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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砚秋实     太古圣皇txt下载     太古圣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 故怒

    一身白衣的于尊,坐于地上,似一位隐世谪仙般,缥缈空灵,那长风拂过于尊的长衫,又掠过仙弦的长发,那面目决绝的女子,似泯情仙子般,飘然出尘。

    而自两人手中划出的乐曲,却也更加映衬了彼此的孤傲与绝然。钰小鱼坐在琴身上,双手捧着腮,似品尝美食般,舔了舔红润的樱唇,片刻后,钰小鱼竟站在琴身上,舞动了起来,而随着钰小鱼纤细的脚踝随意摇摆,那乐曲竟浮上了一层淡淡的墨绿色光晕。

    光晕烁烁闪闪,而周天之上,竟因那缥缈出尘音律,而架起了几段灵动的五线谱,五线谱幻生幻灭,亦将那平寂的周遭映澈的格外灵动耀眼,与此同时,仙弦怀中抱着的铁琵琶,却也生出了异象。

    随着青葱般的嫩指划动,一片片盈绿的嫩叶,竟凭空生了出来,那嫩叶起先围聚着众人生长,不多时众人的眼前便多了一道嫩绿色的屏障,自楼阁传出的音律,此刻业已无法继续侵入众人灵魄。

    片刻后,那茂密的嫩叶,唰的一声,飞旋着向楼阁飘去。

    与此同时从于尊指尖化出的五线谱,则随着于尊的手指时而绷紧时而松懈,那玄天上竟多了一双巨指,那巨指轻轻一拨,锵的一声,一道墨绿色的光束,冲着阁楼撞去。较之仙弦的飞叶,于尊倒是更为的直接粗犷。

    而这时,那楼阁亦不再那般安逸,一位身披红纱的女子,赤着双脚,纤细的指间夹着一根玉箫,径直从三层大殿内走了出来,仲夏啧啧称奇道:“她竟直接伫于高天之上,却也不知修炼了何种身法,才能抵达如此程度,不过,依我看来,她倒还是欠了一分生气”

    苏秋蹙了蹙眉,若有所思地望着仙弦,回味她方才所道言语,忖道:“若这小丫头片子不说,我还真未留意到这点,自我来这座城池后,确是觉得有些许不自然,倒也未发觉到底是哪里错了,今日看来,确如她所说,这城中之人,大都缺了一分生气,这小丫头片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女子容貌颇为冷艳,可谓之冰雪美人,她气质亦是那般的清冷,冷冽的眸光,倒与殷千秀有几分神似,她淡淡地向下方瞥了一眼,却也唯独正眼望了望于尊,即便是站在于尊身畔的苏秋,她也未将眸光略留几分。

    而诡异的是,她虽手持玉箫,但那缥缈空灵的萧瑟,却依旧不绝地回荡在周天内外,她手指轻轻地跃动着,那萧瑟竟也随着她指间的动作,而忽高忽低,忽急忽缓。

    众人骇然的望着女子,心中却同时多了一丝诡异的想法:“若是这女子,亲自吹起那根玉箫,又会产生何等画面?”

    悠悠盘旋在半空的飞叶,向着女子围拢过去,这悠叶看似轻闲安逸,然而经悠叶碰触到的孕有生机之物,却尽皆在瞬间枯竭衰亡,仙弦能引动绿植,却连《霓裳羽衣曲》的一分神迹也未发挥出,可想而知,若是能完美的演绎出这首曲子的神迹,又该是何等的惊天地泣鬼神......

    而于尊能将这首曲子化形,却也仅仅演绎出了曲子的一分玄妙之处。

    而站在玄天上的那位女子却不同,她周身散发出的清冷气质,便已示她的绝然姿态,那片片飞叶未及她身,便业已纷纷枯萎,而于尊幻化出的光束,如撞击在生铁上一般,乒乓几声脆响,便哗然而碎了。

    再看女子,面色平静,深邃的眸中寂平如镜,只是此刻她那几根灵动的手指却滞住了,她冷

    冷地扫向于尊,于尊则一脸笑意地迎着她的目光。

    “你......”女子微微抬了抬眼睑,面色依旧冰冷僵硬,一刻后,她的脸上却陡然多了一丝诡异的笑容,道:“你......我和主人不会放你走的”

    于尊沉默地凝望着她,讳莫如深地笑着,点了点头,这时仲夏忽喝道:“哥哥,不要放她离开啊......”

    于尊淡淡地摇了摇头,幽幽道:“她若想走,我又怎能留得住她?毕竟你们也看到了,她......是假人”

    仙弦一脸凛然地望着长空,她的眼波流转,不知在想些甚么,一刻后,她烁亮的眸子覆上一层晦暗,她漠然地望着渐渐消散于虚空中的傲然女子,似在观望些凡事一般,心绪却也无了当初钓翁退色于空时的那种惊愕。

    于尊凝望着方才女子所立的那方长空,许久许久之后,他长吁了口气,悠声道:“想必接下来,麻烦不会少了,至少不会如他二人这般如此轻易的放过我等”

    “没关系的,哥哥,仲夏定会在危急来临前,护哥哥周全的”仲夏毅然道。

    于尊呆呆地望着仲夏,久久未语。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藏着的悲郁和悲楚似一片狂涛骇浪般淹没了飘摇不定的他,他的脸色渐变的寂寒,他冷哼了一声,道:“你勿要管我些闲事了,自己都顾及不了自己,谈何来护我周全,你若这般做来只会徒增我的麻烦,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仲夏瞬间怔住了,呆呆地望着于尊,眼眶也渐渐变得红润了,几颗硕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如玉珠般,砸在那寂寞的玉容上,哽咽道:“哥哥......你讨厌......讨厌仲......夏了吗?”

    于尊毫不留情道:“你若再给我添些麻烦,趁早离开,离我越远越好!”

    苏秋无奈地笑道:“你这后生,言语未免太过尖利了些,对女孩子要温柔些嘛!”

    于尊一挥手,道:“前辈,你勿要管我和她的事,她若再予我添些麻烦,我便逐她离去,即便前辈求情,也不可!”

    仙弦淡淡地望着于尊,轻叹了口气,似是理解他心底所想一般,她轻轻地拉了拉仲夏的臂袖,道:“仲夏妹妹,你哥哥在说气话呢!我们呢,只要别给他们添些麻烦就是了,毕竟在这诡城中,唯有他二人才深明脱身的法子”

    “可......我明明......明明只是......只是好意罢了”仲夏红着眼眶,抽抽搭搭道。

    “哼,若是你再提护佑我之事,你就趁早离开,好走不送!”于尊双眸冷若寒星道。

    “哥哥......哥哥......你还凶我”仲夏揉着已经被泪水塞得肿胀的双眼,委屈地哽咽道。

    “凶你?凶你是为你好,我于尊身上背负的性命已太多了,你若再将你的性命覆我心上,你还教我怎么活?我这般活着简直是生不如死,生不如死啊,你到底知不知道”因心底填满了悲楚和伤郁,他业已处于疯狂的边缘。

    他说得确也是事实,每天夜里,他的眼前就会浮现出那些逝者的音容笑貌,这无异是在折磨他,生又如何?死矣如何?他于尊倒是对这生死看得颇淡了。

    古语不是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既不是凡胎,老天也自不会轻易的赐予他死亡,他自会逢凶化吉,缘何要赔上这些无辜的性命?

    的心好痛,好痛,痛的死去活来,痛不欲生。

    因此,他方才闻到仲夏所言,才如此敏感易怒,“你好好活着不行吗?难道非要让我痛入骨髓?”

    “你们,你们这些人,一个个对我恩重如山,一个个将你们的所有压在我的身上,却又一个个陆续离我而去,如此戏耍于尊的感情,有意思吗?有意思吗?”他指着仙弦,指着苏秋,指着仲夏,指着那虚无,愤声大吼道。

    仲夏一脸忧伤地拉了拉于尊的臂膀,悲声道:“哥哥,仲夏错了,仲夏错了,哥哥仲夏以前不懂你心中所伤,仲夏知错了,知错了”

    仙弦怔在原地,而她的眼前则适时的浮现出她的那位小哥哥渊太玄,她呆呆地望着于尊,心底却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抽痛,“难道太玄哥哥,也是这么想的吗?”

    那虚空的深处,似镌刻着一位俊逸潇洒的青年,那青年微笑着抚摸着少女的额头,道:“弦儿,你在这里等哥哥片刻,哥哥去去就来”

    她无数次的重复着这片梦,又无数次的从梦中醒来,她的枕巾上总会被泪水浸得湿的通透,似乎他离开后,便再也不会出现了,便永远也不会出现了。

    她是那么的怕他会离开她,难道他也是这般想的吗?难道他亦如此刻那癫狂的少年一般,曾痛彻心扉吗?

    若是他真的会痛,真的会因她而痛,她倒也情愿去死,她又望向那抽抽搭搭的仲夏,她是不是亦如我想的这般?若是少年会因自己而痛,那么她是不是也会......

    不,太玄哥哥一定也如于公子一样,不想再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他而去了,我定要保全自己,回去再见太玄哥哥。

    仲夏揉了揉红肿的双眼,轻轻地拉着于尊的衣袂,嗫嚅道:“哥哥,你原谅仲夏这一回吧,以后仲夏绝不会再提了”

    于尊甩了甩衣袂,拂开仲夏的手,道:“哼,请仲夏姑娘饶过于尊罢,于尊不敢招惹仲夏姑娘这般良善之人”

    他冷若寒星的眸中,虽含着一丝不忍,但却仍旧如此决绝道。

    仲夏失魂落魄地望着走远的于尊,面色煞白如素纸一般,仙弦心中有一丝不忍,道:“于公子,于公子......”

    她静静地望着伫在原地的少女和业已走远的少年,轻叹道:“妹妹啊,你还是未走入你那位哥哥的内心啊”

    “你哥哥是太过担心你了,他是怕你......”仙弦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从袖间扯出一条丝帕轻轻地拭了拭仲夏脸上的泪水。

    仲夏揉着红肿的双眼,委屈道:“可他也用不着那么凶嘛”

    仙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悠悠道:“若是他不凶,就是不疼你,不关心你,凶你才是为你好嘛”

    仲夏抽了抽鼻子,闷哼道:“这是什么鬼道理嘛”

    仙弦淡淡地摇了摇头,道:“仲夏妹妹,快随你哥哥去罢,你看他定是忧心你赶不上他的步伐,步子才迈的如此细碎”

    仲夏抬眼望了望于尊,又瞥向仙弦,道:“真的吗?可我怎么没感觉出来?”

    仙弦淡笑着拉着仲夏的手,跟上了在前方引路的于尊和苏秋。

    “姐姐,你起初是不是有些畏惧哥哥呀?”仲夏望着仙弦,慧眸中略带一丝狡黠,道。

    “哦?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仙弦淡笑着望向仲夏。

第九十一章 没睡醒的城池

    仲夏吐了吐舌头,调皮道:“姐姐,我记得在汉湘城时,你与哥哥和我谈话时,却未如现在这般有板有眼”

    仙弦叹了口气,眼中略带一丝惆怅,道:“人本来就是多面的,姐姐心中亦有牵挂之人,姐姐却非圣人,忧心时,自然也会闹情绪,因而与于公子谈话时,自然会有些磕磕巴巴,确是心底作怪罢了”

    “哦”仲夏轻轻地点了点头,忖道:“仙弦姐姐所恋之人,定是那位渊太玄公子罢,说起来那位公子虽有些蛮霸,倒也是极为俊秀的男子”

    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这小小的荒城,却也不知因何缘故,倒似无边无际一般,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一座漆着白灰的画廊,掩映在一片枯瘦的黄花间,破旧的院墙上裸露着几块红红的砖石,铺就在地面上的青石,被岁月划着一些复杂的纹路,一滩滩还未干涸的水渍,在幽冷的月光映射下,反射着一层层寒气逼人的银光。

    枯瘦的寂夜里,不时传来几声鹧鸪的哀鸣,阒寂的初冬,淡风一扫,漫天的雪花飘飘扬扬散尽在荒城的各个角落,而那几滩水渍,也渐渐地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淡冰。

    于尊望着那座屹立在寒夜中,颇有些桀骜的砖石院落,偌大的城池间,却唯有这座庭院给人一种遗世而独立的感觉,于尊断定这必不是错觉。

    午夜玄天上已覆满了星辰,耀眼夺目的星辰,犹如棋盘上密密麻麻的黑白子,于尊呆呆地望着天边,不知何时脸上却已多了几行清泪,“琪儿,你在上面过得还好吗?”

    烈风似呜咽,白露如泪珠。

    苍天做局,我为棋子,可我不甘,不甘啊!

    朦胧的视野里,仅剩一片寥落的天光,灯火葱茏的街头,熙熙攘攘的人流,似一尊尊行走的石塑般面无表情毫无生机,挂在码头上的红灯笼,随着忽缓忽急的烈风,起起伏伏,火苗亦乍明乍暗。

    苏秋盘膝坐在江滩上,微闭着双眸,调气打坐。这座荒城倒是诡异的很了,玄气虽极是稀薄,但众人的武道却依旧在不停地攀升着,这种感觉倒似是每个人的人生被设计好了一般。

    仲夏耷拉着眼皮,打了一个哈欠,幽幽望向于尊,见他神情悲郁,心底自也清楚他究竟在想些甚么,欲前去安慰几句,可双腿却犹如缀了数百斤秤砣一般,怎么也迈不出步。

    仙弦仰着头凝望着长空,幽幽长叹了口气,清亮的眸间,纠缠着一些复杂情绪,却也是说不清道不明。

    翌日凌晨,天光破晓,于尊盘膝坐在地上,他的身畔,则悬浮着一柄烁着淡蓝光辉的黑铁弯刀,那弯刀起起伏伏,不停地绕着于尊周身旋转。

    他忽的睁开双眼,向画廊中轻瞥了一眼,忖道:“难道我的判断有误?可自子时起,那股气息就似一直隐在那处,他似乎能够感触到我的气息,因而才会在我每次将意识聚焦时,才轻易躲过罢!”

    “但那丝气息却也有一种贯通天地之感,难不成是我的错觉?真乃是天地之气?”他淡淡地瞥了一眼苏秋,“却也不知苏秋前辈发现那股气息没有,只是我若此时问及苏秋前辈,岂非暴露了我自己?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苏秋拍了拍于尊的臂膀,淡言道:“你随我来”,说罢便一弹双腿,如一只悠燕般,轻盈的跃上屋脊。

    苏秋指着远处一片灰蒙蒙的浓雾,道

    :“你看到了吗?就是那里,每次我行至那里,就再也无法行进一步了,至时会出现一位浑身缠着咒符的魔人,但即便击败了那位魔人,更诡异的事情,也会接二连三的发生,所以你心里需有些准备才是,我前些时日,差点把命丢在了那方”

    于尊微眯着双眼,淡淡地点了点头。

    片刻后,苏秋道:“既如此,那我们继续赶路罢”

    于尊淡淡地摇了摇头,幽幽道:“前辈,你稍等于尊片刻”

    “哦?”苏秋讶异地看着于尊,他竟盘膝坐在了那方屋脊上,微阖着双眸,似在感悟些甚么。苏秋所有所思地望向于尊面向的方向,拧着眉头,忖道:“难道这后生,发现了些甚么?”

    片刻后,于尊跃下屋脊,淡笑道:“前辈,我们大抵能通过那片浓雾”

    “哦?你心中已有妙法?”苏秋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一脸青涩的少年,道。

    “前辈至时便明白了”于尊讳莫如深地笑了笑。

    “既如此,那我等速速赶路罢,这街巷的深处,已不似当前这般安逸祥和了”苏秋面色肃穆道。

    于尊点了点头,回头望向仲夏和仙弦,道:“你二人夹在我和前辈中央,这样我和前辈才能护你们周全”

    仙弦淡淡地点了点头,她虽亦身负武道,且修为不低,但在灵魇山巅上发生的一切,业已说明了问题。

    且不论那位高深莫测的苏秋,于尊的武道却更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洞,在列的几人,即便是苏秋也不尽看透他的修为,他身上的隐秘太多,不可控力太多,因而较之苏秋,他可能更为深邃。

    而且即便是她身畔的那位活泼明朗的少女,却也并非眼前所见那般清澈通透,而自己虽通晓音律,而今又有两本传世琴书,却也难敌那隐在暗处数之不尽的危机。

    再看仲夏,虽有些不情愿,却也扭扭捏捏地夹在了苏秋和于尊的中央,她靠之于尊近些,因那日于尊大发脾气的缘故,她显得略有些不自然。

    这破落的城池,却是环山而建,因而城池地势有高有低,起伏不平,那浩荡的长江中便又数条溪流引自那空澈的山谷间,依山而建的城中村落,稀稀落落的点缀在山脚下,厚厚的麦秸堆上,覆着一层层寂寞的寒雪,正中则伫着数只殴斗的雄鸡。

    仲夏啧啧称奇道:“哥哥,你看这城池中竟还有些麦秸,倒是令我有些怀念青石镇了”

    于尊怔了怔,望着身边那位容颜秀丽,清澈通透的少女,眼底不禁多了一丝悔色,却也道:“在青石镇生活的那些时日,却也是于尊最为欢乐的日子了”

    仲夏呆呆地望着于尊,方才她也是有感而发,却也忘记了前几日与她这位硬气的哥哥发生的一些不愉快了,而今少年一改往日的阴霾,确是令她心底多了一丝淡淡的温暖,因而娇嫩的小脸上,也不觉多了一丝暖暖的笑意。

    于尊皱了皱眉,望着一群弓着腰在溪边敲打衣物的老妇人,苏秋和仲夏及仙弦亦在一旁静静地观看着,她们倒似是镶在画中的一群妇孺,那欢笑嬉戏的孩童,却也如同妇人们一般,一脸死气沉沉的疲态,就好似从未睡醒过一般,毫无生气可言。

    “咦?这棵老柳倒有些面熟”仲夏指了指村口的一棵老柳,低喃道。

    于尊顺着仲夏的手指望了过去,却也觉得眼熟,思忖了片刻,

    心底一惊,转头面向仲夏,道:“你可还记得灵魇山巅上的那棵枯柳树?”

    仲夏皱了皱眉,忽道:“是啊,哥哥,确是那棵老柳不假,它怎生出现在这方了?”

    自囚皇狱内走出以后,他已不止一次见过这棵老柳了,却也不知因何缘故,这老柳倒似是一位仆从般,一直跟随着他,无论走到了哪里,都会看到它,而今日这棵老柳,却令他心底略有一丝警觉了。

    “我确也在灵魇山巅的一处废墟中见过这棵枯柳,确是与它别无二致”仙弦补充道。

    “哥哥,难道你怀疑这棵老柳有诈?”仲夏微蹙眉头,幽幽道。

    于尊深深地吸了口气,突地笑了出来,道:“可能是我等太过警觉了罢,这枯柳到处都是,却也是如此一般模样,谁能记得清澈呢!”

    仲夏点了点头,附和道:“哥哥说的确是不假,这一路走来,我等确也是疲惫十分,谁还记得清晰一棵寻常的枯柳呢!”

    苏秋讳莫如深地望了一眼仲夏,烟波流动的眸中烁着一层淡淡的异彩,却也不知他在想些甚么。

    于尊方要将视线从老柳身上移去,却见一位少年正含笑望着他,他心底登时一怔。

    这少年竟然......

    然而待他回神时,那方才站在老柳身畔的少年,却业已不见。

    于尊呆呆地望着那棵老柳,低喃道:“难道方才是我看差了?”,“亦或是另有他人也潜入到了这座荒城?”

    于尊指着那棵枯柳,道:“仲夏,你方才可曾看到有位少年站在那棵老柳畔?”

    仲夏摇了摇头,疑惑道:“那棵老柳一直孤零零的站在那方,何来的少年?”

    于尊心底一滞,又将眼神瞥向仙弦,仙弦当即否认道:“于公子,你等谈及老柳时,仙弦却也一直将视线驻留在那棵老柳身上,却也未发现一位少年”

    苏秋也随即否认道:“后生,你是不是太过紧张所致?那老柳身后乃是一堆坟茔,何来的少年?难不成你是见鬼了?”

    于尊揉了揉双眼,细些看那老柳的身后,确是一座座凸起的土堆,却也不知是些坟茔还是另有隐情。

    “难不成真的是我看走眼了?若是如此,那最好了”于尊暗忖道,他虽这般想,却也仅仅是安慰自己罢了,毕竟自打进入狱界以来,巧合之事确是寥寥,而巧合已成事实,却随处可见。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看来我们若是不绕过前面的那座村落,决计是无法再前行半步了”

    这方荒废已久的城池,已鲜有外来人的寻访,就像苏秋所述的那般,自他进入郓城后,便再也未见新鲜的人进入此城,而方才于尊觑见的那位少年,确是与那些没有生气的百姓差别颇大,他眸中有神有光,而那神采却又是那般的深邃,确是那种一眼望不穿的感觉。

    几人行在一座低矮的石桥上,于尊忽的拉住一位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的百姓,苏秋见此,大惊道:“你作甚!”

    于尊笑吟吟地扫下苏秋的手臂,转而面向那位双眼无神的百姓,道:“大哥,能否帮在下一个忙”

    “公子有何事,但说无妨”那百姓倒也极为和蔼,虽眼中无神,但神色却与凡人无异。

    “倒也无些烦事,敢问大哥除了我等,你可还见过进入此城的人?”于尊彬彬有礼道。

第九十二章 撕裂的画

    百姓茫然地看着于尊,道:“公子所问之事,确是难倒小人了,这城池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小民又怎会知晓有无进城之人?”

    于尊淡淡地点了点头,道:“多谢大哥,在下知晓了”

    回头时,他的脸上却业已多了一分肃穆和寂寒,苏秋面色不悦,道:“后生,你疯了不成?他人不寻我等的麻烦,你倒好竟自找起麻烦来了”

    于尊幽幽道:“前辈,若于尊所料不假,这城中除了我等,便再无他人活着进入此城了”

    于尊如此说,几人脸色瞬间变了,仙弦略有一丝迟疑,道:“于公子你说再无他人活着进入此城,言下之意是这城中百姓,难道混迹着些亡魂?”

    于尊脸色略有一丝阴郁,道:“你若如此理解亦可,只是事实恐怕没有我们想象的那般简单”

    苏秋点了点头,赞同道:“这荒芜的城池内,时刻都会发生诡变,大家需多加防范才是,至于这座城到底有何隐秘,我还是那句话,待到了城池的深处,自会知晓”

    就当几人驻足交谈时,那座屹立于空澈的矮峰,陡得爆出一声山石崩裂的巨震,一柄巨大的青铜剑,竟直接刺破了山口。

    锵!

    那巨剑发出一阵剑吟,竟歪歪斜斜地横着倒在了众人的眼前,巨剑约有千丈之长,将于尊等人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那烁着寒芒的剑锋,吐着幽冷的光华,似针刺一般,刺得几人眼睛泪水唰唰唰的直流。

    苏秋惊愕地望着那柄巨剑,幽幽道:“剑魔......难道是我碰到的那尊剑魔?”

    “臭蟑螂,剑魔是甚?”仲夏讶异道。

    在那被巨剑遮住光华的暗影里,一位魁梧的青年,挑着一双剑眉,淡淡地望着众人,嘴角边露出一丝冷笑。

    “剑魔自是能挥起这柄巨剑的人,我说的对吗?前辈?”于尊淡淡地瞥向那畔茂盛的暗影,而此时一声声震耳欲聋的跫音,亦从那片暗影中传来。

    大地竟因这脚步,微微地颤动了起来,于尊眯着眼,一双冷眸中渐多了一丝兴奋之色,“来罢,你也该出现了”,他双手紧紧地捏了一把刀柄,脸上亦绽出一丝灿烂的笑意。

    “他说得确是不假,剑魔便是能挥动那柄巨剑的人”苏秋静静地望着那片山石崩裂的罅隙,一缕缕飞尘伴着些许暗影,在烁目的寒芒中闪烁扑打。

    “静静地看着罢,今日若是战胜不了他,你我便要死在此地了”苏秋的脸上不知何时亦多了一丝疯狂的笑意,当年的那位武痴,竟因一位小辈而引燃了战斗的激情。

    轰!

    轰!

    轰!

    那冷眸的青年,每迈出一步,大地便会颤摇一番,而奇异的是,城中的百姓却未被惊扰分毫,依旧各安其职,倒似是一具具没有灵识的傀儡一般。

    “想死吗?”嘶哑的声音,似是来自冷暗的幽冥,荒芜的尘风袭面,一丝丝彻骨的凉意自灵魂的最深处攀爬而上。

    薄薄的光线,似随时都会被那声嘶哑的嗓音给划破,崩溃的山峦,依旧在滑落着一块块嶙峋的山石,那泛着波澜的江河,竟在那一瞬间,止住了流淌,水流激荡碰撞,卷起

    一**浪花,却在原地旋转滞留。

    “嘶!”

    “嘶!”

    “尔等将面皮留下,我便放尔等离开”那嘶哑的声音,似响尾蛇般,发出一簇簇危险的声息,几人能明显感受到,那柄青铜巨剑,在随着暗影里的一具身躯在慢慢地移动。

    “面皮?哥哥他说面皮”仲夏小脸亦有些泛白,她紧紧地拉着于尊的袖口,躲在他的身后。

    “你废话说够了没有!我已等得不耐烦了”埋在阴影里的苏秋,辨不出脸上的表情,只是那沙哑的嗓音,亦有些许的疲态,应是等得不耐烦了。

    “嘶,嘶,嘶,你这根顽固的朽木,还未接受到教训吗?”肩扛巨剑的青年,一步步从阴影中拔步而出,而他的面庞,亦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一双怎样的眸子?冷漠、嗜血、残暴,却也如城中百姓那般无神,他上挑着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冷笑,一双剑眉隐在一簇乱发中,薄薄的双唇下掩着一排锋利的虎齿。

    他冷漠地扫过几人的面庞,最终将那双幽冷的眸子,聚焦在于尊的脸上。

    此时,苏秋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他双指指天。

    锵!

    一道霹雳径直劈将了下来,晴空朗日竟在一瞬间变成了一片昏黑,一片片浓稠的墨云,随着雷光的牵引,聚集而来,而站在雷光中央的苏秋,周身却不知何时多了几柄刺目的光剑,那光剑承天继地,飞速的在天地之间穿梭着,茂密的光影,竟铸就成了一片冷冽的剑林。

    因长剑而掀起的狂风,卷动着地面的飞沙走石,几人的眼前,登时变得灰蒙蒙,却又十分的灿烈。

    “你之前说要取我等的性命是吗?”苏秋冷冽的嗓音,刺穿了众人耳边的轰隆铿锵之音,似一股强横的精神波束般,汇集到青年所立之处。

    只是那青年似是未受到分毫伤害般,依旧一副冷漠的模样,甚至连眉毛都未曾蹙一蹙。

    “嘶,嘶,嘶”那一声声嘶哑的声息,从剑魔的齿缝中传出,与此同时,他的手指亦微微地动了动。

    “来......”他招了招手,蜷缩的手指,似十分疲倦般,微微地动了动。

    苏秋面色一冷,双指牵动着光剑,向青年所立方位一点,那几柄烁着寒芒的光剑,竟在瞬间分化成了亿万剑林,划出数万道诡异的弧线,包裹向青年。

    因这亿万剑林,幽暗的城池,亦被点亮了,随着一阵密密麻麻地铿锵碰撞声,大地似一颗崩碎的西瓜,登时变得四分五裂,沸石滚砂遮天蔽日,刺烈的剑芒,刺穿了那黑压压的墨云,一缕淡淡的光华,从那墨云的间隙透了进来,却恰好打落在剑魔刀削般冷冽的面颊上。

    于尊静静地望着站在那片凛冽的疾风中的苏秋,心中略有一丝不解,喃喃自语道:“前辈缘何不使出裂天式?”

    那风烟渐渐地散了,刺烈的剑芒,亦慢慢变得稀薄温顺了,剑魔所立之地,已是一片碎石烂砂,“老前辈将那魔人斩了吗?”仙弦迟疑地望着于尊,询道。

    于尊淡淡地摇了摇头,向一眼深陷地底的坑穴指了指,沉声道:“他连动都未动过,一直站在那方,倒是他背上的那

    柄巨剑,被他插入了地下”

    仙弦难以置信的将头转向那座巨大的坑穴,那破破烂烂碎石堆积的坑穴中确是站着一位乱发披肩身形魁梧的冷面人,不是剑魔又是何人?

    剑魔似感受到了众人的眼神,竟露出一排寒齿,冷笑了几声,似在耻笑方才苏秋的作为一般。

    苏秋脸上阴晴不定,忽从袖间拔出一柄银剑,身形嗖的一声飙射向长天,他挥着银剑倒头向剑魔刺去,而那柄银剑亦在瞬息间变成了一柄万丈之长的巨剑。

    轰的一声,插入了坑穴的正央,诡异的是,那银剑竟似插入到了一片粘稠的血沫之中一般,竟黏在了那土石之中。

    而接下来更诡异的一幕,也渐渐地在众人的眼前拉开,众人脚下那片坚硬的泥土,竟然变成了一片粘稠的浓墨,那原本屹立在大地上的城镇,竟慢慢地消融在了那片浓墨中,最终变成了一缕缕深浅相间的墨痕。

    就在城镇消融的那一瞬间,于尊猛地提起仲夏和仙弦,身体如一支长剑般射入玄天,然而这远远还未结束,那片被墨云笼罩的玄天,那轮闪烁着淡华的灼日,竟在那一息间,亦化作了一片深浅相间的墨痕,空间似被折叠了一般,继而无限压缩。

    仲夏大喊道:“哥哥,捅破它!捅破它啊!”

    于尊心底一怔,登时明白了仲夏言中之意,他举起那柄烁着蓝华的黑铁弯刀,向头顶一撞,黑铁弯刀乍得爆出一阵刺眼的蓝华,那一刻他感觉他所处的空间竟摇曳颤抖了起来。

    “哥哥,不够,不够啊!”仲夏声嘶力竭地大喊道。

    而此时,瀚海中的殷千秀亦从静修之中拔离了出来,她喝道:“速速将你体内的苍梧气调集到刀尖”

    于尊心神一滞,眼中锐芒大绽,吼道:“聚!”

    那一刻那柄黑铁弯刀,似万座磐山一般沉重,他用力提起刀锋,紧咬着牙关,猛地朝那片不断压缩的空间刺去。

    却也是在那一瞬间,时间似凝滞了一般,但他能听到那片渐渐浑浊的空间中,发出一声裂帛似的破碎声。

    砰!

    墨花四溅!一束刺目的光华,竟从一条狭长的裂隙中刺入,而亦在那刻,他们仿似被空间抽离了出来一般,只觉眼前一阵晕眩,继而那刺目的光华,愈发的茂密,待几人微微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被扔在了一条小路上,而那条小路确是之前通往郓城城门的道路。

    仲夏揉了揉双眼,待渐渐地适应了那片灿烈的光华后,疾道:“哥哥!哥哥!你可在我身边?”

    于尊拉了拉仲夏的衣袂,轻声道:“仲夏妹妹,我被你压在身下了”

    “啊?”仲夏惊叫着从地上窜了起来,却见到于尊正笑吟吟地望着她。

    “仙弦姐姐呢?”仲夏向周围扫了几眼,却也未发现仙弦的踪影。

    于尊的身下,传来一声微弱的轻喘,无奈道:“我被于大哥压在身下了”

    “那......臭蟑螂难道......”仲夏脸上带着一丝疑惑,向仙弦的身下探去。

    于尊黯然的面颊上,覆着一层浓浓的悲郁,哀叹道:“苏秋前辈他......恐怕没有逃出来”

第九十三章 留得身后名

    “哥哥,臭蟑螂难道......难道死在里面了?”仲夏迟疑地望着于尊,紧张道。

    于尊转而望向仙弦,道:“仙弦姑娘,你可还记得之前你曾提起过的那位画魇师娘?”

    仙弦淡淡地点了点头,幽幽道:“于公子,缘何要提起画魇前辈?”

    于尊叹道:“你可知这几日我所处的郓城乃是一方怎样的世界?”

    仙弦疑惑地望着于尊,道:“于公子,请讲”

    “我若说郓城乃是一位高人UU小说的山水所化,你可相信?”于尊淡淡地瞥向那条通向未知地的小径,幽幽道。

    “啊?何人有如此伟力?一副山水画竟能化作一方世界?”仙弦惊愕地望着于尊,难以置信道。

    “方才你可还记得那片天地化为的一片浓墨?可还记得我手中的圆月弯刀在刺破空间时,发出的那声裂帛?”于尊炯炯的望着长天,叹道。

    “若是如此想来,于公子推测的倒是不假,那山山水水城池百姓却都淹没在了一片枯墨中,我也确听到了那声裂帛”仙弦眼中多了一丝肃重,赞同道。

    “我之前在郓城的那座画廊前,便已察觉了,当时我跟苏秋前辈曾保证过我等能抵达他所道的那片雾境,你可还曾记得?”于尊幽幽道。

    “于公子确是说过”仙弦肯定地点了点头。

    “我当时便已料到,那片浓雾不过是一片幻境罢了,不能直插而入,必定有玄机,却也未料到,此人竟有如此的手笔”于尊长叹道。

    “那岂不是说,那垂钓的蓑翁,弹琴的女子,以及肩扛青铜巨剑的剑魔,皆是那人UU小说之物?难道那城中的百姓亦是......”仙弦已难掩心中的惊骇,可诸多迹象,确在证实于尊说道非虚。

    于尊讳莫如深地点了点头,长吁了口气道:“我若未听你提起你那位画魇师娘,却也决计不会这般想,只是这大千世界,又岂是你我所见的那般简单?”

    “画魇师娘确是有惊天地泣鬼神的画技,但斯人已远,却也不知这幅墨画究竟出自谁人手笔”仙弦默认了于尊的判断。

    “可是,臭蟑螂岂不是白白葬送了性命?”仲夏略有一丝伤心道:“臭蟑螂虽然脾气臭,但至少长得还耐看些,而且他还赠予了姐姐一本琴谱,呜!臭蟑螂你死的太惨了”

    于尊轻拍了一下仲夏的额头,责备道:“谁告诉你苏秋前辈他死了?他只是未逃出那副墨画而已”,其实此刻的于尊心底亦有些伤怀,他如此说,却也是为了安慰仲夏罢了,至于苏秋是否仍旧存活于世,他却也不敢保证。

    “回头想想,却也如于公子所述那般,这人世间怎会有那么多行尸走肉般的百姓,那大地苍天又怎会晕化为一片墨痕,而且那城中的一草一木,却也是太过精细,真如画中一般呐!”仙弦叹道,脸上亦多了一丝苦笑。

    “呀!哥哥,我忽的想起你曾提到过的少年,难道那位少年......”仲夏捂着小嘴,欲言又止道。

    于尊无奈地笑道:“你倒是心细,竟还记得我曾提到过的少年”,随即脸色变得肃穆十分,道:“如若我猜测不假,那少年很有可能就是作画之人”

    “那哥哥,对这少年可是面熟?”仲夏忍不住问道。

    于尊疑

    惑地望了一眼仲夏,久久未语,仲夏也知自己多言了,吐了吐舌尖,道:“哥哥,人家只是好奇罢了,毕竟在当时在灵魇山巅,群雄聚首,若是遇见了倒也不稀奇”

    于尊点了点头,悠悠道:“我们在这方耗费时间太久,若以脚程赶路恐怕未等赶到澈池国,战局便已定性了,你二人且在这方稍歇片刻,我去寻几头凶兽代步”

    他拔起身姿,嗖的飚入云巅,一刻后,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片茂密的丛林,他将身姿降了下去,而就在他脚刚要触底时,却又轻弹了起来,那树边依着的少年不是郓城中所见的少年,又是何人?

    少年笑吟吟的看着他,这少年看似仅有十三四岁,个子却还未到他肩头,但他绝非眼前所见的那般羸弱。

    少年言笑晏晏道:“怎么?怕了?怕这里又会是我UU小说的一副水墨?”

    于尊轻轻地落在地上,反道:“哦?难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少年沉吟道:“我......还真从未如此想过,这天下呢?能杀我的人,或许还未出生罢”

    “所以,现在该露出你的真面目了罢”于尊冷哼道。

    少年摇了摇手指,幽幽道:“不!不!不!你还没有资格,若是你能赢了我UU小说的那位剑魔,我倒是可以考虑一番”

    “那就不妨来试试罢”于尊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但内心的战意却被点燃了,那种渴望战斗的激情与热血,似一片燎原的烈火般,烧红了心底的孤傲不屈。

    “痛快”少年哈哈一声大笑,这笑意却与那稚嫩的童颜既不贴切,那积淀了万载光阴的沧桑与荒芜,却是不能掩盖的。

    少年从袖管里掏出一支墨笔,潇洒地在空中一甩,几点墨痕登时将整片天地,染成了一片灰白,之后他随意的将墨笔在空气中轻点了几番,一个惟妙惟肖的青年,迈着沉重的步伐,从他的笔尖缓缓地走了出来,而青年的肩上则扛着一柄约万丈之长青铜巨剑。

    “嘶......嘶......嘶......”又是那沙哑刺耳的声息,青年冷眸中寒星点点,不屑的眼神中亦燃烧着一片片盎然的战意。

    “好了,你们两玩吧,我在一旁看着你们玩”少年稚嫩的嗓音,如今在于尊耳边听来,却比剑魔那刺耳的嘶嘶声更加的难听。

    “想死吗?”却又是那句令人厌烦的话语,于尊挥起源天刃,跳将起来,干脆利落地当头劈了下去。

    锵!

    天地轰鸣,日月似炸开了一般,那抖落的光华,经那震天的一击过后,竟似裂开了一般,光线骤的暗了下来。

    而彼时,剑魔的双腿已深深地嵌入地下,而他的周围,则是一眼犹如陨石砸击后形成的天坑,不知因何缘故,那些散石乱砂,似失了重力一般,一直悬浮在半空,沉沉浮浮。

    于尊凝眸望着剑魔,眼底渐多了一丝肃重之色。

    那倚在树干上的少年,饶有兴致的看着场中的二人,手中衔着一柄枯叶,在唇间随意的翻弄着。

    而深处于乱石坑中的剑魔,他的胸前虽血迹斑斑,但脸上却慢慢地覆上了一层疯狂的冷笑,他长臂一挥,手中的青铜巨剑,似是他戏耍的玩物般,轻松地从他手中脱离而去。

    这时,他身边的那些巨石沉木

    ,竟尽皆悬浮了起来,倚在树边的少年幽幽道:“你现在可是明白我缘何要赐他一把青铜巨剑了?”

    于尊又怎会不知,自剑魔在郓城出现的那刻起,他便已明了,那柄万丈之长的青铜巨剑,不过是压制他力量的一个手段罢了。

    但那又如何?

    他静静地站在那方,一脸平静地望着少年,幽幽道:“我若击败了你,你可否放了苏秋前辈?”

    “哈哈哈,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的笑话了”少年疯狂地大笑道。

    “你除非杀了我,不然这辈子都休想再见到他了”那阴森诡异的冷笑,令于尊想到了一个人灵魇。

    于尊面目渐渐冷了下来,他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他收起手中的源天刃,双臂一展,重重地一合,却也在那一息间,那片平寂的荒原陡然涌起了一片片惊涛骇浪之声,那微微伏动的幽草,此刻竟似身处于风暴之眼一般,忽的被连根拔起,可奇异的是,周遭却未传来丝毫的风吹,那幽草倒似是被一股空气拉扯力,而拔离了出来。

    “前辈若是使出了裂天式,想必也不会败给你罢”于尊淡然地望着剑魔,却也再未出一招一式,倒似是在等待剑魔的答复。

    “我奉劝你一句,你若小看了剑魔,就唯有死路一条了”那一声声尖利的诡笑,回荡在那一**惊涛骇浪中,说是奉劝却是那般的刺耳。

    剑魔的身体渐渐地悬浮了起来,倒似是被他周身涌动的庞大力量托了起来一般,升至半空后,魁伟的剑魔却真似一位魔头一般,那寒芒流动的双眸,蕴藏了亿万剑光,他抬起手臂,向前一推。

    于尊只觉心神一阵恍惚,眼前的物景,却也在那一刻变得朦胧晦暗,而在那片薄雾蒙蒙的晦暗中,似有一道亮光,不!不是一道亮光,而是一片,那竟是一片青铜古剑。

    古剑筑成了一片密密麻麻的剑林,而剑锋上却燃着一团团鬼炎,那鬼炎飘忽不定,却始终围着古剑的剑锋摇曳不定,于尊心底一震,大喝道:“不好”,叹道:“这剑魔使用的招式,竟是灵识攻击”

    不!不是灵识攻击,他的周身忽的传来一阵刺痛,却也在那一刻,一股道不明的刺痛,同时从灵魂深处传来,他只觉精神陡得瘫软了下去,倒似是一位久经沙场的将士,眼见着溃不成兵的战局

    而受到的那种创伤。

    眼前的世界愈来愈模糊,似蒙着一张浸湿了的宣纸,氤氲的墨迹渐渐向四处延展,而后那墨斑渐渐变得浓重,他的眼前只剩下一片阒寂的黑暗。

    “这样就结束了吗?”心底,灵魂深处,那片荒芜的世界一个未知名的角落里,那些刀光剑雨,血雨腥风的彼岸,那些即使浸透在殷红的血液中,却依旧争抢绽放的花儿,那些垂死挣扎,眼神无光却依旧声嘶力竭的战士......

    他们都在呼唤着这个少年,即使世界那般的昏暗,即使残破的领地再也没有丝毫温暖的存在,即使横亘在眼前的唯有一条死路,他们瞳仁中的烈焰始终熊熊燃烧着,他们的鲜血始终在沸腾着,他们的眼底再也无了生死界限,死矣如何?留得身后名!

    轰!

    一道骇浪乍得翻涌而起。

    锵!

    一生铁血,交戟无华。

第九十四章 恨意

    呲!

    那血流如箭,怎堪屈服?

    砰!

    那血珠砸在地上,溅落成花!

    “死吗?真的要死了吗?”昏黑中,那滴热泪,在那一声声震天的怒吼中,溅落在地上,流淌出一滴温润的光。

    “可我.......”手指间的血珠,沿着细密的掌纹,形成一幅复杂的图案。

    “可我.......”

    “不甘啊”眼泪一滴砸在地上,一滴融瞬为光,血珠婉转成为一片未知,明天......明天,就在你的手中啊!

    “吼!”那阒寂的荒原上,爆出一声烈嘶,少年血迹斑斑的指间,握着一柄黑铁弯刀,身上的白衣早已破烂成丝丝缕缕,黝黑的面庞上,一双虎目中燃烧着意噬天地的浑光。

    那蹙闪蹙灭的刀芒,借着那冷幽的暗月,烁着深寒刺骨的锋华,少年屹立在寂夜中,他的身后时万千荒草,那荒草起起伏伏,似是在臣服跪拜于他。

    风欲吼,战鼓催,风雷引,战意绝!教那九幽老龙,因我钻天劈地,教那雷神电母,为我吹箫纳弦,教那玉皇老儿,也要随我如意,风烈嘶,战鼓擂!雁悲啼,誓死归!

    忽!

    一阵冷风吹起,他亦如风消逝,斩刀霹雳云巅,蓝电一绽,他的手中却已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断臂,他冷厉的笑着,那笑意嗜血,那笑意热血,那笑意冷血。

    少年怔怔地站在原地,他的背后则屹立着一位肩扛巨剑的冷面青年,只是那青年的左臂却已然没了,少年静立了半晌,突地爆出一阵狂妄的大笑:“好!你就应如此,才合我的胃口”

    他冷冷地向身后的剑魔一瞥,幽幽道:“拿出你的全部实力,帮我杀掉他,明白了?”

    “嘶!嘶!嘶!”那犹如镜蛇吐信时发出的厉嘶,恍如那勾魂的死神镰刀般,令于尊的心间愈发厌倦反感。

    他合起双臂,周围的空气,似被抽干了般,空间竟也在那一刻仿似扭曲了一般,方圆数十里荒草,竟似在那一瞬间被吸干了生机,他的瞳仁里已渐渐多了几条猩红的血丝,那一道道寒芒,似一根根尖锐的银针般,教那世间万物魂灵破散。

    殷千秀静静地站在瀚海上空,幽幽道:“苏秋,我还是看错了你,你竟将如此邪门的武道传授于他,却不知确是暗合上天的心意啊”

    激荡的瀚海中,俨然出现了两座气眼,那气眼一座刺亮十分,一座幽暗无比,气眼疯狂的旋转着,一股股黑白之气,竟从那气眼中翻涌而出。

    “后生,你这一世,确非凡胎,只是你身负过多,却也徒增了负重,你若想安稳的度过一生,想必苍天也不会允许罢”

    少年仰望着苍天,那昏暗的苍天上早已先前模样,密密麻麻的雷纹,似将那苍天束缚了起来,而那轮半弦月,则生生的将那轮炽日吞噬了。

    就在这时,屹立在暗影中的于尊,忽的将双掌向前一推,确是日月诡变,沧海桑田,那荒莽的原野上,竟起了一片狂潮,而令人惊惧的是,那狂潮竟是引动周天玄气所化。

    冷冽的狂潮,撕扯着世间万物,那遮天蔽日的玄气之海,仿似要将天地吞噬了一般。

    一阵阵铿锵轰隆,金铁交戟土石相撞,这时再看那一柄荒古的万丈青铜古剑,倒似一把敝帚一般,风雨飘摇,再也无一丝沉重之感

    而处于风暴之眼的剑魔,此刻却已是一架骷髅,他周身的血肉,尽皆被那一**浩荡不绝的狂潮剥削殆尽。

    这时,一名身披青衣的少年,手持一支墨笔,在猛烈的狂潮中央,挥斥方遒,他瘦削的身体却似钢铁一般坚定地屹立在那方,眉宇间的倔强,更是让他心无丝毫退意,他遥遥的望着风暴边缘的于尊,咧着嘴冲着他呲牙一笑,而后者血眸中却又多了一分战意。

    “没想到,你竟真如他所说一般,确是个人物”少年哈哈一声大笑,而手中的墨笔,则随之向玄天一甩,那滴墨痕,随之氤氲出一方世界,确是一处鸟语花香的净地。

    那风暴瞬逝间熄了下来,或者说此屿早已将凡世隔断,于尊静静地望着倚在树边的少年,此时的他,眼中的血丝已渐渐地退去,却也是被这方鸟语花香给迷住了罢,那倔强的战意竟也渐渐地平息了下来。

    那卧在山林中的湖泊,波光潋滟,一位书生背着书架,拄着一根拐杖,艰难地在丛林中穿行着,这时那少年忽的一笑,冲于尊招了招手,道:“来,请你看一出好戏”

    于尊愕然地望着少年,方才少年是那般的桀骜疯狂,而此刻少年静谧的眉间,却悬着一片淡然和沧桑。

    “怎么?不认识我了?”少年淡淡地笑着,倒似方才与他交战的乃是一位阔别已久的老友一般。

    于尊漠然地走向少年所依的树边,顺着少年的视线向远处望去。

    波光潋滟的湖心,泛着一**清澈的涟漪,金黄色的光线,落在水面上,湖水似一面镜子,将一位赤足在水面轻点的红衣女子,反射在其上。

    女子身姿极为窈窕可人,红润白皙的鹅蛋脸上缀着一双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微挺的琼鼻下却是两片红润的樱唇,她轻挽着湖水,脚步轻点湖面,似一位下凡的谪仙,堪破红尘,出神入化。

    她欢笑连连,周围的花鸟鱼虫,竟尽皆被那一声声犹如银铃般的笑吟给吸引了过去,花儿草木无风自动,鸟儿鱼儿虫儿,绕着她身边翻飞游弋,而随着她的舞步游转,那天地竟似也随之旋转了起来。

    少年手持着一柄折扇,轻轻地摇着,他抿着唇静静地望着在湖中嬉戏舞蹈的女子,那锃亮的眸中,不觉间多了一丝淡淡的哀伤。

    于尊呆呆地望着轻舞的女子,脸上却不知何时挂上了一行清泪,这女子与他思念的佳人是何其相似?那飘然出尘的身姿,那淡若兰花的气质,那游弋嬉戏时脸上清澈的笑容,以及那一眼望不尽的深情......

    少年用折扇轻轻地敲了敲他的肩头,幽幽道:“你可猜到她是何人了?”

    于尊静静地伫在那里,似未觉察到那柄纸扇的轻击,倏尔,他才幽幽叹道:“没想到你亦是一位多情之人,想必她便是传说中的画魇罢!”

    “你可还算有几分头脑,那你可知我带你来这方是为何事?”少年眼中掠起一丝淡淡的哀愁,道。

    于尊无奈地摇了摇头,万分苦涩道:“英雄垂暮,却也为了一个情字,怒发冲冠,你自是为了这女子才故意引我来罢!”

    “哈哈......哈哈哈......你怎敢肯定我就是为她而来?”少年清澈的脸上,挂着几滴清泪,嘶哑的狂笑声渐渐地冷了下来,那雪亮的眸间,却不知何时覆上了几分恨意。

    于尊淡淡道:“你的眼神已说明了一切,想必你恨得那个人便是太青观灵幻先生罢”

    “哼!那种奸佞小人,怎会配得上我的恨!”少年将衣袂一甩,脸色已煞白如纸,那双灿若寒星的厉眸中,杀意沸腾,倒似恨不得将那玄天黄土都从世界抹除掉。

    “你看罢,看我待会是如何将他们一起从这个世界抹除的”少年眼中爆出一团恶火,露出一丝鬼厉的讥笑道。

    画魇在清湖,足尖轻点湖面,柔美的舞姿,令人好似身处梦境般,而此时那背着书架的白衣书生,却未觉察到画魇的存在,他弯下腰,用手掌挽起一汪水,冲着嘴中送去。

    画魇笑嘻嘻的看着白衣书生,嘤咛道:“真是一个呆子”,于尊怔怔地望着少女的一颦一笑,眼中却也缠绕上了几分悲意。

    白衣书生抬起头,呆滞地望着少女,有些结巴道:“姑娘......你何时......”

    画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悠悠道:“自然是一直都在”

    “那我......缘何方才没有看到你”书生令狐安神色恍惚道,眼前的这位女子太过美艳,似画中人一般,再配上这周边的山山水水,此刻的他倒似在画中游一般。

    画魇白了一眼令狐安,嗔道:“你这呆子,满脑子全是诗书经纶,哪还会发现有我?”

    令狐安摸了摸后脑勺,脸上略有一丝晕色,道:“敢问在下可曾见过姑娘?”

    画魇横了令狐安一眼,神秘兮兮道:“难道你不觉得我有些面熟吗?”

    令狐安呆滞地望着画魇,眼神迷离,摇了摇头道:“姑娘如此貌美,我令狐安又怎会有那等福气”

    “那好,你便坐下来,为我画一幅画罢,画完之后,你自然就明白了”画魇咄咄逼人地望着他,道。

    “如此也好,小生本就喜好笔墨,既然姑娘赏脸,小生自是荣幸之至”说罢,他便从书架中取出笔墨砚台,就当他抖开宣纸时,一张生涩的水墨画陡得从那摞宣纸中滑落而出,令狐安愣了愣,慢慢地将那副水墨在眼前展开。

    他呆呆地望着画中人,又抬头望了一眼画魇,脸上已是一片震惊,这幅画乃是他儿时初学画时临摹的一位女子,因他惦念死去的养父,因而这幅画他一直随在身上,不知不觉却已过了这么多年,这幅画虽一直置于他的书架中,可他却从未在人前展开过。

    此时,当他看清画中女子模样时,确是令他心底一怔,这画中之人竟就是伫在他身前的女子画魇。

    画魇笑眯眯地淡瞥了一眼水墨,叹道:“这幅画画的还不错,至少还有我几分神采”

    他愣愣地望着她,嗫嚅道:“姑娘......你难道......就是儿时曾搭救过在下的那位姑娘?”

    画魇冷哼道:“哟,你还记得嘛!那劳烦你再给我画一幅水墨罢!”

    “不敢!不敢!令狐安一直谨记姑娘的大恩,只是这岁月易逝,奈何令狐安的记忆都模糊了,可姑娘的容颜却依旧那般青春靓丽,只是恕令狐安技艺不精,不敢再为姑娘临摹了”令狐安神色有些恍惚,言语怯懦道。

    “有何不敢?二十年前我曾救你一命,你作画于我,二十年后,你已而立,笔力应是娴熟了不少,我自要检验一番,这二十年来,你究竟是如何度过的”画魇言语渐渐冰冷道。

第九十五章 燕儿郎 少小离家

    令狐安苦涩万分道:“姑娘,二十年前自你离开后,令狐安就谨遵姑娘的教诲,一直潜心研习笔墨,如今令狐安倒也是饱腹诗书,可如今令狐安却业已是一位无家可归的浪儿,姑娘要令狐安作画与你,令狐安悉听尊便就是,可若绘不出姑娘的颜色,岂不是......”

    “二十年前,我出现是为救你,那你可知我这次出现又是为何?”画魇幽幽道。

    令狐安躬身道:“令狐安天生愚钝,又怎会知晓姑娘的心意,望姑娘明示”

    画魇冷笑道:“你既知此乃我的心意,又怎会猜不透我缘何出现?”

    “望姑娘明示”令狐安依旧一脸恭敬的神采,却看不出一分仙弦所描述的对画魇的痴情之意。

    “我若让你娶我,你可敢?”画魇冷漠道。

    也是自画魇这句话脱口而出起,于尊身旁的少年,亦变了颜色,那双厉眸中已然燃起了一片熊熊的烈火,“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少年龇牙咧嘴的重复着同一句话,煞白的脸上,已是一片铁青。

    于尊静静地望着湖畔旁的那一男一女,似未察觉到少年的异状。

    令狐安艰涩地张了张嘴,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不该出口,他眸中带着一丝慌张,那慌张中却又有一丝犹豫,他将头瞥向一旁,却正探向了于尊和画魇这方,然而他却似未看到他们一般,一脸的青涩倒与他的年纪有些不符。

    画魇静静地望着令狐安,冷寂的脸上却也渐渐地多了一丝失望,令狐安心中有些不忍,他却也不知缘何看到画魇失神落魄的模样,自己心底会那般痛苦,可他又不解一个如此貌美的女子,一个曾经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子,缘何一开口就......

    他表情不自然道:“姑娘,如今我令狐安孤苦伶仃,身无分毫,落得如此落魄,我又岂敢......岂敢贪求姑娘......的赏识,姑娘若随了我,岂不是......岂不是要跟我令狐安受苦去......”

    “你先为我作一幅画罢,你只要为我作了这幅画,你自然会明白我的决定了”画魇淡漠道。

    “好罢,你既如此坚持,我便遂了你的心意”令狐安将那宣纸在书架上展开,研磨,点墨,落墨,他双肩亦随着他手中的墨笔摇摆抽动,看他作画倒似是在演绎一门高深的武学般,看来极是飒爽流畅。

    仅仅过了一刻,一位栩栩如生的女子,便已覆在那袖间的那张宣纸上,而这时,站在他面前的画魇,身形渐渐地淡了,她似一片恍惚的墨迹般,渐渐变得浅淡,不久后,她所立的那方角落,竟仅仅剩下一片摇曳的影斑,确是头顶的那片青擎树投下的。

    而书生令狐安手中的那张浅淡的宣纸,却覆上了一位容颜绝佳惟妙惟肖的女子,那女子神采极为真实,乍一看会让人误以为那女子真乃一活生生的人物。

    令狐安怔怔地望着方才画魇所立的方位,然而此刻他的眼前,却仅剩下一片微微荡漾的涟漪,那涟漪从画魇所立的那处地方,轻轻地向四方荡去,而后那一**涟漪竟在他的身前荡漾开来,倒似是一位女子,走至他的身前所至。

    然而他的眼前却仅剩下一片空澈与灵幻,一叶叶绿色的彩蝶,围绕着那片空幻悠悠飞荡着,那彩蝶通体晶莹透明,双翅扑打,搅动着刺眼的光华,荡起一片片绚烂的光纹。

    “姑娘?姑娘?姑娘你去哪了?你的画,你可来看看我为你作的画?”令狐安茫然地望向四周,然而这四野静寂,却哪还有画魇的半分影子?

    令狐安呆滞地望着他手中托着的还未干枯的墨痕,他忽的想起,儿时为她临摹时,却也是将那幅画绘完后,便无了她的身影。

    “难道你......”他心底突地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你就身居在我UU小说的画中?”

    “可这未免也太荒谬了......”他又摇头否定道。

    然而当他静静地望着画中女子时,他的内心就会突兀地冒出那种感觉,他能感觉到画中的她生命的流动,亦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或者还能感受到她那丝淡淡地娇嗔,她似在对他说:“呆子,你看甚么看,看了二十多年了,难道还未看够?”

    “不,这并非猜想,这是真的,决计是真的,因为她......因为她在我的心里,我能够听到她要说的话,我能够感受的到她的心跳”他手里轻轻地捏着那副水墨,惊愕地捂着自己的心,喃喃道。

    “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才把师妹她......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伴在于尊身畔的少年,已然癫狂,他从袖中掏出一支墨笔,飞快的舞就出万千利器,那利器竟硬生生地将空间划破了,冲着令狐安飞去。

    令狐安静静地转头望向少年,而彼时那书生模样的令狐安,却早非那副青涩模样,转而已是一位满面沧桑,瘦削枯槁的老者,而方才所站的那畔清湖,却业已变成了一座怪石嶙峋的绝巅。

    垂暮的灵幻先生,手中依旧持着一副水墨,却是那张当初他初入江湖时,在一畔清湖旁,临摹的一位佳人。

    灵幻先生哀叹道:“别人都以为我令狐安一生漂泊天涯,孤苦无依,可唯有我令狐安心底自知,你,一直陪着我,未曾离去,可惜如今我令狐安业已迈入将死之局,你愿陪令狐安同赴死局吗?”

    片刻后,灵幻先生点了点头,脸上亦多了一丝苦笑,幽幽道:“既如此,那便与我随风而逝罢”

    他将手中的那副水墨,飞洒向脚下幽深的山谷,而他自己也跳入了那深不见底的悬崖。

    “不......不......你不能带走师妹,我恨你......我恨你......我要将你削骨剥肉,我要让你永不超生,师妹.......师妹......师妹”少年跪在地上,眼前已是模糊一片,那万千利器,将眼前的空间给搅碎了,一刻后,两人却又出现在了那片荒芜的莽原上。

    于尊静静地望着一脸悲郁的少年,“你看到了吗?他就是杀了师妹的罪魁祸首,而我此生唯有江湖相伴了,你说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杀一个已死之人”少年苦笑道。

    “师妹好傻,没有谁比她更傻了,她一出世便遇到了那可恶的令狐安,奈何我画境一派,有一禁忌,从画境中走出的弟子是决计不能插手凡俗之事的,更不能爱上这世间的凡夫俗子”

    “若是应允了他人,则势必一生要困缚于画作之中,我到现在都想不通,当年师妹她缘何要救他一命,他明明......他明明就该死的,那是他的命,既是他的命,师妹又缘何要逆天而为?”

    少年脸上的悲愤愈来愈浓,他苍凉的大笑一声,愤声道:“她明明知道我爱她的,她明明知道的,她怎么如此残忍,留我一人在这人世,熬过岁月的无情压榨,我恨师妹,我更恨那个拐走师妹的男人”

    于尊沉默地望着他,倏尔,他长吁了一口气,低叹道:“这世上可不止你一个可怜人,但即便我与她人鬼相隔,但我依旧相信她在等着我,若是你师妹真的心里有你,即便不在一起又如何?至少你

    也曾被她爱过,她若不爱你,即便你得到了她又能如何?”

    “师妹她是爱我的,她只爱我一个人,我与师妹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她又怎会爱上那个家门落魄的书生,对!师妹一定是骗我的,她一定是在埋怨我,未曾与她表达心意,因此才故意气我的,师妹......师妹......我这就下去......我这就......下去陪你......”

    他形色潦倒,一脸不堪的神色,一双血红的眸子,缀在那煞白如纸的脸上,他伸着双手,似在探触些甚么,而他的周身,则隐隐透出一丝清幽的炎光。

    于尊心道:“不好”,他忽的运气,双手向前猛地一推,一股遮天蔽日的骇浪,从他的掌间涌出,然而已为时过晚,那少年的身上,涌起了一片清幽的炎火,倒似是幽冥鬼煞点就的。

    少年仰天大笑了一声,涕泗横流的望着于尊,感激道:“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一个离开的理由,师妹她或许真的如你所说,她是真心爱着我的”

    “那年秋天在靖和桥上与她垂耳相谈的欢乐,又怎会逝去?在风竹林中与她一同饮酒对诗,又怎会逝去?还有在那瑶池畔,她虽将自己的灵魂封印在了令狐安的画中,但我记得她离去时看我的眼神”

    “我记得,我记得很清楚,那种眼神又怎么可能是骗人的?”

    “师妹她定是有难言之隐,我活了十余万载了,或许想要的就是一个这样的理由,带我离开这人世罢”

    “我背负了十余万载的画圣的名声,该从这个江湖销声匿迹了,谢谢你,谢谢你了,朋友......”

    这位画圣至最后才露出他的真容,双鬓如雪,一缕长须,已是一片花白,苍白的面颊上堆积了岁月的沉重沧桑,却依旧能辨得出当年那峥嵘岁月的清秀与俊逸,瘦削的躯干,如一杆旗帜,迎风飘扬,一缕缕清幽的炎光,将他的面容,渐渐掩得模糊枯朽了。

    于尊怔怔地望着那隐在风中渐渐淡去的沧桑枯竭的影像,那一声声长啸悲吟,依旧在他的耳边回荡着,而这时仲夏和仙弦,却赶到了此处,仙弦呆呆地望着画圣,呢喃道:“怎么会是前辈你......”

    她忽的大喊了一声:“前辈,灵幻先生生前曾有句话拜托我等后世子孙转与前辈,画魇前辈一生未有一天不曾念及前辈,灵幻先生一生愧对前辈,望前辈知之......好走......”

    画圣仰天大笑一声,悲郁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温情和暖意,一首朗朗的儿歌,盘旋在半空,而画圣的背影则渐渐褪去了。

    “燕儿郎,少小离家,问天涯,该归何处,燕儿郎,少小离家,问长风,爹娘何在,燕儿郎,少小离家,问春风,卿去何方,燕儿郎......少小离家......问伊人......同去江南......否”

    那远方,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远方,那归人和离人同曾去往的远方,或许便是悲伤和欢乐的葬骨之地,或许亦是失望绝望还有希望的源头罢!

    灵幻先生走了,在那遥不可及的远方,画魇走了,在那不知归处的远方,画圣也走了,在那缘起缘消的远方。

    那一缕缕清幽的炎光,渐渐地散却了,画圣的身影,如一页墨画燃成了灰烬,散尽在天涯,在那天涯的一处不知名角落里......

    于尊低叹道:“画圣前辈确是一位值得人尊敬的前辈”,他抬头怔怔地望着苍穹,那乱云中似乎藏匿着一个女孩儿,女孩儿看着他淡淡的笑着,似在轻唤他,似在等待他的归来......

第九十六章 拯救

    仲夏坐在原齿鹰的头上,用手托着下巴,呆呆地望着远方,那晨光熹微的远方,看似遥不可及,却在渐渐地向他们靠拢,“那个臭酒鬼,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她轻叹了口气,迷离的眼神里,既有一丝希冀又略带一丝忧色。

    仙弦轻轻地翻着手中的琴谱,那本破破烂烂的《月下秋华散》确是一本奇书,个中音律却非常人所能度之。

    她回头望向于尊,那少年一身白衣,烈风拂动着少年的长发,那英挺的身姿,在长风中犹如一柄开锋的厉矛,直指苍阙。

    她张了张嘴,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却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仲夏静静地望着仙弦和于尊,喊道:“哥哥,你当真不管那个臭蟑螂了?”

    于尊转过身,淡淡地瞥了一眼仲夏,长吁了口气,道:“世间别离古难全,现如今画圣前辈已去,我等又该如何去寻觅前辈他?若是有缘,相信终有一日,还会与前辈再相见的”

    仲夏点了点头,眸中却略带一丝感伤,低喃道:“其实臭蟑螂人还是不错的”

    夜渐渐地浓了,天阙孤轮,当空一印,谁知月上伊人,是否依旧捣练寒年?谁知玉兔扑朔,所念又是何人?

    于尊从怀中取出一壶酒,确是风弦走前,留给他的最后一壶酒,他拔出酒塞,生硬的吞吐着寒风,将酒水一并灌入喉中,那丝淡淡的猩红,敷上了他的眼球,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意,亦不知何时缠上了他的心房。

    他搐了搐鼻子,红红的眼睛里,却全是她的一颦一笑,他苍凉的大笑了一声,仰头倒在了寒齿鹰的背上,呼呼的睡了过去。

    光阴变幻,时间犹如流簇,飞速地三人的眼前掠过,七日后,一片密密麻麻望不到边的建筑出现在三人眼前,一片片殷红的旌旗在长风中猎猎作响,似在撕扯着凡世的苍凉与无奈。

    而那旌旗的正央写就着两个黑金大字澈池。

    几人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城池,尽皆被这片雄宏繁茂的景象给惊呆了,仲夏揉了揉被寒风吹得红红的鼻子,拉了拉于尊的袖口,悠悠道:“哥哥,你那个朋友还真是不简单”

    于尊哈哈一声大笑,道:“与我于尊结交之人,又岂是蝇营狗苟之辈?”

    仙弦淡淡地笑道:“于公子所道非虚,仙弦心底确是佩服的紧”

    “这些话就藏在肚子里吧,说出来于尊心底倒是别扭十分,走!与我同去会会银澈兄”于尊径直从原齿鹰的背上跳了下去,这万丈高空,在他眼里倒似墙垣一般高矮,他犹如一只悠燕般,滑过城池巷陌,之后立在了一片恢弘壮阔的宫阙上空。

    他大吼了一声:“银澈兄,于尊来也”

    那声大吼,穿透了繁荣的街巷,穿透了酒家雕龙画凤的屏风,穿透了干戈寥落铁马冰河的战场,穿透了诵念经言的佛堂庙宇,荡在半空,经久不散。

    一座宫阙中,身披黑金华袍的青年,正愁眉不展的在大殿的中央来回踱步,一闻宫外的那声大吼,心底一震,登时一丝喜色不禁浮上了面颊,而坐在案桌上研磨的苏素,亦是难掩脸上的喜色。

    独孤银澈背着手,在殿中走了几圈,方才脸上的那份喜色,却又被一丝焦虑给取代了,他低叹道:“看来于兄他知道了,我本不想麻烦他的”

    苏素拉了拉独孤银澈的袖口,幽幽道:“他既来了,便是把你当做自家兄弟看了

    ,你何不出去迎他?”

    独孤银澈皱眉道:“可......”他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天意如此,我又怎能违背天意?快速速命人,摆开仪仗,迎我于兄”

    仲夏站在原齿鹰的背上,怔怔地望着不断从宫中涌出的群臣和列兵,数千人一同聚集在殿前的白石广场上,场面确是热闹非凡。

    于尊犹如一根箭镝般,划破了长空,直直地射向众人所立之地,一瞬后,他笑吟吟地站在独孤银澈和苏素的眼前,大喜道:“银澈兄,安否?”

    独孤银澈大笑道:“安,怎会不安?于兄既来也,银澈自是安的很”

    这是仲夏和仙弦,亦从原齿鹰的背上走了下来,仲夏欢喜道:“姐姐,那日自灵魇山一别,仲夏便日日惦记着姐姐,却也不知姐姐过得如何?如今见了姐姐,仲夏心底也有了着落”

    苏素淡笑着抚了抚仲夏的额头,道:“小丫头,嘴真甜,不过确是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

    仙弦淡笑着,苏素朝她招了招手,道:“你等这几日风餐露宿,想必也是吃尽了苦头,快随我同去用早膳罢”

    独孤银澈大笑道:“于兄,与我痛饮三百杯如何?”

    于尊爽朗道:“好!”

    独孤银澈轻轻地一挥手,立在广场上的群臣和列兵,大呼道:“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随即让出了一条路,直至几人走远,身后那一声声大呼依旧不绝于耳。

    愿欣殿内,彻夜灯火辉煌,影影绰绰的烛火间,独孤银澈手持着紫金杯强作欢颜,朦朦胧胧间,一滴泪珠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于尊从酒壶里倒出最后一杯酒,大喝道:“银澈兄,干了!”

    翌日凌晨,于尊和独孤银澈脚踩云霞,立于一座巍峨的高峰上,于尊幽幽道:“银澈兄,如今战事如何?”,其实即便他不问,心底业已明了。

    独孤银澈不再掩饰其心中的悲郁,道:“北皇国背后的宗门林立,若论兵将我澈池国不弱于他,但巅峰高手却甚是稀少,却与北皇国有不小的差距”

    于尊点了点头,微眯着双眸,静静地望着那天海交融的东北方,骇浪声阵阵,鸥雀如一片片白斑,镶嵌在天空的边际,愈飞愈远,直至只剩下一片模糊的白点。

    一刻后,于尊低声道:“银澈兄,你把北皇国巅峰势力,给我明列出来,我去会会他们”

    独孤银澈大呼道:“不可,于兄,银澈怎会让你只身犯险”

    于尊哈哈一声大笑,道:“无妨,那些奸佞之辈,还不值得银澈兄为于尊担忧,银澈兄放宽心便可”

    独孤银澈又欲开口,于尊打断道:“银澈兄,于尊看得起你,才特来拜会,难不成银澈兄看不起于尊?”

    “好,既如此,今夜子时,于兄来愿欣殿与我一会”独孤银澈不再多言,痛快道。

    一畔清湖边,苏素手指轻拂一架古琴,仙弦和仲夏坐在清湖畔,静静地闻着那叮咚作响的琴音以及那湖中青鱼不时探出水面发出的一声声“啵滋”

    一曲毕,苏素平静的脸上,未有任何表情,而仲夏的眼中,却有一丝不解,道:“姐姐,你这音律虽性情温柔,却潜藏着杀机啊,难道姐姐有何打算不成?”

    苏素未多言,只是用绣袍静静地擦拭着琴身,而此时仲夏脸上的忧色,却愈来愈重了。

    深夜乌啼漫,落月

    殇,凌霄几重起,怨晨霜。

    午夜子时,于尊推开愿欣殿的殿门,独孤银澈背对着烛火,身影在地上拉的很长,他转过身,静静地望着于尊,叹了口气,幽幽道:“于兄,你今夜便要动身吗?”

    于尊点了点头,道:“晚一步不如早一步,银澈兄可是备好了我所要之物?”

    独孤银澈点了点头,从怀中抽出一页信封,道:“北皇国巅峰势力尽皆在此,聚点头目我都标清楚了”

    于尊点了点头,接过信封,便向殿外走去,独孤银澈伸了伸手,最终却又收回了,一脸忧色的面颊在昏黄的烛火点缀下,更显得沧桑憔悴了。

    而彼时,夏讯殿内一位气质华贵的年轻女子,坐在桌案前,正匆忙提笔,一刻后,墨干,她将信纸装入信封,命人连夜将信送了出去。

    躲在屏风后的乃是一位中年男子,男子满面沧桑,沟壑纵横的双颊上写满了岁月的无情与刻骨,男子略有一丝犹豫道:“素儿,你......真的决定了吗?”

    女子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叔父,现在唯有此法可以解救澈池国了,素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男子哀叹了口气,道:“他若是知晓了,岂不是......”

    “叔父,我顾不得这么多了,为了他,也为了澈池国”

    声音渐熄,蜡炬成灰,灯火辉煌的长夜中,一座座古老的铜钟,发出一声声沧桑渺远的哀叹,一列卫兵从夏讯殿前走过,黑暗中水滴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声急促的跫音,那一片片迅疾的风,忽的掠过屋檐,啪嗒一声脆响,一块瓦砾,顺着屋檐跌落下来。

    翌日凌晨,仲夏睡眼惺忪的打了一个哈欠,顺手摸上床沿,确是两封一模一样的信封,只是署名却非同一人。

    望着信封上那两个熟悉的名字,仲夏的心底隐有一丝不安,总感觉会发生些甚么,待她将两封信读完后,心底却是一片冰一片火,“姐姐,哥哥,你们千万不能有事啊”

    她忧心仲仲地走出宫外,离开前用烛火将那两封信件烧得一干二净。

    烈风吹拂着于尊的面颊,这一次他没有驾驭凶兽,他如一道光,慢慢地融入到虚无之中,下一刻,却已是百里之外,周身的玄气,犹如一股暴风,疯狂地涌入他的体内,俊秀的面颊上,平静冷漠肃杀。

    几日后,一座庙宇前,数位高僧,坐于祠堂的正央,手捻佛珠温声诵经,一位身披白袍的少年,笑吟吟地走入庙堂正央,之后手起刀落,那数位高僧却还未曾反应过来,便已倒入了血泊之中。

    翌日,北皇国都城殷枫城的大街小巷上,皆贴满了布告,悬赏万两黄金通缉刺杀北皇国国相之人。

    繁华的街巷上,熙攘的人流里,那容颜俊逸线条却颇为硬朗的少年脸上挂着一丝冷笑从围聚着布告的众人眼前走过。

    “竟然有人敢刺杀国相,杀了国相就相当于将北皇国的双目给刺瞎了,却也不知何人有如此胆量,若是我啊,便是提起此事,后脊都会冒冷汗”

    “切,你胆子未免也太小了,道上的人说,刺杀国相的还是一位少年呐”

    “哦?你当真!若是如此,真是了不得啊,自古英雄......”一列高头大马从众人面前疾奔而过,而方才还在议论纷纷的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合上了嘴,毕竟这祸端很多都是从口中引出来的。

第九十七章 北皇之乱

    几日后,一座道馆中,忽的刮过一阵飓风,那飓风风势极为猛烈,确是百年罕见,疯狂的飓风,状若龙卷,竟将那道馆连根拔起,雨水飒飒,落木萧萧,一阵凉风飘过,挂在枝条上孤零零的枯叶,打了一个疾旋,之后晃晃悠悠地落到了地面上。

    翌日,巷陌里却多了一条流言,云峰观的掌门被老天收去了,皇都派出数千人亲卫兵,搜寻了数日,却也未得到一丝有价值的消息,云峰观的朴凤先竟就那么硬生生的从人间蒸发了。

    这朴凤先乃是北皇国亲卫兵的总教头,却也是皇朝内举足轻重的人物,之前现实国相被杀,如今朴凤先又因一场飓风无故失踪,确是令皇朝内的群臣生出了一丝心悸。

    不单是朝堂,人声鼎沸的街巷,更是炸了锅,随处都可听闻如此言论。

    就比如说一家小酒馆内,三五个杂役聚集在一起,话题由此引开了。

    “区区几日,两位扛鼎巨匠,竟接连发生意外,难不成这皇朝的国运出了问题?”

    “什么国运啊,这明显是人为的,我说让你平时别读些玄异,多看看这大千世界,与世事接触,才能看透人事”

    “喂,打住打住了,别扯些没用的,我说,李四,张三,你们觉得下一个会是谁?”

    “这个问题嘛,确实难倒我了,北皇国人才济济,类似朴凤先和佛魔的人物,说不上百位,至少也有几十了罢,不如我们随便说一个怎么样?”

    “你们三儿就是吃饱了撑得,不去擦桌子在这瞎议论甚,若是被旁人听到将你们上报官府,你们可是杀头之罪”

    几人一闻掌柜所言,皆偷偷瞄向坐在一旁独自饮酒的于尊,于尊举着酒杯示意向他们所立方向碰了碰,笑道:“有话说出来便可,憋在心底怪委屈自个儿的,你们说下一个究竟会是谁呢?”

    众人一闻于尊所言,脸上皆有一丝难堪,那李四赔笑道:“客官您还真是慧耳,我等是说着玩的,您又何必当真呢?”

    于尊双眼盯着酒盅,晃了晃酒盅里的酒水,幽幽道:“这世上该发生的事儿,不都是以玩玩儿为开端的吗?”,说罢,将那酒盅伫于桌上,笑眯眯地望着众人,幽声道:“你们既不猜,那不如让我猜一猜如何?”

    众人神滞地望着于尊,于尊将酒盅忽的一扣,笑道:“这北皇国的殷枫城内,确有一位实打实的酒徒,名为沅候,却也是一位武艺非凡的高手,我赌沅候今晚死”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纷纷摆手道:“你别瞎胡说了,沅候沅大人乃是北皇国武侯之首,却非国相和朴凤先所能比拟的,再说了这沅候平时为人大方,却为得罪道上的高人,人家凭什么取他首级”

    众人迎合道:“是啊,是啊,沅候沅大人结交各路英雄,人脉遍及天下,谁敢惹他啊”

    于尊笑道:“天欲灭你,何患无辞”,他将杯中的最后一滴酒饮入喉中,哈哈一声朗笑,走出了酒馆。

    众人撇嘴,不屑道:“这少年看似俊逸,却未曾想到乃是一个傻子,切,我们酒家啊,这种人少招呼,惹了一身晦气不说,还会招来麻烦”

    “你总算长些脑子了,嘴巴闭的严一点,不要什么事都说出来”

    “嘿嘿,掌柜教训的是,教训的是,以后多加注意,多加注意”

    清风朗月,辄思玄度,独孤银澈坐在一方凉亭下,清幽的月光,打在他身

    畔的一坛小池中,潋滟的波光,带动着月华,簌簌泛动着,云烟树上的叶子已变得枯黄憔悴,冷风一扫,几片叶子在半空打了一个旋,之后轻盈的落入水中,啵滋一声,紧紧地贴敷在水面上。

    独孤银澈手持紫金砂壶,一杯又一杯的饮着,脸上的愁绪如雪,寂寞如霜,“来人啊,可曾查到皇妃的下落?”

    一位身披黑铁铠甲的兵士,跪在地上,怯声道:“回禀殿下,我等找遍了全城,也未寻到皇妃的一丝踪迹”

    独孤银澈将紫金砂壶,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大吼道:“那你还跪在这里作甚”

    那兵士浑身一哆嗦,一丝冷汗从脊背渗了出来:“殿下勿忧,卑职定会寻到皇妃的下落”

    兵士正欲转身离开,独孤银澈喝道:“将御林军全部派出去,若是寻不到皇妃的下落,你们就不用回来了”

    那冷殿中,烛光袅袅,雪纱如幕,清风拂动着薄薄的纱布,那纱布的背后,倒似隐匿着一位窈窕的女子,独孤银澈醉醺醺的将那雪纱拂开,喊道:“爱妃,是你吗?”

    可那雪纱后,哪有半个人影,却唯独留了一扇窗户,随着清风的吹拂,开开合合发出一声声沉重地撞击声。

    “如今大敌当前,你又不在我身边,于兄他单刀赴会,却也不知是吉是凶,老天啊,你要我独孤银澈如何做,如何做啊”他举起长剑,疯狂地劈向那星星点点的烛光,精神枯竭的他,仅凭一息坚强的意志力在支撑着他羸弱的灵魂。

    都说男儿流血不流泪,世间多沧桑,伤我刻骨,不允我后退,若是有张床,我也定会将它劈碎,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

    这一刻,他的心在泣血,冷寂的俊颜上,一颗豆大的泪珠,啪嗒一声砸在了他手中的那柄长剑上,“哎!”他狠狠地将长剑插入了砖石地面,他又怎会不知她的去向?或许心底依旧存留着半分侥幸罢!

    仲夏站在夏讯殿的门口,手扶着殿前的长柱,静静地望着独孤银澈,她的脸上亦带着一丝淡淡的哀愁,她不知该不该迈入这座清香素雅的大殿,她亦不知该不该将苏素的那封信交给独孤银澈。

    她在犹豫,即便来时已鼓足了勇气,可现如今她又有些彷徨了,不外乎是真的把苏素当成了自家姐姐。

    “进来吧,站在门外,怪冷的”独孤银澈静静地将手中的长剑插入剑鞘,冷漠地用袖袍擦拭着剑柄。

    “我......可以说吗?”仲夏张了张嘴,此刻那些片片段段的言语,犹如鱼梗卡在了喉中,只闻到喉咙吞咽唾沫时的一丝丝紧张和无奈。

    “无论你说与不说,我心底业已明了,爱妃她去北皇国前,应是留给你等一封信函罢,这信函里也定是写了一些安抚之话,若突发变故,定要让你等劝诫,勿要令我做些傻事,我说的可对?”独孤银澈冷笑了一声,淡漠的俊颜上,写满了落寞与伤感。

    仲夏怔怔地望着独孤银澈,那个瘦削傲气的青年,即便大敌当前,也镇定自若,可如今的他看来,却是那般的脆弱不堪一击,他刚硬霸气的眸中,似遮上了一片浓浓的云雾,那道道锐光,时而显露,时而又被云雾隐没了。

    “你走罢,我虽重情,却也并非那些不知深浅之人,我身负家国,天下黎民亿万,我苦,不可让众生随我一道痛苦,一旬后,若于兄仍未有消息,那我便亲率百万雄兵,踏平北皇国”

    那云雾

    悄然散却了,他眼中的锐光,犹如千万道刺骨的冰凌,尖锐中渗透着一片刺骨的寒意,那寒意能冰伐万里封疆,能穿透厚火沉土,能寒封日月之辉,能主宰天下大势。

    仲夏浅浅地望了他一眼,静静地走远了,月华下,那浓影变稠墨,稠墨兑热血,洒遍天下,万生伏戮。

    圆月高挂,那厢依稀残月,这厢圆月孤轮,冷漠地月华,轻轻地覆在那柄烁着寒芒的黑铁弯刀上,他抿着嘴,露出了一丝冷笑,一双厉眸,似藏匿着万千星辰,刺目的厉光,似能划破寰宇。

    他轻轻地向天空一跃,瘦削的身体,犹如一根饮了无数英雄热血的箭镝,嗖的一声,划破了长空,仅留下一道残影,却也唯有那大地,那天空能一睹那精练劲道的身法。

    黑鸦栖稠夜,鹧鸪砌愁容,那一身寂寞如雪,那一声再见淡漠如霜,一身黑纱包裹,窈窕的身段,在黑夜中尽情的舞动着,她一飞一跃,都似一支墨笔,在宣纸上尽情抒写,此刻她的眼中,唯有一丝牵挂,还那般温澈如故,晶莹的黑眸中,那息视死如归,已不再允她后退。

    她的身后,如栖了一片黑莲,那黑莲随着疾风,在半空逍遥坠落,再毅然跃起,黑风鼓黑袍,黑夜生落花。

    而在一条小巷中,一位身披华袍的中年男子,左手持着酒壶,右手揽着一位美貌女子,一边轻声哼唱,一边揉着女子柔软的腰肢,而就在他将酒壶中的最后一滴酒,灌入喉中的同时,一柄寒气森森的弯刀,也悄然刺入了他的喉中。

    一团团刺鼻的腥甜,一息息还残留着人生余味的沸腾,在下一刻尽皆冷寂了下来。

    那女子方要尖叫,她的生命却也定格在那声模糊的呜呜中,咕噜咕噜,两颗头颅在地面上弹跳了几下,一切再次归于死寂。

    少年冷笑着将手中的弯刀,在男子的华袍上抹了抹,他厌恶的瞧了一眼刀刃上仍残留的血渍,一脚将男子的身体踢开,随意将刀锋在墙垣上摩擦了几下,之后又如来时的那般,消融在漫漫无边的黑夜中。

    而这时一直潜伏在屋脊上的几位夜行人,将少年杀人的过程,尽皆看在了眼里。

    那几位身披黑袍的夜行者,犹如一叶叶蝙蝠,随着少年的身影渐渐消融,亦追逐着黑暗而去。

    又是一片白华如昼的夜晚,狗吠深巷,手持着灯笼的亲卫,犹如一片片蚁虫般,飞快地散尽在大街小巷,他们粗鲁的将人家的木门推开,挥舞着长刀,在或贫瘠或辉煌的房间内,劈劈砍砍。

    但即便他们的怒火,已容不下那些木质家具的招架,然而仍旧无济于事,他们终又耷拉着脑袋归去了,空留一屋子惊慌失措的平民百姓痛哭流涕。

    翌日,大街小巷上,又贴出了缉捕文书,然而却依旧如前两次那般,文书上没有丁点有用的消息,空留几片墨字,在上面抒写着一段段无能与恐慌。

    北皇国朝堂上,数位大臣谏言,然而却未寻到确切的法子来阻止这场有预谋的暗杀。

    北皇国皇都殷枫城内的一家小酒馆内,几名杂役一脸紧张的向身披重铠的兵士诉说着,“没成料到,他这句话说过的当天夜里,就......就......”

    几人下意识的去回想当初在酒馆靠近门旁的那席青木桌案上饮酒的少年,可诡异的是,几人无论怎生努力回想,那少年的面容,倒似一片水波,模模糊糊继而轻轻地荡开了。

第九十八章 一卦

    兵士不耐烦道:“够了,够了,听你们嗦了半天,没有取证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你们以为兵爷是来陪你们唠嗑的?滚,都给我滚远点,下次若再有谎报,小心我......”,兵士拍了拍手中的铁剑,一脸寒霜地走出了小酒馆。

    众杂役你看我我看你,“奇怪,怎生想不起来了呢?那日他明明......”

    “哎,我说张三,就你多事,幸亏遇到了个好脾气的,不然今日我等怕是要受些皮肉之苦了”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爱妃,爱妃......”夜枕梁上,独孤银澈一身冷汗的从梦里醒来,“这梦怎生如此真实,难道爱妃她,真的遭遇不测了......”

    他披上黑金华袍,踩上紫云靴,方要取剑,却瞥见了窗外的中年男子,“叔父,叔父,你怎么来了”,他匆匆赶至门外,将中年男子引入殿内,命人沏了一杯茶,又欲差遣随从做些嗦事,中年男子摆了摆手,道:“自家人,不必客气,打开天窗说亮话”

    独孤银澈面色忧郁地望着中年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道:“叔父,素儿走时定是告知于你了罢!”

    中年男子手持茶杯,轻拂着杯中冒出的热气,幽幽道:“素儿乃是为了你才去的”

    独孤银澈一脸苦郁,道:“叔父,你怎生答应她了呢?你......难道不了解银澈吗?”

    “正是因为了解你,我才放素儿去的”中年男子将茶杯轻轻地放在桌案上,幽声道:“倘若素儿不去?你岂能打起精神以御外寇,男儿当肝胆义照,宁死不屈,你若被感情牵绊住了脚,又何谈家国天下”

    “叔父你错了,你根本就不懂银澈,银澈既要这天下,也要这美人,素儿对我恩重如山,这天下黎民皆是我皇朝的子孙,我若弃素儿于不顾,这家国天下,我又何来的义胆来护?”

    独孤银澈疾步走向兰,从中取出一柄长剑,那长剑寒气逼人,单是望一眼就足以令人心悸,他举起长剑,毫不犹豫地斩向自己的右手,一根手指轻轻地磕在地上,而独孤银澈脸上却未有任何痛苦颜色。

    “叔父,令素儿犯险,乃是银澈之过,这根手指就当是赔罪了”

    “若素儿身死异国,银澈自会忍辱负重,待一雪前耻之后,银澈便自行了断,银澈舍不得素儿,也舍不得这天下,天下安,银澈便心安,天下安了,可代替银澈之人,自然是千千万万,至那时,银澈便陪素儿一同共赴黄泉”独孤银澈一脸毅然道。

    中年男子重重地一拍桌案,大喝道:“好!算我黄煜未看走眼,我黄煜也赌一把,拿我的命来赌你能赢”

    说罢,一甩衣襟,跃然而去,那皓月当空,一腔热血洒孤勇,风华正茂,以立天下为志愿。

    独孤银澈将手中的长剑,摔在地上,大喝一声:“来人啊,召集澈池国所有封疆大吏来夏讯殿议事”

    他已非之前那般愁绪满怀,血气方刚的脸上,尽是睥睨天下的豪霸之气。他一甩衣襟,坐于朝堂之上,众群雄皆跪伏在地,齐声喝:“参见殿下”

    烛火烨烨,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群雄愤慨激昂,摩拳擦掌,皆置之生死与度外,那一夜犹如永昼,令人觉察不出黑夜的一丝萧索寂寥。

    翌日清晨,北皇国的街巷上,到处都是兵将四处巡逻,一位面容俊逸的少年,头枕着双臂,打着哈欠从众人身边

    逍遥自在的走过,已身死三位大员,北皇国朝野上下,皆人心惶惶,却也不知何人有如此高的武艺,夺天地之造化,杀人于无形之中,谁也不知接下来身死的又将是何人。

    而在一条巷陌中,一位身段窈窕的女子,手执着雨花伞,踱着轻盈的步伐,悠然自在的步于风雨之中。

    殷枫城伟岸无比,占地方圆万里,那边是风雨交加,这边是冬阳温润,女子收起手中的纸伞,任凭风雨肆意的浇淋在白皙光滑的额头上,她的嘴角轻轻地向上弯了一个浅浅的弧,最终将脚步定格在一处恢弘的院落前。

    这时光貌似良驹,从未有过回头之意,都说任岁月匆匆,置华年于不顾,万世之宇,留得一声身后空名,载得孤勇于乱世,足矣。

    风雨飘摇,乱竹生于嶙峋的山坡上,雨水顺着光滑的石壁,轻盈的砸在地上,之后漫入土坯,那碧翠的草木枝梢,丝毫不受这愈发寒烈的天气影响,依旧生机勃勃不停的一展翠微。

    雨水顺着她的额头流淌到她的红唇边,她将手里的长刀,随意的摔在了地上,叮铃一声脆响,那寂寒的血刃,混融着地上斑驳的雨迹,渐渐地晕出了一片殷红的细纹,而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那院落大门上的一个威字牌匾,也啪的一声跌入了不堪的泥水中。

    “什么?你再念一遍,朕不是听错了罢”那恢弘的殿阙上,一位面色雍容的中年男子身着一身皇袍,颤抖地指着信官,一脸难以置信道。

    “陛下,节哀,沈威元帅......他,暴毙于家中”信官一脸艰涩地念着手中的信封,瘫软的身体,已有些颤巍。

    “竟然连......沈威元帅......也”中年男子抚着额头,跌坐在那架金石浇铸的龙椅上,“来人啊,宣辅政大臣来我寝宫”,他面色苍白,不带一分血色,往日脸上那丝红润已被一脸憔悴代替。

    “究竟是何人,何人胆敢戮我朝野”他猛地一拍龙椅,那羸弱的身躯,经那龙椅的反震,显得更加枯槁脆弱了。

    “陛下,息怒,息怒啊”众朝臣跪拜在寝宫的门外,齐声道。

    “可笑,可悲,朕为一代天骄,竟眼睁睁地看着我朝中巨擘,一个个被人屠戮,却无任何招法,你们勿要喊我陛下了,我这陛下当得不称职啊”他掩住额头,却也不知是真伤心了还是假悲情。

    三刻后,一位容颜俊逸气质不凡的青年人,迈着大步走入寝宫,他的眉头紧锁,然而脸上却未有任何悲郁,反倒是那矍铄的眸中,烁着一道道犀利的精光。

    “微臣参加陛下”青年跪在地上,恭敬道。

    “爱卿免礼”北皇国国主殷俊挥了挥手,气息孤弱道。

    “谢陛下”此青年乃是北皇国辅政大臣阴旧星,这阴旧星确实了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亦身负一身好武艺,在北皇国朝野上下,可谓是举足轻重。

    事前死去的那三位巨擘,与他相比,确是相差甚远。

    而殷俊之所以招他前来,亦是因他那双妙手,能摇动出天命,因而才索他来摇上一卦。

    阴旧星来时便已知殷俊的目的,这天命虽能推测出来,但代价也是相当的惨重的,知天命者亡自我,阴旧星自是深知其中道理,然而天命不可违,此刻他头顶的那片天便是殷俊。

    因而他虽眉头紧锁,却未有任何的悲郁,却也是拿得起放得下之人。

    这命虽为小命,却也难得是命,

    谁不惜命?然而想罢,却也释然了,天要亡你,你又能奈何的了天呢?

    他将卦象在布副上摊开,忽的摇了起来,那几枚铜币发出几声叮铃脆响,之后他大手一扬,那几枚铜币散在布副上,卦意亦渐渐地在他的眼前展开。

    他心底苦涩地笑了笑,却也不知该如何表达,他一脸苦楚道:“陛下,这卦意......”

    “怎么?卦意上说什么了?”殷俊忽的立起身,一脸焦色道。

    “陛下,这卦意......”阴旧星犹豫道。

    “如何?快说!”殷俊急不可耐道。

    “大吉!”阴旧星脸上带着一丝笑意道,他的心底却犹如一根枯木,早已腐朽不堪了。

    殷俊哈哈一声大笑,道:“好!甚好!看来我皇朝走的仍是盛世大运,速备薄酒,宴请诸豪杰,以振国威”

    阴旧星脸上阴晴不定的跟在殷俊的身后,那宴席上厚酒薄花,勤啜不尽,众人喝得醉醺醺的,不知谁喊道:“何不寻人来一曲《醉江南》?”

    “好!甚是好,快速速寻些蛾儿燕儿来为朕奏一曲《醉江南》”殷俊醉眼朦胧道。

    灯火通明的傍晚,手里提着烛火的打更人,慢慢悠悠的在街头闲逛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那一声声呐喊,倒似是一团泯弱的火光般,渐渐地消弭在夜色的尽头,而街道两旁悬挂的一座座灯笼,则在淼淼的黑夜中,散发着昏黄的微光。

    一位瘦削的孤影,身披一件夜行衣,飞速地掠过墙头城角,他的动作极为轻盈洒脱,犹如梁上悠燕般,动作未有一丝生涩之态。

    他手里提着一把黑铁弯刀,那弯刀刺亮的刀锋,在幽冷的月色映射下,更显得寒气逼人了。

    一间灯火朦胧的府邸内,阴旧星手持一本古书,借着昏黄的灯火,静静地阅读着,他脸色煞白无比,翻动书页的手指,亦在那一刻剧烈的颤抖了起来,“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他啪的一声将那本古书掷于地上,又引烛火将其引燃,用脚不停地踩跺着,似是见了极为不祥之物一般。

    而这时,那府邸上的一片瓦砾,被人轻轻地翻开了,一丝昏黄的光线,从那片瓦缝中向外透了出来,立于瓦片上的人,嘴角向上弯了弯,继而也不知是一阵风刮过,还是那一刻只是幻觉。

    刺鼻的血腥味蔓延向整座房屋,而方才还在烛火下哀叹的阴旧星,此刻仅剩下一具无头的尸体,咕咕的喷射着刺鼻甜腻的血迹。

    少年行走在漆黑的夜色中,头枕着双臂,无聊的打了一个哈欠,无趣地叹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喝酒去”,说罢,脸上露出了一丝不驯的冷笑。

    与此同时,殷枫城的东南向,披着斗笠的女子,身后绰绰约约的跟着几位骨干瘦削的青年,他们走的极是悠缓,倒似是几位漫不经心的闲散游人一般。

    天光熹微,整片天地仍旧覆盖在一片黑暗中,那黑暗依旧有些稀疏了,灿烈的光线,从地平线的边际,稍稍探了探头,所谓月黑风高夜,正是杀人好时机,但不见得即将黎明前,就能保住鄙陋之人的狗命。

    那女子身披一件红袖袍,一条橙色长裙随着步伐的迈动,在冷风中一摇一摆,她愈走愈快,步履却稳中有疾,疾中生静,这时那阴雨绵绵的街头上,迎面而来几匹高头大马,那高头大马一身杂毛不说,还颇为的瘦削,而那马身上却分坐着几位满脸横肉,腰缠万贯的猥琐男子。

第九十九章 天要亡我

    却听几声激烈的马嘶,那杂毛马匹,双蹄向前一蹬,坐在马匹上的几位肥胖男子,同时跌落在地上,而等待他们的却是一柄柄冰寒的钢刀。

    朝堂上,殷俊瘫坐在龙椅上,一脸木然地望着跪伏在朝堂上羸弱的众群臣,此刻的他们,犹如一片浮草,在疾风中飘摇零落,似随时都会被隐在暗处的杀手凌迟。

    “又死了,又死了......这次一起死了五位,你们说朕该如何是好”殷俊双目无神地望着群臣,因急火攻心,他昨晚差点一命呜呼,今日早朝,强撑着羸弱的身躯,请些佛家道士来布道,然而他心知,即便如此,也无济于事,他心底已隐隐有一丝预感,一丝不好的预感。

    而万里之外的一座恢弘的宫阙内,身披玄甲的独孤银澈,一脸傲然地望向群臣,他那睥睨众生的霸气之姿,确是澈池国历代君王所共有的,但他的气势则更胜一筹。

    “殿下,你下令罢!我等誓死追随殿下”群臣愤慨激昂道。

    “甚好,今日子时便与我出征,杀他个片甲不留”独孤银澈脸上露出一丝狂霸的笑意。

    一座偌大的山巅上,一位青袍道人,手握拂尘,凝眸望向西北方那白雪皑皑的故地,他的目光如炬,瘦削的脸上,铸满了岁月的沧桑,花白的胡须上,挂着一星冰凌,双颊虽凹陷,却显得更加道骨仙风了。

    “老友,你可是为了澈池国而来的?”青袍道人用袖袍拭了拭手中的长剑,笑吟吟地望向站在他身侧的黄煜。

    黄煜哈哈一声大笑,道:“我果然是瞒不住你,此次前来确是因澈池而来”

    青袍道人抚了抚长须,笑道:“你这老儿,好事从来轮不到我,倒是有这等苦差事,便来寻我出山”

    黄煜皱了皱眉,道:“怎生?不愿意了?”

    那青袍道人朗笑道:“若是为了天下苍生社稷,老头子自然是乐意效劳,但若是为了些奸猾私利,便是来了皇帝老儿,也休想!”

    “你这老儿,倒是从未变过,说话硬气不说,还不懂得变通,天知道你是如何活到现在的”黄煜扫了扫臂上的寒雪,开怀道。

    “老头子的事,老头子自然明白的紧,何须你来想”说罢,青袍道人却也不知从何处取来的一盏紫砂壶,那紫砂壶中泡着些青绿的茶叶,茶叶在滚烫的沸水中,翻滚浮沉,片息后,一壶淡淡的清茶泡好了。

    “我说你这山居野人,这心性倒是令我佩服的紧,却不知入了那污浊的人世,你是否还会依旧清亮如初”黄煜打趣道。

    “污浊又怎样?清明又怎样?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书中所言,不正是此番道理?”青袍道人挑了挑眉,将一杯清淡的茶水,倒入一柄乌金杯中,递给黄煜,“你啊,杀念太重,平时喝杯茶,观山淌海自然就看开了”

    “你这般说,我就不解了,我杀的皆是恶人,难道不对吗?”黄煜针锋相对道。

    “恶人自有恶报,诛人乃是诛他心中之恶,而非诛他性命,既然能诛之其恶,又何必伤其性命?”青袍道人郎笑间,那茶水亦如滋滋清泉流入他的喉中。

    “你这老儿,天天给我下些蒙汗药,倒是令我颠三倒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黄煜孤傲道。

    青袍道人长叹了一声,道:“这天下之人,却也分不得清醒与糊涂了,确是污泥太多,青莲又过于孤傲,若是能盛开一池莲花,这淤泥便成

    了养料”

    黄煜叹息道:“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这世道不单需要莲花,却也需要英雄啊”

    青袍道人哈哈一声大笑,道:“得天下者,有德者居之,一身血腥,残忍弑杀,何来的拯救苍生?依我之见,倒不如说他乃是为祸众生,又何来的英雄”

    “那依你之见,这英雄不见刀光血影,便可鼎立天下?”黄煜疑惑道。

    青袍道人微眯着双眸,道:“这乃是天意,你自悟去罢”

    “三人行必有我师,吾不师从,何来的悟性?”黄煜渐渐开窍道。

    “哼!你这粗野蛮儿,还想听我讲经布道,这天下你究竟是救还是不救了?”青袍道人冷哼道。

    “救,自然是要救得,速速与我下山罢!这刀山火海确如人间炼狱一般,却非口中说说作罢”黄煜脚踩一柄铁剑,顺风而去。

    青袍道人手握拂尘,亦抽身而去,那迷雾蒙蒙的山间,只剩下一片薄薄的云雾,青峰树立在云雾间,澄澈的阳光铺洒在青峰上头,而那层薄雾也愈发稀疏了。

    一层紫云腾起于东方,那浩渺的天际间,确是一只只白鹤,向着那片愈发丰沛的光明而去。

    却又是那座时雨偏安的殷枫城,的雨幕,将这座羸弱的孤城,点缀的愈发卑微。

    于尊头戴斗笠,悠悠地步于那城池巷陌间,那青楼上歌女脸上依旧挂着谄媚的笑意,那清幽的河面上,一叶叶孤舟唱晚,手提酒壶的笠翁,望向天边那片愈发旺盛的红日,脸上渐渐露出一丝惧意,这风雨绵绵的孤城,早已忘记光明了罢。

    巷陌间,那木质阁楼上,散出一丝丝屎尿之味,懒散的妇人,推开窗户,又皱了皱眉,将窗户掩上,扫兴道:“这雨下到何时才能下的完!”

    而彼时,于尊却恰逢一片竹林,那竹林倒是长得葱葱郁郁,拔节的竹竿,掀开泥土,势如破竹的涌向光明,于尊取了一片竹叶,置于鼻间,淡然一笑,将那竹叶扬于风中,那竹叶在风中旋了一圈,静静地落入泥土中,假设时光走得快一些,那几日后,这里必又会多出一片青苍。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风雨飘摇的冬日,霹雳不时地从头顶划过,那雪亮的刀戟在刺眼的雷光下,竟是那般刚硬倔强,“诛天下恶,唯太平盛世!”

    几位蒙面书生,脚踩着瓦片,飞速地在屋脊上跳跃奔跑,而那瓦片的下方,则是一片片酒池肉林之象,书生所过之处,酒翻肉臭,好一般盛世之象。

    窗外是阴雨绵绵,窗内是灯火辉煌,觥筹交错,那驻扎在北皇国皇城四周的兵营将穴,早已被前些日子的胜仗冲昏了头脑,日日以歌酒度日,倒是一番梦中盛景。

    就在这一夜,驻扎在荒城西北向的将机营,在一夜间被戮杀干净,这将机营乃是军中权谋之所,排兵布阵离了这将机营是万万不可的。

    这将机营一废,这兵营犹如缺了灵魂,倒成了一盘散沙。

    翌日凌晨,殷俊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的他,形如经历了一场大病,苍白的面颊上,一双缠满血丝的瞳仁中满是憔悴和惊慌。

    “来啊,速速招辅政大臣前来议事”

    “陛下,辅政大臣他......他......”那平日里嚣张跋涉的大臣,此刻他的身体业已颤颤巍巍,抽搐的嘴角更是难以压抑心底的惊慌。

    “他怎么了?”殷俊面颊凹陷

    ,气息孤弱道。

    “陛下......辅政大臣他......他前几日......被......被杀了啊”那权臣脸上尽是冷汗,本就软弱的膝盖早已瘫软无力了,说完这句话后,他全身的气力也彻底被抽干了。

    “甚么......你说甚么......”殷俊跌倒在地,大呼道:“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

    昨夜他发了一梦,却也不知因些甚么缘故,这一梦醒来,他倒恍似睡得更沉了,便是前几日阴旧星之死,亦在这场繁华落尽的梦中,变得朦胧不清晰了。

    “陛下,节哀,节哀啊”守在寝宫前的众大臣,皆跪伏在地,悲乎哀哉。

    “命人去查,速速去查,我皇朝危在旦夕,定要揪出那隐在背后的杀手”殷俊阴郁的脸上,乌云密布,缠满血丝的双眼,则犹如一只狂兽般,早已处于癫狂的边缘。

    而彼时,于尊却依旧逍遥快哉的行走于人潮中,这大千世界倒也未因皇朝的这些变故,而有所变化,那繁华的街巷依旧热闹如初,人们脸上的笑意,依旧温澈如故,只是那巡街的兵士,却一脸阴寒地盯着行走中各路男女。

    风雨过后见彩虹,那风言风语的街巷上空,挂着一道虹霞,只是这虹霞却极是淡薄,倒似是不照料这羸弱不堪的朝野。

    将机营的溃败,对北皇国无疑更是一处致命的打击,那整日笙歌燕舞的殷俊,早已无了之前的逍遥自在,也无了当时指点江山的气质,倒像是一位行将朽木的老者,等待着上天对自己的判决。

    而这时,噩耗一个个传来,倒似是一颗颗连珠炮般,丝毫不顾忌殷俊是否能承受得住,澈池国百万雄师,已开至北皇国的边关风江城。

    这风江城倒是坚固,犹如金汤一般,那高大的城墙犹如钢铁浇铸而成,守城的兵将,更是达十数万之众,风江城三面环山,进可攻退可守,确是得天地之造化。

    这日,风萧萧,人马嘶,那风江城内,到处都是刀戟击撞之声,灶台之上鸡飞狗跳,房梁之下烂书愚木,人心惟危,再也无了当初的和平之象。

    这自也怪不得别人,确应了那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如何权衡得失利弊,才是解决百姓之苦的根本之道。

    而风江城的正面,广阔的平原上,早已是旌旗翩翩,风烟滚滚,列于阵前的高头大马,粗喘着,马蹄不停地摩擦着地面,似对这场战役早已等得急不可耐了。

    呜!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曾有多少豪杰,梦中因这句诗词而泪流满面,如今得愿实现,此生唯吾国报效子孙万世。

    澄澈的光线,静静地抚摸着风江城废墟里飘出的烟火,风烟散尽,云雾澈开,初阳绽绽,虽为败军之城,然而人们的脸上,却无一丝苦楚悲愁,皇历百载,苛税酷刑,民生哀怨,想来,酿成这一幕也确是苦果自持。

    独孤银澈率攻城之将,巡视这得了地利、天时却未得人和的风江城,败走的军队,人心溃散,攻城的己方虽得利,却也损失惨重,百万雄师,折戟三成,倒也是公平。

    只是独孤银澈心底的悲悯,却未因脚下的这片沃土,而兴奋非常,他望着身后的将士,道:“吾心悲悯,难见流血之哀痛,然此役不打,流血更甚,吾伤则更重,尔等取些粮草来,接济城中百姓,权仗有罪,百姓无罪,望众生平安”

第一百章 再相遇

    无易水之寒,乃是因强国之门,强国之门出雄师,可御敌,可伏妖,可镇魂。

    那书生背负书架行走在城池巷陌,倒似是诵经念佛的师傅,一脸慈悲,而在那书生的身后,却依旧是繁华的市井,那些耍猴弄棍的行者,倒依旧在川流不息的人海中嬉笑怒骂好不自在。

    半年后,北皇国与澈池国签订停战协议,以北皇国损军百万,人才凋零为结局,彻底为这场争端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而澈池国与北皇国停战协议的首条便是,推翻当前的政权,拥立永历王朝上位,而北皇国的国号自此也变为黎国。

    这场战役中,一位传说中的少年跟一位容貌清新素雅的女子立下了汗马功劳,女子戮北皇国皇朝秘将百余,少年则更甚,手刃大员三百余名,载入黎国史册,堪称救世之英豪。

    多少年后,那传说中的女子成为了东荒之主,而女子的身畔则伴随着一位潇洒英俊的青年,名为独孤银澈。

    这一日,夏讯殿中,灯火通明,众人把酒问天,舞剑试道。

    于尊笑吟吟地望着独孤银澈,幽幽道:“银澈兄,可还满足?”

    独孤银澈哈哈一声大笑,道:“于兄,此生我有你有素儿足矣,这天下嘛,我看得倒是轻一些,民生多艰,无人问道,那我独孤银澈便来指问苍天,既有人出,我独孤银澈自要退,因我爱的并非是这天下,而是我怀中的素儿,以及这万千壮丽河山”

    于尊眼中略带欣赏,道:“银澈兄,余生可有打算?”

    偎在独孤银澈的苏素,甜蜜地笑道:“于公子,你这番话就是明知故问了”

    于尊哈哈一声大笑,道:“也好!也好!这世上又多了一个逍遥的散人,天晴月明,不如借素笛一曲,指问苍天如何?”

    这时,在一旁吃得不亦乐乎的仲夏,甜笑道:“哥哥,姐姐吹得笛子可好听啦,你若不说,我还忘了这出,今日仙弦姐姐也在,不如让她二人合奏一曲如何?”

    “甚好,甚好!这大宴若是无了鼓瑟笙箫倒也是寂寞,我等饮酒作赋以乐其哉,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那锦衣华服的朝廷大员,起意道,这些朝廷大员皆随独孤银澈征战过天下,自是立了汗马功劳,如今享些富贵,倒也是应得的。

    于尊转头望向仙弦,笑吟吟道:“不知仙弦姑娘意下如何?”

    仙弦淡笑道:“于公子既提出来了,仙弦又怎好意思拒绝?”

    独孤银澈朗笑道:“甚好,甚好,那就有劳仙弦姑娘与素儿了,我等洗耳恭听”

    这一夜灯火通明,轻柔的月华,映射进酒杯里,倒映出众人言笑晏晏的欢快之色。

    到午夜时分,于尊揉了揉额头,叹道:“看来这酒,还是少喝点为妙,英雄豪杰倒也不是以酒试道的”

    仲夏扶着于尊埋怨道:“哥哥,你还不知自己的酒量嘛,如今你怎生也学得跟那臭酒鬼一般了,见了酒就跟见了自家亲戚似的”

    于尊哈哈一声朗笑,道:“该醉则醉,该醒则醒,今日意兴,确是饮得多了,既吃了这次教训,以后自当清醒了”

    仲夏笑道:“这才是我认识的哥哥嘛!”

    于尊淡笑道:“这几日看你眼神游离,心底当是有思念之人罢,澈池国之事已了,你可有想去之地?”

    仲夏盯着地面,叹了口气,道:“哥哥你既心知,又何必问我?”

    于尊幽幽道:“这一路艰险,怕是比澈池国崎岖多了,你可要留些心眼”

    仲夏抿嘴笑道:“哥哥,你小看我了,仲夏可没有那般娇柔”

    翌日清晨,天光熹微,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澈池国万里疆域,雪飘冬寒,红色的瓦砾上,覆盖着一层淡薄的雪花,浩荡不绝的江水上,浮动着些许浮冰,身披裘皮的渔翁,面色安然地坐在一叶孤舟上,淡笑着面对风霜雪月。

    一列身披红金披风的卫兵,护送着两座撵车,悠悠的驶向城外。

    独孤银澈面带忧色道:“于兄,可有用得着银澈的地方?”

    于尊哈哈一声大笑,道:“自然不需要,我于尊独步天下,倒还未有用及他人的地方,银澈兄,你我皆心安即可,来日相见时,风雪再苍茫”

    “好,于兄既如此说,那银澈心底便有个数了,昨夜把酒问天,试问人生几何,今日雪啼浪涌,风云聚会之时,自当慷慨来报,于兄,银澈不再送了,于兄保重”独孤银澈手牵着苏素,面色毅然地望着渐行渐远的于尊三人,几百米后,三人的身后只剩下了漫天的白雪。

    仲夏回眸望着苏素和独孤银澈淡笑道:“姐姐,保重,他日再相见”,那灿烂的笑颜,似将冬雪都融化了。

    离别苦,苦别离,解千愁,千杯无,几个时辰后,三人的身边,又唯剩下了一片锦绣河山,那雪也落得稀疏了,又过了三个时辰,雪停了,风虽吼,但气息也渐渐孤弱了下来。

    仲夏揉了揉红通通的面颊,道:“哥哥,你冷不冷”

    于尊捏了捏仲夏的手指,笑道:“自然不冷,怎么?你......身体虚寒?”

    仲夏摇了摇头,道:“自然不冷,哥哥都不冷,仲夏又怎会冷呢?”

    “姐姐,倒是你想得周到,这件鹿皮大衣不如还是你来穿吧,你看你一路走来,想得都是大家,也不尽想想你自己,若是你感冒了,冻着了,仲夏又怎会心安”

    “不打紧,姐姐的身体也未如你想的那般脆弱,既决定了陪于公子走一程,那心底自然也要三分热血,不是吗?”仙弦笑道。

    “是啊,姐姐,其实想来,也怪悲郁的,这人生说到底还是一个人孤军奋战,我也只能陪哥哥走一程,而哥哥也仅能陪我走一程,或许待哥哥寻到琪儿姐姐时,他心底的孤独会好一些罢,我说地得对吗?哥哥”仲夏脸上略带一丝忧愁道。

    于尊笑着摇了摇头,道:“是也不是,你我皆为友,天下与我于尊亦为友,友是友,敌亦是友,我于尊又怎会孤独,倒是待有一天将这江山看遍,那我于尊便真的读懂了孤独罢”

    他脸上虽有一丝悲戚,但瞬而又变得阳光满目,他哈哈一声大笑,道:“其实也不然,这天地与天地也是友,不是吗?何来的孤独之说,生来孤独,是未觅得亲友罢”

    仲夏点了点头,道:“哥哥,还是你看得深远一些,倒是这黑夜似无尽头般,却也不知走到何时才是尽头”,仲夏望着那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有些压抑道。

    仙弦接话道:“仲夏妹妹,这黑夜倘若来了,那我等便可栖待白昼了,时间在走,何等邪污驱不走?我说的对吗?于公子”

    于尊淡笑着点了点头,道:“自然对,我等也未要在这风雪中,苦苦行走了,这夜色将至还是寻一处茅屋,暂且来躲躲风雪罢”

    风雪中,灯火摇曳,茅草在风雪中

    亢奋的抖动着,方才三人言谈时,却也恰巧出现了一座寺庙,这寺庙颇为老旧,想来也是废弃良久了,倒是那寺庙里的佛像,虽沉了些灰烬,倒是完整的很,仲夏捂着红通通的双颊,道:“哥哥生堆火罢”

    那雪花顺着破漏的寺庙,穿涌了进来,却也不知这些佛陀是否能感受到一丝阴冷之意,不过看那沧桑的石像,倒似经历了太多的风雪,唯覆上了一层尘埃,却也着实坚固的很。

    几人欲睡时,那风雪中,却传来了一阵阵厮杀声,这厮杀在呼呼的北风中,倒显得孤弱了些。

    “哥哥,你听外面......”仲夏轻轻地捏了捏于尊的手指。

    于尊点了点头,幽幽道:“静观其变罢”

    又过了几刻,那厮杀声非但未消停些,反倒更惨烈了些,于尊提了提刀柄,道:“仲夏妹妹,你和仙弦姑娘在这待上片刻,于尊会他一会”

    仲夏点了点头,道:“哥哥,速战速决,我会照顾好姐姐的”

    风雪拂过苍茫的大地,那玲珑的玉树,蜿蜒的河流,崔巍的山岭,倒更加的壮美了,于尊手握源天刃,冲进苍茫的风雪中,那一息,风雪似凝滞了,却唯独留下少年那潇洒的身姿,犹如一条游龙般,逍遥地游入那片苍茫之中。

    离着不远处,确是十几个壮汉正围着一名女子奋力地劈杀着,而那十几名壮汉的脚边,则泼洒着一片片殷红的血渍,那血渍点缀在苍白的寒雪上,倒显得这几位壮汉,极其羸弱了,倒是壮汉所围的女子,脸上非但未有一丝惧色,反倒是愈战愈勇,却也不知她那娇弱的臂膀,何来的霸力。

    而此时,女子的容颜也渐渐清晰了,于尊双眼一滞,“这不是雨然妹妹吗?她怎会出现在此地?”,想罢,便也顾不上其他了,拔出雪刃,游入人群中,却也见他如何出招的,那是几个壮汉,已纷纷跪倒在地上,再瞧一眼,却已无些气息了。

    柳雨然呆呆地望着于尊,半晌后,她那双饱经风霜的美眸,渐渐地红润了,那泪水犹如玉珠般,从她的脸畔滑过,噗嗤噗嗤的落入雪中,却也将那寂寞的雪花,融成了一片雪水。

    “于公子,怎生是你?”柳雨然嗫嚅道。

    “雨然妹妹,自灵魇山一别后,我便一直在寻你,却也不知你去了何方,今日再见,乃是缘分,于尊自当护你周全,直至你与颜冉澈团聚之日”于尊解下身上的长袍,披在柳雨然的肩头,一脸笑意道。

    这灿烂的笑意,似踏破江山的侯王,睥睨之意劲扫那漫山峻岭的寒雪与狂风。

    破庙里,一簇簇火光,将那漫天的风雪,映射的孤弱至极,这雪花不管有多么的汹涌,一入火池,却也不过是陨化的结局,因而那窗外风雪再勇,也敌不过这破庙间,浓浓的情谊与温厚的暖意。

    柳雨然坐在蒲团上,将一路的见闻,向于尊、仲夏和仙弦一一道来,于尊时而皱眉,时而开怀大笑,半晌后,沉默下来,于尊道:“雨然妹妹,这一路走来让你受苦了,于尊心底愧对冉澈兄,你与我等同行罢,到时自有个照应”

    仲夏道:“是啊,姐姐,你与我们同行罢,我和姐姐随哥哥一同游历天下,倒也是长了些见识,而且我等皆心有所缚,在哥哥身边,倒也痛快得很”

    柳雨然点了点头,纯澈的眸光里,已少了颇多寒凉,世间的真情却又充盈在她善良纯澈的眸光中。

    寂夜了。

第一百零一章 剑阁

    这些时日,于尊虽时时处于奔波劳碌中,然却未忘记修炼之事,夜夜闭目观自心,《惘为》修得最为精妙玄奥,反倒是那本《裂天式》被他搁置在一旁。

    这裂天式无非讲个武道通达,虽刚硬至极,却亦有缺憾,虽名为裂天,却也是虚张声势罢了,修到第三式后,于尊随意地翻看了后面的一些章节,心道:“这裂天式也不过如此”,便将那本书弃置于脑后了。

    愈是修这《惘为》,于尊的心底便愈发的通达,武道反而更加长进了,若是说,之前拳可裂石,那现如今,便开崩山,而那《金玉录》和《碧书》却亦有得天地造化之姿,对他甚是有益。

    至于风缘的《枕江山》,则被他当做枕头枕在了头下,枕着这本书睡得倒是安稳的紧。

    而殷千秀却也再未出现过,于尊心道:“千秀前辈定是在修炼罢,这天道德者居之,千秀前辈对我恩重如山,我定要修成正果,以报千秀前辈的大恩”

    风雪渐渐地熄灭了,万里寒山雪,苍阙挂悬阳,日上三竿,雪水渐渐地融化了,那夜风雪来得紧,却未料到这高阳,却也是热烈非凡。

    冰封的河面,渐渐地活络开来,蓑翁手持鱼竿,将那冰雪推开,冰封松动,一块块冰石击撞,溅起一块块碎渣,经那长蒿一扫,那稀落的冰渣,融成了一滴滴水珠,挂在长蒿上,经那日光一晒,又是一片澈亮非凡。

    仲夏蹦蹦跳跳地走在于尊的身畔,仙弦和柳雨然,则随在两人身后,仙弦性情淡漠些,柳雨然则傲然些,原本以为两人相处,定是尴尬十分,却未料到,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当时在那灵魇山巅,仙弦却也只是稍露锋芒,而柳雨然貌美,更是瞧不得轻浮之人,那日渊太玄入魔后,柳雨然对仙弦本无些好印象,只觉当时的她,甚为可怜,而这日再遇时,才知她并非所见那般。因而,这人定要亲熟了些,才知好坏。

    行走江湖之人,无人不晓剑谷,这剑谷便坐落于东荒境内,这一日飒雪皆消,雪月高挂,于尊四人,畅聊甚欢,便是这朦胧的黑夜,也无法阻挡几人的步伐。

    一座小客栈,伫立在那路的边缘,温润的灯火高悬,屋虽小,却亮堂的紧,那客栈的主人,身着一身明袍,精壮的身躯,似有无限的活力,便是这黑夜也无法消融他忙碌的身影,以及脸上朗朗笑意。

    于尊大喝一声:“店家,可有酒食”

    那精壮的汉子,朗笑道:“自然有,不知客官想食些甚么”

    于尊笑道:“这你得问这三位姑娘,于尊只要些熟肉烧酒便可”

    仲夏嘟嘴道:“哥哥,你又喝酒,难不成忘记前段时间答应我的事了?”

    于尊哈哈笑道:“这酒嘛!意兴便可,无了这酒,倒也兴趣了然了,那仲夏妹妹,是愿于尊意兴呢?还是愿于尊空有饱腹,心中却无物好些?”

    仲夏撇了撇嘴,道:“哥哥,你总是有很多大道理,你想喝便喝,不过要适量,喝多了我和两位姐姐,便不管你了”

    仙弦和柳雨然不禁莞尔,仙弦笑道:“于公子,酒是要喝的,但要适量,我等便点些素食来吃罢,

    二位姐妹可有建议?”

    仙弦摇了摇头,道:“妹妹听二位姐姐的”

    柳雨然道:“雨然无些建议,仙弦姑娘决计便是

    三刻后,几人吃得好不舒服,于尊将三两银子置于桌上,道:“店家,你的菜食确是可口,可于尊身上银两不多,这三两银子,二两付你酒菜,那一两就当跟店家你交个朋友罢,若来日再见,店家大哥定要再为于尊煮一番美味”

    那精壮的汉子,哈哈一声朗笑,道:“自是可以,这酒菜嘛,不需太过复杂,做起来虽简单,吃起来虽清素,却犹如美乐,余音绕梁矣”

    于尊抱拳道:“店家大哥,多谢款待,我等去也”

    “英雄,好走”汉子亦拱手抱拳,以示礼节。

    西风紧,东方亮,朝夕之间,晨昏当立,故去的路,渐渐地远去,晨间,一层迷蒙的雾气,将眼前的一切,都遮掩的朦朦胧胧,那清寒的风中,不时发出一阵阵草木摇曳之声,清脆的鸟鸣,荡漾在山野间,传说中的剑阁峥嵘而崔嵬,这一日,于尊一行人便到了江湖中所流传的剑阁。

    剑阁可遇而不可求,确是东荒境七大异地之一,那剑阁中终日阴雨绵绵,枯树老藤乌鸦栖面,一入这剑阁便让人顿生一种伤感之情,因而无数英雄豪杰折戟剑阁,却是因自己的心境迷失所致。

    而今那荒古的剑阁,就立在四人眼前,锈迹斑斑的铁剑,立在十万玄山上峰,剑林簌簌,如冷风拂面,醉意至极,可奇异的是,自于尊四人踏入这剑阁后,那疾旋的风声,倒渐渐熄了下来,那绵绵阴雨,亦歇了下来,更奇异的是,那终日不晒的剑谷,此刻竟隐隐有了一丝稀疏的亮光。

    于尊用刀刃轻轻地触了触插在地上的铁刃,那铁刃一经源天刃碰触,便登时化为了一片尘土,那尘土随风而逝,化作了泥土静养着这片原始的土地,所谓金木水火土皆道法自然,大抵就是这个道理。

    随着于尊等人的深入,那插入土中漫山遍野的铁刃,竟尽皆化为了尘土,所谓尘归尘,土归土,这尘土自然要归于自然的。

    随着腐朽的铁刃片片崩化,于尊一行人的眼前,也渐渐变得清晰开阔起来,这剑林就好比一片茂密的深森,将光挡在外围,却圈一片阴气在里,如今那光将阴气驱逐干净,这剑阁看起来倒是清秀俊丽了不少。

    于尊哑然失笑,摇了摇头,无奈道:“这剑阁倒是稀奇古怪至极”

    仲夏悠悠道:“哥哥,我等既到了这传说中的剑阁,想必定会有一番稀奇的境遇,拭目以待罢!”

    于尊点了点头,道:“你等定要小心戒防,勿要被那些邪魔歪道着了意”

    仙弦、仲夏、柳雨然纷纷点了点头,道:“于公子,前方引路罢,我等早已准备妥当”

    于尊哈哈一声大笑,道:“自然是”

    枯槁的风木,躲在阴狭的角落里,颤抖战栗。于尊手提源天刃,源天刃烁着淡蓝色的锋华,将周遭犄里旮旯映澈的透亮十分。

    愈走愈入,那阴风惨淡,枯槁的树木,愈发的多了起来,仲夏抱着肩膀,打着寒噤道:“哥哥,此地确是阴煞十分,说不定隐着些莫名的高手”

    于尊点了点头,道:“那又如何?我手里这把刀,乃是源天刃,妖魔鬼怪怎能奈何得了它?”

    仙弦笑道:“于公子,所道极是,便是仙弦手里的这把铁琵琶,旦遇了鬼怪,也能立时消减干净,何须于公子出手”

    柳雨然抿嘴笑道:“你等皆是

    神人,但也勿要忘了雨然,雨然亦是齐德之身,万鬼不噬,万魔不敬,何怕了这小小的妖孽”

    仲夏嘟嘴道:“切,你们都厉害的很,行了罢!本姑娘也不是好欺负的,本姑娘乃是来自青石镇,更是不怕这妖魔鬼怪”

    于尊哈哈一声大笑,叹道:“我于尊身边有如此多的慧友,确是几世修来的福缘”

    “我等遇见于公子,亦是我等的福气,我等还是向前开进罢,这前路遥遥,却也不知何时是个尽头”仙弦叹道。

    闻仙弦之语,仲夏却不满意了,道:“和哥哥在一起多好,我倒宁愿大家最后能聚在一起,齐乐欢畅共度余年,尽头嘛!又何须来个尽头”

    柳雨然点头称,道:“仲夏妹妹所述不假,我等若是能与于公子齐聚欢畅,倒也是一生乐事之至,但是前路阴雨绵绵,我等心负光明,亦会有朝夕之时”

    于尊点头,道:“你等确是把我于尊心中想道之言,说了出来,待这天下大局既定,我等皆和有缘人相聚之时,便是这天地通达之日”

    “哥哥说得极是,想必他们都在远方待我等罢”仲夏眯眼笑道。

    那煞风未见一丝消减,反倒是更盛了些,于尊提了提手中的源天刃,嘴角露出一丝淡漠的笑意。

    呼!

    一阵遮天蔽日的煞风,卷起地上的草木土石,向于尊等人涌来,那阴冷萧杀的风中,不时发出一阵阵剑啸,那茂密的剑雨,被煞风裹着,似能摧毁天地万物。

    四人脸上无一分惧意,于尊更是惬意至极,似迎接春日里温驯的暖阳一般逍遥快活。

    仲夏手中无物,站在于尊身畔的她,表情平静淡然,再观仙弦和柳雨然,亦是一脸坦然之色,这一路风风雨雨走过来,鬼神见得多了,倒也是见怪不怪了,便是驯些老怪玩玩,倒也是一件乐事。

    然而那剑雨中隐匿的却好似不是他们所想象的那般,一位白须白发的老者,身披一身黑袍,迈着平静地步伐从那片疾风骤雨中走出,他那一身黑袍,倒似是吸尽了山谷里的煞气,黑袍轻摆,那道道躲在暗处的阴影也随之摇曳了起来。

    于尊迈步上前,笑容款款道:“不知前辈乃是何方神圣?阻我等的路意欲如何?”

    那黑袍老者眯着眼,冷笑道:“你既入了我剑鬼的灵域,还问我要作何?”

    “哦?灵域?这天地之大,晚辈还真不知这世上还隐有灵域”于尊笑意渐浓郁道。

    “这世上的隐秘多得是,又怎是你这小辈所能勘透的?哼!莫要说些废话了,你手里的那柄刀,归我剑鬼了”剑鬼身影如风,腿疾如电,风驰电掣,消然不见。

    再显时,却已出现在于尊面前,他狂撩右腿,飞甩成风,嘴角的冷笑愈发的浓郁,眼底的贪婪也尽显无疑,就当他得意洋洋的以为就要踢中于尊的肚腹时,却怎料于尊微微地一转身,那飞腿倒似是一根木头漂浮在水面上,软绵绵地歇尽了力,却也不知眼前的这位少年使了何等术法。

    而少年再显时,却已离他咫尺之遥。

    砰!

    一声闷响,剑鬼口吐出一道黑色的淤血,自身则如一柄烂了镝锋的短箭,斜飞了出去。

    轰!

    随之一声巨响,百里之外的一座小山头,竟在那短短的一刻间,破碎了土石之屑。

第一百零二章 气死人

    剑鬼扒开覆在周身的土石,他的面色平静,脸上无一丝痛苦之色,方才那一击,倒似是为他挠了挠痒,“小儿,看来还是我剑鬼看走了眼,能手负如此秘宝的人,也定非凡俗之辈,接下来该我出招了!”

    仲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屑道:“切,老家伙,方才不就是你先出招的吗?”

    剑鬼皱了皱眉,怒道:“放肆!”,说罢,他手指在半空一划,一柄锈迹斑斑的铜剑出现在他的手畔,那铜剑来如风去似电,划过薄风,向着仲夏斩去。

    剑鬼原以为那剑定会劈中口齿伶俐的少女,可怎奈知那少女非但脸上未有一丝惧意,反倒是静默的站在那方,一脸安然地望着他,飞来的倒似并非一把剑,而是一片不起眼的鹅毛。

    就在那铜剑即将触及仲夏时,一道紫光嗖的一声从仲夏的袖中飙射了出来,确是一片细软的紫叶,那紫叶轻盈地从铜剑侧畔划过,而那铜剑一经接触紫叶,倒似是遇了神祗一般,剑身一个劲儿地颤抖哆嗦,只是空留了一地铜锈,再见时,那剑身竟也化为了一片腐朽,也确是古物的最终所归。

    剑鬼一脸惊骇,心道:“这是何方圣物?竟将我的剑宝毁的如此彻底”

    而就在这时,手扶铁琵琶的仙弦,亦动了,她的双指轻抚琴弦,那琴弦时绷时松,一阵阵清脆的清弦,却是将周围那乌压压的黑气给镇压了下来。

    剑鬼手扶额头,艰涩道:“这......这是......哪里来的邪律?”

    仲夏冷哼道:“邪律?你这邪人嘴中邪律确是我正道中人的圣律,今日你这阴星便陨灭在此地罢”

    “笑......笑话,我剑鬼活了数万载......又岂是你所能窥见蹊跷的?”剑鬼有些心有余悸地看着仲夏和仙弦,道。

    “死鸭子嘴硬说得就是你这种人罢!哥哥,勿要跟他嗦了”仲夏怒道。

    于尊淡笑道:“仲夏妹妹所言极是,我等的行程要紧,你若识相便自行离开罢,我于尊沾了一手的脏,却也极是厌恶与你动手,你若不识相的话,那我只能委屈一下我手中的这柄弯刃了”

    一抹冷笑渐渐地浮上了于尊的嘴角,那剑鬼却也是有些骨气,想必也定是些外泄的泄气支撑着这所谓的骨气罢,他口射一道黑血,那黑血覆在他的双手上,那削瘦干瘪的双手,竟化为了两道利爪,那利爪幽寒森冷,确是如两柄枯剑一般。

    “小儿,你莫要给自己撑场面了,我剑鬼历经世事,又怎会怕了你一个毛头小鬼,拿命来罢”说罢,剑鬼挥起双爪,疯狂地向于尊刺来,此刻看来这剑鬼也确是一只鬼了,只是他双手化为的利爪,确是辱没了剑的名声。

    那剑鬼虽言语犀利,但心底却虚的很,便是那身法,也滞拙了些。

    而这时,于尊手提源天刃,迎击而上,却也未见到使些复杂的术法,仅仅是一劈一砍,下一刻剑鬼那身黑袍已全然无了魂识,倒是留了一具无头尸体,伫在风中,砰的一声倒在地上,溅起了一片枯锈。

    “哥哥,若下次再遇到这等邪鬼野贼,就勿要跟他嗦了,痛快点岂不是更加的快哉?”仲夏一脸不屑地冷哼道。

    “仲夏妹妹所道极是,只是我料这剑阁中绝非剑鬼一人,因而才步步引诱他,但却也未引出那藏在深处的高人,难不成

    是于尊判断失误了?”于尊略有一丝苦涩道。

    柳雨然赞同道:“于公子所道之人,雨然却也感触到了,这剑阁方圆千里,群山万壑却非这小小的鬼邪所能镇住的,不如再向前深入些,如何?”

    仲夏转头面向仙弦,微微示意,道:“不知姐姐,有何看法?仲夏却也心生一丝奇异之感,倒似是前方有些莫名的力量在牵扯着仲夏”

    仙弦淡笑道:“妹妹,你可别忘了这队伍确是同仇敌忾的队伍,既然你等有如此考量,仙弦自是亦有此种触感”

    于尊哈哈一声大笑,道:“既如此,我们便向内里开进罢”

    这剑阁确是诡异的很,说是诡异倒也不是太过确切,或带着一丝神异的色彩,更为妥当。

    风雨飘摇的寒夜里,却鲜少阴冷之意,同仇敌忾的四人,静立于风雨中,眼中澄澈无比,一丝丝暖意滚滚融入这漫漫无边的黑夜中,倒也净涤了一缕缕污浊。

    剑阁愈是深入,众人眼边的物景,便愈发的稀奇古怪,崇山峻岭间,竟当真出现了一座座楼台阁宇,倒好似换了一个人间,那楼台阁宇离得远了些,确是看不清其面貌,离得稍近些,心底却又微微有一丝怯意,倒似是里面真隐匿了些谪仙神辈。

    于尊脸上未有一丝惧意,反倒带着些兴奋之色,淡笑道:“看来这楼台阁宇,便是高人的栖居之所了”

    仲夏亦一脸坦然,笑道:“哥哥,难不成你还想会一会那些神仙人物?”

    于尊嗤笑道:“何来的神仙人物,也不过是些凡胎罢了,我只是好奇这传说中的剑阁,何来的名声?”

    柳雨然笑道:“于公子乃是好胜心切,他为战而战,而非为人而战”

    仙弦亦点头,笑道:“与于公子相处的久了,我自身倒也多了些棱角,却也不知这些棱角过于锋利,会不会伤了人心”

    仲夏道:“仙弦姐姐这就见外了,我哥哥身上的棱角并非是伤人的棱角,而是为鬼怪奸邪准备的”

    于尊挥了挥手,豪声道:“你等说得都对,各有各的道理,不过眼下之势,确是伫在离你我最近的那方亭台,勿要言语了,随我一同观一观罢”

    三人点了点头,道:“自然是”

    那立于峰顶的亭台,建的倒也是素雅之至,琥珀的晶莹与金石的坚固以及碧玺的高贵,却非凡俗之脊所能媲美的。

    瓦砾烁着淡淡的壁色,高垒的墙垣坚固如铜,宽大的窗户覆着一层薄薄的琥珀,分外透亮的未来与过去宛如初见。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一声悲乎哀哉的叹调,从那高耸的亭台中幽幽荡出,一位身披白衣的青年人,手执一柄纸扇,踱着忧愁的步伐,推开门廊,幽幽步出。

    这青年人长得极是俊逸,那俊逸中阴柔偏多,阳刚略疏,倒似是一位貌美的闺中妇人,青年哀怨地瞥了一眼于尊,于尊嗤笑道:“你这大家闺秀,不守在深阁中,怎生愿意露头了”

    仲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这娘娘腔倒也是罕见,只是哥哥你一点面子不给人家,也未免太不将人家看在眼里”

    于尊哈哈一声朗笑,道:“这面子嘛,给是要给的,但他脸上的脂粉太多,即便是给了他面子,恐将难敷”

    “于公子这话,雨然倒是爱听,雨然眼拙

    ,敢问楼上的那位妹妹,姓甚名谁?”柳雨然眼中含笑,道。

    仲夏望着站在一旁忍俊不禁的仙弦,道:“仙弦姐姐别光顾着笑啊,要我说啊,你应为他奏一曲《空离别》,你瞧人家那一脸的哀怨,便是身为女儿身的仲夏见了,也想可怜一番呐”

    而站在阁楼上的青年,竖着梅花指,点了点于尊四人,道:“我说呐,你等偏是艳羡了我的美貌罢了,我晏新才懒得与你们这等俗人计较呢!”

    于尊手指碰了碰挂在腰上的源天刃,依旧一脸笑意,道:“我等确是俗人,你可否为我等让出你身居的这所大宅,到时候你若求于尊放你一条生路,于尊也定然同意,如何?”

    “切,你未免太过自重了罢!我一未伤及生灵,二未做些法外之事,你却要来收我性命,怕是上苍也不会护佑你这等凶人”青年人哀怨,叹道。

    于尊哈哈一声朗笑,道:“你这阴阳不定的角色,确是坏了人间大道,我于尊杀你便是替天行道,混淆阴阳之道的人,皆该死!”,他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血脉偾张的双臂,亦爬满了虬龙般的青筋。

    “嘁,你这蛮人,便是与我交手也是胜之不武!”那青年揉了揉指尖,埋怨道。

    于尊哈哈大笑一声,道:“怎生来个胜之不武?我起初便未想求胜,只心存为民锄奸之道,胜又何妨,败又如何?我于尊只图个心安”

    “既如此,便勿要怪我心狠手辣了”青年露出一丝冷笑,那脂粉涂抹的脸上,夹杂着几分奸佞之色,脸上残存的几分正色倒像是伪饰罢了,或者是起初那几分正色,便是虚无缥缈的,他又怎可得之?

    风愈吼,雨愈烈,人马嘶,霸江山!

    “晏新受死!”这时于尊还未等,却先有人动手了,确是一位身披青衣的道人。

    那道人身形削瘦,瘦肌薄面,却无一分宽厚之意,乃是上天的一位把头,磨尖了锋芒,力斩妖邪。

    道人技艺确是高强,他足迹杳无,那双铁靴,确是踏遍了江山,觅得妖邪,便以乙歼之。

    他身形忽闪,再显时,却已在那浑腔杂调的贼人身边,他忽的伸出右手,确是冷冽干脆至极,提起那贼人的脖颈,向那亭台甩去。

    轰!

    一声巨响,那亭台倒也是脆弱,竟被那贼人撞得稀里哗啦,那废墟倒也为那贼人立了一处坟茔。

    于尊悠悠叹道:“真是损了一处风水宝地,这道长倒也是位性情冷漠之人”

    怎料到,那贼人贼心不死,竟又硬生生地推开那堆粪土,爬将起来。

    道人冷哼道:“我殷天绝确是未看走眼,你果然已魔心深中,受死罢!”

    道人举起手指,引天雷以动起罚。

    轰!

    一道霹雳从天而降,那霹雳确是扎实的很,粗壮的雷干,犹如一条金龙,吼着!舞着!战着!

    锵!

    那霹雳降在那贼人的头顶,这次倒也不嗦,贼人化为一缕黑烟,欲逃脱,却怎奈得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又是一道天雷。

    轰!

    那黑烟登时无所遁形,最终化为了一团白气,融入到天地之间,也算是回归正道。

    这道人来得快,去的也快!转瞬间,便已杳然不见,确是一位了不得的道家高手。

第一百零三章 破袍子

    仲夏拉了拉于尊的袖口,悠悠道:“哥哥,你缘何不亲自将那晏新手刃,难不成你还怕了他了?”

    于尊淡笑道:“这晏新乃是阴阳混淆之辈,单单杀了他,确是不够的,我等还是期待未来罢!待我于尊瞧他一瞧,还有何妖魔鬼感胆敢出来混世”

    柳雨然脸上挂着几分笑意,道:“像于公子这般正道中流,确是不多了,不过这天下,虽少了像于公子这般刚淳之辈,却也是良莠皆有,参差不齐,我等只需静待未来便可”

    于尊眼中略有一丝欣赏,但言中却道:“静是静,动是动,这静中生动,却莫要在动中候静,该静则静,动则动,未来嘛!不是还未来嘛!”

    经这一历,这平淡的日子,倒似又要掀起些风浪了,都说剑阁峥嵘而崔巍,可那依山而建的小楼木阁,却犹如生在了那方,委实坚固的紧。

    琳琅满目的木阁,确是这一处,那一所,倒似无法穷尽一般,于尊面带笑意望着那犹如星辰般坠落在山头上的木阁,大喝道:“妖魔鬼怪,显形来!”

    这大吼确是浩瀚至极,犹如一**骇浪,席卷了整片横山纵壑。因这声大吼,这江山在那一刻都似震颤了三分,一些羸弱的木阁,竟因那声大吼,纷纷崩塌了。

    一片片轰隆巨响,在群山万壑间回荡着,仲夏笑嘻嘻地望着那片片化为碎屑的木阁,回头望向仙弦和柳雨然,道:“姐姐,哥哥的武道又提升了诶”

    柳雨然笑道:“这哪是什么武道啊,这分明是天地间的浩然正气”

    仲夏撇嘴道:“切,才不是呢,唯有贯穿自身,才会与天地共融,哥哥这乃是突破了”

    仙弦点头道:“确是如此,于公子的武道,较与他初见时,确是增进了许多”

    而就在这时,那剩余的几座看似坚固却亦如风中残烛的石楼,突地跃出两个人影,却是一男一女,这男人足有五十六七岁,这女子看似倒是青葱年华,男子与女子相依而战,女子将手勾在男子的脖颈上,妖艳的眼神里,尽是些魅惑之色,男子看似道貌岸然,脸上却隐有一丝邪相。

    于尊笑吟吟道:“未曾料到,这剑阁内,竟隐着这么些豺狼虎豹,貂狐褴褛”

    那女子一闻,脸上登时露出了几分魅色,轻喘道:“哟,这是哪家的公子哥啊,人家好生生的与我家男人在这方过日子,你缘何要吵嚷人家嘛!”

    于尊笑道:“是吗?你这粉红骷髅,倒也生的有几分人间姿色,想必食了不少人的精血罢!”

    这时那男子喝道:“放肆,你这龟孙,口出狂言,简直有辱天道,看我洋岗灭了你这畜类”

    说罢,那男子身如鬼魅,登时消了踪迹,再显时,却已在于尊的身畔,他举起一柄斜刃,无声无息地劈向于尊。

    男子脸上渐多了几分诡笑,然而当他回悟过来时,这天地间哪还有于尊的形神。

    “怎么回事?那泼皮去哪了?”男子慌张地回头望去,却仅见那妖媚的女子,微张着小口,一脸惊骇地指着男子的身后。

    男子方要回头时,一柄圆月弯刀,却已劈至了眼前,这时再想要退步已晚了,钢刃饮血,尽是些炽烈至极的消减。

    那一刻,这没落的群山万壑间,倒似又涌动出了一分生机,那些枯朽的林木,却也在那一刻,萌发出了几片新芽,厚重的泥土间,被一片片绿意,镶嵌的柔软而细腻,却已非初见时那般坚硬如铁

    ,冷漠如荒。

    然而这一切远未结束,那被削去头颅的男子,却未倒塌下去,他眼中生机再显,那颗被削在地上的头颅,竟又完好无损地挂在了脖子上,只是他脸上的血色,较之之前,却又苍白了几分。

    于尊笑道:“你这贼耍的蟑螂,倒是显了原型,怎地?还需我斩你几次?”

    那男子嘿嘿一声邪笑,幽幽道:“难不成你想施舍于我几时性命?”

    于尊朗笑道:“施舍?我于尊生的贫瘠,倒也无些施舍之物于你,更别提及这性命了,你若想活命,不如问问老天,它许不许你”

    “可笑,你竟还信这鬼老天,我若信了这鬼老天,怕是活不到今日了,我命由我不由天!”那满脸邪相的老儿,挥起手中的斜刃,疯狂地向于尊劈去,这一次却非方才那般蹙急如风了,随着老儿手中的斜刃劈出,一缕缕幽冥间的鬼气,竟自他的手中抖落了出来。

    这鬼气阴寒至极,那些方要复苏的芽子,沾染上这鬼气之后,又纷纷枯萎了,这片山岭倒似又断生了希望般。

    这鬼气确是极为浩荡,疯狂的阴风,化为了千万鬼兵厉马,倒似在那墟中诡异的黑白棋盘上所见的那般,因这鬼气,亦让于尊想起了木子和小小,却也不知因些何故,木子和小小的面容,竟在眼前,渐渐地清晰了起来。

    于尊晃了晃神,他眼前的千万鬼兵厉马,竟似小小和木子引来的,他心底反诘道:“这究竟是何般?难道木子和小小他们......”,他极不情愿接受这份现实,然而他却又不得不正视眼前的问题。

    他非是怕了这些鬼兵,心底确是有几分忧痛,因他此前是那般的执信他的伙伴,可回神一想,却又叹了口气,笑道:“他们何时与我作伴过,倒是琪儿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墟中”

    他拔出插在地上的圆月弯刀,悄无声息地融入到那片阴气中,令那老儿忧惧的是,这一脸浩然之气的少年,自入了那片阴气后,如此厚重的阴气,竟纷纷给他让路,倒似是畏惧他般。

    再细些看时,却哑然发觉,那鬼气一近少年身,竟化为了一缕缕清气,这清气乃是天地间浩然正气,确是令那鬼老儿忌惮不已。

    再见他一挥刀,方才那些鬼兵厉马,仅在他挥刀的片刻间,消绝了大半,他们未化为飞灰,未化为飘尘,却最终融为了清气,与这天地共生生机。

    因这鬼气的消减,那老儿瘦削枯槁的身体,倒似恢复了几分生机,枯瘦的双颊,亦渐渐多了几分血肉,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老儿,竟生得了一副俊逸的青年之貌。

    于尊脸上渐渐多了几分淡笑,悠然道:“前辈可是做了一场好梦,不过却苦了这群山万壑间的生灵啊”

    这时,那俊逸的青年脸上却渐渐多了几行清泪,他忽的回头望向那倚在石楼边的鬼魅女子,大喝道:“妖精,受死!”

    他方要举刀劈向女子,于尊身如闪电般,乍得出现在男子面前,用手抵过斜刃,叹道:“前辈,你这刀并非寻常之刀,你斩灭不了她,你在这待着,于尊只需一刀,便可让她知这人间何为正道”

    那妖媚的女子,撩起长裙,方要袒胸露乳,以泄姿欲,然而却未等她解开衣襟,于尊的弯刀已至女子的眼前,于尊的作法,确是令人想象不到,他竟用那柄弯刀,直直的将女子的衣襟挑开。

    仲夏皱眉道:“哥哥,这是在作甚?难道是被那妖女蛊惑了?”

    “哥哥,待我去救你”仲夏方要拔身,柳雨然却按住了她的肩头,笑道:“妹妹,何不待些片刻,看清楚些?”

    仅仅过了一瞬,仲夏略皱的双眉,却已然舒展开,欢喜道:“原来如此,哥哥果然高明!”

    再见于尊,在他举起弯刃将女子衣袍挑开的瞬间,一缕缕乌气登时化为了青烟,而女子的身躯,竟是那缕缕乌气化成的形状,倒是女子披着的衣袍,依旧完好无损的被于尊挑在了刀锋上。

    这衣袍随风而动,确是自然至极,于尊眯着眼,悠悠道:“这衣冠冢,倒是生的一副道貌,不过你再化形,也始终是一件衣服罢了,而我于尊手中的这柄源天刃,却也是实打实的源天刃”

    他笑着将那手中的源天刃,轻轻向上一撩,而那衣袍,亦飘在半空,源天刃坠落下来,恰巧划破了那件袍子,这袍子一破,变成了破袍子,破袍子不仅女子不喜欢,便是位汉子,却也懒得瞧一眼,因而这袍子一破,便无了之前的法力了。

    于尊拍了拍双手,笑道:“前辈,你看它乃是一件破袍子”

    那容颜俊逸的青年,叹道:“我虽修道法,却依旧被这大千世界的魅惑,遮住了双眼,倒是你小兄弟清明的很啊”

    于尊笑道:“前辈倒也不必自责,这人既为人,便有些**,这**压抑的太久不好会积,偶尔释放一下倒也不错,久积而疏嘛!”

    青年摇了摇头,道:“小兄弟莫要慰我,我也不过是凡夫俗子罢了,修道之人何有**一字,我既占了欲字,便与这刚正之道无关了,虽如此,但今日以折剑为誓,我当入人世,于浑浊中寻清明,于泥淤间濯青莲,待归来,才有资格与小兄弟论道,小兄弟保重”

    青年一指断剑,心间信念确是刚强的很,只是却错了这万恶为首的淫字,世人当以此为戒。

    于尊叹道:“这位前辈不巧入了这欲门,只是能及时醒悟,却也还有些更正的机缘,我等继续往前罢,勿要误了大事”

    仲夏嬉笑眉开道:“哥哥,方才我还以为你亦入了魔道呢,还好你的心性刚正不屈,不然我等岂非皆要被这魔道蛊惑?”

    于尊淡笑道:“仲夏妹妹言重了,于尊也不过是凡夫而已,却也非脱胎成了神人,既于人世,便唯有正颜而示之,吾道不妄,无奸不恶”

    仙弦笑道:“于公子确是一位刚正不阿的豪雄之辈,未来深重,仙弦以目视之”

    柳雨然亦道:“我亦与仙弦姐姐着此类见”

    于尊哈哈大笑道:“我与你等姊妹为友却也是缘分一场,如今闻你等之言,心底确是宽慰不少,道远且长,路漫漫其修远兮,望我等上下而求索”

    日蚀月尽,这岁月却也未有个尽头,只觉那天光熹微初,出现了一些亮光,那幽暗的黑夜,渐渐地消逝了,而光华四射的白昼,却又悄然莅临,闻那光辉处叮咚的泉吟,众人眼角也渐渐多了一丝喜色。

    于尊提着源天刃,在前方引路,仲夏、仙弦和柳雨然等人依次跟在于尊后头,仲夏欢喜道:“哥哥,你看那山口的下风处,却有一眼泉水。

    众人皆向仲夏指着的方向望去,却有一处清泉,咕咕的喷薄着些清澈泉水,这清泉隐在深山,若是无些机缘,想必无人能识得它,这清泉却也是古怪,这朦朦胧胧的黑幕,还未完全被那光照破开,这喷薄而出的泉水,倒似带着些许微光,将周围的一切映照的通透亮澈。

第一百零四章 会友人

    距离清泉不远处,乃是一座木质的小屋,这小屋较之前众人所见的那些琉璃阁、朱石屋又或琥珀宇观感确是逊色了不少,但这小屋却给人一股熟悉而温暖的感觉,是初见却恍若初见,着实怪异的紧。

    于尊眼角处渐多了一丝笑意,随之哈哈一声大笑,道:“走!随我去会会友人”

    仲夏疑惑地望着于尊,悠悠道:“哥哥,你?什么意思”

    于尊淡笑道:“随我去了,便知了,你应是见过他的”

    “哦?还有这等巧事?”仲夏半信半疑的跟着于尊向山脚下走去。

    天渐亮,草木焕发生机,淡蓝色的天空上,飘着几片洁白的云朵,初晨时的朝阳,清新略带一丝淡淡的暖意,万事万物皆从梦中醒来,那树上的鸟雀欢声笑语,鸣翠不歇,那河里的游鱼,摆动着尾巴,欢畅地亲吻着青石与水草。

    即便这天地间业已嘈杂起来,那叮咚的泉声,却依旧那般清澈干脆,不容世间陈杂的一丝沾染,那泉声流入了心涧,之后又由心涧流向四肢百骸,确是令人心底畅达不少。

    这时,那栋木质小屋有了些动静,青擎树制成的木门,发出了几声绵软的咯吱声,一位身披青袍的男子,笑吟吟地从屋中走出,一抬头目光便对上了站在山坡上的于尊。

    仲夏捂着唇,惊道:“你,你是那个月国的......月国的......”

    “谢天”青年言笑晏晏道。

    “对,就是你,当时我记得你曾带我等去寻女王姐姐来着”仲夏眼神一亮,利落道。

    “可是,哥哥,你怎生知晓他在这里?还有,你在这里作甚?女王姐姐她怎么样了?还有闵梦妹妹和寒公子的婚事准备的如何了?”仲夏激动地像连珠炮似的,不停发问着。

    谢天笑呵呵道:“都好,都好,你等且随我来木宇内喝几杯淡茶,待会我去溪中捕些鱼儿,吃些饭食,饱腹了那才痛快呢!”

    仲夏拉住谢天的衣襟,执拗道:“你先回答我嘛!”

    于尊淡笑着摇了摇头,道:“仲夏妹妹,这几天我等一直在赶路,确是疲惫不堪,你何不听从谢兄弟的话,待我等食了些餐食后,再谈也来得及?”

    仲夏嘟着嘴,不情愿道:“好罢!哥哥你既如此说,那仲夏便听你的”,说罢便松开了谢天的衣襟,红通通的小脸上,落了些失望颜色,倒也是十分的可爱。

    柳雨然和仙弦笑吟吟地拉了拉仲夏的胳膊,道:“妹妹,于公子既说要留下吃饭,想必谢公子的手艺也定是非凡,我等倒有些期待了呢!”

    方才还嘟着嘴,生闷气的仲夏,一闻柳雨然和仙弦的话,登时精神一震,转头望向于尊,道:“哥哥,是如此吗?”

    于尊淡笑着点了点头,道:“应是如此,我等悉听尊罢!谢兄弟劳烦了!”

    半个时辰后,石锅里的溪鱼便闷熟了,仙弦和柳雨然持着石碗在给众人舀汤夹鱼,而仲夏则一直在那木宇内倒弄着些稀奇古怪的玩物。

    而于尊则立于木宇外,凝视着木宇上的门牌,那门牌上写着三个狂放不羁的墨字《静书庵》。

    他从方才便一直立于那方,望着“静书庵”,愈是暇观,心底的意味便愈浓,这三个墨字,却比他见过的任何书画都要纵情肆意

    的很。

    柳雨然淡笑道:“于公子,这饭你是吃还是不吃了?”

    于尊回过神,哈哈一声大笑,道:“自是吃得,自是吃得”

    仙弦轻轻拍了拍仲夏的臂膀,叹道:“仲夏妹妹,你怎和于公子一个性子,是时候吃饭了,不然待会儿菜要凉了”

    仲夏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竹简,道:“好啦,好啦,姐姐,你唤我一次便可,仲夏又不是些愚辈痴儿”

    仙弦揉了揉仲夏的额头,故作生气状,道:“你还把我当姐姐吗?姐姐管教妹妹,又如何?你既不情愿,那姐姐以后自由你的性子了”

    仲夏吐了吐舌,嬉笑道:“我知姐姐并未生气,仲夏记得姐姐的心意了,待会姐姐定要多食些鱼肉,仲夏的那份也给姐姐”

    仙弦轻笑道:“你这小鬼头,倒是会说些动听的话来哄姐姐,快去罢!与你哥哥一同品尝一下谢公子的手艺”

    谢天端上一盘盘煮好的菜食,这菜食虽味道清淡,实则美妙无穷,如若苦茶回甘,如若酸梅生津,确是人间难得。

    仲夏执着筷子戳戳这里,动动那里,喜不自禁,最后拍拍肚腹,大呼一声:“好撑啊,哥哥的朋友,手艺果然是一绝啊,如若哥哥的朋友也随我等同赴前朝,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于尊淡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这小丫头,倒也容易收买,这几盘佳肴就让你迷迷糊糊了,至时如何跟我同赴天涯”

    仲夏呲着牙笑道:“哥哥,我才不陪你同赴天涯呢,待琪儿姐姐复活了,我便去寻我的幸福了”

    仲夏方一说完,就已觉口误,她捂嘴满脸惭愧地看着于尊,轻声试探道:“哥哥,我方才不是故意提起琪儿姐姐的,你......还好吧......”

    于尊反笑道:“如何不好?我于尊又不是看不透事的人,即便你不提我心底也始终挂念着琪儿,琪儿每天都会出现在我的梦里,而我对她的思念,亦是每天如此”

    “可......哥哥,你不难过了吗?”仲夏小心翼翼道。

    于尊哈哈一声大笑,道:“怎会不难过,怎会不伤心,她乃是我此生最爱之人,你教我如何不难过,如何不伤心,只是好在我的心已足够坚强了,这点伤痛却也奈何不得我,仲夏妹妹,你不必太过上心,于尊的心病,于尊自会医好的”

    其实即便于尊不说,仲夏也明白,于尊这块心病,唯有他所道的琪儿才能为他愈好,可这前路茫茫,愈走愈是看得不清晰了。

    仲夏眼中略有一丝忧愁,她怔怔地望着那个豪放不羁的少年,她心知少年虽露出那般爽朗的笑声,其心实则如削。

    却也不知从何时起,她身边的那个少年,已然不知不觉成长成为一棵苍天大树,起先她只是仰望他,后来她努力地抬高脖颈,可他越长越高,突破了云层,试图接近荒宇,于是她再也看不清了,看不清他究竟是长了何般面貌,看不清那云雾朦胧中,他那依稀的笑容。

    佳肴渐尽,那堆叠的石盘未残留粒米,那捕来的鱼儿空剩几条鱼骨,谢天将那鱼骨埋入土中,叹道:“鱼儿啊,鱼儿,我亦不想杀你,可若无了你,今日便要缺了几盘佳肴了,于兄乃是救世治人,望你死得安息,勿要怪罪我等啊”

    于尊静静地望着谢

    天,深邃的眸中,渐多了一丝明悟,他道:“谢兄,你说得确是不错,这鱼儿虽牺牲了自身,但我等斩妖除魔,修道正途,却也是为了天下苍生,这鱼儿虽小,价值却可成天地,死得其所,死得其所啊”

    谢天笑道:“我却未看错于兄,果然是明事理之人啊,我等在静书庵食了一顿鱼肉稀肴,却也不枉头顶上静书这两个大字,我谢天有个不情之请,望于兄思量思量”

    “哦?你说便是,不必拘泥”于尊痛快道。

    谢天哈哈一声大笑,道:“倒也非些繁复之事,谢某想与于兄结伴闯一闯这天涯海角”

    “原是如此,谢兄若想随于尊同走一遭,于尊自是荣幸之至,只是令于尊不解的是,谢兄你怎会突地出现在此地?”于尊深邃的眸光中,渐多了一丝清明,笑颜道。

    谢天仰头大笑道:“于兄,你心底自知又何必问我?”

    这时仲夏凑过来了,她凝眸望了望于尊,又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谢天,大叫道:“哎呀,你们两人勿要打些哑谜了,说痛快些不是更好嘛!”

    于尊晃了晃手指,悠悠道:“不可,不可,这话不能说尽了,水不能端满了,既然谢兄已经肯定了于尊心底所想,于尊倒也不想多问了”

    仲夏气哼哼道:“哼!哥哥,你竟然连仲夏也不相信了,以后我再也不理你了”

    于尊仰天一声大笑,道:“仲夏妹妹何急?说不定明日早上你就知晓原因了”

    “哼!哥哥,我不想理你了,我去木宇里玩了”仲夏噘着嘴,气嘟嘟道。

    见此状,众人皆是哈哈一声大笑,仙弦用手拉了拉仲夏的衣袖道:“姐姐却也好奇你在玩些甚,不如带姐姐同探妙味如何?”

    仲夏神秘兮兮道:“姐姐当真想与仲夏探讨探讨?”

    仙弦笑道:“自然是,难道还有假?”

    仲夏眯着眼,狡黠道:“姐姐不一定会懂哦!”

    “哦?到底是些甚么隐秘,竟被妹妹说得如此深奥难懂?”仙弦笑着望向谢天,却见谢天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若是仲夏小姑娘,真能悟透其间,谢天当是佩服之至”

    仲夏嬉笑道:“那你现在便可以佩服之至了!”

    “哦?难不成那玉简中的隐秘......”谢天有些吃惊地看着仲夏,道。

    仲夏笑道:“那玉简承启的乃是天地之道,这世间除了我仲夏无人能悟透那玉简所言”

    说罢,又补充道:“便是哥哥看了,也勿要知晓其中的隐秘”

    于尊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道:“我于尊乃是凡夫俗子,这天地之道当是有机缘者以视之,看来这机缘却由你这小丫头取得了”

    仲夏撇了撇嘴,做了个鬼脸,道:“哥哥,你才大我几岁嘛,人家在你嘴中,怎就成了小丫头了,明明你也是个小鬼头”

    于尊听后,哈哈一声大笑,笑过之后,内心却不觉多了一丝怅然和悲郁。

    他仰头望着苍天,眼前似又出现了那位美貌与智慧并肩的少女,他似又听到少女那一声声清脆爽朗的笑声,那笑声伴在他的耳边,久久不绝......

    仲夏从木宇内拿出一沓玉简,摆在地上,对着仙弦道:“姐姐,你看!世间奥妙尽皆在这些玉简中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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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古圣皇介绍:
往事越万年,古语新禅,情为何物。
本故事描述了少年英雄于尊与仙女雪琪儿的一段刻骨铭心的生死恋。
太古圣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太古圣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太古圣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