丹佛预想中的翻山越岭没有发生，矮人带领他们走了一条捷径——钻隧道。
矮人的隧道实质上是一个个迷宫，曲曲折折，弯弯绕绕，走几步就能遇到一个分叉口，而且还忽上忽下，更何况有些路段没有火把，靠着石壁上能发出荧光的某些不知名菌类才提供了一点点光亮，这就让记住路线的难度更是大大增加。
如果没有向导，就在这样的隧道里乱闯，不时路过的一堆堆白骨或许就是大部分人的下场吧。
他们所行走的隧道并不是连贯的，虽然每一条都很长，但是终究也会走出来，出口往往是在一个山谷中, 然后继续走过一段山路后, 又进入到另一条隧道中。
“我们到了！”
终于，他们来到进山以来最为开阔的一片谷地之中。
在即将走出隧道时，巴拉什再一次地善意提醒他们眯着眼睛。
史丹佛用手半遮掩着，眯眼往远处眺望。
他首先看到了一片片虽然分布不规则、但明显有着打理痕迹的土地，看来山里的矮人们也有种植业。
再继续往远处看，一座巨大的、巍峨的建筑矗立在山谷的石壁前面。
那似乎是一座城堡，但是风格极为粗犷。
“欢迎来到火炉堡。”
巴拉什遥指那座石壁上的巨大建筑。
“用你们人类的说法，这就是我们铁锤氏族的‘王都’，很快你们就能见到我的父亲了。”
“荣幸之至！”史丹佛向他表示感谢。
一行人继续往巨大的城堡走去。
随着距离的拉近，史丹佛才看清原来这座城堡的主体竟然是生生地在岩壁上雕琢出来的，一些局部的地方使用了砖石进行堆砌。
他再一次地赞叹矮人的鬼斧神工。
“我们是第一批造访这里的人类吗？”
“哈哈，史丹佛先生，很遗憾你无法获得这项成就。”
巴拉什咧着嘴大笑。
“在矮人悠久的历史中，有不少异族朋友造访过这里，有兽人也有人类，他们往往对我们的族人有某种恩惠，而且都是忠实可靠、信守诺言之人，但可能几十年才会有这么一个幸运儿。”
一旁的伊玛尔插嘴说：“还有发生在远古的战争……”
“闭嘴，伊玛尔！”巴拉什打断了他，“不说这些了，我们进去吧。”
守护城堡大门的矮人战士看到少族长竟然带了一批人类过来，一个个睁大了眼睛。
但他们没有阻止，只是不断投以好奇的目光，毕竟人类对某些不怎么下山的矮人来说也是稀罕物。
史丹佛和部下们一边忍受着被观赏的不自在感，一边进入了城堡。
这时他们才发现，城堡里面别有洞天，这座建筑不仅仅是在石壁上浅浅地雕琢出一层，而是十分深入，且不像之前走过的隧道那样逼仄，空间极其巨大，让人恍若置身于城镇之中——哪怕是以人类的身高而言也是如此。
城堡内部的道路四通发达，通风也十分良好，没有隧道里的那种沉闷的感觉。
一路走过去，史丹佛看到了酒馆、集市、商店、住宅等等不同功能的建筑区域，很多地方人声鼎沸，就像人类的世界一样。
对，城市，这就是一座嵌入到山体中的城市。
一条宽阔的主干道直通氏族族长的居住地，他们沿着这条道路走到了尽头。
族长居住的地方并不想人类国王或领主那样气势恢宏，只是大门比其他的矮人建筑大了一些。
巴拉什领着他们径直走了进去，同样没有遭到阻拦。
铁锤氏族的族长在一间宽阔的大厅里接见了队长史丹佛。
巴拉什的父亲是一个胡子几乎能拖到地上的矮人，但他的面部十分红润饱满，身体也极为壮硕，身着亚麻布材质的衣衫，披着用不知名兽皮制成的披肩。
似乎除了胡子，族长大人与他的子民没什么不同。
“我的孩子，为什么带一群人类来到火炉堡？”矮人族长用严厉的目光看着一行人。
“父亲！”巴拉什上前解释，“这些人类从兽人强盗手中救了伊玛尔。”
“哦？”矮人族长看了一眼自己的外甥。
“把事情给我仔细地说一遍。”
伊玛尔立刻站出来，添油加醋地把过程“描绘”了一遍，一如既往夹杂着对自己十分离谱的吹嘘。
但他的自吹自擂起到了很好的掩护效果，矮人族长知道自己外甥的性格，反而没有怀疑“人类救了他”这个前提。
“那么，你们是想要获得什么奖励吗？”
“我们想要通过洛基山脉返回自己在南方的故乡。”
史丹佛向他请求，并把自己的来历诉说了一番。
“还请伟大的矮人之王收下这点不成敬意的礼物。”
他轻车熟路地奉上礼物。
“矮人之王？哈哈哈！”
族长笑了起来，“人类，你们果然很会说恭维话。好吧，我收下你们的这些精致的小玩意儿。”
“看在礼物和对我族人的救命之恩的份上，以及你们勇气的份上，我允许你们穿越我们的领地，但是你们要向自己的神明发誓，不许将沿途的详情透露给其他人。”
“我发誓一定按照您的要求去做！”反正也没记住什么。
族长看着自己的外甥。
“好吧！伊玛尔，今天有点晚了，你先领着人类客人去休息吧。明天找人引导他们去南边，你知道该怎么办。”
“是，舅舅。”
史丹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事情终于要结束了。他跟着伊玛尔向外走去。身后传来矮人族长和儿子谈话的声音。
“巴拉什，待会儿你通知长老们过来，我们得商议一下，某些兽人崽子太嚣张了，居然把主意打到了矮人身上。”
“是，父亲。”
第448章 伤势
火塘里的火焰忽明忽暗地跳动着，仿佛映照着屋子主人此时的心情。
血牛部落的酋长脸色铁青地看着火焰。
他现在的内心是如此地愤怒和悲伤，以及难以抑制的巨大担忧。
一个草帘，将酋长长屋的最里面隔出来一小片区域。
里面不断地传出一些类似动物发出的声音，有冰狼的嚎叫声，有黑斑虎的吼叫声, 还有鸟雀的鸣叫声。
如果不知真相的人在这里，一定认为阿索耶酋长在屋子里饲养了好多动物。
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发出叫声的是兽人中的古老职业——萨满，他们通过模拟出各种动物的声音，来与旷野之灵——兽人所信奉的最古老的神明——进行精神层面的沟通，以此来请求恩赐给他们超越凡俗的力量, 他们自己是这么说的。
在草帘的另一边, 萨满们一边模仿着动物叫声，一边跳着奇怪的舞蹈。
阿索耶很想闯进去问问, 他的儿子现在究竟怎么样了，却始终不敢有什么动作，他怕自己的鲁莽冲撞了神明，萨满们开始仪式前就反复警告过他。
就在两天前，自己的儿子冈瑟被人抬着返回了血牛部落。
当时的他们气喘如牛、惊慌失措，仿佛刚刚打了一场败仗——后来才得知他们确实是打了一场败仗。
阿索耶在见到儿子的一霎那差点晕过去。
冈瑟的胳膊被紧紧地包扎起来，但是从大片的血迹和他惨白的脸色来看，阿索耶就知道儿子伤得不轻。
当时的冈瑟勉强能自己站起来，除了他以外，还有好几个战士也受了类似的伤。
在他严厉冷酷的目光下，儿子和他的部下瑟瑟发抖地讲述了前因后果，并指出自己的伤势是由一种邪恶的魔杖造成的。
血牛部落的酋长怒气塞胸，如果不是儿子受了重伤，他早就抄起大棒教训这个混蛋了。
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生气。
就在他考虑怎么惩罚冈瑟和他的部下时，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他们的伤势开始恶化了。
伤势恶化最开始的表现就是患处开始浮肿流脓, 到后来竟然是身体发热，额头越来越烫手。
兽人的体质很好，轻易不会感冒发烧，现如今竟然……
当天晚上，就有两名强壮的战士没有挨过去，被旷野之灵召唤而去了。
最糟糕的是，发热的人当中就有他的儿子冈瑟。
……
长屋大门被打开声音传至耳边，打断了阿索耶酋长的思绪。
是他忠心耿耿的侍卫叶尔耶。
阿索耶连头都没抬，有气无力地问：“其他人怎么样了？”
叶尔耶摇摇头：“酋长大人，有两个人暂时挺了过去，身体开始渐渐地退烧，其他人……还是不乐观。您看看这个吧。”
他把手伸到自己衣服上的口袋里，掏出些什么东西，伸到阿索耶面前摊开手掌。
血牛部落的酋长仔细盯着叶尔耶的手心，他发现，那是些金属块儿，。
“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阿索耶拿起其中的一个放在眼前。
叶尔耶说：“是从那些受伤战士的身体里取出来的。”
就这这玩意儿把他的儿子和战士送上了生与死的边缘？
叶尔耶说：“我鉴别过了，这些都是用铅制成的，根据回来的人描述，我猜测那种魔杖应该是类似于弹弓之类的兵器，而这些东西……”他颠了颠手掌，“就是弹弓发射的弹丸。”
“酋长大人，它们是十分可怕的弹丸，虽然从外面看来就是皮肤上被打了一个洞，但是其在体内造成的伤害极为残忍。”
“我知道了！”
阿索耶看着自己的侍卫，“帮我照顾好那些战士，拜托了。”
“是，酋长大人！”
叶尔耶躬身行礼后离开了长屋。
阿索耶继续坐在火塘旁边，愣愣地盯着火焰出神。
“酋长大人！”
让他期待已久的声音终于传来。
三位萨满掀起草帘，来到了阿索耶的身边。
“冈瑟大人的病情暂时被压制住了，他身体的热度不再增加了。不过……”
一个“不过”将阿索耶从狂喜的边缘中拉了回来。
“不过什么？”
“这终究只是暂时的，如果想让冈瑟大人彻底好起来，就得……就得……”
阿索耶皱起眉头：“在我面前不要吞吞吐吐的。”
“就得把他那条受伤的胳膊完全切除。”
阿索耶大怒，“什么？那我儿子不就成了一个残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嘛？”
领头的萨满壮着胆子说：“没有其他方法了，虽然失去了一条胳膊，但是冈瑟大人能保住性命，如果舍不得这条胳膊，他恐怕……。”
阿索耶痛苦地点点头。
“好吧，既然你们做出了这个判断，那就按照你们的建议去做吧。”
萨满向他行了一礼，退下去准备了。
阿索耶来到了儿子身边，此时的冈瑟已经神志不清，嘴里不住地说着胡话。
他看向冈瑟左臂上的伤口部位，一个血淋淋的大洞赫然呈现在那里。伤口的周围被擦拭干净了，呈现出肿胀的状态。
这里面……也有一颗铅制弹丸？
他想起了叶尔耶给他展示的东西。
三位萨满很快就回来了，他们带来了工具，其中最显眼也是最让人恐惧的是……
锯子！
“酋长大人，请允许我把冈瑟大人绑起来，待会儿手术开始后，我怕他承受不住……”
阿索耶做了个悉听尊便的手势，然后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萨满们手脚麻溜地将冈瑟绑了起来，还往冈瑟的嘴里塞了根特制的木棍。
这是防止他咬舌自尽的。
正处于迷糊状态的冈瑟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睁开他那双浑浊的眼睛，萨满手中的工具尽入眼底。
“呜呜！不……呜呜！”
他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扭动起来，直觉告诉他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他想吐掉嘴里的木棍，然而怎么也做不到。
“按住他！按住他！”
拿着锯子的萨满急促地指示自己的同伴，冈瑟很快就动弹不得了。
阿索耶站在长屋外面，默然地仰望着星空。
很快，从屋子内传来了长长的悲惨低吟……
第449章 校长上任
大片新开辟的农田呈规则的方块状紧密排列在原野之上，农田里种满了小麦，此时正值小麦的返青期，整片原野上看起来都是绿油油的。
一条灰白相间的宽阔马路穿越这似乎无边无际的绿色大地，笔直地往北方延伸而去。
马路修得相当讲究，路面上铺着白花花的石子, 两边还栽着树苗。
从马路的南边缓缓地驶来一辆马车，车夫嘴里吧嗒着烟斗，不时惬意地吐出一个烟圈。
他单手握住缰绳，脑袋左晃右转地观赏着四周的景色。
“不可思议，几年前这里还是一片人迹罕至的森林。”车夫如此地感叹。
这是一个身高体壮的男子，他面色红润、高颧骨, 浓密的胡茬从下巴延伸到耳根。
男子身着一身以蓝色为主的立领单排扣外套, 内着白色衬衣, 下面穿着一条白色马裤，脚蹬一双黑色长筒靴。
这身服装可以昭示该男子的身份——阿尔达军队中的一员。
由厚实的亚麻布制成的外套在肩部缝着带有流苏的肩章，肩章是一种在阿尔达军队中用来表示身份等级的标志物，该男子的肩章上用黄色的丝线绣着一道杠和两颗星星，这表明他的军阶是一名中尉。
“得儿~得儿~”车夫抖着缰绳，让马车慢慢地在路边停了下来。
车厢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怎么了停下来了，鲍里斯？”
鲍里斯·马卡洛夫跳下马车，向女人回答说：“亲爱的，我去小解一下！”
他慢慢地踱步到路边，想找个能遮挡的地方。因为他看到远处有一群农夫打扮的人正在道路旁边挖排水用的边沟。这种边沟除了能为道路排球，还能起到给道路附近的庄稼地引水的作用。
左看右看没有中意的地方，路旁的树苗还太小，他只好跳下路旁的边沟——道路的这一侧没人，抓紧时间嘘嘘了一泡。
心满意足地系好裤子后他回到马路上，往另一侧的远处看了一眼，发现之前挖沟的那群人正停下来休息。
马卡洛夫在地上使劲跺跺脚，还跳了几下。
感慨地说:“这路修得还不错，很硬啊！”
他蹲下身子, 用手拂开地面上的小石子，露出了黄灰相间的土地。马卡洛夫摸了摸坚硬的路面，认出这是由所谓的“砂浆”修筑而成的路基。
这种砂浆也是由格莱曼伯爵发明的，用石灰、黏土和细砂按一定比例混合而成。军队里也常用这种材料来构筑防御工事。
车厢的窗口露出一张女性的面容，向他喊道：“鲍里斯，快点上车赶路吧，我可不想赶夜路。”
“哦，放心吧亲爱的，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裕。你也下来透透气，我去那边干活的伙计们聊一下。以后我们就要在这里生活了，得和当地人打好交道。”
马卡洛夫说完便朝那群挖沟的人走去。
那群农夫看到一个不认识的人向他们走来，纷纷将视线集中在来者身上。
“嘿！伙计们，别紧张。”来人向他们挥挥手。
他们看清了，对方竟然是军人打扮。
一群人肃然起敬。因为湖心镇的一系列拥军政策，现在阿尔达军人上置军官下至士兵在被政务院管辖的土地上威望都很高，甚至可以堪比以前的骑士老爷。
而且军队招人不计较出身，农奴家的孩子也能参军，一旦参军全家人就立刻恢复自由身。
如果是以前，恢复自由身不一定是好事，因为一无所有的自由人可能很快会沦为乞丐。
但是现在通过参军的方式获得自由身就不同了。他们可敬的领主——格莱曼老爷——会分给这个家庭肥沃的土地，会赐予他们种子和铁制的农具，如果十分幸运地附近有农社的话，他们还能获得使用收割机和脱粒机等大型机械的机会。
若是他们愿意离开世代居住的村庄，则会被分配到一种新式的庄园——或者应该叫农场——里面工作，虽然在那里也是种地，但是他们必须要学会熟练操作收割机等大型机械，要学会伺候骡马耕牛等畜牲，而且收获的粮食也是归农场所有，他们则是跟工场里做工的工人一样按月领工资——有时会用粮食折算。
总之，参军有无限的好处，每年的征兵季，无数家庭都在翘首以待一张薄薄的入伍通知书。
马卡洛夫瞬间就获得了一群人的尊敬，虽然他们搞不懂肩章上的两星一杠是代表着什么，但总之尊敬就没错了。
“大人……”他们拘谨地说。
“我可不是什么大人，你们可以称呼我为马卡洛夫中尉。”
“您好，马卡洛夫中尉。”
中尉问道：“你们在这里挖水沟是在服徭役吗？”
“哦，感谢光明之主！”其中一个农夫单手扶额，“现在已经没有徭役了，上一个降临日之前就废除了。往后给领主大人干活是可以在当官的那里领到钱的。”
“是的，”另一个农夫附和他说：“我们都是趁着农闲出来赚点外快。你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你碰到好几拨人在挖沟呢。”
马卡洛夫故作严肃地说：“感谢格莱曼伯爵！感谢他的仁慈！我从未听说过让领民干活还会给钱的领主。”
“我们摊上了一个好人领主。”农夫们由衷地说：“原天父能保佑他长命百岁。”
有人问道：“那么，马卡洛夫中尉，您到我们这里是做什么的呢？”
马卡洛夫脸上堆起笑容，“请问这条路是通往北方之望小镇的吗？”
“是的。”他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有人给他介绍：“我们就是北方之望镇的居民，您的马车沿着这条路再走上一个多小时应该就能到了。”
“哈，太好了。”马卡洛夫高兴地说：“我也很快就要成为北方之望的居民了，请容我提前称呼你们一声——街坊们。”
“一名军人？我们深感荣幸。但军人不是应该在军营里……”农夫们对他表示欢迎，但同时表达了疑问。
马卡洛夫拍拍自己，继续自我介绍：“我已经转为预备役了，并按照上级的安排，将到北方之望镇担任镇公学校长一职，”
“哦！就是教娃娃们认字的地方。”
农夫们表示知道，他们纷纷伸出手。
“欢迎你，马卡洛夫中尉。”
第450章 校长上任2
自从西北工业公司和关税同盟成立以来，阿尔达与其他领地之间的关系日趋紧密，新纳入的埃姆登领也渐渐归于平静，阿尔达武装力量在陆地上面临的防务压力越来越小。
于是一种声音在湖心镇内部出现了，那就是裁撤军队。
“对于一个伯爵而言，六千名官兵有点太多了。”
“再这样维持下去, 周围的领主会对您有所顾虑的。”
“您的军队不事生产，每年却要耗费大笔的钱粮。”
领主保罗·格莱曼每天都被此类声音所环绕。
而领地里最新的形势也让领主大人不得不开始认真对待此类建议。
陆地上的威胁近乎没有，而海上贸易正在蓬勃发展中。西北海湾到角湾这条航线上的繁荣吸引了大批的亡命之徒，海盗就像野草一样，割了一茬没过多久又长出一茬，而且附近陆地上的领主们也不像西北海湾的邻居们那么通融, 能允许阿尔达海军上岸斩草除根。
在这种情况下，军事开支必须向海军方面倾斜。
于是保罗在与各部门主官们多次讨论后，一项对军队的重大调整很快出炉。
除了驻扎湖心镇的第一步兵营外，其他七个步兵营一律改为半编营，只保留一半的士兵和大部分军官，另一半的士兵以及少量军官则退出现役，重新安排到生产岗位上去。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退出了阿尔达的武装力量体系，而是转入了预备役，仍然保留军衔。
不仅仅是这一批退出现役的士兵，之前复员的士兵也一并划入预备役，而从今往后的复员士兵也将进入预备役，一直等到他们过了五十岁，才能真正退出阿尔达的武装体系。
预备役的定位有点类似于民兵，是现役部队的强力补充，预备役人员和民兵一样平日里从事普通工作，定期进行军事训练。但是民兵没有军衔，而预备役有，大部分民兵只有冷兵器使用经验，而大部分预备役人员有热兵器使用经验。一旦出现战事吃紧的情况，预备役人员将被重新征召入现役。
至此, 阿尔达的武装力量正式划分为陆海军现役、陆海军预备役、内卫部队、民兵四大组成部分。
因为政务院正在大力推广教育事业，因此这一批转入预备役的官兵大部分进入了教育岗位，现在阿尔达对初等教育的内容要求很低，基本就是文字读写和算数，一直就重视教育的阿尔达军队官兵们完全胜任此类岗位，他们中甚至有很多通晓叁角函数和能解多元多次方程式的“高等人才”。
鲍里斯·马卡洛夫就是一名被转入预备役的中尉军官。
某日，营里的教导员找他谈话，因为他在战场上平日里的良好表现，部队决定对他予以嘉奖。教导员给了他两个选择，一个是维持当前军衔不变，免试进入格莱曼军校进行长期的系统化学习，另一个是升为中尉军衔，转入预备役到地方去进行工作，他将被安排为一所新开办的公立学校的校长。
在当时，马卡洛夫没有犹豫，当场就选择了进入军校进行学习。
但是他家里的人在家信中得知了这个情况后强烈要求他选另一条路，最终马卡洛夫还是选择了尊重家人的意愿。
主要是因为他的妻子对于丈夫能担任校长这一职位特别热衷。因为在政务院特别重视教育的方针政策下，各地学校的校长纷纷成为地方上受人尊敬的头面人物。而且在阿尔达军队里, 营级以下的军官家属是不能随军的, 如果丈夫能转入预备役, 那么夫妻二人就能住在一起了。
北方之望，或者说北望镇，就是夫妻俩这趟旅行的目的地了。
这是一个新兴的镇子，人口大概有两千人多一点，大部分由西北海湾的失地农民和招收自其他地方的流民组成，他们大多在政务院开办的官办农场工作，是政务院垦荒计划的产物之一。
所谓的垦荒计划，就是开发维斯河以北的广阔地域，原先那里遍布着森林、沼泽和荒地，现在则建立起了一系列镇子和行政村，这就是边境领主的好处了，可以在无主之地上扩展自己的领地。
而北方之望就是最北端的一个镇子，站在镇子主干道的大街上还能看到远处尚未被砍伐的密林，再往北就是绵延万里的洛基山脉了。
镇长在政务厅招待了马卡洛夫夫妇。
“欢迎您，中尉先生。有了您，我们的学校总算能开办起来了。”
略有些富态的罗西里尼镇长满面红光，显然十分高兴。
他把手伸向旁边一个拄着拐杖、同样身着军服的人说：“请容我为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本地兵役站的负责人……”
马卡洛夫哈哈大笑，“不用了，我们认识。好久不见了，格尔诺特！”
说完便紧紧拥抱了对方。
格尔诺特见到故人也很激动，向迷惑的镇长解释说：“我们曾经在一个连队里服役，只是我在埃姆登负伤了失去了左腿，所以早早地退出了现役。”
马卡洛夫问：“我得到的通知是还得兼任这里的兵役站站长，没想到就是接的就是你的活，是什么原因让你要离开这里呢？”
“我父亲让我回去帮忙打理家里经营的酒馆，他年纪也挺大的了，所以只好辞职了。”
“原来如此，那祝你有一个幸福愉快的新生活，格尔诺特大老板。”
“哈哈哈，你别取笑我了。对了，乔斯那小子怎么样了？”
“哦！那小子可是个心气高的，通过了考试进入军校学习了，等出来后说不定我还得叫他一声长官呢！”
镇长很耐心地等两人寒暄完毕，然后继续为马卡洛夫介绍另一人，“这位是北望镇民兵队长——卡吉特。”
卡吉特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他一脸崇敬地看着马卡洛夫肩膀上的两星一杠。
“十分荣幸见到您，马卡洛夫大人。”
“你称呼我为中尉就行了。”
马卡洛夫笑着握紧了他的手。
预备役军官也有着指导当地民兵训练的责任。
第451章 校长上任3
在参加完了镇长设下的简单招待宴后，马卡洛夫和妻子就在镇政府提供的住所里安歇下了。
第二天，夫妻俩起了个大早。
妻子要做好准备以招待前来拜访的镇上其他头面人物的太太——前面说过，现在管教育的人在各个地方都有很高的社会地位。
这天正好是星期一，马卡洛夫则立刻开始了自己的新工作。
上午，他来到了新学校, 这是位于北望镇东南部的一片四四方方的占地很大的区域，周围用红砖墙围了起来，里面有一栋二层楼房和一座仓库。
根据马卡洛夫得到的资料，这座学校里有200多名学生，分为四个班级。
学校仅有的三名教师在校门口迎接了他。
“您好，马卡洛夫校长, 我是弗拉诺·德科，是本校的语文教师，这两位分别是数学教师柯里·霍利先生和另一位语文教师菲丽·阿卜杜拉女士。”
一名蓄着八字胡的学者打扮的人向新校长介绍学校的教师们。
“辛苦了诸位！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工作。”
“这都是我们的职责，应该做的。”
马卡洛夫上前挨个与教师们握了手，跟随他们来到了为他准备的校长室。
“诸位，既然这里只有一名数学老师，那么我也来兼任数学老师一职，以减轻霍利老师的工作压力。”
柯里·霍利向他表示感谢。
马克洛夫摆摆手，继续说道：“另外，我还将担任思想政治课老师。”
“思想政治课？”
三位老师集体懵了，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门学科。
马卡洛夫解释说：“是的，思政课，负责塑造孩子们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课程。”
老师们有点理解了，听起来有点像传教士的行为。
“现在，德科和霍利两位先生，看到外面我乘坐的那辆马车了吗？请和我过去搬运点东西，我们要把它们安装在每个教室里。”
……
下午，学校的全体师生都被集中在一楼的小礼堂中。
学生们好奇地看着身材魁梧的新校长, 他已经脱下了原先的阿尔达军队制服，换了一身便服。
小礼堂其实就是一间最大的教室, 正西的墙壁上刷着一面黑板。
现在，黑板的上方悬挂了一幅油画。
准确地说，那是一幅半身像。
菲丽·阿卜杜拉悄悄地问弗拉诺·德科：“德科先生，那上面画着的……好像是领主大人啊，我应该没有看错吧。”
德科老师点着头：“你没有看错，我向马卡洛夫校长确认了，那就是格来曼大人。”
“可是……”菲丽掩着嘴小声说：“如果我没有记错，格来曼大人今年也就十八吧。”
油画上的男人目光深邃并带有几分沧桑感，看上去成熟可靠，与现实中年轻稚嫩的伯爵几乎就是两个画风。
“咳！艺术加工，艺术加工啦。”
马卡洛夫校长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单词。
忠诚！
“现在！”
马卡洛夫拿出在军队中训练时喊号子的嗓门，震得一屋子的人屏声静气。
“我们就开始上第一节思政课！首先要教会你们的是——何谓忠诚！”
马卡洛夫是带着特殊任务转业到教育岗位上的，和他一样进入教育行业的转业军人都负有这种特殊任务，那就是把“效忠于保罗·格来曼”作为一种坚定的信念烙印在那些正在成长的孩童的心灵之上。
为此，在离开军队之前，教导员们对马卡洛夫等人反复进行培训，临行时每人还发送了一本《思想政治教育纲要》让他们仔细研读, 以及格来曼伯爵的半身像。
至此, 前中尉排长、现北方之望公学校长的马卡洛夫在北望镇开始了新生活。
每天两点一线得往返于住处和学校之间, 定期督导一下轮训的民兵, 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但是一个突如其来的的消息打断了这种平静。
消息是民兵队长卡吉特带来的，当时马卡洛夫正在教一年级学生四则运算，卡吉特气喘吁吁地跑进教室。
“中尉，中尉，有紧急情况！”
马卡洛夫放下课本，“什么事，不要急，慢慢说。”
“两名伐木工说在镇子北方的森林里发现了野人。”
“野人？”
马卡洛夫很吃惊，那不是传说中的事物吗？
“确认没有看错吗？”
“确认没看错，这两个伐木工也都是忠实可靠的人，应该也不是撒谎。”
“而且野人的手里还带着武器。”
“有武器？那人数呢？”
马卡洛夫慎重起来。
“目击者说至少有十个人。他俩怕被对方发现，就立刻逃回了镇子报告，所以不确定最终人数有多少。”
“好，你立刻召集两个排的人手，一个排负责守住镇子的各个路口，另一个排由我们俩带队到北边去搜索。”
“是！”卡吉特敬了一个军礼，匆匆跑出去召唤人手去了。
学校的师生们惊讶地发现他们的新校长换了一身在军队里时穿的制服。
然后很快一群民兵在学校的操场上列好了队——学校的操场也用作民兵的训练场。他们大部分手持长矛，一部分人则佩戴着刀剑的盾牌，还有几个人身上挎着长弓和箭袋。
马卡洛夫疾步来到队伍面前。
卡吉特出列向他报告，“报告中尉，北望镇民兵第一排应到32人，实到32人！请指示。”
“嗯！”马卡洛夫点点头，民兵们的集合速度让他很满意。
“今天召集大家过来，我想卡吉特已经告诉了你们——去镇子北边的森林里搜索野人。目前我们知道的是，对方至少有十人，还装备着金属兵器。”
民兵们沉默着，既没有人出声提问，也没有人交头接耳，各人脸上表情不一，有的人惊讶，有的人好奇，有的人则是兴奋。
马卡洛夫大声问道:“那么，现在谁有问题要问吗？”
队伍一阵沉默，看样子没人要问。
“好！现在出发！”
随着马卡洛夫大手一挥，卡吉特传达命令：“全体都有，向右转！跑步走！”
民兵们踏着整齐的步伐，小跑着呈一路纵队离开了学校操场。
第452章 “野人”
马卡洛夫没有想到，他在校长任上的第一个周就遇上了意外情况。
维斯河北岸的森林里还存在着野人吗？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他和民兵连长卡吉特率领队伍沿着伐木工们常走的林间小径一路向北搜索。
从北望镇出发，大约行进了两个小时的路程——平日里只需要不到一个小时，但是因为他们一边搜索一边行进，故而用的时间较多。
“前边就是付木工们所报告的目击处了。”
卡吉特指着前方。
马卡洛夫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片空地出现在前方的森林之中，有很多矮矮的木墩散落其中。
他拿出了望远镜，将镜头对准那片区域仔细地搜索着。
“前边……好像有宿营的痕迹。卡吉特，让大家结成战斗队形，提高警惕。”
“是，马卡洛夫长官！”
卡吉特将命令一层层地传达下去。两个派的民兵立刻做好了战斗准备，弯弓搭箭，刀剑出鞘。
一行人放慢脚步，慢慢地向着伐木场接近。
“前面的！你们是阿尔达的人吗？”——突然之间，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
民兵们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这句话不仅仅是奥尔多语，而且是地道的西北口音。
卡吉特看着马卡洛夫，等待着长官的命令。
马卡洛夫皱着眉头，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最后说：“回应他们吧，问清楚对方的身份。”
卡吉特掏出向民兵喊话用的扩音筒，大喊道：“我们是阿尔达保罗·格来曼大人治下的民兵，你们是什么身份。”
对面很快就回了话，“我们是北方探索舰队的成员！”
北方探索舰队，在场的民兵都听说过，领主派三支舰队探索世界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出发的时候动静还闹得挺大，慢慢地整个西北海湾都听说了。
卡吉特大声问道:“你们怎么出现在森林里？你们的船呢？”
这下起码可以肯定对方不是野人了。
“一言难尽，我们在极北之地先是遭遇了瘟疫，然后触礁沉了一艘船，剩下的船又因为天气被封冻在港口里。于是一部分就先走陆路，翻越了落基山脉回到西北海湾。”
几番相互的问答下来，双方都没察觉出对面有什么问题，于是小心地进行了接触，进一步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北方之望镇的公学校长和兵役站站长，鲍里斯·马卡洛夫中尉，很高兴认识您。”
“北方探索舰队的指挥官，史丹佛，我也很高兴认识您。”
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探索队的成员们一个个从藏身处钻了出来。
马卡洛夫看着眼前的一群“难民”，有些同情地说：“我说老兄，你们的状况似乎有点惨啊。”
确实，他们一个个蓬头垢面，衣服也有些破烂。
史丹佛无奈地说：“我们最后修整的地方是在洛基山上的矮人部落里，然后南下以来所经过的不是森林就是沼泽，现在这副样子已经很不错了。我之前完全没有想到，原来阿尔达北部的这片森林里在洛基山北面还要荒凉，在山那边还能时不时地遇到土着部落呢。”
马卡洛夫瞪大眼睛：“矮人？你说你们到过矮人的部落？”
那可是比野人还要“传说”的生物。
“是的矮人，传说中的矮人，我们见到了。”
史丹佛笑着说：“我们不仅见到了，还带了一个来。”
“带了一个？”马卡洛夫很惊讶。
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想起：“让我自己来说！嘿！那个大个人类，看这看这！”
马卡洛夫寻找声音的来源，很快发现了一个矮墩墩的家伙。
虽然矮——只及他的腹部——但是十分粗壮，在马卡洛夫看来，这个家伙似乎没有腰部，他的身体整个形状就像是一个酒桶一样，圆圆的脑袋、粗粗的胳膊和躯干，彼此连接起来后所表现出的效果就是让人的脑海里想起“圆滚滚”这个形容词儿。
眼前的这个……这个矮人，络腮胡长了一大堆，几乎覆盖了面部，结合史丹佛的话来看，应该与这段时间来无暇打理有关，探索队其他队员也好不到哪里去，再加上他身上穿的厚厚的皮毛衣服，让马卡洛夫潜意识里认为是探索队带回来的什么奇异动物，而不是什么智慧生物。
“这是……这是你们捕获的矮人宠物？”
一句话激怒了脾气本就不好的矮人。
他挥舞着硕大的拳头，怒气冲冲地大吼道：“我听得懂你们的话，你这个臭高个儿！竟敢把尊贵的尹玛尔·石匠大爷当做你们人类的宠物！我一定要好好地教训你！”说完就要冲上去。
史丹佛眼疾手快，和身边同样眼疾手快的马修一左一后分别抱住尹玛尔的两只胳膊，他们瞬间就铆足了全身的力气，矮人的力量可是很大的，尤其在他们愤怒的时候。
尹玛尔呜呜呀呀地出着声，和两人较起劲儿来。
“中尉先生，快向我们的矮人朋友道歉，他可不是什么宠物。”憋红脸的史丹佛向马卡洛夫如此要求。
矮人的暴怒让马卡洛夫一阵紧张，这当然不是因为他胆小，而是在面对一种陌生的智慧生物时必然会产生的一种澹澹的恐惧或者说警戒的感觉。
另外还隐隐约约地有一点儿好玩。
他回过神儿来，连忙说道：“请原谅的我的无礼与无知，矮人朋友，要知道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人类之外的智慧生物。”
史丹佛向还处于愤怒状态的矮人说：“你看，尹玛尔，中尉先生已经道歉了，就不要和他计较了。”
还小声说道：“你看看他带来的那些人，都拿着刀枪剑弩呢！”
尹玛尔这才停止闹腾，双臂抱在胸前重重地哼了一声。
他这一举动让马卡洛夫身后的民兵们偷偷地笑了起来，大家只是单纯觉得一个身材圆滚滚地如同酒桶一般的家伙即使生起气来也有点另类的可爱，特别是最后那一声“哼”。
马卡洛夫“好了！‘野人’的事情结束了！史丹佛先生，看样子现在的你们亟需休息，跟我来吧，往南走一个小时的路程就能到北望镇了。”
“太好了！我和我的队员们不知道盼了多久能好好地洗上一次热水澡了。另外，我还要尽快去见格来曼大人。”
“你很快就能见到的。”
第453章 我，矮人王子，打钱
史丹佛的归来在湖心镇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轰动，他是三支舰队中第一个回来的舰队指挥官。
刚刚抵达领主府，就有人探听到了这个消息，被准许进入领主府的各色人等纷纷上门，想看看这位十分着名的冒险家，但他们没有立刻见到冒险家本人，而是被侍者引入会客室等待着。
冒险家本人目前则身处领主办公室旁边的另一间小会客厅内，与保罗·格来曼进行单独的详谈。
领主大体上了解了北方探索舰队的经历。
“这么说，你们队伍里的大部分人还留在北边的土着部落里？”
“是的，格来曼大人，我打算很快再组织一支舰队北上去接回他们，请您一定要支持我，他们都是为西北海湾、为奥尔多的地理探索事业作出不可磨灭贡献的英雄，我们绝对不能抛弃他们。”
史丹佛热切而诚恳地向保罗提出请求。
保罗严肃地回答他：“史丹佛队长，我的字典里没有‘抛弃’这个单词！我保证，你将很快得到一支崭新的舰队，携带着大量的补给，配备齐装满员的水手，在你的指挥下去接英雄们回家。”
保罗继续安抚他：“请允许我向那些牺牲的勇士们致以深深的哀痛，他们的名字将被镌刻在英烈纪念馆中，被后人纪念和凭吊，他们的家人将得到妥善的安置，免于饥馁和寒冷。”
史丹佛站起身来向保罗深深地鞠躬，“我代那些牺牲的战友们感谢您。”
英烈纪念馆，他也进去参观和凭吊过，那些镌刻在大理石上的名字都是阿尔达在历次战争中牺牲的战士，海盗剿灭之战、拜尔丁平叛之战、僭位者战争……现在，那里将多出一批军队以外的人名，虽然不是死于战争，但他们同样是可敬的。
或许……自己的名字也会在某一天出现在那里吧，如果自己的冒险生涯一直持续下去的话。
“史丹佛！史丹佛！”
“啊？是，格来曼大人。”
伯爵的轻唤将他的思绪从一时的遐想中拉了回来。
“你带回来的人，他们精神状态还好吧？”
从刚才的谈话中，保罗知道先回来的这批人是抱着必死之志翻越洛基山的，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回来，仅仅是想让自己的埋骨之地离着家乡近一点。
“在北望镇附近的森林里，当推测出自己已经身处阿尔达边缘时，大家伙儿都乐疯了，每个人都喜极而泣。但是目前他们的情绪都稳定下来了，只是一门心思地想回家见见家人。”
“会的，他们很快就能见到自己家人。”
史丹佛重新坐下之后，他向保罗建议道：“格来曼大人，您或许可以在那边沿着海岸线建立几处常驻人员的贸易站，洛基山以北有着广阔的森林和草原，那里绝非是人们想象中的蛮荒之地，地面上遍布着人类难得一见的珍贵树木，地底下埋藏着挖之不尽的宝贵矿藏，而森林里的动物，它们的皮毛绝对能让整个奥尔多的贵妇发疯，总而言之，一座巨大的宝库就摆在我们面前。”
保罗向他点着头：“你的建议我会认真地考虑，政务院将很快组织专家人手，仔细地研究你带回来的航海日志和测绘数据，然后进行选址。如果可能的话，不仅仅是贸易站，我甚至希望能向那里扩展领地。”
他自嘲似地一笑：“哈哈，哪个领主不希望自己统治的土地更多呢？”
“不过！”
保罗话锋一转：“如果我们涉足那里，会不会和当地的土着发生冲突？”
“这个是极有可能甚至是必然的。”史丹佛承认说：“但是，如果您能够给与他们更多，冲突或许能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解决。当地的土着生活十分原始，生活条件比几年前的阿尔达还要可怕得多，而且他们的领地观念与我们不一样，即使与我们一样，他们对土地的重视也不会超过对更为急需之物的重视。几百斤铁锭、几大袋盐巴、几箱子布匹，哦，还有瓷器，或许就能让他们承认您对一大片土地的统治权。”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保罗希望自己的影响力能够扩展到更远的地方，但他并不倾向于采用暴力。身为穿越者，他骨子里更希望是“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当然，这个“文德”不是之乎者也那一套，而是通过先进的生产力和先进的生产关系，产生强大的吸力，像磁铁一样将周围的铁屑吸附过来。
如果你拒绝改变、拒绝融入，好吧，那我也不打扰，你就在那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自娱自乐吧，慢慢地看着其他人生活越来越好，迟早有一天，你自己会主动寻求改变。
“但是，我必须要提醒您的是。”
史丹佛的语气变得有些严肃。
“根据我的观察，草原上的兽人似乎对这片区域有着很大的影响力。”
“草原兽人？”保罗一惊。
“是的，甚至可能有着更糟糕的情况，洛基山上的矮人说不定也与这帮家伙有联系。”
矮人，保罗在史丹佛之前叙述中听说了这个种族，他们正是通过矮人的领地才翻越了洛基山。
本来保罗还想过一会儿让史丹佛专门地详细说说关于矮人事情，现在冒险家主动再次提到了矮人。
“想必您也听说了那些传闻。”史丹佛的表情愈发凝重，“在王国的东北一带，偶尔会出现小股的兽人袭击人类的村庄，然后又很快神秘地消失。那里对应的正是洛基山的东段，据我所知，上面也有矮人的居住。”
保罗盯着他：“你的意思是说，那些兽人是矮人放过来的？”
“仅仅是一种猜测，因为根据我们翻越山脉的经历，洛基山里面的十分凶险。矮人们，用数百年……也或许是数千年的时光，塑造了山川的样貌，那里遍布着矮人的迷宫、陷阱以及关隘，如果没有他们的准许和引领，外人想要通过是十分困难甚至是不可能的事。不过，兽人们发现了一条自然形成并且不为矮人所知的小路也未可知，毕竟落基山脉那么庞大。但是，如果是前一种猜测成立……”
保罗的眉头皱了起来。
如果是史丹佛前一种猜测成立，那么阿尔达也存在被攻击的危险。
落基山脉……不再会是一道有效的屏障。
第454章 我，矮人王子，打钱
“我会加强维斯河以北的民兵力量建设，同时知会其他领主多加警戒。”
在做出了上述的决定后，保罗和史丹佛没有在洛基山脉东段的矮人问题上进行过多的讨论。
史丹佛询问起其他两支探索舰队的消息。
“去往南方的舰队最后传来消息是在上个月，有一封信通过商队的层层转手传了回来，根据上面所说发信地是位于教廷南部的那罗王国——天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他们说一样内容的信件同时发了好几封，委托给了不同的商队和冒险者,但是只有一封到了我的手上——这已经很幸运了。总而言之，舰队的状态还不错，他们计划继续往东航行。”
接下来保罗的眉头皱了起来。
“至于往西方大洋深处航行的舰队，很遗憾，自从出发以来一直没有任何消息，让我们继续祈求光明之主庇佑他们吧。”
听了保罗的话，史丹佛心头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而且他也能感觉出领主心中对西方探索舰队也有一种悲观的情绪。
“对了！”保罗换上一种轻快的语调。
“我听说你这次回来带着一个矮人？”
史丹佛点头确认说：“是的，格来曼大人。他的名字是尹玛尔，是我们穿越洛基山脉时的向导。”
“我想立刻见见他。”
……
尹玛尔一脸忐忑地被领进了大厅。
虽然他努力想装作一副镇定的样子，但是却始终都做不到。
刚进城堡时，人类侍卫把他的全身都里外里地摸了个遍。
这番检查让他想起了刚踏入人类领地时一段不愉快的经历。
先是被要求洗澡，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西北海湾独特的待客习俗呢，洗完澡后就感觉不对劲了，浑身赤条条地被两个捂着嘴脸、穿着一身白褂子的彪形大汉摁住检查，甚至连自己的菊花都没有放过。
很幸运，进领主府时没再次受这样的罪。
一个自称是菲利普管家的人进来，给他上了一杯蜜茶，好奇地打量了他几眼后就走了。
尹玛尔十分好奇地观察起这里的摆设来。在会客室的一角，一尊巨大的瓷器引起了他的兴趣。锤子在上啊，这个瓶子好大，足有他的身高那么高。史丹佛送给他的小瓶儿跟眼前的家伙一比瞬间就不值一提了。
他伸出粗短的手指，一脸迷恋地在瓶子上摸来摸去。
“格来曼伯爵到！”一个突兀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吓得尹玛尔立刻缩回了手。
他转过身去,一个年轻的人类站在走廊的出口看着他。
对方的侧后就是史丹佛,刚才那句话就是他说的。
这么说,那个年轻人就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史丹佛口中的保罗·格来曼。
“你好，人类的国王！”尹玛尔往前走近他，并伸出了手。
但让他感到不解的是，人类领主一动也不动，只是紧紧地盯着他，只有眼球随着目标——也就是他自己——在转动。
好吧，就算是头一次见矮人，这种态度也太夸张了吧。
“太……太……”
太什么啊！尹玛尔和史丹佛都一脸疑惑。
“太不可思议了！”
“一个活生生的矮人就这么站在我的眼前。”
人类领主站了半天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尹玛尔和史丹佛都低估了矮人的出现对保罗内心的冲击。
前世身为一个轻度的西幻爱好者，精灵啦、巨龙啦、法师啊等等奇幻词儿常常萦绕在他的脑海之中，也是魔戒、D&D等着名奇幻作品或设定的云粉。
来到这个世界后，法师这个奇幻世界的必备元素他已经见到了，拉荻·瑟提亚，赛维亚·阿希蒂尼，这两位都是魔女或者说女巫。
但她们毕竟也是人类——至少从外形和容貌上看是人类，还是长得相当好看的人类。
他还从未见过人类之外的种族。
哦，哥布林那种近乎于野兽、连人话都不会说的生物不算。
保罗伸出手，想摸一摸矮人那浓密的络腮胡。伸到一半，又觉得有些失礼，收了回来。又立刻重新伸出去握住矮人伸过来的手。
这让矮个的客人产生了些许气恼。
“格来曼大人,这位就是我们的向导,尹玛尔·石匠先生。”
史丹佛打破沉默。
“哦！欢迎欢迎,请坐下，矮人先生。”
保罗紧紧握住矮人的手——呵，对方的手劲也不小——招呼对方重新落座。
“人类的统治者！”一坐下，矮人就迫不及待地叫嚷，“我有话要单独对你说。”
保罗看了一眼身边的史丹佛，“连他也不能在场吗？”
尹玛尔回答：“是的。”
他转向史丹佛：“很抱歉，我的朋友，但我要说的话实在有些不方便。”
史丹佛点头表示理解，向保罗告退一声后离开了大厅。
“那些人？”
矮人指了指门口的侍卫。
保罗摆摆手，“哈哈，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他们都是对我忠心耿耿的人，如果哪天他们泄露出半个词儿，那一定是我命令他们这么做的。”
矮人继续说道：“好吧，人类的领主，首先我要交代我的身份。如果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我其实应该算是个‘王子’什么的。”
“是吗？”保罗有些惊讶，“那还真是失敬了，‘王子’殿下。”
矮人盯着保罗，“我有一笔相当划算的交易，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那……请详细说说吧。”
矮人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说：
“我出身于洛基山东段的某个矮人氏族，本来是族长的儿子，但是却被小人构陷，我那个昏庸无能的湖涂蛋儿父亲把我驱逐出了氏族。”
“现在您只需要提供给我一支军队，再赞助给我一大笔钱——最好是黄金白银那样的硬通货，或者你手中那种叫瓷器的玩意儿也行——我就能打回去取得族长之位了。”
“而我一旦取得族长的位子，我会成倍成倍地报答你对我的帮助。洛基山里有数不尽的矿藏，我的族人又个个都是顶级的铁匠。”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到最后矮人的眼珠子都开始发红了。
保罗惊讶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个刚见面的矮人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等等，这些话怎么这么熟悉呢？
第455章 化工之路
看着眼前这位异族客人神情越来越亢奋的样子，保罗摆摆手说：“请您冷静一下，尊贵的王子大人。”
他做出一脸不忍的表情说：“我十分理解您对于复国的迫切热情，但是很遗憾，我只能给您提供精神上的支持。”
“精神上的支持？精神上的支持是个什么玩意儿？”
对奥尔多语尚不太熟悉的矮人花了三秒后反应过来。
“什么？也就是不给喽。啊，强大的人类领主，我见识过您的士兵，他们勇敢坚毅、训练有素，而且手握雷霆一般强大的武器。”
矮人一脸不可思议。
“想想一旦成功后，我所能给予您的回报。据我所知，从没有一个洛基山上的矮人部落曾经与人类交好过，而您将开历史上的先河，成为两族之间的友谊使者。”
保罗摊着手：“或许您对我的身份有什么误解？我没有权力……”
“误解？权力？你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吗？只要你一声令下，这片土地上的子民都将为你而战。”
保罗笑了笑说：“‘王子’殿下，或许因为您是初来乍到，所以对我们人类的政治结构不太了解，我来给您解释一下，我——保罗·格来曼，只是奥尔多王国众多领主中的一个，我的头顶上还有一位国王陛下。如果擅自派出军队到奥尔多之外的地方作战，会被人到御前告上一状，然后我就会被国王陛下穿小鞋。”
“什么？你竟然还被别人管着？”
尹尔玛·石匠瞪大了眼睛，“好吧，你口中的那位国王陛下住在哪儿？”
“在位于南方的一座叫晶耀的城市。”
“去那儿得花多长时间？”
“骑马的话大概需要20天左右吧。”
“20天？还得骑马？”
矮人尹尔玛大失所望。
他跟着探索队来到阿尔达已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了。
再往南方去的话……
或许沿途某位人类领主很乐意自己宴会上出现一只胖墩墩的“侏儒”杂耍。
“好吧，人类领主，您能够支援我一笔钱吗？”
“作为我们友谊的开端，我很乐意给您提供一笔旅费并解决您在我领地里的吃喝问题。”
尹玛尔：“……”
就这样，保罗与矮人客人的见面在一种不太融洽的氛围内结束。
他叫来史丹佛，把自己和矮人的会面过程详细说了一遍。
然后询问史丹佛：“你觉得我的做法是正确的吗？”
史丹佛点了点头，“我觉得您的做法没有问题，我们对洛基山上的事情还知之甚少。而且以我对这个尹尔玛的了解也十分有限，但至少从表面上看，他的脾气不太好，是个……比较难以相处的人，总之，从私人方面而论，他不是做朋友的好人选。”
除去自己仅仅是一名领主的原因，保罗也真没什么兴趣去支援什么矮人王子的复国大业。正如史丹佛所言，阿尔达对洛基山上矮人的了解几乎是一片空白，怎么能听信对方的一面之词。
就算保罗有心，他也无力。领地里的财政收入虽然逐年增高，但是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
就在前不久，保罗与维斯学院化学实验室的几位负责人敲定了一项重大的计划——开启化学工业之路。
其实目前的阿尔达已经有了原始的化工——从粪堆里提硝，呃……如果这个也算的话。
保罗的新目标放在了大规模制取硫酸上。
目前这个世界的炼金术士们是通过蒸馏矾类物质获得硫酸，费时费劲还少量低效。
于是乎保罗建议炼金术士们采用铅室法来制造硫酸。
大概的策略为，以能够抵抗硫酸腐蚀的铅板为材料建造立方形的铅室，在其中燃烧硫磺和硝石的混合物，使得产生的硫的氧化物被四壁上喷洒的水吸收，不断补充硝石和硫磺，最后取出酸放在玻璃容器中加热浓缩。
这只是早前的铅室法，更为完善的铅室法流程还要复杂，而且还需要催化剂什么的。但是对于处于起步阶段的阿尔达化学工业，保罗的方法已经足够用了。而且他也不能一步到位地把完整的方法搞出来，其一增加了实验和建设的复杂度(这是主要的)，其二保罗不想让手下的炼金术士们成为一帮只知道机械地执行命令的呆瓜，总得留下点空间让他们自己去思考和改进。
炼金术士们在刚听到这个方法时将信将疑，但是如果能高效而大规模地制取硫酸，谁不乐意去尝试一下呢。要知道，硫酸在他们的各种实验中可是一种相当重要的材料。
而保罗想大规模制造硫酸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可以卖给其他地方的炼金术士来赚钱——从事这门职业的家伙往往很有富有。
二是硫酸是一种重要的工业原料，在当前阿尔达已有的产业中，冶金、制革、造纸、颜料、炼焦都可能用到硫酸，即使现在因为技术手段原始没有用到，将来长远发展下去也一定会用到——这都是在前世的历史上验证过的。
不过保罗最希望的是先通过硫酸制造出硫酸铜，硫酸铜可以用来鞣革，可以用来选矿，而且还能杀菌，可以通过它进一步制取早期的农药，比如波尔多液。
有了农药，西北海湾的农业就能进一步发展，吃饭的问题最重要。
铅室法在几经实验后取得了初步的成功。
炼金术士们快要乐疯了。
但同时他们也想不明白，一个没听说过和炼金有什么接触的年轻人咋就能能想出这么一个绝妙的法子。
还有之前的制硝法，莫非他在睡梦中获得了光明神的神启？
在经历的制硝和制酸后，炼金术士们最保罗面前最后一丝傲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的保罗在他们眼中就是天卷之人。
一个化工厂的建设计划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之中。虽然在实验室中验证了铅室法的可行性，但是要真正运用到大规模生产中还有很多工程上的问题亟待解决。
而且必须要多加考虑的是化学工业的安全问题，硫酸就不用说了，一种腐蚀性很强的东西，而保罗所期待的硫酸铜也是具有毒性的。所以化学工场的选址也要慎重再慎重，不能建在居民区附近，也不能建在维斯河旁边，天知道未来还要生产什么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另外还有工人的招募和培训，炼金术士的两个头头霍夫曼和威尔斯都建议先让维斯学院正在学化学的学生们顶上去，毕竟他们在化学方面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知道各种材料和试剂的危险性。
然后再慢慢地挑选和培训合格的工人。
保罗知道，这群炼金术士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化工厂开花结果。当然他也想尽快看到成果，于是在再三强调安全原则后，同意了两人的建议。
第456章 杂交实验
打发了矮人王子后，保罗将自己的大部分精力投入了化工厂的建设和新探索舰队的组建当中。
直到三位神职人员的到访打断了他的忙碌。
安德森，北岸修道院的现任院长，一位与其说是神职人员不如说是学者的神父。
莫里森，北岸修道院的现任副院长，因为安德森一直忙于搞研究，所以修道院的大小事务基本都是他负责。
瓦奥来特，保罗上一次见他还是在富兰港的教堂里，他是那里的主持神父。
保罗在会客室里招待了他们。
“三位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还是一起来的。”
在他的印象里，安德森整天宅在修道院里捣鼓些奇怪的植物，莫里森则整天忙于管理修道院的庶务，而瓦奥来特的教堂离着湖心镇大老远，他和前面两人除了都是神职人员似乎没有什么其他交际。
“格来曼大人！”
莫里森和愈显富态的瓦奥来特神父弓腰弯背地向他行礼。
瓦奥来特抢先说道“我刚刚被举荐到湖心镇教堂担任主持神父了，从此以后我就能时时拜访您了。”
这位神父终究还是被调离了富兰港，但是瓦奥来特乐得这种调动，他以前担心被调离富兰港是怕被安排到偏远地方，但是如果是调到湖心镇，哪个傻瓜会拒绝呢？
毕竟湖心镇是阿尔达、拜尔丁、埃姆登的权力中心，被调到这里担任神父可是实打实的升迁啊。
保罗祝贺他：“那么恭喜你了。”
莫里森笑眯眯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彷佛看到了竞争对手。
湖心镇的教堂本来是修道院派人看管的，现在竟然被空降了一位。
“咳咳！”一旁的安德森清了下嗓子，他的神态倒是很严肃。
“格来曼大人……”他略带犹疑地说：“其实这次我们来，是为了一本书？”
“书？”
安德森向副院长示意：“莫里森！”
莫里森脸上浮现出为难的表情，“哎，格来曼大人，您自己看看吧。”
说完他掏出一本书，双手递给保罗。
《冤情纪实》——映入保罗眼中的是这个名字。
他翻开第一页。
“……各位尊敬的读者，各位善良的义人，有鉴于角湾目前的情况已经十分严峻，笔者秉持着身为人类的最后一丝未泯的良知，毅然决定站出来揭开笼罩在这片土地上不为人知的一面。……”
“……教会，它并非是人们日常所认知的那样，是人世间至真至善的存在，这个组织在它耀眼的光芒下有一个丑陋乃至可怖的内核，它犹如圣典中……在这里请各位读者注意，笔者并非是异教徒或者无神论者，相反乃是光明之主的虔诚信徒，但在笔者眼中，教会强行占据了光明之主教义的解释权，它正如圣典中幻化成忠厚面孔之人蛊惑人心的魔鬼……”
“……笔者用了近十年的时间，拜访了角湾每一处城镇和村庄，搜集了大量的一手资料……”
“……数百年来，教会一直是缠绕在角湾人民身上的巨大枷锁……它是剥削者而非贡献者，它是欺凌者而非保护者……”
“……”
“……就这样，假借猎巫之名，无数的人间惨剧被制造了出来，其实质上只不过是教会借以敛财和揽权的手段……”
刚翻了几页，保罗就合上了书，“哇哦！这内容真是劲爆啊。”
莫里森和瓦奥来特尴尬地笑了一声。
安德森则是很愤怒，“格来曼大人，这是内容劲爆不劲爆的问题吗？这分明就是异端！是异端！”
“那么你想？”
“请您立刻下令封禁这本书，趁它还没有大规模扩散之前。”
莫里森特赶紧拉了一把安德森，小心地对保罗解释说：“格来曼大人，是这样的。一周之前，角湾那边派人找到了我们，说是有一本亵渎之作正在角湾那边大规模传播，他们追查之下，竟然发现是来自西北海湾。我们帮忙寻藤摸瓜，发它是来自……来自您名下的印刷厂。”
“呃……原来如此。”保罗略有些尴尬。
“不仅如此，还有人将这本亵渎之作翻译成了奥尔多语版本，也在不断地印刷之中。”
“现在，角湾那边要求我们立刻封禁这本大不敬之作。”
保罗有些不快地说：“那边的教会手也伸得太长了吧？再说了，这本书里骂的是角湾教会，又不是西北海湾教会。”
“呃……”莫里森特为难地说：“可我们都是侍奉光明之主的仆人啊，所以……”
他突然噎住了，因为他明显感觉到了保罗看向他的眼神中递来一丝丝警告的意味。
你TM给我搞清自己的立场！
莫里森一幅求饶状：“至少别再让奥尔多语版本的传播了。”
安德森惊讶地看看自己的副院长，不明白自己这位平日里很强势的副院长为什么在保罗面前这么低声下气，来之前他还担心莫里森会顶撞领主大人呢，就像他那位古板顽固的老师一样。
不过领主的话里，貌似透漏出对教会不满的意味。
瓦奥来特转着眼珠子，一会儿看看保罗，一会儿看看莫里斯，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调来湖心镇之前，他和莫里森只见过寥寥数面，他很眼热莫里森北岸修道院副院长的身份，这个修道院可是西北教会的……用最近冒出来的词儿来说就是教会的“人才培育基地”，底下的影响力可大了去了，而现在的正职院长是个不管事的人，大小事务都是这位副院长在负责。
这位至关重要的副院长在阿尔达领主面前竟然……
屋子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好吧！三位神父。”保罗有些无奈地摊摊手，“我会找印刷厂的负责人谈谈，你们知道，自从有了印刷机，书籍这玩意儿就是薄利多销，所以他们只要能来钱，什么订单都敢接。”
“感谢格来曼大人！”
安德森、莫里森、瓦奥来特像是如蒙大赦一般，齐齐站起来向保罗鞠躬。
“啊，对了！”保罗将视线转向安德森，“我听说院长先生最近很忙，又研究出什么新知识吗？”
“我？”安德森指了指自己，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哪里哪里，只不过是在瞎搞罢了。”
“哈哈，说来听听嘛。”
“好吧，格来曼大人。我正试图搞清楚生物的某些特征与它们的繁育之间的关系。”
“哦？有意思，能细说说嘛？”
说到自己的爱好，这位神父兴奋起来，手舞足蹈地给保罗解释。
“是这样的，大人您看，狗生下来的总会是狗，猫生下来的总会是猫，苹果树上长不出桃子，樱桃树上结不出梨子，这些常识背后难道没有某种规律在起作用吗？”
旁听的莫里森和瓦奥来特对视一眼，心里纳闷这是个值得研究的问题吗？要不是这样世界还不乱了套？
保罗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很值得深究的问题。”
莫里森和瓦奥来特在心里默默吐槽，领主也是个很怪的人啊。
看到保罗认同自己，安德森更兴奋了，因为他以前和别人探讨这些问题时，别人都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他。
“再例如，麦子难道天生就能结出颗粒饱满的麦穗吗？为什么现在的西瓜和古画上的大不一样？它们的变化又是什么促成的？我觉得，这其中的的背后是天父在创世时给我们留下的一个大秘密。”
保罗认真地问：“你现在的研究有什么进展吗？”
安德森顿时一脸沮丧，摇着头说：“生物种类和特性纷繁芜杂，我目前还是一头雾水。”
“那么，为什么不先选择一种生物——比如某一种能快速生长的植物——去研究呢，这不就简化了许多吗？”
“我和您想得一样，只是现在还是考察应该选择哪种植物。”
保罗哈哈一笑，“我建议你用豌豆去做实验。”
“豌豆？”
保罗给他解释。
“首先，豌豆在未开花之前就自己给自己授粉，自然条件下一般是纯种，你可以利用这个特性来提高实验的可控性。两株豌豆，一株父本，一株母本，先将母本的雄芯去掉，再人工授以父本的花粉，实现杂交。”
“其次，豌豆各品种之间有一些性状差异明显、易于区别，比如高茎、矮茎，实验结果容易观察和分析。”
“最后，豌豆生长周期短，产生子粒较多，可以缩短实验周期。”
安德森恍然大悟，连连击掌。
“太对了，太对了！我怎么没有早想到呢，这豌豆简直就是专门为我的研究而存在的。”
然后一脸地不可思议：“格来曼大人，我再次为您的学识感到震惊，要知道，我天天摆弄植物，竟然……”
竟然还不如我？保罗猜到他的话。
当然是因为我在生物课上没睡觉。
保罗一脸谦虚地说：“我也只是恰好灵光一闪罢了。”
安德森感慨说：“您这个灵光一闪对我可真是太重要了。”
十分钟后，三位神父走出了领主府。
莫里森和瓦奥来特很满意，伯爵看样子不会让他们难堪。
安德森则是兴奋异常，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回到修道院的院子里种豌豆了，至于那本书的事儿早就抛到脑后去了。
第457章 王室的困境1
鲁伯特·沃尔特公爵小心地将自己的头探出窗外看了看。
“大人，我到前面仔细看了，巷子里没人。”站在外面的随从凑到他面前小声地汇报。
“好，今天我们就走这条路。”
马车的轮子吱幼吱幼地转起来，十几个手按剑柄的侍卫围城一圈护着车子，一个个满脸戒备，如临大敌。
然而，刚刚进入巷子，就传来一声大喊“宫相大人的车在这里！”
坐在里面的鲁伯特·沃尔特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叫苦：“坏了！”
他看向窗外，一大群人哗啦啦地围了过来。真是见鬼了，这些人都是从哪冒出来的？一个个都藏在地缝里吗。
自从贪狼大公贾尔斯的叛乱被“平定”一来，安抚在叛乱中失去土地的南方贵族就成了王国政府十分头痛的事情。
所谓的平定叛乱仅仅是换取了贾尔斯不脱离奥尔多王国的承诺，但是荆棘要塞以南的土地依然被这匹恶狼占据着。
叛乱初期，王国军队主力忙于驱逐高地蛮人，收复被叛军策反的王都，筹备因为火灾而短缺的粮草，大大延误了南下的时间。而贾尔斯也并不忙于北上进攻，而是趁着这段时间集中力量对付南方那些忠于王室但却得不到及时支援的领地，等到王国军队缓过劲儿后，南方的土地基本上已经都正在贾尔斯的掌控之下了。
现在复盘贾尔斯在整个叛乱中的行为，似乎他挑起叛乱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撺掇王国的最高统治权，而是通过不断制造混乱吸引王室的注意力，然后尽可能地吃下自己能吃到口的肉。
那些被贾尔斯新吞并的领地，都被他分封给了自己部下，而领地上原先的主人，但凡活着的，都被他秉持着“骑士精神”没有伤及性命，通通驱逐到了北方。
这些失地贵族自然而然地就聚集到了王都晶耀，而且拖家带口，一来就是一大家子。
国王陛下也不得不拿出大笔的钱来安置他们——这是必须的，人家是因为对王室的忠诚才沦落至此的，于情于理都得国王都得对得起这份忠诚，如果不管不顾的话，岂不是让全天下忠于王室的贵族们寒心。
但是，国王给的钱也只能够他们维持最基本的贵族生活水准，对于那些家道中落或者领地比一个村子大不了多少的小贵族还好说，但是对于那些中上层贵族可就不行了。
这些人在自己的领地上时，有大批的奴仆可以使唤，出个门前呼后拥，打个猎能在自家的林场里跑上一天，每天不是宴会就是比武，哪过过像现在这样扣扣巴巴的日子(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从天堂落到了地狱——在还没有丧失财富时，那样的日子对这些贵族而言也仅仅是平常，现在却成了他们记忆中的天堂。
另外一个巨大的落差在于地位的改变，在自己的领地时，身为领主的他们说话是说一不二的，他们的命令比国王的命令都好使。如今流落到晶耀寄人篱下，说话的底气都弱了三分。
原本，如果王国军队能够击败贾尔斯，那么他们的领地就能夺回来，而且作为忠诚派还能从被击败的贾尔斯和他附庸们山上撕下几块肉作为奖赏。
但是等啊等竟然等来现在这样一个结果，王室似乎已经在事实上默认了贾尔斯对南方土地的支配权。
那他们原先的领地怎么办？那他们以后的生活怎么办？
不甘、怨愤，一点一点地在这些失地贵族心里面聚集。
于是他们四处奔走疾呼，发动自己在晶耀贵族圈子里的关系，强烈要求再次组织军队对贾尔斯这个叛臣进行讨伐，以洗刷王国的耻辱和恢复自己在南方的领地。
在被生活的窘迫日复一日地逼压之后，第二个目的慢慢成了大部分人心里的主要目的。
而他们的行为也契合了贵族中强硬派的诉求，得到了他们的支持，演变成一股非常强大的势力，行动也越来越大胆，现在已经到了天天聚集在王宫门口请愿，在交通要道上拦截宫廷重臣马车的地步了。
鲁伯特·沃尔特公爵，一位为现在的国王陛下担任了近二十年宫相的大臣，现在就面临着被这么一群人堵住的局面。
天父在上，为了躲避这群人，他已经在天天更换去王宫的路线了。
现在也没法躲了，鲁伯特只好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下马车，狠狠地瞪了一眼刚才探路的随从。
侍卫们手持盾牌，严密地护住宫相大人的周围。
搞成这样实在是没办法，谁让前天有宫廷官员和这帮人理论时，后脑勺被人砸了臭鸡蛋呢。
虽然那位官员的级别不高，但谁又能保证失地贵族们的愤怒不会蔓延到大臣身上。
要是臭鸡蛋换成板砖，甚至是一把匕首呢？
“宫相大人！国王陛下和大臣们讨论得怎么样了？”
“是啊，王室什么时候出兵讨伐叛逆啊？”
“宫相大人！如果出兵的话，请一定带上我，我要亲眼看到自己的领地被收复。”
鲁伯特刚刚站定，此起彼伏的开战请求就不绝于耳。
他张开手指挥动着，“诸位！诸位！战争可不是小事情啊，而是关系到国家安危和前途的顶级大事，自然不可能是一天两天就能决定出来。”
既不能说立刻要开打，就不能说不打了，实在是两难。
人们很不满他的回答。
“一天两天决定不了，但是这都快一年两年了，难道还没决定好吗？”
“是啊！再这样下去，我们领地里人都快忘了我们这些领主了。”
“宫相大人，我们不想在王都当寄生虫，我们想回到领地里自食其力。”
吵吵嚷嚷，不满的声音汇成一片，让鲁伯特十分头大。
“宫相大人，我们也知道在大街上决定不了什么，这是我们给国王的集体请愿书。”
一位老者颤颤巍巍第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又颤颤巍巍地递到鲁伯特手里。
“请您务必转交给陛下。唉！我多么想在蒙主恩召前再看一眼自己的家乡啊！”
老者一边说一边涕泪横流，带动他身边的人也一起哭了起来。
唉！这都多少次了？一开始鲁伯特还会有些许的心酸，但现在他的心里只有一片冰冷。
宫相大人打赌贾尔斯的间谍一定在附近偷偷看他的笑话。
第458章 王室的困境2
在费劲口舌后，鲁伯特·沃尔特终于拜托了请愿的南方贵族，带着一摞厚厚的请愿书逃离了此地。
半个小时候，他出现在了王宫，并径直进入到王宫的议事厅。
“啊，鲁伯特，大家都在等你呢。”
坐在主位上的国王陛下向他打招呼。
财政大臣、外务大臣、军务大臣、情报主管、宫廷总管、情报总管等王国政府中枢的重要官员已经在席位上坐定了。
而坐在罗德尼国王右手边的，正是凯瑟琳公主殿下。
“抱歉，国王陛下，公主殿下，还有诸位同僚，我在路上……”
他的话音未落，在座的诸位大臣都露出一副心有戚戚焉的表情。
担任情报主管的莫林伯爵说道：“宫相大人，大家都理解，实不相瞒，我今天是化妆易容才进来的。”
“唉，我都打算从家里挖地道了。”
“真是的，应该治治这帮目无法纪的家伙了。”
“里面可是有不少在王国建立时立下大功的功勋家族哦，你敢去治吗？”
其他人也纷纷开始抱怨起来。
“咳咳！”凯瑟琳公主清了下嗓子，众人安静下来。
“诸位大臣，今天会议的目的，第一个议题就是为了讨论怎么安抚南方的失地贵族。”
公主说话的时候有些赧然，类似的会议已经开了好几次了，但是每次都拿不出彻底的方桉来。
造成这一局面的直接原因就是因为王国军队没有在南方彻底击败贾尔斯。
身为平叛军队的统帅，她觉得自己附有很大的责任。
会议开始，首先是财政大臣忧心忡忡地对众人说明当下的情况：“陛下，公主，诸位大臣，按照之前的计划，我们应该每年从中拿出100万银盾来打造盔甲兵器、训练骑士和储备粮草以为下一次平叛做准备，但是这帮南方贵族来了后，我们不得不从各项支出中都挤出一部分来维持他们的体面生活，其中从军费中就挪用了15万，继续这么下去的话，会大大延误我们的平叛进度的。另外就是……往年王领每年的进项大概能在500万银盾左右，但是今年各地的收成不好，我预计进项只能在400万到450万之间，如果不压缩一下开支，就只能向民间借债了。”
(注：银盾，奥尔多王国的流通货币，以其上所印的盾牌图桉而得名，一枚银盾含银23~25克)
情况这么严峻吗，刚刚获悉这个情况的大臣们皱起了眉头。
“陛下！”
外务大臣萨利福·雷诺兹伯爵建议道：“现在这种情形，应该采取果断的措施了。”
众人将目光聚集在雷诺兹身上。
“先拿几个跳得最欢的家伙开刀，褫夺他们贵族的称号，然后将其他人圈禁起来，降低他们的生活待遇，直到我们收复南方的土地再送他们回去。”
王国纹章院的负责人贝尼托·拉塞尔达爵士立刻表达反对，“用如此严酷的手段去对付那些古老高贵的家族是十分不名誉的，陛下会受到全国贵族的非议，还会传到国外去，成为攻击奥尔多的黑料。”
“那你说怎么办？”
“总之不能苛待这些家族，他们的祖先都是对王国有功的，在这次叛乱中，即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唉，要是他们在领地被攻占时直接以死明志就好了。”
“你这是什么话？”
众人吵吵嚷嚷，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
砰砰的声音传来，是国王在敲桌子，众人齐齐看向自己的君主。
罗德尼皱着眉头说：“诸位，实不相瞒，我已经做好了需要数代人才能收复南方的准备了。”
“什么？”
凯瑟琳公主站了起来，父亲的这个“准备”连她都是第一次知道。
“陛下！”她激动地喊道。
罗德尼命令女儿：“坐下，凯瑟琳。”
公主不甘心地坐下，如果真的不能在父亲在位的时候收复南方，对她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国王转向负责情报的默林伯爵，示意他发言。
伯爵点了点头，向众人解释说：“根据我们现在所掌握的情况，贾尔斯的背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支持他，在叛乱期间所发生的种种闻所未闻的怪异事情，都与这股力量有关。”
粮仓的神秘失火、海军将领被自己的忠仆刺杀、西港入侵中凭空出现的火球、力量超过骑士且更加悍不畏死的叛军士兵、拥有堪比金属甲胃防护力的简陋皮甲……
默林伯爵将这些事情一一叙述了一遍，其实在座的诸位都是王国高层，每个人都知道其中的一两件。
“我们在叛军中的线人传回来的消息，也证明了叛军中确实有一些神秘的人士，不过他们的公开身份是教会的教士。”
“怪异，只能用这个词儿去形容，这股力量的怪异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认知，超出了常理，我们甚至无法猜测出它还能搞出什么别的奇奇怪怪的事情来，对于这股力量以及代表这股力量的人们，我只能暂时称之为……”
“魔法，以及……巫师！”
“毕竟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词儿来称呼它们。”
默林伯爵的话让众人沉默了，恐惧来自于未知，而他们就面临着人类历史上……至少是奥尔多历史上最大的未知。
魔法、巫师，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事物，却不是他们这一边的，看不见、摸不着。
国王敲了敲桌子，告戒众人：“我们只有搞清楚自己是在与什么存在对抗后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如果连敌人真正的身份都不知道就贸然动手，迟早要吃大亏，失去更多的力量和荣誉。”
他看了凯瑟琳一眼，后者低下了头颅。
“陛下！”军务大臣建议说道：“教廷不是最痛恨巫师一类的玩意儿吗？能否请求他们的帮助。”
“哼！”国王不屑地说道：“教廷自己还在为角湾的事情焦头烂额呢。而且……”
“我们也不能给教廷插手奥尔多国内事情的机会。”
默林伯爵说道：“事实上，从各方面的情报来看，角湾近几年发生的事情，也极有可能有这股力量在后面参与。”
这也太嚣张了，众人心里惊讶万分，奥尔多是个大国，教廷更是跺跺脚让大陆抖三抖的存在，什么势力敢同时摸两只雄狮的屁股。
不过目前看来，至少奥尔多被它搞得灰头土脸。想到这儿，众人心里一阵沮丧。
“因为我决定，了解他们，接触他们……”
国王沉声说道。
“甚至在必要时学习他们，拥有他们。”
主君的话让大臣们一阵惊讶。
操弄巫术，可是历来的禁忌啊，特别是有教廷这个存在的情况下。
第459章 王室的困境3
国王看着沉默的众人，他知道自己的臣属们在担忧什么。
“诸位都是我可以信赖之人，你们的家族历来也都是对王国忠心耿耿，所以我在你们面前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在我看来，力量……”
罗德尼停顿了一下，然后加重了自己声音。
“力量本身是无所谓正义与邪恶的，用魔法杀人是罪恶，用刀剑杀人就是高尚的吗？”
“区别在于是使用力量的动机，当然……或许还包括使用力量的结果。”
“具体地说，【魔法】不是邪恶的，【使用魔法作恶】才是邪恶的，正如【刀剑】不是邪恶的，【使用刀剑作恶】才是邪恶的。”
“如果魔法能够用来保护奥尔多的子民，这何尝不是一种善事呢？”
鲁伯特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看了一眼在座的同僚，没人说话。
好吧，作为国王陛下最倚靠的大臣，他得说几句话了。
“陛下说得有道理！”
宫相大人高声赞同，“我们不可以拘泥于传统的印象。”
外务大臣顾虑重重地问：“那么教廷那边？”
鲁伯特回应说：“低调行事，如果被发现了就绝不承认，或者找几个替罪羊应付一下，只要我们不公开宣扬异端，教廷就没有办法，而且以目前的局势，他们也没有精力。”
于是经过一番讨论，众大臣们在这个方面达成了一致，并向国王发誓保守秘密。
国王无奈地沉吟：“既然我们可能需要较长的时间去探知对方的底牌，那么针对贾尔斯的策略就得调整了，目前而言，不要以迅速消灭他为目标，而是转为以抑制他继续壮大为主，如果凡俗的武力无法对抗魔法的话，我们积攒的再多也是白搭。因此，对于南征的准备可以暂时放缓，但是必要的威慑力还是要保持……”
凯瑟琳还是心有不甘，她打断自己的父亲，“陛下，请再给我一次……！”
国王看向自己的女儿。
“凯瑟琳，我理解你的不甘心，身为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国王，我比你更加不甘心。但是王国真的需要时间，那股未知的力量对我们可能是宝藏也可能是毒药，无论是宝藏还是毒药，我们都需要把他找出来，如同冒险者寻宝一样，这需要时间和精力，不是一蹴而就的。”
“是，我明白了。”
凯瑟琳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情，下定决心要把贾尔斯背后的底牌调查个一清二楚，并找出克制他们的方法。
“既然是要抑制贾尔斯的力量的话，陛下，我有一个建议。”
财政大臣纳尹克·斯卡雷特伯爵如此说道。
国王向他点头，“你说。”
斯卡雷特伯爵：“我们应该首先堵截贾尔斯的财源，其中重点针对南方的几种经济作物的贸易进行打击。”
国王问道：“都有哪些？”
斯卡雷特伯爵回答说：“首先是茶叶，王国的南方多山，不适合种植粮食，但是茶树种的很多，每年都会往王国各地还有外国卖出大量的茶叶，我们应该封禁贾尔斯底盘上产出的茶叶，即使不封禁也要课以重税以限制其流通，只要让商人们因为交税的原因亏本，就能让南方的茶叶卖不出去。”
“其次就是一些南方特产的名贵木材，那里的木材很受欢迎，贵族们建造宫殿、打造家具都喜欢用南方的木材。”
国王点了点头，“好主意，我觉能这能起到效果，为了防止贾尔斯铤而走险，就用征税的方式吧。”
他吩咐书记官将财政大臣的话记录下来。
宫相鲁伯特补充说：“刚才纳尹克提到了南方粮食产量少，那我觉得应该禁止商人往南方贩卖粮食。而且针对茶叶、木材以粮食的这些措施，应该命令所有忠于王室的领主一同执行。”
“附议。”
“我也附议。”
鲁伯特的提议一出，所有的大臣都纷纷表示赞成。
王都晶耀这座城市坐落一片被称为丰沛平原的土地上，顾名思义，这块大平原上河网密布，水源丰富，十分适合农作物的种植，是整个奥尔多王国最大的粮食产地，有些夸张的传言说只要丰沛平原上的收成好，就能保证整个奥尔多的人不会饿肚子。牢牢地掌控住丰沛平原是罗德尼家族至今能够稳坐王位的重要原因之一。
凯瑟琳皱了皱眉，“禁止粮食的流落会影响民生的，现在的南方在名义上还是王国的土地，那里的人民也是我们的人民。”
鲁伯特看着于心不忍的公主，一脸遗憾地劝道：“殿下，任何胜利都不是没有代价的，这就是战胜贾尔斯的代价。而且如果那里的人饿肚子，他们最先反对的应该是贾尔斯，这反而利于我们收复南方。”
听着大臣们的讨论，国王思索再三后说：“还是不要以直接禁止的方式进行吧，这样有损于王室的威信，就和茶叶一样通过提高税金来限制吧。”
外务大臣问道：“对于曾经帮助贾尔斯的维布伦家族是不是也采取相同的措施？”
维布伦大公，在叛乱期间反复横跳，最终跳到了贾尔斯那边，在战争结束后又腆着脸派使者来晶耀表忠诚。
国王对他虚与委蛇，暂时也拿维布伦家族没办法，这个家族的领地是位于王国东境的天堂盆地，出入要走极其险峻的山路，守住几处关隘就能阻挡数倍于守方的敌军。
不过继续和王室联姻是别想了。
听到外务大臣的询问，国王摇了摇头。
他说出自己的考虑：“要集中力量打击一个敌人，只针对贾尔斯，可以起到分化他和维布伦的效果，如果同时对付他们俩，可能再次促成这两个叛徒的联合。”
“而且王国的东南边陲——位于天堂盆地南部的云雾山地，那里的领主们还保持着对王室的忠诚。一旦维布伦和贾尔斯再次联合起来，将会完全隔绝云雾山地与我们的联系，还是暂时放过维布伦吧。”
鲁伯特说道：“现在有一个问题，在陆地上，我们可以对贾尔斯进行封锁，但是在海面上，我们暂时就无能为力了，原先驻守在西港的王国海军在叛乱期间被摧毁了。”
情报主管默林伯爵说：“问题不大，王国各领地与贾尔斯领地之间贸易主要通过陆地，而陆上的商路一定经过王领。至于角湾，那帮商人正忙着把自己的商船改装成战舰以应对紧张的局势，而我叛乱战争很快就要爆发了。唯一要担忧的是……”
凯瑟琳看向他，“西北海湾？”
默林伯爵点头确认说：“是的，西北海湾。近几年那里的海上贸易发展得非常迅勐，已经远远不是以前的哪个荒凉之地了，海湾商人们驾驶着他们的无桨帆船跑来跑去。在平叛战争时期，因为顾及到王室，西北人的商船一度不再停靠贾尔斯的领地，但是随着战争结束，又有商船往那里去了。”
第460章 王室的困境4
西北海湾？
“这应该不是问题。”
外务大臣语气轻松地说。
“西北的领主们对王国政府一直很恭顺，我想他们会配合王国政府执行对贾尔斯的封锁策略，他们会约束治下的商人。”
军务大臣建议：“我们多从西北海湾采购一些钢铁和军械，那里的产品便宜又好用，这样技能节省资金，又能弥补一些西北海湾的损失。”
国王点头同意下来，“那就这么办。”
财政大臣继续建议：“云雾山岭也产茶叶和名贵木材，我们应该扶持那里的产业，以平衡封锁贾尔斯造成的商品短缺。”
一条条的建议被书记官记录下来，王国高层为贾尔斯准备了一张严密的大网。
会议最终还是回到了一开始的那个躲不开的话题——现阶段该怎么安置南方贵族？
国王无奈第叹了口气：“我准备从王领中拿出一部分土地分封给他们。”
在座的臣属们纷纷大惊失色。
鲁伯特着急第劝说：“陛下，这可不行啊，按照那帮南方贵族的家族数量，分封完后王领的土地就比一个公国大不了多少了。”
国王对众人解释说：“我是这样想的，只挑出一部分影响力较大的家族授予领地，而且不能拥有武装。嗯……就按照影响力排序的前三分之一来吧。”
王领的土地可比南方肥沃躲了，他不信那部分贵族会拒绝。
“中间三分之一的家族，给家族的成年男子在军政部门中安排一个职务，让他们有事可做，但要在现有津贴的基础上再稍微提高下待遇。”
“剩下三分之一的小贵族。唉……就让他们自谋生路吧。”
……
凯瑟琳离开议事厅后，郁闷地走在王宫的回廊上，她打算去花园散散心。
就在她路过一个拐角时，一个匆忙的身影和她撞了个满怀。
“疼疼疼疼疼……”
一个捂着脑袋的俏丽身影蹲坐在地上。
“真是的！”
凯瑟琳有些无奈地搀扶起眼前之人。
“艾琳，你也太冒失了，身为王室公主的仪态呢？”
她有些嗔怪地数落自己的妹妹。
自从往西北海湾跑了一趟，这位小公主就有些大大咧咧的。
她把妹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你这是刚从学校回来？”
此时的艾琳没有穿着宫廷裙装，而是一副简单的中性打扮，铂金色的秀发束成马尾甩在脑袋后面。
她往学校跑时就是这副打扮。
那是她自己建的学校，选址，建筑设计，聘请教师，都是这位小公主亲力亲为。
令人不解的是，学生清一色都来自平民家庭，相当，而且低年级的幼童更是有很大比例是被人遗弃的孤儿，也可以说这座学校兼具有孤儿院的功能——这像是座不教授神学知识的修道院。
办这样一所学校，费用自然不低，不过艾琳身为王国公主，生下来就有自己的封邑，那里的收成可以提供大部分的资金，她的那帮小姐妹也时不时地给学校捐款。
“先别管什么仪态和学校了！王姐王姐，我要立刻去见父亲。”
此时艾琳就像是一个跃动的金丝雀，她的脸上混杂这愧疚和焦急的表情。
凯瑟琳板起脸，双手叉腰，皱着眉头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失态，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事了？”
见被姐姐误会，艾琳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有没有，唉，我亲爱的姐姐，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我这里有封信你自己看看吧，这是我在西北海湾的朋友寄来的。”
凯瑟琳从妹妹的手里接过一张纸。
“我亲爱的朋友贝蒂……”
开头一段问候之语，凯瑟琳一眼扫过。
贝蒂，这是妹妹在西北海湾时用的名字，她知道这个。
接下来的内容引起了她的兴趣。
“在写这封信时上周的一次会议上，由加纳德伯爵领导的统计委员会汇总出一项数据，西北海湾四年前的产妇死亡率竟然高达百分之二十还要多，这个数据不一定准确，因为当时统计委员会尚未成立，这是统计人员通过走访生活孩子的家庭询问得来的，但是应该八九不离十。”
“头一次接触这个数据的我当时惊呆了，这意味着每五位即将成为母亲的女人其中就要有一人会永远失去生命，实在是太可怕了。统计委员会在收集数据集时记录了样本——他们这样来称呼受访者——的家庭背景，数据显示，无论是富有还是贫穷，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产妇都有极高的死亡率，家庭条件好的人可能会比家庭条件不好的家庭第一点，但是就整体而言相差不大。”
“如果你找一位接生医生问问，就能知道刚生完孩子的女人往往会发生一种致命的病症——产褥热。许多产妇发高烧、打寒颤，下腹部疼痛难忍，挣扎呼号，最后悲惨地离开了人世。这就是以前人类繁衍所要付出的可怕代价。”
“但是，统计委员会的数据显示，近几年产妇的死亡率开始逐年下降。你知道这两种情形的分界点是哪里吗？我想聪明的你应该能很快猜测出来。”
“是的，就是我们共同编纂的那本小册子，就是那本用于宣传卫生的小册子，那上面记录了格来曼伯爵所提出的种种消毒措施，经过显微镜的左证，这些措施都是切实有效的。现在通过对于产妇死亡率的统计，应该能推测出所谓的产褥热，也是因为那些用显微镜才能观察到的微生物所引起的感染，想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生完孩子的妇女不就是和战场上受伤的士兵一样吗？在阿尔达军队的历次作战中，类似的消毒措施能够极大地降低伤兵发热率，那么对产妇应该也是有效的。”
“格来曼伯爵近几年动用行政力量在领地里推广新生活运动，各地的医生也被强制了解这本小册子上的内容，我想这应该是产妇死亡率降低的主要原因。”
“亲爱的贝蒂，我希望你能够发动在王都贵族圈子里的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