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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砚秋实     太古圣皇txt下载     太古圣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五章 危局

    闵梦冷哼了一声,却被谢天硬拉着上了马车,华相抚了抚长须,哈哈一声大笑,道:“都是些孩子脾气,都是些孩子脾气啊”

    仲夏与仙弦乘坐马车,风弦与于尊同骑马匹,千里之外便是月国都城汉湘城,因马车车速较慢,因此此番去汉湘城,却也要走上三天三夜,仲夏与仙弦称作的车厢里,肉食佳酿应有尽有,原本气嘟嘟的仲夏,此刻嘴里塞着几片肉干,却也不见了方才的那分气恼。

    仙弦怀中抱着一把铁琵琶,轻轻地擦拭着,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哀愁。

    而骑马的于尊和风弦,手中更是一人拎着一壶酒,一人提着一条野猪蹄,潇洒豪放,好不自在。

    谢天忧心忡忡,哀叹道:“于兄,可听闻了澈池国与北皇国开战之事?”

    于尊颜色一怔,道:“确听说了”

    “北皇国势大,身后更有江湖中的一些名门大派做倚仗,此次大战,恐将波及到月国”谢天抬头望向长天,那天上孤月一盏,却是相当的寂寥孤冷了。

    于尊烁动的眸间,略带一丝冷意,那冷意中隐含着一层萧杀之意,幽幽道:“我身边已有数人,因北皇国而死,我于尊与北皇国之仇不共戴天”

    “哎,于兄,其实有时候我挺佩服如你这般恩怨分明血气方刚之人,可能做到你这一步,付出的痛苦也绝非世俗中人,所能承受的”谢天长叹道。

    于尊眼神渐渐晦暗了些许,阒寂的夜里,萧萧的冷风中,他又想起了她,却也不知这一生,还会不会有机会再见到她。

    车轱辘倾轧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发出一声声咯吱咯吱的钝响,马蹄踩在草叶上,流淌出一声声汁液四溅的轻跫。

    已至深夜,手持利刃的兵士,都颇为的困乏了,沉重的眼皮,似随时都会因疲倦而重重阖上,车厢里身披华袍的中年人,手持一卷古书,倚在枯黄的烛光下,静静地品阅着,他时而皱眉,时而怒喝,时而又喜笑颜开,昏黄的烛火,洇出窗纸,静静地悬在黑暗中。

    而他身后的两架马车里,情景却又是另一番了,身披青罗的少女,鼓着腮气哼哼的从侍女手中的托盘里,取走一颗糕点,填入口中,咬牙切齿的自语道:“竟敢违逆本公主,待见了母后,我一定要让你好看”,说罢,便又取了一颗糕点,愤懑的塞进嘴里。

    侍女低声道:“公主,你不能再吃了”,少女冷哼了一声,道:“你管得着吗?”,车厢的一侧,却已罗列着四五个空空的糕点盘。

    另一架马车里,一位天真的少女,倚在车厢的靠枕上,已沉沉睡去,她不时地打着几声轻轻的酣声,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似梦里有些许甜蜜事。

    而少女的对面,则端坐着一位颇为冷艳的女子,女子怀中抱着一把铁琵琶,她轻轻地用手抚摸着琴身,眼中却始终流露一丝淡淡的哀愁,她抬眼望向车窗外,忧愁的眸间,似敷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夜色凉如水,灯火意阑珊,就在兵士的眼眸,将要阖上时,几声闷响,乍得刺穿了兵士的胸膛,数股血箭从兵士的胸膛喷了出去。

    困顿的兵士,脸上被溅了一摊滑腻的液体,他用手轻轻触了触脸,一股腥甜的气味,让他心神一滞,随即大喊道:“刺客,有刺客”

    谢天颜色一滞,率先冲向公主的马

    车前,于尊淡淡的瞥向深暗的丛林,他低声嘱托风弦道:“务必护住仲夏”,随即身体如风一般飙射了出去。

    他眼前的那条身影,似鬼火般悠悠荡荡的在林间飘摇,每次在即将及近他时,却又被硬生生的甩开十余丈,如此反反复复十几次,却已过了半个时辰,他却始终捕捉不到那条身影。

    而就在这时,他的身后,隐约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他低叹了一声,“不好,是调虎离山”,待他返回到原地时,却发现闵梦正跪在地上,而她的一条腿上,却插着一把闪着森寒冷光的短刃。

    仆从们手里提着药箱,尽力将血止住,谢天正欲要将短刃拔出时,于尊轻喝一声:“勿要动那把刀子,那刀身上有剧毒”

    闻于尊如此说,华相和谢天,心底皆是一暗,华相焦急的来回踱步,谢天紧锁着眉头,问道:“于兄,那现在我等该如何是好?”

    于尊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只能找出袭击公主的元凶了”

    “可等找到那元凶,公主的性命,岂不是......”谢天没敢继续说下去,就在几人焦头烂额时,仲夏皱着眉头,弯腰探视着已有些精神恍惚的闵梦,摇了摇头道:“她所中的毒乃是毒龙的涎液所炼,世间无解”

    华相皱眉道:“你当真?小姑娘,话可不能乱说的”

    “我敢以性命担保,我所言非虚”仲夏肯定道。

    “那公主殿下,岂非只能等死了?”谢天眼中蒙上了一层晦暗之色。

    “倒也并非无解救之法,我暂时可保她的性命,只是后续所要施展的手段,却有些麻烦”仲夏皱眉道。

    “若是能救殿下的性命,无论什么条件,你都可以提出来,相信圣上也定会允诺”华相一扫脸上的忧色,语气坚定道。

    仲夏点了点头,从储物空间掏出一堆草药,道:“你要记住你这句话,话可不能乱说的”

    华相毅然道:“本相说过的话,自不会反悔,大不了本相一命相抵”

    “可能比你的命,还要贵重”仲夏露齿一笑,道。

    过了不多时,原本已有些恍惚的闵梦,神智渐渐恢复了些,她闷哼着,咿咿呀呀的喊痛,原本白皙的玉容上,此刻却业已变得略有些青紫。

    于尊皱了皱眉,看向华相和谢天,道:“若是以马匹的速度,待赶到汉湘城时,怕是什么都晚了,你们在此地等我片刻,我且去降一头妖兽”

    风弦拉住于尊,道:“于兄弟你武道高强,未免再生些事端,你还是在此护住大家吧,这些小事我去即可”

    于尊犹疑了片刻,点头道:“好!风大哥,那就拜托你了”

    过了三刻,风弦驭着一头吞古兽,从高天落了下来,谢天抱着闵梦,率先登上兽背,华相于尊等人相继攀上妖兽的背部,风弦一拍吞古兽的前额,巨大的凶兽,携着**之势,向远处一步步的踱去。

    期间,闵梦多次醒来,又再次昏睡过去,仲夏反复将药草换了十余次,闵梦腿上的黑紫的刀口,也渐渐褪了几分毒色。

    三个时辰后,一座占地数十万顷的巨城出现在众人眼前,华相抽出腰间的相令,命守城将士,速速将公主受伤之事,禀告给圣上,随即坐着吞古兽,直奔皇宫而去。

    皇城脚下,分外肃重,千里城墙上,到处都

    是一些身披重铠的护卫,在四处巡逻着,沸腾的街巷间,车水马龙,好不热闹,正所谓:“坊间无盗徒,市井无恶人”,一页页七彩的幡布,飘摇在林林总总的大小店铺间,声声小贩的叫卖,夹杂着熙攘的议价声,反衬出皇城的繁华热闹。

    一座座恢弘的府衙,若星盘般,陈列在城池的四面八方,在城池的正中央,一片占地数千顷的宫阙,烁着一簇簇刺目的流金,如一块璀璨的宝石,镶嵌在这个国度最核心的位置。

    华相伫在吞古兽的前额上,手持相令,高喝道:“公主性命垂危,快去速速禀告圣上”

    一座恢弘的寝宫前,数百名大臣侍卫,分列在寝宫前的一座白玉广场上,一位身披龙袍的雍容女子,站在群臣中央,满面忧色的望向高空。

    谢天抱着闵梦,从吞古兽上走下,一群太医当即围了上去,谢天和华相跪在地上,齐声道:“微臣未护公主殿下周全,罪该万死,望圣上降罪”

    月皇轻轻地抬了抬手臂,将谢天和华相扶了起来,道:“你等无罪,先行退下吧”

    “圣上,老臣还不能离去,那位姑娘说,她有法子可以医治殿下”华相眼含深意的瞥向仲夏道。

    这时,跪在地上诊病的太医们,皆面露痛苦之色,道:“回禀圣上,公主殿下中的毒,我等从未闻过,还需细细斟酌,才敢着手医治”

    仲夏冷哼道:“等你们斟酌完了,你们的公主殿下,命怕是也就没了”

    “大胆,公主乃是天骄之躯,岂容你随意污秽,来人将她拿下”一位大臣蹙眉冷哼道。

    月皇慧眸一冷,怒斥道:“明相,我是不是该让位于你?”

    那明相身躯一颤,跪倒在地,磕头道:“老臣不敢,陛下赎罪”

    “你们之中,若谁能保证医得好公主,我便听从明相所言,斩了那女孩儿”月皇冰冷的扫视着群臣,眼中杀伐之意尽显。

    仲夏撇了撇嘴,冲跪在地上的明相,做了个鬼脸,轻语道:“哼,活该”,明相气的浑身发抖,却也奈何不了仲夏,而站在一旁的于尊,却始终冷眼看着这一切。

    月皇看着躺在病榻上咿呀痛苦的闵梦,脸上多了一丝哀伤之色,她命人将闵梦抬入宫中,之后邀于尊等人,去了宫中的一处观景台。

    方才还略带忧色的月皇,此时业已恢复了平静之色,她看向于尊,面带一丝欣赏之色,道:“想必你就是那位英雄少年于尊吧”

    于尊点了点头,不卑不亢道:“陛下,正是庶民”

    月皇又垂眉望向仲夏,面色和缓道:“小姑娘,你当真能医好闵公主的伤病?”

    仲夏肯定的点了点头,道:“陛下,小女敢以性命作保,公主的病,小女能医好”

    月皇点了点头,道:“你若能医好闵公主,无论你提什么条件,本宫都允你”

    仲夏眼前一亮,道:“陛下当真?”

    月皇笑着点了点头,道:“当真”

    仲夏又蹙眉道:“不过闵公主所中剧毒,却非寻常手段,能医得好,条件嘛,稍微有点苛刻”

    月皇拂了拂长袖,豪言道:“只要能医得好闵公主,便是上天揽月,本宫亦能帮你做到”

    仲夏摆了摆手,吐了吐香舌道:“陛下,言重了,比那个要稍微容易一点”

第七十六章 小馋虫的女皇姐姐

    坐在一旁侧耳倾听两人交谈的众大臣,脸上皆露出了一丝笑意,心道:“这小姑娘,如此天真可爱,却也甚是喜人”

    这时,一夜未进餐食的仲夏,肚子突地咕噜叫了一声,月皇面带笑意的看着一脸尴尬的仲夏,挥手道:“众爱卿,今日便一同随本宫用膳吧”

    明相面色森寒,扫了一眼仲夏,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于尊立于仲夏身侧,清澈的瞳仁间,似明晰此刻一切利弊,席间月皇左右两边各特设了一席,分列着于尊与仲夏,如此待遇,已示月皇最高的诚意。

    仲夏伸出香舌舔了舔双唇,意犹未尽的拍了拍肚腹,满足道:“太好吃了,这是我从小到大吃过的最好的食物了”

    于尊轻轻的拍了拍她的额头,玩笑道:“小馋虫,快去给公主看病吧”

    仲夏嘟着嘴,不满道:“我既敢保证能医好闵公主,自然不在于早晚,哥哥,你心未免也太狠了,仲夏可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好吃的”

    月皇抿着嘴,眼中含笑道:“小姑娘,你想在皇宫住多久便住多久,想吃甚么,只要吩咐御膳房做便可”

    “真的吗?女皇姐姐,此话当真?”因为太过兴奋,一个女皇姐姐脱口而出,群臣皆一脸惊意,望着这个名为仲夏的野孩儿。

    明相一拍桌案,怒喝道:“大胆!陛下岂是你能随意称谓的?来人,还不速速将这庶女拖下去?“。

    华相皱了皱眉,垂着眼睑,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明相道:“明相,陛下还未发话呢”

    明相正欲回话,月皇拍了一下桌案,道:“够了,本宫与你等来此是为用膳,并非是议政”

    明相冷冷的瞥了一眼仲夏,坐回到桌案前,月皇一脸慈意的看着仲夏,柔声道:“今后你便喊我女皇姐姐罢!这么多年来,世人皆知本宫乃是当朝陛下,却不知本宫亦是一位春华不再的女儿,你那一声女皇姐姐,喊得本宫甚是开心”

    仲夏吐了吐香舌,调皮道:“仲夏谢过女皇姐姐了”

    月皇爱怜的抚了抚仲夏的额头,轻声道:“仲夏小姑娘,既已填饱了肚腹,就替本宫解了心中忧愁罢”

    又转而对于尊道:“小兄弟,不知这顿饭,吃得可还满意?”

    于尊淡然一笑,道:“陛下对仲夏妹妹关怀备至,即便让于尊吃些粗茶淡饭,于尊心底亦如食了珍馐琼酿般欢欣”

    月皇点了点头,和善的笑道:“满意便好”,又挥手指向群臣道:“若在列之臣,寻你麻烦,告知本宫便可,本宫决计严惩不贷”,明相心底一怔,冷寂的眸中,烁过一丝阴冷的厉芒。

    “臣下们决计会严于律己,臣下们亦会命家眷仆从们,遵守纪法,免生事端”众大臣跪拜在地上,齐声道。

    月皇淡漠道:“众爱卿平身吧,今日不上早朝了,你们且先行退去罢”

    月皇虽为当今圣上,自身武道修为却不容小觑,曾有传言道:“即便放眼整片东荒,月皇亦是处于巅峰态那寥寥数人之一”

    因闵公主乃是月皇唯一的女儿,因此在众臣面前她虽表现的沉稳大气,然而当群臣散去后,她脸上才渐渐敷上了一层忧色,闵公主此刻卧于东宫的雨烛宫,却离西宫有不近的距离,月皇轻拂长袖,淡淡瞥了一眼于尊和仲夏,道:“你等且随我来”

    随即便如风般,卷着

    二人,腾云而去,却仅仅是毫秒之间,三人已出现在一座满眼翠色古色古香的寝宫前。

    “闵公主,怎么样了?”月皇面色平寂道。

    “公主她......她......”留守在寝宫内的侍女,声音颤抖,吞吞吐吐嗫嚅道。

    月皇心底一颤,推开挡在她身前的众侍女,速疾的闪入寝宫内,于尊和仲夏亦紧随而入,躺在月皇龙塌上的闵梦,苍白的面色中透着三分青紫,素白的绣袍上更是沾染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月皇震怒道:“来人啊,把服侍闵公主衣着之人斩了”

    仲夏疾道:“月皇姐姐,不可,不可啊!闵公主生死垂危之际,即便轻轻翻动一下手臂,亦会引得毒气逆流,这些侍女无罪,望月皇姐姐勿要怪罪她们”

    月皇轻叹一声,道:“你真若一颗无瑕的玉珠,本宫便听你的,不杀她们了”,而就在此时,双眸紧闭的闵梦,面色忽的一片煞白,她猛咳了几声,一条血箭从她的喉中喷薄而出,月皇颜色一紧,忧惧道:“梦儿,梦儿?娘亲来看你了,你可听得到?”

    仲夏轻轻地拉开月皇,轻声道:“女皇姐姐,你快命人去寻几位在河畔边长大的童男童女,另外在荒无人烟的郊野,取一瓢枯井中的净水,还需拔几根燕雀毛发,只是这燕雀毛发,需取自在枯藤老树上筑巢的燕雀,另外嘛,我还需明相大人一碗相血”

    月皇毫不犹豫,一挥袖袍,冲门外的众侍卫道:“你等可听清楚了?我命你等一个时辰内,备齐这些材料,如若贻误公主的病情,当斩不待”

    “喏!”众侍卫单膝跪地,应声道,随后便如箭镝般,乍得飙射入长天,瞬逝了踪影。

    于尊眼中含笑,看着仲夏,仲夏冲于尊吐了吐香舌,做了个鬼脸,面带忧色的月皇,转而看向仲夏,犹疑道:“仲夏小姑娘,你说的这几件药引,当真会医好闵公主?”

    仲夏点了点头,道:“自然能医好,只是待会儿在医治公主时,月皇姐姐和哥哥需站在宫外静候,自然其余的无关人等,更是不能接近寝宫半步”

    月皇淡淡的点了点头,道:“这个要求不算过分”

    仲夏狡黠的眼中,带着一丝笑意,道:“月皇姐姐,仲夏有个不情之请”

    “说”月皇痛快道。

    “哥哥他的兄弟,乃是澈池国的皇亲国戚,现如今北皇国与澈池国开战在即,望月皇姐姐能够持中立,勿要与澈池国为敌”仲夏有些犹豫道。

    闻此,于尊的心底,渐多了一丝温暖和感动,他略带柔色的眸光里,对仲夏的宠溺又多了几分。

    “这是自然,即便你不说,本宫也会如此做,数千载光阴退却,月国之所以能够屹立在东荒境内,始终如初,确是因月国乃是一个和平的国度,我不犯人,人自不会犯我,人若犯我,我定颜色以还”月皇坦荡道。

    “好,月皇姐姐既如此说,仲夏心底就有着落了,麻烦月皇姐姐和哥哥先行退出寝宫外吧,我还要探视一番闵公主的伤情”仲夏认真道。

    月皇点了点头,与于尊退出寝宫外,过了不多时,仲夏所要的药引,便也陆陆续续被送来,其中便有三位童男三位童女,仲夏打开寝宫门,命人将童男童女,送了进去。

    不多时,那寝宫内竟传出几声童稚的欢笑嬉闹声,候在宫外的众侍女,脸上皆

    露出一丝异样的表情,反观月皇,却尤其的坦然和平静。

    仲夏拉住一位小女孩,道:“待会儿走时你把这壶相血带走然后悄悄倒掉,知道吗?”

    小女孩眨了眨眼,又看了看仲夏手中拿着的点心,重重的点了点头,“嗯,知道啦”

    仲夏又握住一位小男孩的双手,笑嘻嘻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懵懂的小男孩,舔着手里的甘饴,脆生生道:“陈小生”

    仲夏笑了笑,然后将几片羽毛,塞在他的裤兜里,嘱托道:“千万不要弄丢哦,弄丢了就没有糖吃了哦”,小男孩甜丝丝的笑了笑。

    “好啦,你们快去玩吧”仲夏将手里一个瓷罐打开,然后取出瓷罐里的井水,倒在一个木盆里,随后却见她双手烁着一丝玉光。

    那玉光有些细弱,她将手轻轻地覆在闵梦的腿上,细弱的玉光,犹如流水般,浸入闵梦的骨骼血肉中,闵梦煞白的脸上,渐渐多了一丝红润,青紫扭动的双唇,也渐渐的恢复了常色。

    一刻后,仲夏长吁了一口气,之后将手浸到井水中,清洗了一番双手,她推开宫门,道:“闵公主也无碍,翌日便会恢复如初”

    众侍女难以置信的眨着双眼,她们并非未见过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备受尊崇的太医们是如何紧皱着眉头,从雨烛宫内一脸忧色的走出来的,何况有些流言蜚语,亦传到了她们的耳边,无非是公主没救了,中的乃是天下奇毒,天王老子来了也回天无术。

    而今,这看似年纪不大的女孩儿,竟仅花了一刻钟,便医好了闵公主,着实的奇异神秘。

    月皇脸上带着一丝希冀,疾速的推开宫门,向内走入,躺在龙塌上的闵梦,面色红润,呼吸悠缓绵长,已沉沉睡去,月皇把了把闵梦的脉搏,脸上的忧色渐渐褪去,转而多了三分喜色,下令道:“传北宫圣旨,东宫大设宴席,与本宫和两位远道而来的小朋友,痛饮三天三夜”

    “喏,微臣这就去”守在宫外的华相,脸上渐渐多了一丝喜色,心中对仲夏和于尊的赞誉,也渐渐多了七分。

    翌日,闵公主悠悠醒来时,却见她的母后正坐在床边,满脸怜爱的看着她,闵公主嘴角抽搐,扑倒月皇的怀中,大哭道:“母上,我以为永远也见不到你了”

    月皇轻轻地抚着她的背,柔声道:“我孩儿乃是天骄之躯,这点小伤怎能奈何我孩儿?”

    闵公主依偎在月皇的怀中,脸上带着一丝甜甜的笑意,道:“母上,梦儿要一辈子陪在母上身边”

    月皇一脸慈爱道:“好,娘亲答应你,让你一辈子陪在娘亲身边,终身不嫁”

    闵公主眨了眨眼,望向坐在一旁,强忍着笑意的仲夏和于尊,她眉头一皱,指着于尊和仲夏,道:“狗贼,你们竟还真敢随华相入我宫中,来人啊,把这两个狗贼拖出去斩了”

    月皇皱了皱眉,严厉道:“胡闹!你可知是谁救得你吗?”

    冰雪聪明的闵梦,低喃道:“不会是他们吧”

    “正是仲夏小姑娘救得你,所以你还想斩他们吗?”月皇故意拔高了音调,道。

    “月皇姐姐,仲夏又有些饿了”仲夏摸着肚脐,此刻却恰好传来几声咕噜咕噜。

    方才小脸上还满是愤懑之色的闵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好丢人”

第七十七章 传说

    仲夏挑了挑眉,又故意加重语气喊了一声:“月皇姐姐,人家饿了”

    笑盈盈的于尊,颜色古怪的望了望月皇,又望了望闵梦,闵梦自是知其中之意,一脸惊色的望向月皇,委屈道:“母上,你让她喊你姐姐,那我该喊她甚么?”

    月皇一脸温澈的笑意,道:“她既救了你的性命,你便喊她一声小姑姑也无碍”

    “好了,既然仲夏小姑娘饿了,那我们就去东宫设宴吧”月皇慈爱的抚了抚一脸不情愿的闵梦的额头,和顺道。

    仲夏冲着闵梦做了个鬼脸,本是年纪相仿的小公主闵梦亦回以颜色,骄横的吐了吐舌,却是另一番可爱模样。

    席间明相脸色略显苍白,华相知其中缘由,脸上便一直带着一副呵呵笑意,在明相的眼里,却是一种极致的讽刺,明相阴森森的眼神,不时瞥向仲夏,而坐在一旁的于尊,心底却因明相尤为不悦,他的眼前渐渐浮现出烟的面庞,此刻的他,是如此畏惧往事重来一遍。

    因此他的眸中渐渐敷上了一层异彩,那异彩烁着晶莹的光华,如一道波束般,乍得从明相的双眼中抵入,手执酒盅的明相,忽的倒在地上,却已然气绝身亡。

    月皇眼含深意的望了一眼于尊,面对惊慌失措的众仆从,悠悠道:“还不速速请太医前来问诊?”

    几位得道的太医,摸了摸明相的脉搏,又运用真气在其体内触探了一番,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明相已不在了”

    闻太医此语,众人心底皆是一惊,有大臣语音颤抖道:“这究竟是怎生了?好端端的一个人,竟平白无故的死去了”

    月皇目光陡得锐利十分,圆滑世故的太医们,自然能解读月皇眸中之意,叹息道:“明相年事已高,又饮了如此高度的佳酿,猝死亦不是不可能”

    那失魂落魄的大臣乃是明相党羽下的,此刻明相陡然身死,他自心底无比慌张,他目光闪烁,最终将双眼定在于尊和仲夏身上,糊涂的指着于尊和仲夏道:“明相之死,定于此二人有关”

    月皇一拍桌案,怒声道:“够了,你的眼中还有本宫吗?你若怀念明相,便一同与他去了罢”

    几名身披重铠的兵士,将双眼无神的大臣拉了下去,群臣眼中皆多了一丝谨小慎微的惧色。

    月皇起身道:“今日的午宴,就到此为止罢,传本宫圣旨,明相予以国葬”

    众大臣颤颤巍巍的跪在殿前,他们也未料到,一国之相身死,却犹如鸿毛般被如此轻易的从眼前拂去了。

    一座典雅的宫阙内,一男一女坐在一叶凉亭内,石案上摆放着几杯茶水和餐点,凉亭的外围,则伫着几位容貌鲜丽的窈窕女子,男子冲众侍女挥了挥手,道:“你等先行退下罢,我有要事与妹妹相谈”

    仲夏微眯着狡黠的双眸,悄言道:“哥哥,你缘何要拿他下手?”

    于尊举起茶水,淡淡的抿了一口,悠悠道:“他有害你之心,我岂能留他?”

    “哦”仲夏面色微红,温驯的点了点头,又有些纠结,道:“哥哥不怕女皇姐姐彻查吗?”

    于尊淡然一笑,道:“她从一开始便知晓,或许那日在宴席上,因那明相的所作所为,月皇就应已料到如此”

    “哥哥,缘何会如此说?”仲夏疑惑道。

    于尊眯着双眼,道:“如若有臣子想要谋害她的主子,那这位主子还能容他吗?”

    仲夏微张着小口,惊愕道:“你是说刺杀闵公主的是明相所派人马?”

    于尊淡笑道:“现在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至于事实真相,还需这浓云散去后,才能见得真澈”

    说罢,于尊放下茶杯,遥遥的向玄天探了一眼。

    这时,宫阙外,却传来一声少女的骄哼,“快去速速喊她出来,我有要事找她”

    仲夏颜色一怔,低叹道:“哎,哥哥,这小公主还真是活泼异常”

    于尊哈哈一声大笑,挑了挑眉道:“你的女皇姐姐确是位假姐姐,你何不认个真妹妹?”

    仲夏摆了摆手,苦涩道:“别了哥哥,我可胜任不了”

    于尊幽幽道:“你可曾想过,你若与她结成姐妹......”于尊顿了顿,仲夏眼前一亮,道:“哥哥,还是你老谋深算,我若与她结成姐妹,那银澈公子相当于多了一分助力”

    于尊摇了摇头,道:“不不不,我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

    仲夏疑惑道:“那个哥哥的想法是......”

    于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道:“你不能总跟着我,况且我还是一位孤苦的煞星,若有一朝一日,你因我惹上灾祸,我分身乏术,护不了你,那于尊岂不是更自责于心了?”

    仲夏心底含着一分感动,眼底更是渐渐变得模糊氤氲起来,她哽咽道:“哥哥,我怎舍得离开你?你已有琪儿姐姐了,仲夏自然不敢想那些男女之情,但仲夏却愿做哥哥一辈子的妹妹,只要仲夏活在这世间一日,这世上就必有一个叫于尊的哥哥”

    闵公主倚在宫阙外的一段墙垣上,愣神的看着仲夏和于尊,方才于尊和仲夏的谈话,她确一字不漏的听在心里,她清澈的瞳仁里,渐渐多了一些异样的情绪,若是说仲夏为她医好了伤,她乃是冲着这份恩情,才对仲夏有些许好感,那现在她对仲夏和于尊的好感,确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他们。

    闵梦轻轻地点了点侍女的肩头,悄言道:“我走了,不要打搅他们”

    翌日一早,月皇召见于尊与仲夏,月皇脸上带着一丝笑意,道:“昨晚睡得可还好?”

    仲夏连点了三下头,意犹未尽的伸了个懒腰,道:“月皇姐姐,昨晚是仲夏这辈子睡得最香甜的一晚,那三层鹅毛被褥,两卷裘皮棉被简直太松软了,若是月皇姐姐不召见我,我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月皇微笑着看向于尊,于尊抱拳道:“确是如仲夏妹妹所言,于尊也睡得极是香甜”

    月皇满意的点了点头,冲身畔的闵公主招了招手,闵公主带着一丝甜丝丝的笑意,坐到月皇身边,月皇面对仲夏道:“以后,你就勿要喊我女皇姐姐了”

    于尊心底一颤,若有所思的看向闵公主,仲夏有些犹豫道:“那我该喊你什么?”

    月皇淡淡的笑了笑,道:“你若不嫌弃,就与梦儿一同喊我母后吧”

    于尊和仲夏,心底皆是一惊,仲夏木然的杵在那方,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脸上却已不觉多了一行清泪,她嗫嚅道:“仲夏自小随爷爷一同生活,却也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仲夏每看到其他的孩童有妈妈的照料时,心底便犹如滴血般刺痛,而今仲夏终于有妈妈了,仲夏谢过妈妈了”

    “姐姐,你不但有了妈妈,以后还多了一个妹妹呢!”闵公主脸上带着一丝甜甜笑意,调皮的吐了吐香舌。

    仲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玩笑道:“我才不要你这个妹妹呢,我连自己都照顾不过来,怎会顾得上一个多出来的妹妹”

    闵公主蹙着秀眉,生气道:“你既不想让我当

    你妹妹,那也休想让母后做你的妈妈”

    众大臣见两人如此天真的较劲,古板的脸上,却也多了一丝柔和的笑意。

    于尊淡笑着看向月皇,月皇心有所会的微笑点了点头,似在肯定他心底所想,这一日确是于尊自进入狱界以来,最为开心的一天,闵公主虽有些大小姐脾气,却也是聪颖善良的纯真少女,他与仲夏受邀一同去了月皇的寝宫雨烛宫,享用了晚宴,又说了些许闲话。

    临走时,月皇轻轻地拉住了于尊,眼含深意道:“你所想要的,本宫都已为你办成了,可本宫心中却仍有一处顽疾,确非本宫所能办到的”

    于尊点了点头,道:“陛下,你心底有何苦涩,与于尊说来便是,于尊若是能办到,必将竭尽所能替陛下消忧”

    月皇叹了口气,正颜道:“你可知月国的来历?”

    于尊摇了摇头,道:“于尊对月国历史知之甚少,还望陛下明示”

    月皇眼中渐多了一丝缭绕的云雾,绵长的声音,化作了一支绮丽的毛颖,渐渐的将数十万年前的那副图景构建了出来。

    数十万年前,狱界因一场万年罕见的劫难,而沦为一片大荒,百废待兴之际,各路雄豪竿起四方,各立为王,至时仅是东荒,就已诞生了数百个大小国度。

    这些国度的君王,确是当初历经那场劫难幸存的雄霸人物,说起那场劫难,倒也分外简单,却是一位不知名的白衣书生,因自己的生母被官府无端的羁押,后来那书生的母亲病死在了狱中,书生痛彻心扉。

    忽有一夜,他自梦中醒来,本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在一夜间,将整座顽城血屠,而后书生接连破了所在国度的十余个顽城,直至将当朝的太子,手刃于刀下。

    彼时,书生意气的眸中,却已仅剩下少许清明之色,他嗜血的双眸,渐多了一丝傲气,当他立于那方圆千里的废墟之城时,他眼底隐有一丝残忍的笑意,那一日,风云狂扫,血雨遍野,整个狱界都深埋在一种压抑的惶恐和痛苦之中。

    也是那一日,那一声响彻人间的绝响,将整片狱界推向了不复之地,“天要亡我,那我便先将这天屠灭”

    无人知晓,那原本净面斯文的书生,缘何会在一夜之间,变成一个手屠千万人的凶魔,亦无人知,后来流亡天涯的书生,究竟去了哪里,只是狱界却也因书生,而换了一座人间,五域之内,数百个大小国度,皆毁在了白衣书生的手里。

    此后,岁月悠悠,又过了数十年,五域内,到处都是枯骨筑成的山峦,遍地皆是血流汇成的长河,狱界亦非人间天堂,却早已沦为了一片地狱残象。

    直至,有一天东荒出现了一位武道惊人的绝世女子,中州则隐现两位枯朽的长须老者,北屿多了一位束发青衣男子,西漠惊现一位肩扛磐山的狂野蛮人,而南泽亦多了一位面容阴沉的白衣道人。

    那绝世女子,手持一根玉笛,一曲绵长的笛音拂过万千城池,枯槁的植被,渐多了一丝生机,萎靡的世人,眼底渐多了一丝清明,那高达数百米的枯骨山,竟因笛音轻轻地颤抖了起来,长达千里的血河,业已再难泛起一片浪花。

    那两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一人手持一根鱼竿,两人面向彼此,坐在高天之上,手里的鱼竿,则垂下一条长达数万米的鱼线,老者偶尔相视一笑,偶尔轻抚长须,污浊的天地间,渐渐多了一丝清明,那漫天的血云,也渐渐的褪去,一阵微风拂过,天地间又多了一分难有的清澈和静谧。

第七十八章 市井巧遇

    老者将鱼竿轻轻一提,世人晦暗冰冷的眸中,又多了一分希望,心底也似燃起了一片旺火,于是又有人走出门外,叫卖着自家新酿的酒水,又有孩童手里提着纸鸢,在街头追打嬉闹。

    两位老者对视一眼,仰天大笑了一声,又冥心自己的鱼线了。

    而那束发青衣男子,倒也是稳重安心之人,只是他的手法,却过于冷酷,彼时狱界已涌现出一批盲从白衣书生的奸人,这青衣男子,每到一城,便会折戟一战,手段却也是简单干脆,一挑一挥,数百人便成了他的刀下鬼,如此情景,却也整整延续了三五年之久。

    后世,将这束发的青衣男子,列为与白衣书生站在同一高度的正道中人。

    而肩扛磐山的狂野蛮人,则将力量演绎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他一拳砸下,万千枯骨筑成的顽山,砰的一声便化为了碎屑,他右脚一落,那看似汹涌的血色江河,哗的一声倒灌入地表残破的万千壑口中。

    后来这狂野的蛮人,被世人颂为力祖,本已在众人灰暗的心底泯灭的武道精神,竟因蛮人的力量,而又重新筑建了起来。

    而那面容阴沉的白衣道人,倒也无些过于夺目的手段,他游历天下,传经讲道,授业解惑,世人荒芜的内心,却也因白衣道人所讲的道法,而渐渐地充实了,而更为传奇的一点是,数十万年后,五域内大小国度,上至朝野,下至学堂,传颂的也依旧是当年白衣道人流传下来的学术精华。

    这六人现世后,那白衣书生,便不知因何故而渐渐的隐去了,有传闻道,数十万年后的今日,白衣书生的足迹,仍遍布五域之间,更有人言,他曾在西漠见过传闻中的白衣书生。

    只是这些传言大多都是哗众取宠,若要说道真假,大多会被人嗤之以鼻。

    而崛起于数十年前的月国,便是那口悬玉笛的绝世女子创建,而月国历代国主之所以都为女子,却也正是因月国的开国帝皇乃是女儿身,而月国历代帝皇,心底却也都藏了一个秘密,这秘密即便是身边最为亲熟的人也不能告知。

    每代女皇在登基时,便已立下毒誓,若非大机缘者,闻此密言必将身死,而这密言便是关于灵魇山观道壁内隐藏的秘辛。

    当时进入灵魇山观道壁内,确有三人乃是来自月国境内拜月教,她们自灵魇山返回时,便已将在臆界所见所闻,告知了当朝的月皇,而当两人将于尊演奏古琴阡陌时所显的异景详述给月皇时,平日里古井无波的月皇,脸上顿显了一丝惊骇,而隐藏在她心间百余年的秘密,也再次浮现出来。

    此时月皇面容肃重的将这一切讲完,面色平静的望向于尊,道:“我们月国的女皇,皆身修一种道法,便是当年开国老祖传下来的乐章”,说罢,月皇手中祭出一根通体散着淡淡玉华的玄笛。

    于尊心底已有些明白月皇的目的,月皇苦涩道:“只是这玄笛演奏的乐章,却非老祖所演奏的那般玄妙,而先祖在世时,却仅仅传下来了一篇断章,因此即便后世的我等竭尽心力,道途却也仅仅局限在那篇残章上了”

    月皇极为恳切道:“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你可否将先祖传给你的乐章,为我演奏一番?”

    于尊低叹了一声,心底却也着实佩服月皇心思之深沉,她仅凭拜月教那二人所描述的异景,便已推算出于尊身上定负月下捣练曲,而她所述的那个秘密,大概就是花汐月前辈隐遁在臆界之中罢。

    而方才她所口述的大机缘者,莫不是万年来,只有于尊有幸传承那月下捣练曲,还好刑海前辈传给仙弦的霓裳羽衣曲,只有他和仙弦以及那个诡异的灵魇知晓,不然麻烦必然不绝。

    “既是陛

    下要求的,于尊为陛下吹奏一曲便是,只是今日之事,望陛下不要告知第三人”于尊慎重道。

    月皇脸上乍现一丝喜色,却又转瞬间退却,她平静道:“以本宫的人格作保如何?”

    于尊点了点头,从手中祭出一根玉笛,那玉笛确是当初在臆界时,花汐月传给他的,月皇一见玉笛,脸上登时多了一丝敬畏之色,低喃道:“没想到先祖竟连玉笛也传给了你”

    于尊将玉笛轻轻地置于唇间,一曲缥缈的笛音自玉笛中流淌出来,一幅幅似真似幻的画卷,也渐渐地在两人眼前展开,却也不知过了多久,于尊收起手中的玉笛,静立在大殿中央,而微阖着双眸的月皇,却是过了半个时辰后,才从曲境中醒转了过来。

    她空灵的双眼中,渐多了一丝明悟,微微抿起的双唇,亦暗示她心底已有所领悟,而这时,她亦将手中的玄笛置于唇间,即兴演奏了起来,曲调却非方才于尊所演奏的曲调,只是个中意境,却已有些许贴合。

    如此又过了良久,月皇放下置于唇间的玄笛,大叹了一声:“没想到,这首曲子的玄妙之处,竟尽隐含在后半章”,她眼含深意的瞥了一眼于尊,嘱托道:“小兄弟,这首曲子你定要藏匿好了,不到万分时刻,万不得示人”

    于尊点了点头,从月皇脸上隐现的那分肃重,他亦更加肯定了她方才所述非虚。

    “闵公主被袭一事,陛下可有些眉目?”于尊心底始终有一丝困惑,那日闵梦被袭时,他所追之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原本心底略有些喜色的月皇,一闻此事,脸上那份轻松瞬而被一片阴霾遮住了,她长叹了一声,道:“暂还未有眉目,只是本宫怀疑,暗杀闵公主之人,定是与宫中的诸大臣有关”

    “哦?陛下何以见得?”于尊蹙眉道。

    月皇脸上渐多了一丝厉色,她幽幽道:“数个月前,北皇国还未与澈池国宣战时,便已派来使节,意与我月国结盟,以此来对澈池国予以致命一击,北皇国开出的条件倒是优厚,待澈池国被击溃后,澈池国百余城池,北皇国允月国六成,他北皇国仅所要四成”

    “那陛下缘何不答应北皇国?”于尊心底一搐,道。

    月皇正颜道:“先辈有言,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本宫岂能与天下众生的夙愿为敌?况且他北皇国,若反咬一口,我月国岂不是要落得同样下场?”

    于尊心底对月皇渐多了一丝敬意,道:“陛下,是非分得明晰,于尊佩服之至”

    月皇淡然一笑,转而脸上又多了一分严肃,道:“北皇国知我心意已决,但却不妨碍他对我月国朝堂上的群臣投之甘饴,我月国警戒森严,越境之人各处府衙皆有记录,在梦儿受伤的事发当天,我就业已得知闵公主遇袭一事,亦是在当天,我命灵渊城大小官吏,彻查入我国境之人的名录”

    “可结论是,入境的他国之人,皆与此次事端无任何关联,所以我怀疑,闵公主被袭一事,始作俑者乃是北皇国,而北皇国手中的那把刀子便是立于朝堂之上的重臣之一”

    于尊点了点头,自忖道:“月皇心思缜密,定是已发现朝野中已有些许异样,才出此决断”

    “那陛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做?”于尊望着身前的那位眼含寒光却气质超然的雍容妇人,道。

    月皇脸上露出一丝深沉的笑意,眼中露出一丝冷意,道:“不日后,你自会看到”

    这一日,于尊和仲夏步出宫外,向汉湘城中一家装潢优雅的酒楼走去,那日,两人进宫后,便先行将风弦和仙弦安置在了这家名为凤华楼的客栈。

    不知不觉,却已过了一旬,于尊放心不下二人,因此事端

    一了,便与仲夏去寻二人。

    一进客栈,于尊脸上便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眼前手持酒壶醉眼朦胧的道人不是风弦又是何人?

    于尊冲仲夏使了使颜色,仲夏会意先行向二楼走去,于尊拍了一下桌案,道:“小儿,把你家年份最老的酒,全部端上来,我要与这位道长不醉不归”

    风弦睁开惺忪睡眼,疲倦的瞥了一眼于尊,醉容上露出一丝痴笑,道:“于兄弟,你来了”

    于尊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浓了,玩笑道:“风大哥,这老酒还未上,你舍得睡去吗?”

    风弦痴笑着,猛拍了几下额头,醉眼惺忪道:“酒......酒......酒在哪里?”

    “酒在这里,你能从我手里夺走,想喝多少,就喝多少”于尊晃了晃手中的酒壶,笑吟吟道。

    风弦伸出右手,那酒壶却忽的从他左边溜走了,当他伸出左手,那酒壶却又从他右手边溜走了,风弦怒极,大拍桌子,“酒......酒......给我酒......不准抢我的......酒”

    于尊摇了摇头,无奈的笑道:“风大哥,我知你心中有忧事,但你又何必瞒着你兄弟我呢?”

    风弦惺忪的双眸,略清明了些,却仅仅一瞬,那略带些晦暗的双眸,便又重归困惑状,于尊叹了口气,将手中酒壶扔给了他,自顾自的坐在那方,轻酌了一口茶水,喃喃道:“这世上最可怜之人,莫过于甘愿一醉不醒之人,身醉却不及心醉更加令人痛心”

    他的眼底渐渐多了一丝痛苦之色,他仰头顺着客栈的天井,向苍穹探去,那高天离自己如此近,只需轻轻一跃便能触之,然而它却又离自己那般遥远,远到生死之隔,远到人鬼相望。

    他将茶杯轻轻地置于桌案上,望着街头上喧闹的世事,而这时一位衣衫褴褛的孩童,磕磕撞撞的闯进客栈。

    他苍白的唇间挂着一片殷红的血迹,破破烂烂的粗布衫上亦遍布着大大小小的几团干涸的血渍,孩童看起来只有**岁的年纪,眼底写满了惊恐,却也隐约带着一丝难以被人察觉的坚毅和不屈,

    因客栈的门槛过高,他在跃入时,被绊倒铺跪在了地上。

    他抬起脏兮兮的小脸,视线顺着一截素白的裤筒向上攀爬,待他看清眼前的少年时,却也见少年也正笑吟吟的看着他,他忽的将头埋了下来,如受惊的小鹿般,慌张的眼神扑朔不定。

    于尊拿起一块糕点,递到孩童的面前,孩童慌张的瞳仁里带着一丝惊疑,见于尊笑吟吟的冲他点了点头,几天未食一粒米的他,早已难耐肚腹的饥饿,抓起糕点,胡乱的塞入嘴里。

    “咳,咳,咳”由于吃得过快,被糯软的糕点噎住的小孩儿,脸渐渐变得涨红,可他又不好意思伸手触桌上的茶水,便只能硬将食物咽下去。

    他剧烈的干咳了几声,面前却又多了一杯茶水,还是那位面貌俊逸的少年递给他的,少年冲他眨了眨眼,笑吟吟的看着他,轻轻地冲茶杯努了努嘴。

    憋得涨红的小孩儿,毫不犹豫的从于尊手里接过茶水,一股气饮了下去,少顷,小孩儿涨红的脸终于恢复了常色,他脸上带着一丝感激冲于尊抱了抱拳。

    正当小孩儿要作势离去时,客栈内却突地冲进几个身披重铠的兵士,那兵士手里持着雪亮的刀剑,而小孩儿见到这些兵士,脸色陡得变得一片煞白,他弱小的身躯,猛烈的颤抖着,原本已略有些平稳的眸子,此刻却又如触了惊的小鹿般,尽是些惶恐和无助。

    于尊淡淡的瞥了一眼向这边走来的几个兵士,伸手将小孩儿拉在他的身畔,轻轻地抚了抚他的额头,示意现在他已经安全了。

第七十九章 长孙不为

    一个歪嘴的猴腮兵士,斜挑着嘴角,一脸的蛮横道:“哟,没想到现如今还有敢出面袒护小少爷的人”,“小少爷”这几个字一蹦出,那几个削瘦的兵丁爆出一阵哄堂大笑,“二哥,现在除了你还敢称呼他小少爷,想必没有第二个人了吧!”

    “二哥是谁啊,我们二哥向来不记仇,大不了再让小少爷当众给大家表演一次尿裤裆,在座的各位觉得如何啊?”几个兵丁嚣张的大笑着,而躲在于尊背后的小孩儿,因屈辱和恐惧而气的浑身颤抖,一颗颗硕大的泪珠,也不觉从眼角流淌了出来。

    那位歪嘴猴腮的兵士,从刀鞘里抽出刀,欲指向于尊,然而还未等他将手臂伸直,他的一条臂膀,已经不属于他了,于尊微笑着指了指他的右臂,然后将手中的断臂,猛地甩向他身后的数个兵丁,声音冰冷道:“我最讨厌别人拿刀指着我了”

    “但我更讨厌的是,心无道义,凌辱弱小”

    一阵刺耳的哀嚎声,登时刺穿了喧闹的客栈,他身后的那几个兵丁,一眼惊恐的看着他们的二哥掉在地上的断臂,他们都想知道,眼前的那位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年究竟是如何将他们二哥的一条手臂卸下来的。

    小孩儿眼底露出一丝讶异,他难以置信的望向挡在他身前的白衣少年,眼底的那丝惊恐,也渐渐被些许对死而复生希望和憧憬所代替。

    “你们愣着干嘛,快拿下他,拿下他啊”因失了一条手臂,而痛苦万分的猴腮兵士,眼底虽有惊恐却也多了一丝狠毒颜色,他怒斥着身后的几位兵丁,然而方才看似厉害十分的兵士,此刻动作却尤其的一致,他们原想拔刀,可当他们瞥见那条断臂时,又悄悄地将刀插入了刀鞘。

    一个兵丁,唇齿有些颤抖道:“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废物,你们这群胆小懦弱的废物”失了手臂的兵丁,怒喝道。

    “二哥,你想报仇自己去报便罢,找谁报也可,但勿要再喊哥儿几个了,我们皆有家口,可不想因此而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是啊,二哥,你放过我们吧,若是让兄弟们陪你逛逛窑子,请你吃几顿酒倒也无碍,但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兄弟们恕难从命,二哥,告辞”

    那歪嘴猴腮的兵丁,一看身边已无人手,原本凶恶的神色,此刻也瘫软了下来,他颤笑着挪向门口,却不忘落在客栈里的那条断臂,便又颤巍巍的爬向小孩儿的脚边,想要取走那条断臂,而此时他的另一条手臂却被于尊狠狠地跺在了地上。

    “你方才是想报仇是吗?”于尊淡笑着俯视着被踩在脚下的兵士。

    “大人赎罪,大人赎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大人勿要跟小人一般见识”兵丁忙磕头跪拜道。

    于尊嗤笑了一声,悠悠道:“正是因为你是小人,我就更不能放过你了”,说罢将脚狠狠地一扭,一声咯吱碎骨声,伴着一道几乎能刺破耳膜的惨叫声,令原本心底就有些紧张的围观者,登时一怔。

    那猴腮兵丁的手臂,却已成了一片碎肉,而连续失了两条臂膀的兵丁,煞白的脸上,已看不出痛苦之色,无神的双眸,似失去了生命般,渐渐地晦暗了涣散了。

    于尊揉了揉小孩儿的额头,道:“这次便无人再敢欺你了”

    小孩儿起先眼底有些许惊恐,他眼前的这位哥哥,手段太过凶狠,比他

    见过所有的凶人,都更要狠厉干脆,但经历了诸多世事的他,心底也渐渐明白了,这位稍年长的哥哥,可能亦是一位曾被恶人伤害过的苦命人,因此才会如此嫉恶如仇罢。

    他心底渐渐坦然了,但他清澈的眸间那丝最为深刻的恐慌,却依旧未褪去,小孩儿感激的看了一眼于尊,弓腰低声道:“长孙不为谢过哥哥了”

    “哦?你名为长孙不为?”于尊惊讶道。

    “是啊,哥哥,我是长孙家的最后一位子孙了,不为是父亲生前赐我的名字”小孩儿眼底渐多了一丝痛苦哀伤,只是他眼中看似即将泯灭的火光,却依旧在绽放着一丝微弱的暖意。

    于尊点了点头,平静的眸中,渐多了一丝同情,“小二,把我脚下之人扔出去,另外再给我添十道好菜,素的就不要上了”

    于尊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椅子,冲小孩儿挑了挑眉,小孩儿会意安静的坐在于尊身旁,而此时蹦蹦跳跳的仲夏,也从楼下跑了下来,她牵着一位冷面的女子,笑嘻嘻的边走边对着女子说些趣事,那冷面的女子,却也因她的一些玩笑话,不时地淡淡回瞥她一眼。

    “呀,好可爱的小孩儿”仲夏一下楼,便看到了坐在于尊身旁的小孩儿,她眼底带着一丝笑意,拉着仙弦,疾奔了过来,仙弦秀眉蹙了蹙,却也紧随她走了过来。

    仲夏笑嘻嘻的捏了捏小孩儿的面颊,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长孙不为脸上略带一丝红晕,怯声道:“长孙不为”

    “呀!好名字,不为......不为......无为而无不为,有为而有所不为,给你起名字的人,定是一位素养极高的高人”一闻仲夏的话语,小孩儿原本已有些清亮的眸子,却又黯淡了下来。

    于尊拉了拉仲夏,轻声道:“先坐下来吧,他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仲夏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与仙弦坐在了于尊的对面,仲夏皱了皱眉,瞥向他身旁的风弦,道:“风大哥也能喝醉?却也是天下稀奇之事”,而坐在一旁的仙弦,望向风弦时,眼中却多了一丝淡淡的同情。

    于尊将一片猪耳夹到长孙不为的碗中,仲夏自也是一顿忙活,夹菜送汤好不乐乎,但几人都颇为默契的未提及小孩儿的身世和遭遇。

    一个时辰后,几人酒足饭饱,于尊将风弦抬到二楼客房里,风弦醉的已不省人事,他嘴里含糊的叫着一个人的名字,于尊细闻,却是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名字余欢欢。

    仲夏耐心的为长孙不为在客房梳洗了一番,皱眉道:“不为,待会与我和哥哥去街市上买几件合身的衣物”

    长孙不为的心底又多了一丝暖意,然而他却怯懦的摇了摇头,卑声道:“姐姐,不为身上所负罪责太重,不为不想将你与大哥哥牵扯进来”

    仲夏噗嗤一声笑出来,溺爱的揉了揉他的额头,柔声道:“姐姐和哥哥是这世上最不怕惹事儿的主,你既已与姐姐和哥哥相识了,那姐姐和哥哥便更不能置之你于不顾了”

    长孙不为稚嫩的双眸间,渐多了一丝潮湿,他吸了吸酸涩的鼻子,却再也未言其他。

    一个时辰后,焕然一新的长孙不为手里提着几袋吃食,于尊、仲夏和仙弦手中各拎着一袋衣物,皆是买给长孙不为的。

    而就在此时,一面硕大的风筝,疾速的从离几人不远处升入玄天,于尊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叶风

    筝,而仲夏的脸上则略带着一丝嘲戏:“哥哥,没想到那人,竟也来了汉湘城”

    “你细看,其实不然”于尊微叹道。

    “哦?”仲夏眯着眼望向那叶硕大的风筝,过了一瞬,她的心底已有一丝明悟,道:“确是,手法更熟练些”

    于尊点了点头,讳莫如深道:“嗯,公主被刺杀一事,可能有一丝眉目了”

    而就在几人正要转身离开时,离几人不远处的一口小巷,却传来几声尖叫,长孙不为一闻,便发了疯似的,扒开眼前的人流,冲着小巷冲了过去,边冲边喊道:“姐姐,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于尊和仲夏心底一愣,亦紧随长孙不为朝小巷疾奔而去,待到于尊和仲夏赶到时,却见长孙不为懦弱的跪在地上,他的怀里抱着一位年轻女子,那女子胸口插着一柄断刃,眼看生命危在旦夕了,仲夏用手把了把女子的脉搏,忽道:“还有救,还有救!”

    原本已有些一脸绝望的长孙不为,眼中登时燃起一片火光,他跪伏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唇齿颤抖道:“拜托姐姐救活她,拜托了”

    仲夏忙着从储物袋里,翻找出一些瓶瓶罐罐,略带责怪道:“你快起来,别跪在地上,即使你不求我,我也会救活她的,跪在地上多丢人,你听着,以后姐姐不准你再跪任何人”

    长孙不为擦了擦脸上涕泗,面色坚定的冲着仲夏点了点头,道:“姐姐不让我跪,那我以后便再也不跪了,即使至死的那一天,我也不跪了”

    汗涔涔的仲夏脸上略带一丝焦灼,将药物敷在女子的伤口上,又抵着女子的伤处,将女子胸口的断刃拔出,忽回头道:“男子汉说了便要做到,姐姐帮你救活她,你也要守住自己的承诺”

    “嗯,姐姐我记住了”年幼的长孙不为,脸上还带着一丝嫩稚,但瞳孔里那丝坚毅却与于尊当年何其相似。于尊静静地站在一旁,凝视着躺在血泊中的女子,那女子容颜却也生的尤其鲜丽,或者说略带一丝妖艳。

    女子紧咬着双唇,煞白的脸上,却无一丝痛苦之色,仿似她身下流出的血泊,与她本人无关,半个时辰后,仲夏长舒了一口气,释然道:“脱离危险了,明早便会醒来的”

    长孙不为紧咬着下颌,强忍住眼中就要流出的泪珠,冲着仲夏鞠了一个躬,颤声道:“姐姐,谢谢你,谢谢你了”

    仲夏轻笑着摸了摸长孙不为的额头,轻声道:“和姐姐不用这么客套”

    归去时,长孙不为执意要自己背负受伤女子,于尊和仲夏拗不过他,便也只能在他身侧时刻照料着。

    至客栈时,却已是暮色昏黄之时,酒醉的风弦此时业已醒转过来,他伫在客栈门边,向外侧望着,之前在客栈内发生的事,店家皆详述给了风弦听,风弦心底略有些担忧,可他又不知于尊几人去了何方,便只能守在客栈门前,不时地向门外侧望一番。

    眼见于尊和仲夏几人从街巷的边缘悠悠向这方走来,风弦略有些紧张的颜色,渐渐缓和了。

    “风大哥,睡得可好?”于尊笑吟吟的看着风弦,悠悠道。

    风弦正欲回应时,却一眼瞥见了长孙不为肩头的女子,面色陡然变得一片煞白,他抓住于尊的臂膀,急道:“她是怎生了?胸口怎么缠着纱布?”

    “哦?风大哥认识这位姑娘?”于尊饶有兴趣的看着风弦,笑吟吟道。

第八十章 玉字入海

    风弦脸色变了变,掩饰道:“我怎生会认识她?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于尊淡笑着,点了点头,幽幽道:“风大哥今日的酣梦,于尊可也有幸窥见了一斑”

    “梦里之事哪有几般真实?于兄弟不要胡乱猜疑了”风弦略有些不自然道。

    于尊哈哈一声大笑,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风弦,叹道:“风大哥,你还真是我的风大哥啊,哈哈哈”,之后便随仲夏一同上楼去了,仲夏狡黠的双眸中,烁着一丝雪亮,笑吟吟的回头向风弦瞥了一眼,道:“风大哥,你放心罢,她没事了”

    风弦脸上乍现出一丝喜色,大喝道:“小二,上两斤熟牛肉”

    “好嘞,客官,只是客官今日不饮酒了吗?”

    风弦大笑一声,道:“不饮了,今日不饮了”

    小二摇了摇头,低吟道:“今日这位大哥好生奇怪,平日无些酒水,他决计不会食些餐食的,还有今天早上发生之事,却也是稀奇至极”

    入夜,喧嚣的街市上张灯挂彩,行走的人流,却依旧络绎不绝,而在一处小巷里,一位身披黑色长袍的中年人,手执一叶纸鸢,急匆匆的从小巷的深处走去,而那巷子的尽头,却是一座宏伟的府衙,只是此刻府衙上的那块木匾上,却绕着一层黑纱布。

    于尊静立在一座木质楼阁上,他的眸子渐渐变得空灵,似已不在这方世界了,而与此同时,那静谧的木质楼阁里,陡然掀起了一层细弱的风浪,而他的额间,也慢慢地溢出一丝淡淡的玉光。

    一片浩瀚的汪洋上空,一位身披白衣的少年,恭敬的站在一位颇为冷艳的女子身前,那女子一袭紫纱衣,她静立在半空中,虽静默不语,但周身的气场,却硬是将那起着狂潮的瀚海,压迫的熄了三分凶狂。

    “你还知来这里”女子轻拂衣袂,冷哼了一声。

    “前辈,最近于尊身缠百事,烦扰颇多,因此才......”于尊躬身抱拳,歉意道。

    女子一蹙蛾眉,反诘道:“那你可还记得你的初心?”

    “初心?”于尊心底一滞,他的面色陡得变得哀伤悲郁十分,嗫嚅道:“初心自是有朝一日还能与琪儿一见”

    殷千秀冷笑道:“我知你心胸也只能容得下一个女人,只是此刻的你,却连一个女人也救不了,枉我如此高看你了”

    “前辈,于尊生来卑苦,不敢攀前辈生前所达高位,琪儿是我在这方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亲人,而她亦是因我而死,我于尊岂能处之木然?”于尊微颤着唇角,悲恸道。

    “哼,以你现在的实力,即便在我手中,也走不出三招,你又如何救你的琪儿?这世界又岂非你所见到的那般大小?现在的你恐有蚍蜉之勇,却无撼树的实力,个中是非,你自己去判断,以后就莫要来烦扰我了”

    殷千秀寂寒无比的冷面上,却落着些失望消沉,负手而立的她,似化作了一团光晕,渐渐地消失在了原地。

    于尊躬身抱拳,一直伫在那方良久良久,他的嘴角微颤,眼底略带一丝愧色,道:“前辈,于尊令你失望了,于尊定会好生修炼,待前辈再现身之时,定让前辈看到于尊的成长”

    他祭出一本玄金古籍,微阖着双眸,开始演绎古籍里的功法,玄天之上,一条巨大的风鲲,犹如一座浮在空中的孤岛一般,悠悠的在于

    尊的头顶游弋着。

    那风鲲稍一掀动巨尾,却已是一番灭世之境,彩色的云霞在天边狂卷,浓稠的墨云,从远方招之而来,蹙闪的霹雳,划过长空,落在风鲲的墨色的躯干上,风鲲略抖动身姿,那霹雳竟犹如珠水般,直接被抖落下去。

    于尊脚底下的那方瀚海,却也起了浪潮,那浪潮直抵长天,汹涌澎湃的声浪,直教人耳膜尽穿,风鲲大口一张,一吐一息间,风云却又变了色,那彩色云霞,竟顺着它的鼻息,流入又游出,脚下的瀚海,汹涌海水却也形成一条长河,架在天地间,浩荡的冲着风鲲嘴里涌去。

    于尊微阖的双眸,陡得一开,那风鲲猛地扎入海中,而与之相随的,风鲲周围的空间,竟似形成了一眼黑洞,荒陈的气息,自那口中,幽幽的流出,刺眼的光线,竟被吸扯着沦陷其中,天地陡得暗了下来。

    而下一刻,黑洞看似渐渐沉陷了,而遥远的彼方,却又隐现一眼心底的空洞,风鲲摇着巨尾,轰然从那孔黑洞中传出,却仅仅是一刻间,风鲲已游动了数千里之遥。

    于尊脸上略显了一丝笑意,然而这一切远未结束,他猛地朝半空一击,天地间陡然变色,本已消失的雷霆,却又悉数登场,而玄天上那巨大的拳头掀起的拳势,竟直接将空间砸出了一团凹陷。

    之后他又冲脚下的瀚海挥出一拳,轰!数股千米之高的激流,竟似升龙一般,从八方冲着玄天包裹了去。

    过了许久许久,天地才渐渐恢复了清明,而于尊不自知的却是,方才他挥拳时,他额头上的那团紫炎玄印,却也在疾速旋转着,而他那瘦削的身体上,却也隐现了数条扭曲的魔纹,伴着他挥拳的动作,而蹙闪蹙灭。

    少顷,他收起了那本玄金古籍,手中却多了一把圆月弯刀,他猛地一劈,一道巨大的刀痕,冲着玄天劈了上去,而此时那玄天上,却悠悠抖落下一行黑玉字,他忽的想起,之前在灵魇山巅观道壁时劈落的玉字。

    而今武道修炼,较之曾经业已神速,这自是与他心智的成长有所关联,然而却也与他当初在灵魇山巅,劈落的那几簇玉字,有着莫大的关联,灵魇山那道石壁,之所以叫做观道壁,确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而这行黑玉字,确是当初犹如鱼梗在喉般的存在,殷千秀曾命他用苍梧气将之圈养起来,而今他欲展刀锋,却无端的将之劈落了下来。

    于尊心底一愕,微眯着双眼,将苍梧气调之一缕,这一缕苍梧气,却也是当初在殷血祭坛与尘鹰大战时,幸而所得的,如今他的魂力虽因修炼惘为的缘故有所提升,然而却依旧难以引动苍梧气分毫。

    那黑玉字坠的很快,眨眼间便尽皆没入了海水中,一缕苍梧气自于尊的手中流出,之后随几行黑玉字,一同坠入了海中。

    微醺的阳光,映射在碧波荡漾的海面上,那海似是天倒的影,那天似是海烙的痕,很难让人想象,方才的灭世之象却亦发生在这片沉静的海域中。

    而此时幽深的海底下,却是另一番场景,那几个黑玉字一经入海,便似融化在了海水之中,昏晕的字迹,似缠绕着一缕精神遗骸般,悠悠的荡在深海中,而那激荡的海流,竟似隐约间多了几声沉沉的诵经声,过了片刻,那诵经声愈来愈繁盛,那平寂的海水,竟开始微微的沸腾了起来。

    而那片字迹的周围,则渐

    渐包裹上了一层彩色的柔涟,那柔涟倒是与黑玉字个性相逆,彩色柔涟不侵万物,万物却也难耐它何。

    彩色柔涟看似柔弱,却隐约包含着一丝天地伟力,即便此刻那激流中的诵经声,业已从八方围剿柔涟,但那柔涟却依旧幽幽的荡着,渐渐地圈成一团,将黑玉字隐隐包裹其中。

    而此刻,那犹如洪钟的诵经声,竟已传遍了整片沧海,而那沸腾的激流,也渐渐地激射向海面,那阳光却依旧温驯可人,那碧空也依旧澄澈如初,而这脚下的一片沧海,却已如翻滚的浆岩般,似只要有活物堕入其中,便已深堕地狱般。

    于尊心神一滞,低喃道:“没想到这黑玉字,竟如此厉害”,他静静地伫在瀚海上空,平静的面色,倒也看不出些许慌张,“只是即便你再厉害,也逃不过苍梧气的围剿”,他微微上挑着嘴角,不仅不惊慌,反倒是有种要看一出好戏的颜色。

    轰!

    就在此时,那数段黑玉字,猛地炸翻了平寂的海流,数股骇浪,自瀚海的中央涌上长天,沸腾的骇浪,夹杂着一片佛陀之音,整片瀚海竟被那数段黑玉字释放出的光辉,染得一片炫金。

    微风轻轻地撩动着于尊额前的那几缕长发,他如墨的瞳仁里,隐含着一道道锋利的锐光,那锐光如凝成了实质一般,横扫向沧海,最终定在了一段黑玉字上,那黑玉字起初略微有些颤抖,之后砰的一声,似挣脱开锁链一般脱缰而去。

    而站在瀚海上空的于尊,大脑一阵轰鸣,原本清明的瞳孔,却在一息间变得黯淡下来,他强忍住脑海间的那股刺痛,稳住心神,低喃道:“没想到惘为竟也治不了你”

    自然,惘为这门绝学,确是玄而又玄,人无常道不为人,天无玄意何言天,悟三千世界以道天机,历苍生三世以察因果,这便是惘为,而惘为的创始者,却也的确做到了,现在若要说惘为治不了黑玉字,也只能说于尊的修为尚浅,未触及到惘为的真意。

    经黑玉字一触,于尊险些未守住心神,却也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现在的武道确是尚浅,他望向长天,自忖道:“前辈她因自己的武道不够强大而煞费苦心,自己若是负了她,便对不起当初在那古寺时,她所道的夙愿”,他心底对变强的执着,已愈发的强烈了。

    而此刻,黑玉字竟尽皆贴在了长空上,化为数段黑云,诡异的是透过那黑云的罅隙,竟坠落下些许炫金色的佛光,黑云看似犹如邪魔之物,而佛光却是最为纯澈圣洁之物。

    而弥天的佛陀之音,却又似刺耳的鬼啸般,扎的于尊心神难受,于尊正欲跃身而起时,几缕淡淡的彩霞,从沸腾的海水中,慢慢地晕出,之后它们竟似几片柔软的鹅毛般,悠悠荡荡的飘向长天,而就当那几片鹅毛升入半空时,异变再次发生。

    那数段黑云间,竟似有一双厉眸隐没在其间,于尊只觉心神一滞,厉眸射出一道精光,轰的一声击在于尊心上,确是一声犹如洪钟般的轰鸣,细听时才辨得,那乃是一人的声息,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老朽已数万年未见如你一般的英才了”

    厉眸中却充斥着一丝猩红的血光,那声息又道:“我本以为此生,我将在那该死的石壁中圆寂,可怎生想,老天爷在我万死之时,又让我见得一线生机,后辈此刻我的一分灵识寄存在你的神识中,你应心觉幸运才是”

第八十一章 不懂情长的秃驴

    “只是枉我佛魔一生佛挡杀佛,魔挡杀魔,却也最终敌不过这该死的老天,你若悉心拜我膝下,我便将此生的绝学,尽数传授于你如何?”那声息虽充斥着岁月的苍朽,然而其中却有一番睥睨天地的狂傲。

    “前辈,我于尊若拜你为师,便有违诸位前辈对我的恩慈,恕于尊得罪,于尊宁不学前辈绝学,也不愿悖逆诸位前辈对我的厚恩”于尊拱手抱拳,恭敬道。

    他本以为佛魔会勃然大怒,然而却听佛魔浩然一声大笑,狂傲不羁道:“没想到你还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我佛魔纵情江湖数万载,戮杀生灵千万余,却也得了一个名号“嗜血无情佛”,我佛魔是个无情无义之人,但今日既遇见了一个有情有义之人,即便你不想学,我也要硬逼着你学”

    “今日你不想拜我为师,但我偏要你拜我为师”佛魔冷笑道。

    而此时于尊本就已相当羸弱的神识,突地被一股伟岸的精神威压击中,他的面色亦在一瞬间变得由红变紫再变青,那股强大的精神威压,似要将其碾碎一般,他慢慢地弓下了腰,然而就当他双膝即将及地时,他硬是强忍着那股威压,执着的站立了起来。

    他的瞳仁虽有些晦暗,但其中隐含的那股坚决的意志力,却尤其的刚硬,佛魔发出一丝邪恶的冷笑声,而与之相随的一股更强大的精神威压也如约而至,于尊眸子渐渐地变冷,他再次弓下了腰,然而令佛魔意外的是,他竟即刻又挺直了身板,那坚毅的冷眸中,带着一丝不屑和挑衅冷对佛魔。

    “我看你能撑到几时”佛魔一次又一次的加强精神威压,而于尊微颤的嘴角,亦渐渐地渗出了一丝甜腥的血液,此刻的他,神识几乎随时都会寂灭,他晦暗的眸中,唯一不变的便是那丝坚毅,如硬钢般的意志力,允许他调配所有的精神力量,灌输给那看似羸弱却无比刚强的坚毅。

    而就当佛魔正欲再次加强精神威压时,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忽的从佛魔的头顶落了下来,一缕看似轻盈如帛丝一般的云霞,将佛魔包裹其中,而佛魔置身其中,竟再也难以颤动分毫,那帛丝越收越紧,佛魔难以置信的看着缠绕在他身前的那缕淡淡的云霞,道:“这究竟是何物?”

    那弥天盖地的诵经声,渐渐变得羸弱,而遮拦佛魔的那几段黑云,亦渐渐地散去,一具魁梧的魔躯,披散着一头血发,凌立在风中。

    他的左手握着一柄屠刀,右手持着一串佛珠,而更诡异的是,他的周身竟隐隐约约围绕着几个小沙弥的虚影,小沙弥轻敲着木鱼,嘴里诵着佛经,而伴随着小沙弥的诵经声,佛魔周身的佛光,亦在一息一张。

    因那股威压陡得散去,于尊精神乍得一松,眼前呈现出一片昏黑,正当他欲扑倒在地时,一条手臂轻轻地将他揽入怀中。

    佛魔难以置信道:“你......你怎生也会出现在这里?”

    “我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吗?只是你竟对他下手如此决绝,那今日你便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罢”一声如寒冰般刺骨的声息,陡得穿透了温暖和驯的光絮。

    之后这世界忽的静了下来,那佛陀之音散去了,那夹在墨云间的点点雷声散去了,就连那起着波涛的瀚海,此刻业已变得温驯非常。

    殷千秀淡淡的瞥了一眼怀中的于尊,冰冷的眸中,似有一丝挣扎之意,最终她还是将于尊轻轻地置于一片荒岛上,渐渐地隐去了身影。

    微弱的海风,似也顾忌沉

    睡中的少年,那海风中夹着一丝孤弱的光线,轻轻地铺散在少年的额头上,少年白皙的额头上,似有一团火印在疾速旋转着,然而细看时,却仍旧是一片白皙的皮肤。

    而浮在玄天上的一缕云霞,亦悄然的飘落在少年的身上,它们轻柔的包裹着少年,少年的身体渐渐盈出了一片晶莹的玉光。

    时间慢慢地过渡,这片世界仿佛永无黑夜,或许是因为世态炎凉,身心冰冷的少年,已承受不住太多的冰冷刺骨,所以这里便永远也没有黑夜,至少在少年醒来之前,这里将永远都是阳光普照的春日黎明。

    翌日当于尊悠悠醒来时,却见仲夏正托着腮,忧心忡忡的看着他,见于尊眼角轻微的颤了颤,仲夏面色一喜,道:“哥哥,哥哥,你好些了吗?”

    于尊强忍着脑海间刺骨的疼痛,微笑反问道:“嗯?我怎么了?”

    仲夏一脸忧色道:“哥哥,你可知你睡了多久吗?”

    于尊挠了挠后脑勺,思虑了片刻道:“一天一夜?”

    仲夏嘟着嘴,摇了摇头,道:“不对,再猜!”

    “两天一夜?”于尊饶有兴致的看着仲夏,微笑道。

    仲夏又摇了摇头,道:“还是不对”

    于尊叹了口气,道:“仲夏妹妹,勿要拿我玩笑了,风大哥和仙弦可好?那个小鬼头没调皮吧”

    仲夏撇了撇嘴,冷哼道:“哥哥,你睡了七天七夜,我和风大哥和仙弦姐姐都快担心死你了,不为他跑遍了全城,说要给你找个最好的郎中瞧瞧你究竟是哪般了,你倒是一脸轻松惬意”

    于尊哈哈一声大笑,道:“难道我要摆出一副苦瓜脸,然后说,我于尊差点一梦呜呼了,你才满意?”

    “切,才不是呢,仲夏一开始就知道哥哥身体无恙,哥哥只是在修习功法而已,可风大哥和仙弦姐姐,都不信我的话,我自然亦因他们的忧心,而有些许心神不宁”仲夏摆着一张苦瓜脸,无奈道。

    “没想到仲夏妹妹竟如此聪慧,简直就是于尊肚腹内的虫子啊”于尊眼含笑意,玩笑仲夏道。

    仲夏冲于尊做了个鬼脸,忽道:“呀!差点忘记了,哥哥你已经七天七夜没吃饭了,定是饥饿十分罢”,又甜丝丝道:“哥哥,快随我来,闵公主带来些宫中的吃食,我还未舍得吃完呢”

    于尊心底一暖,自忖道:“自我进入狱界后,除了琪儿对我如此一般外,能如此真心待我的人,也唯有仲夏妹妹了罢”

    仲夏蹦蹦跳跳的拉着于尊下了楼,而此时风弦却皱着眉毛,面对着一位颜色妖娆的女子,见于尊下了楼,表情也登时多云转晴了,“于兄弟,除了你,却也未有第二个人让风弦如此绷紧心弦了”

    坐在风弦对面的女子,闻风弦如此言,脸色也愈发阴郁了,她冷哼了一声,嗔怒道:“那你后半生就随他一起过吧”

    于尊定睛一看,确是当初在那巷弄里所救的女子,女子的胸口依旧裹着一层纱布,只是脸色却已从当初的煞白,而渐变的红润些了。

    风弦面色纠结,显然这位游历天下数十载的道人,面对女人时犯了难,于尊轻瞥了一眼风弦,却立时明白了风弦和女子的关系,“你既不收留我的风大哥,作为兄弟我又怎会弃他于不顾?若是风大哥有意,于尊便是与我风大哥,行走一生也未尝不可”

    女子怒瞪了一眼于尊,却又愤懑的瞪了一眼风弦,端起风弦身前的那壶酒,猛灌了起来,风弦立时从她

    手中夺过酒壶,怒声埋怨道:“你不要命啦,你这伤口能喝得了烈酒吗?”

    女子见风弦脸上的焦急,心底登时一暖,眼圈却不觉红了,“你不是想与他过吗?既想与他过,那你还顾忌我作何?我便是死了也与你无关”

    风弦神色纠结,略带一丝苦涩道:“我风弦行走江湖潦倒半生,不怕不长眼的刀,也不怕不要命的剑,却唯独害怕与你这般的小娘子谈情说爱,今日便把话说开了罢,你到底是从不从我?若是不从,那就请离开吧”

    女子眼圈红红的,一巴掌甩在风弦的脸上,嗔怒道:“那你跟你的兄弟一起过吧,你这头不懂情长的秃驴”

    风弦怔在那方,眼看着女子从自己的身边掠过,融入到喧嚣的街头,此刻于尊却急道:“风大哥,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将她追回来?”

    风弦脸上带着一丝悲郁,叹息道:“她既已说我是一头不懂情长的秃驴,我风弦还有何颜面去寻她回来?”

    仲夏叹了口气,却率先追了出去,临出门时,不忘回头责怪风弦,道:“风大哥,她说得一点都没错,你确是一头不懂情长的秃驴”

    风弦见从自己身边急追出去的于尊和仲夏,身体却僵硬的伫在了那方,嘴里低喃道:“何谓情长?”

    余欢欢红红的眼圈里,略带些泪珠,她一边跑一边抽泣道:“臭秃驴,活该你孤寡一生”

    “臭秃驴,以后我余欢欢再也不想见到你”

    喧嚣的街市,余欢欢犹如一颗砂砾,坠入了万沱江水,于尊和仲夏一脸焦急的望向熙熙攘攘如潮水般的人流,眼前却哪还有余欢欢的身影。

    余欢欢一身青罗,混迹在人群中,却非扎眼之色,她埋头奔跑着,却也不觉冲撞入一个人的怀中,踉跄跌倒在地,再抬头看时,心底确是一愕。

    “没想到那日未将你杀掉,今日你却又落入了我的掌中”那人阴笑道,枯槁的手掌上,却生了五条利爪,这利爪相较于常人的手掌,确是恐怖十分,利爪通体呈黑红之色,干瘪的皮肤上,缚着几条嶙峋的血管,倒似是一条条枯槁的树脉般硬生生的盘结在上面。

    而利爪的爪尖则似一柄淬毒的匕首,闪烁着幽紫的冷光,余欢欢心底一滞,欲拔出腰间长剑,然而那人却先行将爪尖抵至她的前胸,那人幽幽道:“之前我问你的那个问题,我现在再问你一遍”

    “你究竟是不是苍峰掌教之女?”

    余欢欢冷笑了一声,道:“我若说是,你会放过我吗?”

    那人阴笑道:“你若是,我自然会放过你,但是可惜你不是,对吗?”

    余欢欢嗤笑道:“你这种人就是心底有鬼,你怕苍峰的报复,因此才心虚至此,但即便我是苍峰掌教之女,像你这种人,我亦不会姑息放过”

    “说得好,这次你给的理由,倒是足够了,而我也不会再念及姑苏舍的面子了,你去死罢”那人挥起利爪,冲着余欢欢的前胸刺去,然而就当那五根利爪即将没入余欢欢的前胸时,一柄弯刀犹如一片闪电般,蹙急的划过男子的胸口,一股腥臊的血柱,亦从男子的前胸,溅射了出来。

    惊魂未定的余欢欢,用手拭去溅在脸上的血迹,眼前却是一位阳光非常的少年,少年手里握着一柄烁着红芒的弯刀,他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如同一轮月牙,白皙的皮肤上,则雕琢着比女子都要更加精致的五官,少年淡淡的笑着,道:“小姐姐,世道艰险,好自为之”

第八十二章 下嫁雾国?

    少年的身影,竟似一道光晕般,渐渐地融化在了风中,余欢欢凝望着身前那方空空如也,却唯剩下几束荡着涟漪的清风,好似梦中一般。

    而此时,于尊和仲夏业已寻来,两人见一脸血污的余欢欢和躺在她身畔的那位枯槁的男子,确是心底一怔,仲夏焦急道:“你没事吧”

    因方才少年的乍现而眼底有些许波澜的余欢欢,一闻仲夏所言,却张了张口,不解道:“啊?”

    仲夏看着眼前神滞的女子,心底登时泛起一丝疑惑,“难道那人不是她杀的?”

    于尊拉了拉仲夏的袖口,轻声道:“带她回客栈吧,不要问太多”,仲夏会意的点了点头。

    风弦见一脸血污的余欢欢,心底着实又急了,他的话虽说得绝情,但却是一位颇为真挚的人,他焦急的看着余欢欢,道:“你又怎生了?这一脸的血是你的还是别人的?”

    余欢欢低眉望了他一眼,自己一人上楼去了。

    风弦又看向于尊,忧心道:“于兄弟,难道又遇到了些事端?”

    于尊淡淡的摇了摇头,道:“风大哥放心,她既已回到了客栈,便是惹上些事端,于尊也自会替她摆平的”

    风弦感激的冲于尊点了点头,却又闷声喝起了酒,这一夜余欢欢睡得颇不安稳,她一入眠眼前便浮现出那少年的笑靥,却也是好生奇怪,当她第一眼看到少年时,心底便已有些亲熟之意,只是那丝厚重的陌生感,却亦是那般的强烈。

    风弦立在余欢欢的闺房前,却也不知是该敲门呢还是不该敲这扇门,他哀叹了一声,正欲离去时,房中却传来一语,道:“你进来罢”

    却也不知风弦使了何种术法,翌日再见余欢欢和风弦二人时,却已是一对情深爱浓的恋人,仲夏笑嘻嘻的看着挽着风弦臂膀的余欢欢,却又想起当初初遇风弦时他紧拧的那双浓眉,彼时的魔女,此刻却已是怀中佳人。

    这却也怪不得风弦,当初余欢欢施展骗术时,便嬉笑悄言道:“我乃是欲宗的余欢欢,你若想报仇,来寻我便是”

    然而,此刻看来,这清纯中夹着一丝魅惑的女孩儿,却又怎生能与欲宗联系起来,当初风弦却也是怒火攻心,毕竟修炼了半生的童子功,却因一女子而失却了,令谁也会痛苦懊恼。

    然而后来,也不知怎地,他心底竟有些想念她了,那余欢欢虽甚是可气,却也是他第一次碰过的女子,况且她又生的那般清纯靓丽,他又怎生会忘记她?

    平日里,一壶酒已足矣,然而每次想她时,心底却委实的燥热难耐,痛苦不堪,便也不由得多了些酒量。

    昨夜,被她硬拉上床,与她共度一夜良宵,饶是平日里个性生硬,至那时,嘴中却也不免多了些温软的情话,之后便顺理成章,与她结为了恋人。

    这一日,风弦脸上既有甜蜜却也略带着一丝苦涩,因他昨夜已于余欢欢商量过,与她同去中州,以征得余欢欢父母同意,继而结发为夫妻。

    于尊却已早早地起床,在大堂里等着他二人了,见风弦面色纠结,于尊拍了拍身畔的桌椅,道:“风大哥,临行前与于尊再痛饮一回吧!”

    而从门外走进的仲夏和长孙不为以及仙弦,则手里各拎着一坛酒,几斤烧肉,以及一摞大烧饼。

    仲夏吸了吸红红的鼻子,略带一丝哽咽,道:“风大哥,为了这顿饭,我与不为和仙弦姐姐,逛遍了全城,卖了年份最老的酒,最正宗

    的烧肉,还有你最喜欢吃的大烧饼,你一定要把酒全都喝掉,把肉全都吃掉,这一摞烧饼,若是吃不完,便留在路上吃罢!”

    长孙不为脸上亦带着些许不舍,他声音有些沙哑,道:“姐姐,你还记得不为吗?当初就是你施舍给不为的十两银子,将不为从饥寒中救了过来”

    “姐姐,不为这几日一直在躲着你,不为心底怕,怕姐姐不认得不为了,但没想到与姐姐言别之日竟如此快便到来了,不为舍不得姐姐,不为给姐姐鞠几个躬,不为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姐姐”长孙不为弓着脊背,冲着余欢欢鞠了三次弓,而站在他面前的余欢欢,此刻却业已双眼通红。

    “姐姐又怎会忘记你呢?你那么乖,那么懂事,而且若不是你,姐姐可能早已不在人世了,你莫要再哭泣了,你若再哭泣,姐姐就不忍心走了”余欢欢拭了拭脸上那行清泪,眼含悲郁道。

    风弦脸上亦带着一丝悲楚,他怒斥了一声:“哭哭啼啼算什么?来,都过来与我和于兄弟痛饮一杯,老话不是说,一醉解千愁吗?今日我风弦如若不大醉一场,我便不愧为一男儿!”

    风弦提起一壶酒,猛地灌入口中,于尊哈哈大笑一声,道:“风大哥说得没错,来与我和风大哥痛饮一番,若是有缘,天涯自会相见,解千愁,千杯无......”于尊将手中的大碗,啪的一声摔在地上,之后又举起一碗酒,猛灌入喉中。

    几人推杯换盏,杯盘狼藉,即便是仙弦,也一改脸上的悲楚颜色,与仲夏和余欢欢相互碰杯,一杯接一杯的饮着。

    今日却也是仙弦最为痛快欢乐的一日,她平寂的内心,却也被众人心底的深情所感动了,而此刻的她,亦对于尊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他确是一个不凡之人,在他的身边,时刻能够感受到一股温暖,也时刻有一种强烈的凝聚力,但他却也能将一切看淡,这种淡然确是一种看开、看透、看尽。

    翌日天亮时,风弦和余欢欢不声不响的走了,临行前风弦踌躇再三,却仍旧将手中的那封信,给撕碎了,随手散在了风中,他回头看了一眼客栈,轻声道:“于兄弟,保重”,最后便与余欢欢坐上了一架马车,再也没有回头。

    于尊静立在窗前,凝视着渐渐远去的风弦,眼底却有一丝罕见的悲楚。

    原本清寂的温晨,陡得被一阵车马声绞得稀碎,一位身着官服的大臣,从马车内走出,他的身侧分列着数十名手持重戟的卫兵,大臣的脸上略有一丝焦灼,一进客栈,他便拉住擦拭桌椅的掌柜

    ,急道:“于尊可是住在这里?”

    因众人行的匆急,擦拭桌椅的店掌柜还未反应过来,本以为又是跋扈的富家公子招摇过市,可他又怎生想到,站在他面前的乃是一位当朝的二品大员。

    店掌柜颤颤巍巍,道:“于公子确是住在这里,确是住在这里”

    “我有要事在身,快速速带我上楼”那大臣脸上焦急的颜色,渐渐缓了几分。

    坐在床上冥心修炼的于尊,却早就觉察到了楼下异动,他微微的睁开双眸,望向那扇微合的木门。

    木门咯吱一声,轻轻地被大臣推开,却非那般鲁莽,大臣心底自是清楚此刻于尊是何身份。

    大臣略舒缓的脸上,却依旧有着一丝焦灼之色,他从袖间抽出了一页圣旨,道:“陛下已嘱托过了,老臣宣读圣意时,于尊可不跪”

    于尊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道:“庶民叩谢

    圣上大恩”,大臣双眉微蹙,却也未见于尊有任何躬身卑微之态,心道:“这小儿甚是狂妄”

    大臣面色忽变得严肃,道:“此事万分小可,我便长话短说吧!”

    “我月国国境地脉广博,武道兴盛,自是宗教林立,但在月国中,确仅有三个宗门可与东荒诸国,鼎立相抗”

    “哦?”于尊饶有兴致的听着。

    “这三大宗门,分别为拜月教、凤夜门以及竹缘宗,拜月教位列东荒境六大宗派最末位,而凤夜门和竹缘宗却仅能守住前二十位,有道说:兴国家必先兴文武,文以治其内,武以御外贼。雾国本是东荒境内一个边陲小国,却也因排在前三位的烛龙宗,而声名在外”

    “近些年来,东荒境诸多势力间波谲云诡动荡不平,这看似和平的背后,确是诸国间的弦上博弈,随时都有可能打破这浮在表层的弦平浪寂”

    “而现如今北皇国与澈池国已处于冲突尖锐之时,北皇国凭借着其境内各大宗门势力,向诸方施压,就怕隐遁在其幕后的汹涌的暗势力出面,若是那时,恐怕月国不想参与其中,却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大臣面色苦楚道。

    “那大人前来,到底是何意?”于尊淡笑道,他无国无家,自是没有任何理由参与其中,但若是从感性的角度讲,他却也会偶尔意气用事,比如牵扯到他身边人的时候。

    大臣哀叹了一句,道:“小兄弟有所不知,这几日宫中不甚太平,雾国烛龙宗的渊氏一脉携其宗族内大量青年豪俊来我月国,以交流武道的理由,实则是在试探我月国的青年势力”

    “而前几日,便有小道消息称,雾国已于北皇国正式结盟,若是放在平时,这倒也并非有何激烈处,可若是现如今,东荒境内已有十余小国与北皇国结盟,其中的烟国、菊国、隐国以及雾国确是呈四面包围状,将月国围在其中”

    “若今次我拜月教输给了烛龙宗,那这四国便就无些忌惮了,有朝一日若是东荒境真的走到最后的一步,这四国将会是月国致命之敌,小兄弟可明我言中之意?”那大臣眼神中隐有些担忧,却亦带着一丝希望。

    于尊笑吟吟的看着大臣,悠声道:“给我一个出战的理由”

    大臣犹豫了片刻,仍道出了闵公主千叮咛万嘱咐勿要告知于尊的实情:“若是你不参战,闵公主可能就要外嫁到雾国了”

    “那一日,烛龙宗一位名为渊太玄的青年,亲自提出的这一要求,他代表雾国国君与陛下豪赌了一场”

    “而赌注则是,若雾国输了,那有朝一日诸国对月国开战时,雾国将站队月国,但月国若输了,就要将闵公主下嫁给雾国太子寒旭烈,其实无论月国是输是赢,对月国都有裨益,因此月皇思虑再三,最终接受了这场赌局”

    于尊眉毛微蹙,眉眼中却带着一丝笑意,道:“闵公主竟然会听之任之?”

    大臣长叹了一声,道:“我以前一直把闵公主当成一个未长大的孩童来看待,偶尔耍耍小孩子脾气,在陛下面前撒撒娇,在我等面前耍耍公主威风,乃至平时一言不合了,便也会跟下人们赌气,可谁曾想,这刁蛮任性的小公主,却也是个深明大义之人啊,老夫以前眼瞎,眼瞎啊”

    于尊笑道:“大人,我这边还有几位朋友,你先去罢,一个时辰后,我自会出现在朝堂上”

    大臣脸上带着一丝感激,躬身抱拳道:“小兄弟,老夫在此替陛下谢过了”

第八十三章 挑战

    于尊忙将大臣扶起来,道:“大人,使不得,于尊也只是徒手之劳而已,你放心罢,这件事我自会摆平的”

    大臣离去,于尊舒缓的眉头,却又微微蹙了起来,他踱着轻轻地步伐,移步道仲夏与仙弦的门外,轻轻叩击了几声,道:“仲夏妹妹,仙弦姑娘,于尊有要事相告”

    临近晌午,几人围在一方圆桌前,那圆桌上摆放了些酒菜伙食,于尊望了望仙弦,犹豫了片刻,却仍将实情说了出来。

    “师兄,他来月国了?”仙弦显然有些惊诧,但她瞳仁里那丝忧愁,却也因此渐渐褪去了。

    于尊点了点头,苦涩道:“没错,这次可能又要与你师兄交手了”

    仙弦点了点头,淡淡的应了一声,又急道:“要不要我去劝劝师兄?”

    于尊淡淡地摇了摇头,道:“这牵扯到了雾国与月国的利益,局势却非你一人所能扭转的”

    仲夏面带一丝不悦,撇嘴道:“姐姐,你一定要跟你那位师兄划清界限,怎么总是他,三番二次惹麻烦,哥哥上次本已放过他了,如今他却又出来找茬,我最烦这种不知廉耻的小人了”

    眼看仙弦脸上的晦暗之色愈发浓重,于尊摆了摆头,道:“哎,仲夏妹妹,不可胡搅蛮缠,这次渊公子来,也不定是坏事,如今诸国鼎立,却也是紧张时刻,我倒认为这次渊太玄乃是给了月皇一个机会”

    仲夏嘟着嘴,不满道:“可他竟想要闵公主远嫁到雾国”

    于尊淡笑道:“怎么?仲夏妹妹可是心疼了?”

    “才没有呢?闵公主那般霸道蛮横,我才懒得心疼她呢!”仲夏口不对心,勉强道。

    于尊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仙弦姑娘,你便与我仲夏妹妹一同入宫吧,至于不为,你就暂且留在这方,待我到了宫中,便差遣些人过来护佑你的安全”

    长孙不为忽摇了摇头,道:“哥哥,不必如此,不为不是那般造次之人,哥哥放心去罢,不为自会将自己照顾的周全”

    于尊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我们便即刻出发罢,时间不等人,若是再晚些不定会出现什么差池”

    临近宫门时,于尊等人已略微觉察出些许宫中异常之处,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现如今却已布满了手持兵戈的将士,将士的脸上,都带有一丝厉色,似准备着随时动手。而那些征战沙场,历经千万余大小战役的彪形将帅,脸上的冷血之意,却更增添了空气中那丝躁动不安。

    于尊凌厉的眸中,烁着些许淡淡的笑意,犹如进入无人之境般轻松而惬意,而这时,他心底微愣,眼神却瞥向了一处将士脚底投下的影斑,他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位将士,淡淡的嘴角,却轻轻地勾了起来,露出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冷笑。

    一位身披华服眉宇紧皱的朝臣,远远地迎了过来,他大叹了一声,道:“于公子啊,于公子,你可来了。快!随我去见陛下”

    于尊悠缓的跟在朝臣身后,他的步伐迈的不大,然而却一步未落紧跟在朝臣身后,仙弦眼底带着一丝惊异看向于尊,心道:“他的武道竟又比那日在灵魇山巅时,更强了一分”

    还未至大殿前,却已见一位少女,脸上带着一丝悲郁,冲着于尊等人疾奔而来,看到闵公主梨花带雨的模样,口是心非的仲夏,心底登时浮现出一丝怜惜,她紧紧

    地拉了拉于尊,仰头看向她这位哥哥,于尊淡淡的点了点头,轻声道:“没事的,放心!”

    “姐姐,姐姐,你可来了,妹妹要被远嫁了......”闵梦哭哭啼啼的投向仲夏的怀抱,因这几日,她一直偷偷的跑出皇宫,给她这位小姐姐带些小吃食或些稀罕物,两人却早已是亲熟非常。

    仲夏轻轻地拍着闵梦的脊背,安慰道:“没事的,公主,没事的,哥哥来了,只要哥哥在就一定没事”

    闵梦抬起红肿的双眼,犹豫着看向于尊,于尊的坚毅的眸光中,却正凝视着一位站在宫外身披红袍的俊逸青年,而那青年却也恰好在凝望着他。

    朝堂上,群臣皆面色肃穆,朝堂的中央,却列着几位身着异服的青年,其中便不乏那位红袍青年,他手中持着一根铜箫,长发随意的劈散在肩头上,白皙的容颜上,刻画着两条细眉,而细眉之下却是一双泛着冷光的星眸,再配上那泯情的薄唇,确是一位俊逸冷傲的翩翩公子。

    于尊又看向青年周遭的几人,其中确有当日在灵魇山与之一战的渊太玄,而正对着那几位青年的则是十数余手持利刃的青袍女子,女子面裹白纱,却也辨不得她们的真实面貌。

    自于尊一出现,渊太玄的眼神,便无一刻从他的脸上移去,而此刻站在于尊身畔的仙弦,却也一直在眼含哀愁的望着她这位薄情的师兄。

    于尊拱手抱拳,道:“于尊叩见圣上”

    月皇脸上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道:“爱卿,免礼”

    于尊一怔,爱卿?心底叹道:“好一个老狐狸”

    他脸上的恭敬之色,却未褪去,道:“早民叩谢圣上”

    月皇悠然的指向渊太玄几人,道:“爱卿,来时路上想必你对这几人的来意,业已熟知一二了罢”

    于尊淡淡的点了点头,月皇又道:“我月国英才荟萃,本宫心中偶尔也会思量,是不是该与各国适时举办几场武道交流会,只是雾国的寒帝,却先本宫一步提出了这个想法,如此甚好,今日你便先行替本宫,试探一下这几人的修为吧”

    眼中颇含威仪的环视着朝堂四野,缓声道:“若是你们能胜过他,本宫再派更精锐的人选,与尔等交流一番,可好?”

    渊太玄面带一丝不悦,道:“陛下,据太玄所知,他于尊并非是月国的国民罢”

    月皇眼中射出一道锋利的锐光,那锐光一入渊太玄的眼中,他的心神登时一阵恍惚,他模糊的耳中,烁闪着月皇的几句朦胧话语,“他于尊之前并非我月国国民是不假,但我已封他于尊为封疆大吏,官至三品,尔等可还有何异议?”

    一刻后,渊太玄的思绪才再次清晰起来,他眼底覆着着一丝愕然之色,此刻那看似近在眼前的月皇,离自己却犹如千万里之隔般,他渐渐地看不清她了,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而站在渊太玄身畔的一位身裹紫纱的女子,显然已发觉了渊太玄的异常,她轻声道:“师弟,你没事吧”

    而在那紫纱女子身前的一位颇为壮硕的中年男子,眼底却亦带着一丝骇然之色,方才那道骇人的锐光,却也被他捕捉到了,此刻他的心底,早已非来时那般波平浪静了。

    这时,一位手持黑锋刃的瘦削高挑女子,道:“烛龙宗柳沙愿讨教一番”

    月皇脸上带着一丝

    温澈的笑意,望向于尊,于尊轻轻地点了点头,道:“可!”

    柳沙从袖间取出一条纹着金龙的黑纱布,之后将那黑纱布缠在黑锋刃上,又将黑纱布绑于她的手掌上,而此时却也不知是众人看差些了,还是真有其事,那黑纱布上的金龙,竟似扭曲了一番,而与此同时,柳沙的身体也开始动了。

    她的身姿在原地轻轻的一摇,一波黄沙鼓起的风浪,竟凭空而生,再看她时,却业已寻不到她的影子了,风沙刺眼的朝堂间,大臣们皆用衣襟掩住双眼,即便是如此,他们的耳鼻眼口中,却也塞满了大片的沙子。

    而在那迅疾的沙海中,却唯有一道如山般的身躯,坚毅的立在那方,即便是风残日蚀,却也撼动不了他分毫。

    那沙海中传出几声刺耳的呲呲声,似砂砾与金铁磨砺时产生的声音,而身在沙海中的于尊,身上的衣服,却业已被划出了数道裂口,这沙海看似乃是一股沙尘,实质上确是一柄柄锐利的刀风,伴着沙尘从他的身畔扫荡而过。

    而他的身体看似若磐山般岿然未动,实质上却唯有混迹在尘沙中的柳沙心知于尊的厉害之处,若是说那岿然不动乃是于尊的身躯,倒不如说那乃是他的影像,他的速度太快了,快到每当混迹在砂砾中的刀刃要劈向他时,他却恰到好处,总能躲过这些刀刃。

    而每次他的身形忽闪掠向一旁时,便又疾速返回原处,所以看似他的身躯岿然未动,实际上他却一直在围绕着他所站立的那处方位,四处随意摇曳摆动。

    柳沙心中的骇然之色,愈发的浓烈了,那风沙愈发的狂躁,而混迹在风沙中的刀光剑影,也愈发的密集刺目。

    呲!呲!呲!

    仿佛是猛兽的利齿,在咀嚼着众人的身心,这一阵阵刺耳的金铁之音,却令朝堂上的大臣,脸色也忽的变得煞白清淤。

    而更骇人的是,那混合在风沙中四处飞溅的刀光,业已令这栋历经了千万年风雨的恢弘大殿,千疮百孔,支撑大殿的十几条青擎巨柱,似随时都可能崩溃倒塌,只是诡异的一点却是,即便这座大殿被损毁的不成模样,列在朝堂间的百余位大臣,却毫发未损。

    他们虽掩面遮目痛苦不堪,然而当风沙掠向他们时,却隐约有种怪力,将风沙又引向了朝堂中央。

    那领头的壮硕中年男子,微眯着双眼,凝望向坐在朝堂之上面色安然的月皇,眼中的畏色又加重了一分。

    而此时,那风沙的中心,却传来了一声叹息,那声叹息悠悠道:“你可知我与你的差距了?若还不收手,那就勿要怪我刀下无眼了”

    伫在一旁的面色凄楚的闵公主,闻此叹息,原本覆满忧患的眼中登时出现了一丝喜色,她紧紧地拉住仲夏的手,欢欣雀跃道:“姐姐,你听到没,是他诶,是他诶”

    仲夏面色平静,不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哥哥本来就是这个水准”

    闵梦眼底带着一丝羡慕,道:“没想到,你哥哥那么厉害,如若我也有一位这么厉害的哥哥就好了”

    仲夏撇了撇嘴,道:“你一开始还想要我和哥哥蹲大狱呢!”

    闵梦调皮的冲着仲夏做了一个鬼脸,道:“姐姐大人有大量,不要那么小心眼嘛”

    仲夏嘟嘴道:“切,我才懒得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呢!”

第八十四章 暗流涌动

    而这时,那狂暴的风沙中,忽闪出一道刺眼的蓝光,而那蓝光的正央,竟隐约探出一条细弱的金龙,就当蓝光试要斩向金龙时,那壮硕的中年男子,大喝道:“柳沙,你不要命啦”

    男子身形却比口中言语要迅疾的多,他从腰间拔出一柄利刃,硬接下那道蓝光。

    轰!

    一声炸响,男子头顶着一柄圆月弯刀,而他膝下的地面,却已凹陷出一眼大坑,那大坑顺着大殿中央,蔓延向四面,而此时本就业已相当脆弱的大殿发出了一声艰涩的哀鸣,月皇眼神一褶,挥起一掌。

    又是一声巨响,那殿顶竟直接崩碎为一片齑粉,紧随着大殿四周又传来几声轰隆巨响,四面墙壁轰然倒塌。

    过了片刻,厚重的尘埃渐渐地被风吹散,众人的视野业已渐渐变得清晰,却见那废墟的正央,伫着一位白衣飒飒的少年,少年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他身上的白衣虽有些裂口,但他的周身却无丝毫的血迹。

    反观躺在少年身畔的那位身着紫纱的年轻女子,脸色却已然一片煞白,紧闭的双眸间,更是衔着一丝血珠,而那被紫纱缚着的身躯,业已洇出一丝丝甜腥的血迹,那血迹从她的身下,向四周溢出去,却犹如一片妖冶的血玫绽放在她身底下一般。

    而半跪在少年身前的中年男子,膝盖下则是一片巨大的坑穴,那从坑穴中溅出的碎石,竟在半空中,直接崩碎成为了尘屑,可想而知当时的战况,究竟有多么激烈。

    中年男子眼底带着一丝惊愕和骇然,慢慢地站立起来,他淡淡的瞥了一眼于尊,之后缓步走向柳沙,抱起柳沙羸弱的身躯,道:“陛下,今日之战暂且到此吧,柳沙她伤势较重,需紧急医治”

    月皇轻轻地点了点头,平静道:“好,今日暂且到此为止罢,传我圣旨,宣太医院众太医一齐医治柳姑娘的伤势”

    中年男子躬身抱拳道:“郭瑜代表雾国在此叩谢陛下圣恩”

    风波散去,于尊和月皇等人站在那片废墟前,脸上却未有一丝憾色,月皇眉毛微蹙,幽幽道:“你是说刺杀公主之人,仍是灵魇山来人?”

    于尊点了点头,道:“正是,至少若是我判断准确的话,那人我应是曾经遇见过的,而且不止见过一次”

    “哦?”月皇略带疑惑道。

    “那日在灵渊城内,曾有人在半空御纸鸢游戏世人,当初我本以为那傀儡术,不过是仅能御些实物罢了,后来经我与朝中的一些奇士交流之后,原来这傀儡术亦可控制诸如光影之类”于尊颜色略有些肃重道。

    月皇点了点头,道:“不错,傀儡术修之极致,却能控制影子和光线的轨迹,只是你是如何发现刺杀公主之人,乃是修炼傀儡术之人?”

    于尊眉宇间,渐多了一丝凝重之色,道:“朝时,我入宫中,见一名兵士脚下的影斑,颇为诡谲孤弱,而之前公主遇刺那天,我曾追逐过一人,奈何无论我如何提速,却也追赶不上,后来经过诸多事实考证,遂断定那日我追逐并非是一人”

    这时月皇脸上亦敷上了一丝顾虑,道:“你的意思是,那日刺杀公主之人所施的武道,便是傀儡术?”

    “没错,正是!”于尊点了点头,郑重道。

    “看来这术士已混入宫中,他想灭我儿之心不死啊”月皇脸上的寒色越来越重,那端庄秀丽的脸上,渐渐敷上了一层寒霜。

    “不过,

    陛下不必顾虑太多,只要公主与诸姐妹们一齐行动便无碍”于尊脸上渐多了一丝笑意。

    “哦?”月皇面带一丝不解道。

    “陛下,故人曾予我一叶银纸鹤,有这银纸鹤在手,若是公主遇些事端,于尊可顷刻赶至,这银纸鹤于尊便交予了仲夏,而随于尊一同进宫的另一位姑娘,确是一位武道精深之人,只要有两位姑娘时时陪伴在公主身边,公主自是无恙”于尊淡淡笑道,眸中闪过一缕慧光。

    月皇点了点头,悠悠长叹道:“只要你在,本宫就高枕无忧,本宫虽知你不可能留下来,却依旧希望你能辅佐本宫稳固这江山啊”

    于尊哈哈一声大笑,道:“陛下,每个人生下时,便已注定自己要走的路,陛下要走的是天子之路,而于尊要走的却是不问明朝”

    “那你离开月国后,又有何打算?”此时的月皇,更似是于尊的忘年交,两人倾吐心言,却也不再顾忌各自身份。

    于尊目光深远,望向西北,悠悠道:“若无闵公主这次事端,于尊应已在澈池国了”

    月皇点了点头,道:“大国博弈,却非一人之力所能扭转,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宫希望澈池国与北皇国的战端,能够偃旗息鼓,务必要以天下苍生为重”

    “可不止一人曾对我说,若有一天天要亡你,那你便捅破了这玄天,于尊生来悲苦,对世事间的生生死死却也看得淡薄了”于尊眼神中略带一丝苦涩道。

    这时,闵梦携着仲夏和仙弦,疾奔而来,气喘吁吁道:“母上,不好了,华相他遇刺了”

    于尊心底一怔,低喃道:“看来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

    月皇脸上略有一丝忧色,道:“华相现在怎么样了?”

    闵梦拍了拍胸口,眼神瞥向仙弦,长吁了一口气道:“还好当时那位姐姐在场,在凶人二次出手时,便将其诛杀了,华相他肚腹上中了一刀,倒也未伤及性命”

    于尊眼中闪过一丝厉芒,道:“带我去华相府上看看”

    几人赶至相府,那相府大堂内,躺着一位蒙面白衣男子,那男子胸口中了一刀,斑驳的血迹将他的白衣,染得一片血红,于尊轻轻地拉下男子的口罩,低喃道:“果然如我所料”

    那日,在灵魇山巅,于尊确见过这名白衣男子,而他之所以对白衣男子印象如此深刻,乃是因他的那位同伴,之前于尊就曾在寒霜城内,被那人戏弄过,当时他驭一纸鸢胁迫一孩童之事,确在于尊心底印象甚是深刻”

    而灵魇山巅观道壁开启之时,白衣男子却与那人同站在距离于尊不远处。而今白衣男子前来刺杀华相,似与明相之死,有一丝微妙的关联。

    而与此同时,一座府衙内,身着黑白衣的一老一少站在一位满脸横肉的中年人面前,面色略有些失落。

    “什么?他的尸首竟留在了相府?你们这不是在害我吗?若是陛下彻查到我的头上,这罪名岂不是要将我卢氏一脉满门抄斩?”卢煜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摔在地上,脸上的横肉也随之颤了颤。

    那身披黑袍身体削瘦的中年男子,道:“大人不必惊慌,他们从苍杰的身上查不到什么的”

    卢煜气愤的猛拍了一下桌案,道:“若是查到了呢,查到了这罪算在你头上,还是算在我头上?”

    那身裹白衣的青年,脸上带着一丝诡笑道:“大人事实已是如此,当下之际应以大局为重,

    若是大人能够顺利将小公主拿下,北皇国那边自会有人来接应大人”

    卢煜面色一黯,如一个泄气的皮球般,丧气道:“也只能如此了,你们可有计划?此事万分火急,确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那身披黑袍的中年男子,淡笑道:“大人只要能把小公主身边的那二位女子引开,我二人便可轻松将小公主拿下”

    卢煜皱了皱眉,猛击了一下桌案,道:“好,过几日中元节,我将小公主引出宫外,你等便伺机而动吧”

    自柳沙身受重伤后,郭瑜等人一直住在离皇宫不远的一家客栈内,倒也偃旗息鼓了,这自然与当日于尊所施展的武道有一定的关联,一位身披红袍的俊逸男子,立在窗前望向喧嚣的街市,而那男子的身畔则站着一位身体削瘦颇为冷峻的男子。

    红袍男子眉宇间略带一丝淡笑,道:“太玄,我等是不是该打道回府了?”

    渊太玄皱了皱眉,道:“殿下,何以见得?”

    红袍男子微微上挑了一下眉毛,道:“难道你不觉得那日击伤柳沙的少年,乃是一个人物?”

    渊太玄面色有些晦暗,道:“殿下有所不知,当日在灵魇山与臣交手的便是那位少年”

    “哦?你身上所受的重伤,竟也是拜他所赐?”红袍男子饶有兴致的看向渊太玄,道。

    “正是他,那日我虽中了灵魇的邪术,却也有些许模糊意识,他施展的术法,确是极为不凡”

    这位被称之为殿下的红袍男子,确是雾国当朝太子寒旭烈,平日里他偶或与渊太玄交流一番武道,

    因此也熟知渊太玄的个性,能从渊太玄口中听到“确是极为不凡”这几个字,业已足以令寒旭烈引起一番重视了。

    寒旭烈叹了一口气,道:“那岂不是说,我寒某人势必要与闵公主错身而过了?”

    “倒也未必,殿下你且看楼下是何人?”渊太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

    他这位痴情的太子殿下,却也仅是因儿时在当年东荒境百国盛宴时,瞥了闵梦一眼,便深深地记下了她,这十余年来,却也从未将她淡忘过,反而心底的那丝思念,愈发的深刻了些。

    而今站在佳人面前,却仅仅能拭目远观,教谁心底也不会好受些。

    寒旭烈心神一滞,继而心间溢出一丝喜色,那身披鹅黄长裙的少女不是闵梦,又是何人?

    然而这份喜色,却仅仅维持了一刻,就在少女走进巷子的那一刻,一位身披黑袍的中年男子,从闵梦身后,轻微一击,闵梦便如一朵萎蔫的花儿般,软绵绵的躺在了中年男子的怀里。

    寒旭烈心底一怔,却也未见他施展些什么术法,只留下一扇被风吹得开开合合的木窗,下一刻他已与黑袍男子交上手了。

    寒旭烈的武道较之颜冉澈却已高出了不止一个层阶,即便那黑袍男子施展出鬼神莫测的傀儡术,却也难在寒旭烈的手上走过百招,就在黑袍男子支撑不下时,一位身裹白色素服的青年,驭着一叶纸鸢,从天而降,渊太玄心底一急,正欲拔身而去时,眼前却似闪过一道电光一般。

    那电光嗖的一声,从屋檐上烁闪过,之后又嗖的一声,直飚向高天,而那摇摇坠下的白衣青年,却仅被那蹙电光,略微一带,青年身上的素白衣服,却已是一片血红。

    下一刻,一股巨力牵扯着白衣青年,猛地向地面坠去。

第八十五章 深情

    轰!

    一声巨响,那街巷竟被白衣青年砸出了一片直径达百米的巨坑,继而又是几声轰隆,街边的数栋石楼,被这股巨力,牵扯的一并溃塌了。

    而这时,渊太玄才看清楚,方才那生猛的电光正是于尊本人。

    而此时,那黑袍男子业已被寒旭烈制服,黑袍男子本欲咬舌自尽,奈何心细如寒旭烈,早已知悉他的意图,寒旭烈顺手抓来一块硬木,塞入黑袍男子的嘴中。

    而那白衣男子却已如一尾离水的鱼儿般,耷拉着枯蔫不济的脑袋,双眼无神的被于尊提在手中。

    而这时,仲夏和仙弦也从巷子里走了出来,她们的身畔,有一位面色张皇的胖子,仙弦手中引着一条索绳,而那索绳的一端则绑着那胖子的双手。

    “哥哥,你这招引蛇出洞真是高明”仲夏甜丝丝的笑道。

    于尊淡笑道:“即便我再厉害,若没有这位兄台的及时出手,怕也会危险十分”

    众人皆看向寒旭烈,而仙弦却遥遥的望着渊太玄,渊太玄眼神淡淡地瞥了一眼仙弦,冰冷的眸子里,却隐没着一丝别人难以察觉的深情,只是这丝深情,却仅仅维持了一刻,便荡然无存了。

    寒旭烈神色中略带一丝温柔,看向睡在她怀中的女子,叹息道:“还好你没事,你若死在了这里,那将成为我寒旭烈一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

    紧随仲夏赶来的几位朝臣,脸上略一丝惊疑,道:“你当真是雾国太子寒旭烈?”

    这时,郭瑜业已从客栈内踱步而出,面色郑重道:“不错,他正是雾国的当朝太子殿下”

    众人心底皆是一滞,看那寒旭烈怀抱着闵梦时一脸的深情,纷纷猜测,难道这雾国太子与月国公主殿下,当真有些不可告人的过去?

    “当务之急,以免节外生枝,还是速速将小公主送回宫中罢”一位朝臣道。

    “说得没错,这喧嚣的街市,还不定会不会有暗藏的刺客,公主的安全为重,速速将公主护送回宫”

    几列兵将组成的阵列中,围着一架马车,兵士的前方,有几匹高头大马开路,过了不多时,众人业已身处深宫中。

    面色如霜的月皇,冷冽的眸中,带着一丝震怒,“北皇国欺我月国弱小,欺我月皇脾性孤弱吗?”

    而跪在朝堂正央却正是当朝二品大员卢煜,卢煜颤颤巍巍的不停的磕头,“陛下赎罪,陛下赎罪,罪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月皇脸上带着一丝厌恶之色,激烈的一拍桌案,怒道:“来人,将卢煜拖下去斩了,卢氏一脉一并满门抄斩”

    “陛下,罪臣冤枉,罪臣冤枉啊”瘫软在地的卢煜,脸上已无一分血色,他的唇齿颤抖,机械的喊着几句话,最终被两名侍卫拖行了出去。

    而此时,震怒的月皇,情绪也渐渐镇静了下来,她长叹道:“没想到我月国没有害人之心,他人却有亡我之意,看来这场战端,我月国也不得不卷入其中了”

    “陛下三思,万不可意气用事啊!”一位身体羸弱的老臣,扑跪在地上冒死谏言道:“若是我国与北皇国正式宣战,那我国将会深陷四面楚歌之境啊”

    于尊打断了老臣的话语,道:“这倒也不见得,月国会不会沦入被合围之势,这就要看小公主了”

    群臣皆疑惑的看向于尊,老臣道:“你是何意?”

    于尊淡笑道:“你等可知今日小公主是因谁而得救的?”

    见群臣依旧

    一脸茫然,于尊笑言道:“那你等可知,雾国的太子殿下已莅临月国境?”

    于尊说完这句话,朝堂上已是一片哗然,群臣们皆一脸惊色,道:“你是说雾国的寒旭烈已踏足我月国?”

    而有些头脑灵光的臣子,立时反应过来于尊言中之意,难以置信道:“难道小公主乃是寒旭烈所救?”

    见于尊讳莫如深的笑了笑,朝堂上又是一片喧哗,“雾国太子为小公主之事,竟亲自来我月国,看来这次雾国与我月国论武之事,只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

    又有人疑惑道:“可这雾国太子,又缘何唯独痴心我月国的公主?”

    觉察到自己说错了话,那臣子立即跪在地上,请罪道:“罪臣万死,陛下赎罪”

    月皇脸上却多了一分兴致,道:“你的质疑无错,爱卿平身”

    于尊言笑晏晏的看向月皇,道:“言以至此,就看陛下的手段了”

    月皇脸上带着一丝淡笑,道:“闵公主醒来后,就已得知你们所议之事,她现在正与寒旭烈在玉清池畔嬉戏玩闹”

    群臣皆叩首道:“陛下圣明”

    于尊心底却多了一分兴致,忖道:“却也不知那寒旭烈究竟能不能降得住刁蛮任性的闵公主”

    群臣散去,月皇却独留下了于尊,这时那高高在上的月皇,脸上才略显出一位母亲才该有的忧愁,她望向于尊,淡语道:“你与寒旭烈有一面之缘,你觉得梦儿若与他喜结良缘,是否妥当?”

    此时,于尊的心底,才真正对月皇多了一分敬意,一个女人首先要能做一个称职的母亲,才有能力做一方霸主,若连自己的儿女都顾不周全,那一国之事,便更难以处理得当。

    于尊淡笑道:“若陛下信于尊,那于尊便将肺腑之言倾吐出来,若于尊不信陛下,那于尊不如不说”

    月皇淡淡的点了点头,道:“你且说罢,你虽年少,心思却比那些老臣缜密细致的多,本宫信你”

    于尊点了点头,应声道:“陛下也曾年轻过,想必也曾有爱慕之人罢,于尊倒是不清楚寒旭烈品行如何,但我见那日寒旭烈眼中对公主的那丝忧色,确是装不出来的”

    月皇若有所思的望向长天,道:“本宫虽身处深宫,整日倾心些权谋之术,却也如你所述那般,本宫也曾年轻过,若是梦儿真的对寒旭烈心存爱意,那本宫便许了这出婚事,但若梦儿不情愿的话,本宫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不会强迫梦儿嫁给寒旭烈的”

    于尊拱手抱拳道:“陛下之威仪,令于尊心悦诚服,陛下之姿,可成万载伟业”

    月皇淡笑了一声,道:“据我对你的了解,你平日可不屑于说这些言语”

    于尊道:“若是令于尊心底敬服,于尊亦会将敬意言之出来”

    月皇仰头大笑一声,心悦道:“好一个敬服,好一个敬意”

    这一日,云销雨霁,一改前几日的阴雨绵绵,地处东荒境最南边,月国的气候比较温润醇和,似一位身处深闺别院的富家小姐一般,虽偶尔哭哭啼啼,倒也不至于无端的发些激烈脾气。

    仲夏手里牵着一叶纸鸢,右手则拉着仙弦的手腕,笑嘻嘻道:“姐姐,你喜欢放风筝吗?”

    彼时的仙弦,再也非之前的苦楚模样,脸上却也渐多了一丝笑容,她口齿略笨拙道:“嗯,以前也曾放过的”

    “那姐姐教我放风筝好吗?这一叶风筝自哥哥买来后,就一直搁置在一旁,若不是今日

    天气好,哥哥没有些烦闷事,恐怕它就无缘与这片青空亲吻了”仲夏眉眼间溢着些许兴奋之色道。

    站在一旁的闵梦嘟着嘴,拉了拉寒旭烈袖口,不满道:“你也去给我买一叶风筝,我也要和姐姐们一起放风筝”

    寒旭烈一扫衣袖,干脆道:“好,你在这等我片刻,我这就去买”

    而站在一座木楼上的于尊和月皇,看到几人的欢快模样,脸上顿时也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月皇端起桌案上的茶杯,轻轻的吸了一口,道:“经过这几日的观察,这寒旭烈倒也不差”

    于尊笑吟吟的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却定格在更远的远方,他幽幽叹了口气,道:“陛下,过几日于尊就要告辞了,眼下北皇国和澈池国呈焦灼状,相信不日后两国便要开战了,而且这几日据些线报传来的消息,那日刺杀公主的二人,确是北皇国身后隐匿的一个庞大势力”

    月皇将手中的茶杯,轻轻地置于桌案上,语意绵长道:“哎,本宫想留你也留不住啊,你若走了,本宫身边便又少了一位知己,本宫虽与你相处时日不多,却也深知你非渊中之鱼”

    “本宫深信终有一天你必会站在这东荒境乃至整个狱界的巅峰”看到月皇眼中绽放出的奕奕神采,于尊平寂的内心,也不免多了一丝感动。

    “谢过陛下,于尊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在月国经历了诸多是是非非,此刻的于尊,对月皇确是心生一分敬意。

    月皇淡笑道:“你且说来听听,本宫喜欢听你讲话”

    于尊眼含深意的望着手执纸鸢从一处巷陌疾奔而回的寒旭烈,悠悠道:“陛下,若是于尊未看走眼的话,这位雾国太子,他日必将成就一番不弱于陛下的伟业”

    他之所以这般说,确是因近些时日,他在瀚海中修炼时,所观碧书得到的感悟,殷千秀传给他的这本碧书,却非简单的修炼法门,他略翻了几页,心底却泛起了一波又一波骇然的风浪。

    这碧书内隐含天地玄门之术,按照碧书里所讲的奥义,众生的命数,却也包含在这奥义之中。

    凡人的命数,颇简单,只要稍加推算,便可看透。而帝王将相的命数,推算起来却较为艰涩,而修道寻仙之人,命数却更为艰涩十分,但最令于尊愕然的却是碧书所术的最后一类人的命数逆天改命之人。

    那日在灵魇山巅,刑海便曾提到逆天改命,而殷千秀也不止一次提及过要捅破这片天,而此刻在这古老的碧书中,却也提及了类似内容,他的心底已经难以平静了,而当他望向那浩瀚的长天时,清澈的眸光里,却也多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内。

    而自那日后,他便对玄门之术有了些许浓厚兴趣,对仲夏等身边亲熟之人,他从未施展过玄门之术,而自那日初次见到寒旭烈后,寒旭烈的命数,便已在他的心底,有了一丝模糊的轮廓。

    他伫在那方,远远的凝望着寒旭烈,而寒旭烈亦站在原地定睛望着他,而后二人脸上便都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想必那寒旭烈身上定也有些可取之处罢!

    而今于尊再次见到那位颇为俊逸的青年时,青年的命数,业已被他推算的七七八八了。

    因他的心底对月皇有不错的印象,所以临离去时,他不忘将心中推算诉之而出,此刻月皇瞳仁里,闪烁着一丝复杂的颜色,她伫在楼阁上,静静地望着青年,过了许久许久后,她才幽幽道:“你的意思,本宫明白了”

第八十六章 诡城之再遇苏秋

    于尊淡淡的点了点头,月皇脸上的神色,略有些落寞,过了许久许久后,她才再次开口,道:“我知你言中深意,本宫的命数,本宫心底清楚,只是若真的到了那一天,想必即便再多应援者,却也阻挡不了大势所趋”

    于尊沉默的伫在那方,眼前这位举止优雅气质华贵的女子,背影却又是那般落寞,被西垂的暮色,打在地上的影子,似风中的一柄孤叶般,在寒风中摇摇欲坠,不知归途。

    两人就那般静默的立于楼阁上,而离他们不远处,却伫着几位活泼的少年,他们将手中的纸鸢,寄给流落天涯的长风,然后那长风伸出他们长长的臂膀,将那些花花绿绿的纸鸢,与少年们童真的梦,一并交给上苍。

    临行前,月国汉湘城,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确是十年以来,下的唯一一场冬雪,飘飘摇摇的雪花,轻盈的洒在这古典而秀美的城池间。

    青色的瓦片上登时被染成了一片淡青,碧翠的柳叶间,即刻变得晶莹剔透,却又盈出一丝新绿,偌大的长河间,那些飘摇的小舟上,披着蓑笠的老翁,淡品着寒江雪,手里持着一把瓷质老茶壶,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被落雪冻结。

    身披红色披风,行走在风雪中的仲夏,发丝上渐多了一丝晶莹,她的瞳仁里,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微红的鼻尖,随着呼吸微微搐动着,于尊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头,仲夏微红的眼眶,便又洇出一丝清澈的泪液,她留恋的回头望着那渐被寂雪淹没的视野,道:“哥哥,我们还回不回来?”

    于尊眼神中带着一丝怜爱,轻声安慰道:“会回来的”

    仲夏眼中溢出一丝异彩,过了片刻,却又黯淡了下去,轻声道:“是不是要等到很久很久以后了?”

    于尊轻抚着她的肩头,眼中却也多了一丝淡淡的忧伤,他抬头望向那片寂蓝的苍穹,而那苍穹的另一头,却似有一人正轻轻地唤着他,究竟何时才能见到你?他多希望现在有一人,能回复他?即便那人告诉他,可能要很久很久以后了。

    仙弦怀中抱着一把铁琵琶,师兄离去时决绝的背影,在她心间,渐渐淡去,而她眼底的那丝忧色和哀愁,也随之一并淡去了。

    偌大的江山,在老者的手中,挥毫成一片泼墨,于尊饶有兴致的看着老者手中的画作,老者笑吟吟道:“怎么样,小兄弟,这幅画十文钱未多要吧”

    这一日,于尊和仲夏等人,业已在月国的一座边陲小城,半月来,他们风餐露宿,白日便在空中飞翔,至夜间,他们便就地休息,也无论是一片荒芜的原野,或是猿啼虎啸的深林,又或是幸运时能逢着一家有酒有肉的小客栈。

    这座边陲小城,说小倒也不小,只是那破破烂烂的城墙上挂着的几面锈迹斑斑的旌旗,给人心底的印象确甚是不佳。

    而这位长须的白眉老者,便倚在这破烂低矮的城墙间,摆弄着他夹在臂膀间的几幅山水画,这山水画乍一看倒也并无奇异之处,淡墨挥就的山林枯木,浓墨舞出的片片浓云,稍一留白,便是一副略带些诗意的联想。

    然而在于尊看来,这幅山水画却价值连城,而这看似瘦弱枯槁的老者,却也不似平凡之辈,于尊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一锭金子,道:“我用这锭金子买这幅画,不知老前辈可否将这幅枯墨江湖卖给我?”

    老者摇了摇头,悠声道:“这幅画值十文钱,你这锭金子,买不到我这幅画”

    于尊淡笑

    道:“那我便用这锭金子,将你所有的画都买下来如何?”

    老者依旧摇头,道:“我一天只卖一幅画,你若是再与我计较,那这幅画,我也不卖了”

    “可我于尊身上只有这锭金子,没有十文钱”于尊饶有兴致的看向老者,道。

    老者抬了抬疲倦的眼皮,淡瞥了一眼于尊,又瞥了几眼他身畔的仙弦和仲夏,悠悠道:“这也好办!”

    老者指了指怀抱铁琵琶的仙弦,道:“你让她为我弹一曲《怨江山》,我便将这幅画免费赠与你”

    于尊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既然老前辈无意将这幅画卖给我,那我于尊也不强求了”

    正当于尊欲拔腿离去时,老者语意绵长道:“年轻人怎么这般性急,我话还未说完呢”

    “哦?老前辈请讲”于尊饶有兴致道。

    老者从臂间掏出一壶酒,指了指于尊,幽幽道:“你若饮了这壶中之酒,还能与我清醒对话,我便将所有的画,都赠与你,如何?”

    这时仲夏拉了拉于尊的臂膀,一脸忧色道:“哥哥,不要信这江湖老骗子的鬼话,这酒里定是下了药,哥哥万不能喝”

    于尊淡笑着拍了拍仲夏的手背,道:“仲夏妹妹,勿要担心,于尊不会有事的”

    说罢,他干脆利落的从老者手中接过酒壶,一口将老酒,尽饮入肚腹。

    当第一口酒漫入喉间时,于尊便发现了这酒水的奇异之处,他眼前的世界,竟变得摇曳模糊,继而变成了一片支离破碎状,无论是城池巷陌,还是人物景致,竟皆在一刻间崩碎为一片飞灰,眼前的仲夏如此,仙弦如此,老者亦是如此。

    而当所有的画面尽皆崩溃为一片土屑时,一片新的世界,又开始慢慢地在他眼前铸就,当他看到那位俊逸洒脱的青衣青年时,他的心底才陡然一震,他有些难以置信道:“前辈,怎么是你?”

    那俊逸貌美的青年淡笑着,反诘道:“为什么不是我?”

    “前辈无事便好,无事便好”于尊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之色,他的眼前似又浮现出那位安详慈和的老者,可是此刻老者却早已在这世间灰飞烟灭了。

    “故人相见,不该高兴才是吗?”青年沧桑的容颜,略含一丝笑意,那晶亮的眸子,恍若一面明镜般,将于尊心底所想,尽皆折射在上面。

    那些曾经被他强行压制在心底的情感,此刻却恍似找到了发泄的闸口,一并涌了出来,在青年面前,他恍似又变成了那位初入狱界懵懵懂懂的少年。

    “前辈,能见到你真好”他的口齿变得笨拙,平日里脸上的那丝处乱不惊,亦被一行泪水砸的稀碎,他不知该说什么,大概心底想要表达的,就凝结成了这几个字眼。

    青年长叹道:“逝者如斯夫,这世间最长情的便是那漫漫无边的岁月,这世间最无情的却也是这漫漫无边的岁月,你又何必与那些逝去的光景较劲?”

    于尊苦笑了一声,道:“若是前辈身畔最亲密之人呢?前辈还能够如此洒脱的放下吗?”

    青年淡瞥了一眼于尊,又望向长空道:“这风烟尘雾最亲密之人又是谁?这高山远水最亲密之人又是谁?这浩瀚的长空与荒莽的瀚海最亲密之人又是谁?难道他们都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吗?”

    于尊神色黯然,道:“前辈所说不假,可于尊还未看破红尘之事,于尊也并非前辈那般看得透悟得空,于尊便是一棵树,而这棵树

    的养料便是情长”

    青年一改脸上的淡然,略带一丝欣赏道:“小辈,你既能看透我画中之意,想必我传授于你的《裂天式》,你也悟透了几分奥义,我此番出现并非是与你家长里短”

    于尊面露一丝疑惑道:“那前辈是想验证一番于尊的武道?”

    苏秋轻轻地摇了摇头,道:“非也,你可知你脚下之城是何地域?”

    于尊困惑道:“这乃是月国的一方边陲小城名为郓城,难道有何异处?”

    苏秋脸上渐多了一丝肃重之色,道:“以后你要记住一句话,你眼前所见不尽皆是真实的,你耳中所听也未必全是空穴来风,我只能告诉你一点,我自离开囚皇狱后,便驻留在了这座荒废的小城,可即便到了现如今,我却依旧难以步入这座小城的中心地域”

    闻苏秋如此言论,于尊心底也登时多了一丝骇然,苏秋又道:“而居住在这座城池里的平民,却也非你所见的那般简单,即便我使出全力,却也难敌他们两三人结成一伙时所施展出的武道”

    于尊心底又是一惊,他自是知晓,苏秋被囚皇狱囚禁了数万年,武道耗损严重,然而即便如此,他若全力施展武道,放眼整片东荒,也应是处于巅峰的,然而此刻他却说,在这小城内随便找三两人,便可将他击败,确是骇人至极。

    苏秋讳莫如深的看了一眼于尊,道:“你若不来此,我也不会与你相见,或许这辈子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但此刻的你既然已踏足这座小城,你便要想方设法,逃出这座城池”

    于尊却又怎能料到,苏秋接下来所述的话一句比一句令人震撼,一句比一句令他骇然,他低喃道:“难道这方城池,并非狱界的城池?”

    苏秋沧桑的眸中,泛起一丝忧虑,道:“你所想的便是我心底一直困惑的,这究竟是不是狱界的城池,亦或者说这方地域,乃是通往另一方空间的大门,现在也仅仅是揣测而已,除非你能走到城池的中心,一探究竟”

    于尊头脑中灵光一闪,忽道:“那前辈有没有想过,这城池中的居民,是不是与我二人境遇类似,误入此地的?”

    苏秋摇头道:“我一开始也是如你这般想的,可后来我发现并非如此,我虽被困在这方城池,走不进出不去,但自我进入这座城池后,武道较之曾经,却也有了不小的长进”

    “而与我同居此城的平民,情况较之我则更甚,而且据我观察,这城中百姓也绝非凡庸之辈,无论从仪态或习俗上讲,任我游历狱界多年,却也从未见过!”

    于尊心底一怔,难以置信道:“前辈的意思是说,只要居住在这座城池内,即便不懂武道的平民百姓,亦会随时间的过度,而逐渐成长为绝世高手?”

    苏秋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可即便如此,又有何意义?进入此城后,一生也休想走出此城,人人皆负武道,与外界的寻常之人,已无些区别”

    “所以,你定要试图走进城中心,那里定暗藏着秘辛,若被困缚于一方地域,一生闭门不出,倒也不如死了痛苦”苏秋面带一丝苦涩,悲叹道。

    此刻,于尊是能理解他的心境的,毕竟当年的枭雄人物,被囚皇狱困缚了数万年,待有朝一日脱身而出时,却又被困于一座顽城内,任谁也难耐其中的凄楚悲凉。

    于尊点了点头,毅然道:“前辈你放心,于尊定不会让你困缚在此地”

第八十七章 灵幻先生

    苏秋淡淡地摇了摇头,眸中略有一丝怅惘,道:“后生,我苏秋一生也算是看尽了悲欢,何等痛快未曾享过,何等痛苦又未曾尝过?你没读懂我方才所道深意,我苏秋即便困死在了此地,心中业已无憾了,但你年纪轻轻,却不应将岁月荒废于此啊”

    于尊烁亮的眸子,却在那一瞬黯淡了下去,他紧紧捏着拳头,坚毅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神伤,道:“前辈,我于尊说过的话,便定要办到,尘老前辈他已因于尊的缘故而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于尊定不会再让苏秋前辈在此枯守余生了”

    苏秋的眸中,渐多了些许感激,他虽逍遥江湖十数万载,也曾逢着些心绪春花般烂漫的亲朋故友,然而那却已是万载之前了,谁人能抵御这万载光阴的侵蚀,谁人又能始终维持其青春不染光阴其碎屑?

    因而,方才于尊的一番话却又令他的思绪,不觉回到了当年,是啊,他也曾年轻过,也曾如此轻狂的与人许诺过,也曾于绝处逢生,却也有些被世人标榜为傻子的爽朗汉子或烈性女子曾为救他,而付出了自己所有。

    再闻于尊此番话,那些故人的面庞,却如一叶叶七彩纸鸢般,在他眼前摇曳,之后遥遥的飞去散却,却又怎生令他心底不惆怅,眼眶不湿润呢?

    苏秋挥了挥长袖,用衣袖轻轻地拭去了眼中冒出的泪珠,略有些惆怅道:“小辈,这一番话,确是令我感动非常,没想到我苏秋将近晚年,却因你这小辈,又痛哭了一场,罢了!罢了!小辈,我保你到城池中央,之后就要全靠你自己了”

    于尊点了点头,眸中绽出了一丝雪亮的光华,躬身抱拳道:“于尊定不辱前辈厚望”

    苏秋淡笑了几声,挥了挥长袖,悠悠道:“记住一句话,你首先要懂得如何保全自己,之后再去考虑别人,好吗?”,这话听起来虽有些刺耳,确是苏秋心底的良言,毕竟他对于尊的厚望,决计并非要通过于尊而保全自身。

    于尊应道:“前辈之意,于尊心底明了,这一路走来,这句话于尊却也是感触颇深,今日前辈又提起,于尊也定会铭记在心的”

    苏秋点了点头,深邃的眸光里,又多了一分欣赏和肯定,转而笑言:“小辈,随我去罢,若是再聊上一刻,你那两位贴身的镖师,怕是要寻上门来了”

    苏秋这般说来,他才想起仲夏和仙弦,道:“前辈所言不假,我那位妹妹,确是急性子脾气,不过我倒也不太担心,随我一同来的那位冷面女孩儿,确是一位极其稳重之人,她自会顾得周全”

    “难道你不担心,那些城中的百姓吗?”苏秋脸上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意,幽幽地看着于尊。

    于尊心底一怔,忖道:“确是如此,若是真如苏秋前辈所言,那仲夏妹妹和仙弦姑娘,岂不是......”,他轻轻地揉了揉额头,自责道:“考虑问题,却还是欠了一分周全”

    一阵尘雾后,眼前俊逸潇洒的青年业已不见,于尊揉了揉额头,却发现仲夏和仙弦,正一脸忧色的望着他,见于尊醒来,仲夏脸上顿时多了一分喜色,只是那喜色中却略带一分责备,嘟嘴娇嗔道:“哥哥,方才我就说那酒里有鬼,你还不信”

    于尊哈哈大笑了几声,似在回味般,道:“仲夏妹妹教训的极是,正如仲夏妹妹喜欢冰糖葫芦那般,于尊也自有嘴馋的时候嘛,那壶酒确是一瓶佳酿,却是这几日来于尊睡得最为安稳的一觉”

    仲夏横了一眼于尊,嗔道:

    “哥哥你还有理了不成?还有那糟老头子,他饮的酒比你还多,倒是醒来颇久了,哥哥,他醒来后,就一直调戏我和姐姐,你定要教训他一番”

    于尊笑眯眯的瞥了一眼苏秋,此刻的苏秋又化作了一副糟老汉的模样,他双眼惺忪,手里则提着一叶蒲扇,却也不知在扇些何物,一阵飒爽的秋风吹过,众人不仅未感受到一丝清爽的凉意,倒是心底似燃起了一股烈焰般,登时火热十分。

    于尊若有所思的顺着苏秋的视线向远处瞥去,一片东倒西歪的顽石堆上,伫着这座古城,古城的街巷旁,立着几片幡布,或写着酒家,或刻着商铺,或点缀着一缕缕茶香的茶铺,倒也与寻常的城池无些异常。

    只是这大白天,却唯有寥寥数人在街头上随意游走,他们的体态和面色却也与凡人无异,很难让于尊将苏秋言中所述的惊世骇俗的高手与这几人联系起来。

    那糟老汉抬眼斜瞥了一眼于尊,幽幽道:“后生,来扶一把老朽”

    仲夏一把拦住于尊,娇愤道:“哥哥别扶,这种人就是给脸不要脸,自己好端端的,还偏要麻烦别人,哼!我最看不得你这种人了”

    糟老汉倒也无些埋怨,讳莫如深的望了一眼仲夏,那浑浊的眸间,是历经沧桑后的一份释然,亦是饱经风霜后的一丝恬淡与自然,只是这看似平常的一瞥,却似将仲夏心底隐藏最深的秘密,也挖出来了,仲夏心神一愣,不觉低下了头。

    “前辈,我来扶你”仙弦淡淡地瞥了一眼于尊,那一瞥却也令于尊重新认识了仙弦,她确是一位心思极为缜密的女子,之前倒也是未认识到她这一点罢了。

    几人慢慢地行走在街头巷口,长风舞动着猎猎作响的幡布,那白色红色或绿色的长幡,倒似是一条条在空中游走的鱼虫般,肆意的抖着身形。

    而此刻,仲夏的心底却隐隐有一丝忧色,她轻轻地瞥了一眼于尊,几次欲开口,却又三缄其口,于尊会意道:“仲夏妹妹你有何事,不妨说出来,大家也不是外人”

    仲夏叹了口气,清亮的眸子里,隐有一丝自责,道:“哥哥,你说我们把不为留在女皇姐姐身边,到底是对还是错”

    于尊微眯着双眼,慧黠的眸光立时读懂了仲夏心中那丝隐忧,反诘道:“那看来你那位女皇姐姐在你心中的地位还不及不为嘛?”

    仲夏慌忙摆手道:“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女皇姐姐待我和哥哥不薄,不为也确是可爱灵动,仲夏从未拿她二人来做比较,只是仲夏怕......”

    “你是怕不为的身世,会为他带来杀身之祸,至时连你的女皇姐姐,也可能扑救不了这场大祸,是吗?”于尊面色平静道。

    仲夏神色黯淡,低下头轻轻地点了点,道:“确是如此,不为他身世本来就是一个谜团,而他亦刻意在你我面前隐瞒那段经历,我只是怕不为若是触动了那些隐在暗处的大人物,怕是......”

    于尊哈哈一声大笑,道:“仲夏妹妹想多了,你可曾记得当初不为引来的那些兵丁?”

    “哥哥,你是何意?”仲夏疑惑地望向于尊。

    片刻后,仲夏微张着小嘴,忧愁的双眸,业已渐渐被一丝喜色填满,道:“原来如此,我怎么这般糊涂!之前来抓不为的乃是月国的兵丁,那想必不为的家族得罪也只是月国的一些达官贵人,不为不仅不会有事,女皇姐姐说不准还会提不为报仇”

    于尊淡淡地点了

    点头,讳莫如深的望向东北方,道:“至少现在看来,确是这般情形”

    仲夏抬眼微微点了点于尊,却发现此刻她眼前的那位挺拔英俊的少年,眼中尽是些愁苦和悲郁,他大抵又想起那些难忘的人儿了罢!

    “小姑娘,老朽有一物相赠”那糟老头笑眯眯地望着仙弦,却已无了方才那般肆意妄为。

    仙弦低首侧耳,轻言道:“老前辈,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一路走来我已受了他人过多的恩惠,若前辈有好物相赠,不如赠予我身侧的那位妹妹,至于仙弦,还是算了吧”

    糟老头脸上依旧挂着一丝讳莫如深的笑意,淡瞥了一眼仲夏,悠声道:“这物什,却唯有你能驾驭,我即便赠予了那位骄横无礼的小姑娘,却也是授之无用”

    “切,谁会稀罕你这糟老头子给的东西,想必也不是甚么好物,我若收了,倒也占了一身晦气”若放在平时,仲夏决计不会如此无礼的,但因方才于尊醉酒之事,仲夏心底一直耿耿于怀,出言才如此不逊。

    于尊摆了摆手,道:“仲夏妹妹,于尊无恙,老前辈也并非你所想的那般无耻,这个中隐秘,此刻若说出来,为时尚早,你且在一边细细观暇,心中也自会如仙弦姑娘般明晰一些”

    于尊这句话可谓是一语双关,苏秋假扮的糟老头冲着仲夏咧嘴一笑,却更是令仲夏厌恶十分了,而仙弦则若有所思的望着城中央,方才于尊所道之言,倒似与她无关一般。

    糟老头从怀中掏出一本皱褶破烂的黑皮书,在腿上轻轻地扑打了一番,道:“这本琴谱是一故人留给我的信物,我这糟老头子有生之年怕也是见不到那位故人了,这本琴谱就赠予你罢,我见你怀中抱着的铁琵琶,却也有几分面熟,你可是灵幻先生门下的后生?”

    仙弦神情一滞,略有一丝迟疑道:“灵幻老祖乃是我门的开派祖师,业已在万年前圆寂,前辈你......认识灵幻老祖?”

    糟老头哈哈一阵大笑,抚着白须,深邃的眸光似穿越了万古光阴,沧桑中不乏晦暗却又略带一丝哀愁,长吁道:“没想到那老儿,竟先我而去了,想当年在那瑶池畔,那老儿还欠了我半壶太青云酿,倒是便宜了那老儿啊”

    仙弦心底一怔,郑重道:“前辈,你当真认识灵幻老祖?”,这太青云酿,却唯有门中的身世显赫的长老略知其中一二,却是当年痴情书生灵幻先生专为一人而酿。

    要说起这灵幻,却又不免从灵幻的身世道来了。

    灵幻原名本为令狐安,数万年前生于北屿的一座边陲小城里,令狐安自小便立志报国,颇有史书中记载的“精忠报国”几分意味,而他的背上也确有刺字,乃是他的养父所刺,却为:“江山今安在,令狐意气发”

    令狐安十六岁那年,第一次去京城参加科举考试,临出发前的那一夜,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山林碧翠,繁花遍野,养父牵着尚且年幼的他,在一畔溪水边驻足,那溪水幽澈清透,但当令狐安低头向溪水望去时,却发现他的养父,竟化作了一位虎头猎人。

    这虎头猎人,却是传说中的灵神,虎头人身,嗜血残暴,但却以这种独特凶残的方式,护佑了一代又一代的稚童,茁壮成人。

    虎头猎人在传说中亦是代表着凶残狠厉的恶人存在,却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正义的一方,虎头猎人的典故,只是为警醒世人,勿要忘记惨痛的战争,切忌和平的来之不易。

第八十八章 画魇

    可临考前,他又缘何会梦到虎头猎人?若是他的干爹是虎头猎人?那他岂不是犹如那传说中的孤儿一般,父母皆在他出生后,死于虎头猎人之手?可干爹又怎会是那种人?他摇了摇头,笑骂道:“这梦却也是信不得的”

    那一年,他初入科举,本应志得意满的归来,却在回城的路上,得知干爹在他离去后便突感风寒,死于肺痨,他一脸忧伤的将干爹的棺木抬入陵寝中,数十日后,他便离开了小城,去京城应命。

    那一年他摘取了探花,却也是在那一年,他遇到了与他相知相爱的爱人。两人本应是爱恨缠绵时,却唯得了一句“修得同船渡”却未得“共枕眠”,洞房花烛夜那天,他为她掀起了红盖头,窗外却不知何故,突地刮起了一阵恶风,那恶风诡奇的很,竟夺窗而入,卷起新娘子,便无了影踪。

    他失神落魄的望向窗外,一屁股跌倒在地,叹息道:“我上辈子究竟是做了什么孽,竟招来如此的报应”

    然而这却仅仅是噩梦的开端,而后的许多年,他连续娶了五房小妾,却皆未与他维持太久,不是暴毙,就是犯了神鬼,变得疯疯傻傻,他泄气了,自此以后,再也无人敢嫁于他,他亦未再去试图娶妻,偶或他会呆呆地望向长天,悲叹行吟几句。

    自干爹死后,他的生活非但未变得好些,反倒变得更差了,他虽得了榜眼,多年来却也仅仅是官居七品,芝麻大小的官,就莫要再提报国之事了,他的人缘颇为的寡淡,倒不是他不善交际,亦或品质差些,原因却也与他那几房妻妾如出一辙。

    如此潦倒半生,整日哀哀怨怨,弄花含草,清风朗月时,便在廖无人烟的街头行吟游走,他突地想起那番梦境,却也是自梦到虎头猎人的那一夜起,他的人生便全然变了模样。

    他跪在地上,痛哭哀嚎道:“苍天啊,苍天,你是在把我令狐安往死路上逼啊,我虽衣食无忧,可如此折磨人,倒也不如那街巷上东倒西歪的乞丐好些,至少他们也有亲朋......也有亲朋啊”

    自那夜起,那座小城里,便少了一位县衙大人,多了一位须发皆白的道人。

    后来,那道人游历诸界,感悟天道,百年后,在东荒境现雾国境内的太青山上多了一座太青观,而那太青观的开派祖师名为灵幻先生,正是令狐安的化名。

    据传言道,那夜灵幻先生跪在地上,涕泗横流的大哭了整整一宿,待他回到府上后,便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梦,那梦中却又出现了那位虎头猎人,画面中,令狐安已是一位气质不凡的中年男子,虎头猎人将手中的长刀,扔给了他,之后便摘下了虎头面具。

    令狐安手指颤抖的指着虎头猎人,难以置信道:“怎生是你?”

    虎头猎人淡笑道:“是我又如何?从现在开始,你该经历下一段人生了”,虎头猎人哈哈一声大笑而去,留得令狐安伫在原地,激荡的心间,久久难以平静。

    后世听书之人疑惑地看向评书先生,道:“灵幻先生看到了谁,竟会如此惊诧?”

    评书先生讳莫如深地笑道:“他自己”

    那虎头人确是他自己,只不过已是年老后的他了,这灵幻先生,虽修的道教,一生却是一位弑杀残暴之人,只不过得了他恩惠的人,却也遍及天下,功德罪过倒也是扯平了。

    而灵幻先生儿时所做的那番梦境,却也是苍天在暗示他罢!后来他更名为灵幻先生,却也是因当年那奇异的梦境。

    而灵幻先生为世人称

    道的却非他年少时的经历,而是他与瑶池圣女画魇的情爱之事。

    灵幻先生百岁之时,游历天下,历经瑶池畔,却见一位女子在湖心拂袖而舞,女子手中舞着一支画笔,翩跹的舞步轻点着水面,手中的画笔尽情勾勒,一刻后,女子收起白嫩的俏足,她将画笔冲着天空一抛,那墨迹轻点着光纹,啪的一声,落在了灵幻先生的脸上。

    女子娇笑连连,灵幻先生收了那画笔,细瞄了一眼女子脚下的湖面,那湖面上晕着些浅浅淡淡的墨迹,俨然构成了一副画卷,那画中之人,竟是他自己。

    他愕然地望着女子,女子亦笑吟吟地望着他,他心道:“此女定是我一生所要寻的那位佳人罢”

    女子只告知了他自己的名号画魇,而后女子便消逝了,似从未在人世间出现过一般,只是灵幻先生,却已然难忘画魇的音容笑貌了。

    世上有一杯苦酒名为太青云酿,据说喝了这杯苦酒,便会见到自己所想之人,只是酒醒后,又不得不继续面对那残酷的现实,因此后世人有句诗言道:“但愿长醉不复醒”,却也正是指的太青云酿。

    灵幻先生这一生可谓是悲喜无常,即便走到了人生的最后一步,却也再未见过他心心念的画魇,后世有人谣传道:“灵幻先生死时,太青观的上空,铺展出了一副云图,那云图上确是隐隐约约的映刻着一男一女,女子手持画笔,男子则挥舞着手中拂尘,两人相依相偎,确是羡煞世人”

    灵幻先生圆寂后,太青观一再发展壮大,后来便有了雾国的云门,而此时,苏秋稍一瞥,便识得仙弦手中所抱的铁琵琶乃是灵幻先生生前所恋之物,自是让仙弦心底惊诧万分。

    若是真如那糟老汉所言,他识得灵幻先生,那这糟老汉的年纪岂不是......

    此刻,仙弦手中的那本黑皮书,却已不仅仅是一本单薄的记事簿子了,确是一片万年岁月泛起的沧桑与厚重。

    她垂眉细读着封皮上的那几处模糊的字迹:“月下秋华散”

    “这本黑皮书,竟是传说中的《月下秋华散》”她惊诧地望着糟老头,蜷缩的手指,已微微有些收紧,纤细的臂膀,更是因心底的激动和骇然而微微颤抖了起来。

    “怎么?瞧不上老头子的这本书吗?”糟老头倦怠地抬了抬眼睑,打了一个哈欠道。

    仙弦当即便单膝跪于地上,这确是刑海也未曾受过的礼遇,并非是《霓裳羽衣曲》较之《月下秋华散》不够珍贵,却是因《月下秋华散》乃是数千年云门的掌教玄玉真人曾提起过的一本绝世琴谱,《霓裳羽衣曲》无名,而《月下秋华散》却意味着太多,太多......

    糟老头微微抬了抬眼睑,懒洋洋道:“这《月下秋华散》可非凡曲,你应心知罢!”

    “是,确闻掌教师伯提起过,今日能一睹《月下秋华散》的风貌,确是仙弦的幸事”仙弦面色恭敬,不急不躁道。

    “哦?难不成这本曲谱,你还有意相让不成?”糟老头苏秋呵呵笑道,眉眼却故意向着仲夏那方挑了挑。

    “确是如此,这本谱子太过贵重,仙弦受之不起”仙弦淡淡地扫了一眼黑皮书,虽有些恋恋不舍,但态度却颇为的坚决。

    仲夏嘟嘴憋气道:“切,本姑娘才不稀罕那本烂书呢,我哥哥自然也不会喜欢的,糟老头这便宜你给她罢,我们拿了还嫌脏呢!是不是哥哥?”

    于尊笑呵呵道:“仙弦姑娘,前辈自有心予你,便说明这本

    曲谱与你有缘,你又何必推辞?”

    仙弦心神微滞,却依旧稳稳地拖住那本黑皮书,坚决道:“前辈,仙弦受之不起,望前辈收回曲谱”

    这时,苏秋假扮的糟老头哈哈一阵大笑,与此同时,他那副老头子扮相,却亦如一滩烂泥般,从他的体表退去,再相看时,却已是一位相貌俊秀身姿英挺的青年人。

    “咦?哥哥他......怎么......变脸了”仲夏惊魂未定地指着苏秋难以置信道。

    于尊展颜大笑一声,反诘道:“他本就如此,难不成你想一直与一位糟老儿同行?”

    “哦,原来哥哥你一直在骗我,哥哥你好坏,你竟然不告诉我,他......”仲夏瞥了一眼苏秋,却亦因苏秋俊秀的容貌,心底莫名的一阵乱跳,白皙的脸蛋也微微红了些。

    私下却忖道:“这糟老头倒是比那个臭酒鬼好看些”,可她缘何总是想起颜冉澈,那个臭酒鬼究竟使了什么魔法,让她一二再而三的想起他。

    “怎么?老朽换了副模样,你还不满意?”苏秋脸上衔着一片笑意,略带一丝玩笑道。

    “切,你这变来变去的臭蟑螂,我才懒得理你呢,去去去,离我和哥哥远一点”仲夏嘟着嘴气哼哼道。

    “哎,你这小丫头片子,倒也是难缠,还有你,如若再继续磨磨唧唧,老朽就一掌劈死你”苏秋拂袖冷哼了一声,转身向前走去,却留下半跪于地的仙弦,站也不是立也不是。

    于尊扶起仙弦,细声道:“我理解你心底的担忧,这位老前辈与我是故交,自不会嫁祸于你,你且好生保管这本琴谱,勿要在人前示之,务必谨记在心”

    仙弦点头应道:“可是......”,仙弦方要开口再言,于尊挥手制止,道:“仙弦姑娘,当前我们的处境万分危急,这琴谱事小,你我几人性命攸关,且勿要再多言了”

    “处境万分危急?”仙弦怔怔地望着苏秋,淡淡的呢喃着,目光虽依旧有些迷惘,但深处却多了一丝肃重。

    仲夏拉了拉于尊的长袖,道:“哥哥,你和那个臭蟑螂,是不是隐瞒了一些我和仙弦姐姐所不知的事实?”

    仲夏锃亮的眸中,烁动着一缕缕慧光,于尊暗叹道:“看来,我还是没有深入了解这个小丫头”

    仲夏之所以如此问,显然已开始怀疑方才于尊醉酒之事了,这倒也有理可依,毕竟方才那糟老头转瞬间变成一俊逸潇洒的青年,已然令人叹为观止了,而今仲夏怀疑那酒里的问题,倒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她似推测到了更深的一层,因此如今于尊却也不敢小觑这个咋咋呼呼的小姑娘了。

    于尊长吁了口气,神色郑重道:“我和苏秋前辈二人,若与那城中百姓交手,你二人定不要插手,否则我二人也难保你两的安全”

    仲夏轻轻地点了点头,斜瞄了一眼苏秋,见于尊不再言语,却也止住了心底的疑惑,心底却忖道:“哥哥与那稀奇古怪的臭蟑螂,如此神秘兮兮的,想必定是有些秘闻不想让我和仙弦姐姐知晓,罢了!哥哥若是有危险,我又岂能抛之不顾”

    她随手摸了摸指节上套着的一枚铜戒,这铜戒看似却也与普通的青铜戒指无些异样,细觑些,则会不免让人想多瞧一眼,确是一枚铜戒,怎般看来也是如此,只不过那铜戒上复刻的图案,却是稀奇古怪至极。

    铜戒上刻着一棵枯槁的老柳,那老柳倚在一片崔巍的绝巅上,干瘦的躯干,似只要划来一阵风,便会将其摧毁。

第八十九章 钰小鱼饿了

    但每每觑见这棵老柳,便总让那些绝望的人心底生出一股不屈的意志,这老柳倒似是一棵象征着精神源力的图腾。

    之前在那灵魇山巅,柳雨然遇险时,仲夏曾出手救之,但当时却无人在意,只觉那如纸片般扬上天的凶徒,大抵是遇到了些诡事罢了。

    当然这其中却也不乏从未轻视过仲夏的人,譬如说于尊和那耍着酒疯看似莽撞的颜冉澈,而于尊之所以屡次出手营救颜冉澈与他的姊妹柳雨然,却也是早先就看透了颜冉澈的大智若愚、心细如针。

    仙弦讳莫如深地望了一眼仲夏,紧随于尊和苏秋的脚步,赶了上去。

    这空寂的城池,倒似是一座围场,破破落落的墙壁,将富有生机的一切,圈在其内,那风嘶吼着,缤纷的初雪,随着那风,四散抖落在墙垣上屋脊上地面破落的砖石小路上,覆在井池上,覆在轻轻浮动的蒿草上,覆在那蒙面披着斗笠的钓翁身上。

    悠悠流动的江水,不知从何方而来,亦不知汇向何处,激荡的流水声,覆过了那若有若无的沿街叫卖声,行了半里路,街巷上的行人倒多了些许,方才于尊心底还略一丝担忧,但见这些城中百姓,面色红润,健步如飞,却与他心底所想的形如鬼神面目苍白的形象谬之千里。

    于尊静静地伫在一条长桥上,那长桥下,流过一条长江,江水倒是寡淡的很,无些浮物,水底下也鲜有藻类植株,清晰的水流下,倒是不乏鱼群。

    那些色彩鲜丽的红鲤或绿鲶或褐色的石斑鱼安静地在水中扭动着身姿,那极富静态的美感,恍若画作般精致唯美,这却也令同行的仲夏和仙弦不觉看得有些痴了。

    寒雪在空中飘飘摇摇,钓翁坐在渔船上,垂眉望着水面,正当于尊略有些神滞时,苏秋大喝了一声:“后生,快快退后”

    说时迟那时快,苏秋如一阵旋风般,卷起袖口向长天一扫,只听叮铃一声脆响,苏秋的手中不知何时竟多了一根吊钩,那吊钩闪着寒芒,锋利的吊线,则直接将苏秋的长袍割出了一道偌大的豁口。

    于尊心神一愣,却见那坐在渔船上的钓翁,正持着一柄茶壶,笑吟吟地看着他。

    “你这衰翁,好无耻,竟敢偷袭我和哥哥”仲夏怒目瞪着钓翁,手里却也持着一枚一模一样的吊钩。

    那钓翁哈哈一声大笑,竟摇船转身而去,“哥哥,不要放过这个钓翁”仲夏大喝道。

    于尊讳莫如深地望了一眼仲夏,却也未做些言语,忽的从那长桥上消失了,苏秋淡淡地瞥了一眼于尊,眼中欣赏的意味,亦愈发的浓厚,方才于尊使得便是风鲲的身法,只是于尊所修的风鲲,却是调用了几分苍梧气,这自是与寻常玄气有着天地之隔。

    而且方才他使出风鲲身法时,苏秋竟未感知到他的气息,这掩气之法却与尘鹰所修的惘为有几分神似,这亦不得不令苏秋重新审视眼前的这位看似泛泛无奇的少年了。

    一柄锐利的寒勾,看似轻巧的掷入水中。

    砰!

    江水忽的炸起一片水花,水花纷纷扬扬地落在江面上,朦胧的水雾,覆着一层淡淡的光华,那光华如一片涟漪般,在空中四散荡开,朦胧的水雾登时被染成一片彩色薄纱。

    而与之相随的,一柄烁着蓝芒的黑铁弯刀,唰的一声从江底跃了出来,与那衰翁手里衔着的钓竿,铿锵一声撞在了一起。

    那弯刀刀尖似吸着一丝殷红的残血,与吊钩接触的瞬间,那残血红芒一绽,一股强悍的吸扯力,引向锋利的寒勾。

    那寒勾倒似是暴风肆虐的深夜,飘摇在江面上的一叶小舟,小舟簌簌抖动着,那暴风却愈引愈烈,锵!一道巨浪,猛地袭向小舟。

    饮血的黑铁弯刀,野蛮地将鱼线与寒勾咬断了。

    那手提茶壶的渔翁,脸上依旧带着一丝恬淡的笑意,他长啸一声:“快哉!快哉!风雨垂钓夜戚声,直教杯盏愁绪尽!”

    而后那蓑翁的身形竟渐渐淡化了,似一滩倾泻在半空的墨痕,渐渐变得浅淡稀薄,最后竟化作了一片氤氲,似墨汁浸透了宣纸,半空惟余莽莽,却哪还有那条船,哪还有那垂钓寒江的蓑翁?

    江水婆娑,彩云淡淡,那硕日下的城池,破破烂烂的墙垣,攀在墙垣上枯瘦老弱的藤篮,街市上四处漂泊却破破烂烂的彩幡,那碧江之上,躬身的落寞长桥,那长桥上错落有致坐立在地上嵌着岁月旧痕的雕像,以及那在半空中扶摇而上的纸鸢。

    岁月不曾怠慢了世间万物,但却总有被岁月遗忘的角落,比如那蹲坐在青石上刻刻画画的孩童,比如倚在那雕着龙凤却破破烂烂的黑漆木门前的老翁,比如那立在街头吆喝呐喊却面无表情的商贩。

    但岁月亦有它的宽宏大量,它不忍心这座被遗忘的城池,将永远孤独寂寞下去,于是它引来了他们,仿佛那干涩十分锈迹斑斑的血管里,又涌起了新的血花。

    他们便是那些殷红的生命力,他们便是那些鲜活的象征,即便他们亦将冷漠,他们亦将僵硬,他们亦将被岁月遗弃在这里,无生无灭。

    仲夏一边走,心底一边犯嘀咕,“这些人好生奇怪,倒似是些画中的假人,虽惟妙惟肖,但总少了些生气,却是一副死画”

    于尊位于仲夏身侧,仲夏所言他却也闻到了,她说得确是不假,这些人虽也沿街叫卖四处游走,虽也嬉戏打闹或痛哭流泗,然而褐色的眸光中,却总少了一分灵动生气。

    这时苏秋朝着一家木质楼阁努了努嘴,那木质楼阁建的极是瀚阔,楼阁足有百丈之高,确是这座破烂的城池最高的建筑物了,但即便如此,这座楼阁也足以媲美汉湘城内最高的楼阁云雀楼。

    于尊顺着楼阁的木质窗格向其中望了去,确是一位抚琴的女子,坐在三层大殿的隔窗前。

    愈是接近楼阁,心底便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惆怅感,这种惆怅倒似是一杯余味悠长的老酒,那老酒的滋味,慢慢地渗透入心间,却又润泽于那心间喷薄出的热血,之后竟隐隐约约的灌输到身体的各个部位,使人略有一丝恍惚,但心底却又隐有一丝疼痛。

    究其原因,确是自那木质楼阁内飘出的一段萧瑟,仙弦轻阖着双眸,灵动的双指,轻轻拨弄着空气,倒似是在感悟那缥缈的音律。

    那醉人的萧瑟,如一阵馥郁的芬芳,轻轻地飘入几人鼻息间,只是那芬芳却隐含剧毒,仙弦白皙的面颊,忽变得苍白十分,红润的芳唇,更是渐渐敷上了一层青紫之色。

    苏秋大喝了一声:“快掩住双耳”

    然而即便几人将双耳堵住,那诡异的音律却依旧在众人脑海间回荡,这时于尊瀚海中突地跃出一个小人,那小人秀眉微蹙,将手啪的一声拍在了一柄古琴上,于尊心底一怔,才堪堪将自己的神识,从那幻生

    幻灭的音律中拔离出来。

    于尊心底突地明悟了,忽道:“前辈,你可通晓音律?”

    苏秋淡淡地摇了摇头,叹道:“我虽也略通音律,却非十分精深,若想以音律抵御这段琴瑟,怕是有些难矣”

    于尊心底泛起一丝犹豫,忖道:“看来这幻笛和《月下捣练曲》不得不见世了”

    这时,面色煞白的仙弦,却轻轻地拉了拉于尊的袖口,艰涩道:“于公子,小女虽学艺不精,但亦想在此刻出一份力,恕小女无才无德,可否请于公子与小女合奏一曲《霓裳羽衣曲》?”

    于尊扶着业已有些颤颤巍巍的仙弦,谦逊道:“仙弦姑娘过誉了,仙弦姑娘心有此意,于尊自是万分欣喜”,说罢便从瀚海内祭出一叶古琴,确是月纤曾赠予他的古琴阡陌。

    适才在瀚海中出现的小人,便是阡陌的琴灵钰小鱼。

    夜半无人之时,于尊便会入定,勤加修炼,无论是《惘为》亦或《裂天式》乃至《金玉录》后得到的《碧书》或《枕江山》他都一一研习过。

    他相信殷千秀所道的:“天下武道为一家”,因而他亦遵从殷千秀的指点,勿要将精神源力,聚焦在一门武道,况且以殷千秀对于尊的认识,他最为强大之处,便是那浩荡无边的精神源力,若非如此,瀚海又是如此衍生出来的?

    却因偶然机会,竟与那古琴阡陌的琴灵交流了一番,琴灵乃是古琴所生的生灵,琴身自是她的容器,而钰小鱼便是阡陌所生琴魂。

    于尊原以为阡陌的琴灵,虽有人形,却也不过是幼稚的灵体,却怎奈知这钰小鱼非但生有灵智,竟与俗世之人别无二致,钰小鱼虽伴月纤数万年之久,但神智却仅相当于世中人十岁左右的稚童。

    因而于尊与钰小鱼交流时,钰小鱼也极尽调皮耍宝之能事,于尊也莫名其妙的又多了一个妹妹。

    这时于尊祭出古琴阡陌,钰小鱼也随之跃动出来,钰小鱼调皮的冲着于尊做了个鬼脸,嘤咛道:“哥哥,小鱼饿了”

    钰小鱼若说饿了,就代表她想听于尊弹琴了,琴灵自是以音律为食,亦随着演绎者的水准而成长,即便月纤当年将琴曲演绎的出神入化,钰小鱼却依旧是位未成年的孩童,却令于尊更加不敢轻视古琴阡陌的玄妙了。

    于尊长吁了口气,轻声道:“小鱼,乖!”

    仲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哥哥,你何时又收了一位妹妹啊”

    于尊无奈道:“她既喊我哥哥,总比喊我爹爹要好吧!”

    于尊这番玩笑话,不但令仲夏咯吱咯吱笑个不停,却也逗笑了站在一旁的苏秋和仙弦。

    而此时从那楼阁中飘出的萧瑟,依旧不绝,几人的脸色,却也因那萧瑟之音,而变得愈发苍白,苏秋幽幽道:“若我所料不错,这萧瑟定是有摄魂之效,后生你快些与她抚琴罢!若是拖得久了,恐怕我等单是因这琴瑟,也会失却性命了”

    苏秋所道倒并非虚言,修了《惘为》的于尊,自是深暗这萧瑟暗含的大道,当即他便盘坐在地,冲站在一旁望着他的仙弦点了点头。

    唰!

    仙弦祭出《霓裳羽衣曲》,那古籍竟无风翻动起来,一簇簇玉字,亦随着古籍的翻动,而灵动的跳跃在两人的眼前,于尊手指轻轻一拨,一缕清风亦随着于尊手指的划动,而轻拂过两人身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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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古圣皇介绍:
往事越万年,古语新禅,情为何物。
本故事描述了少年英雄于尊与仙女雪琪儿的一段刻骨铭心的生死恋。
太古圣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太古圣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太古圣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