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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边梳子     全勤安保txt下载     全勤安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六章 莫磊的运气衰到家了

    196、莫磊的运气衰到家了

    太他妈倒霉了,太邪乎了。

    先是被跳弹击中,打飞了手中的手枪。接着自己撞上不会动的钢铁,接二连三的坏运气让莫磊心里大声诅咒。

    视线虽然模糊,但仍能看清个大概。他看见高兵从台阶上爬起来朝后方开枪,四枪。然后从台阶上跑了下来,一只有力且带着热量的手伸进自己腋下,将昏昏沉沉的他搀扶了起来,自己的手枪也被插进了腰间,沉甸甸的很有安全感。

    “全死了,一个都没抓着。”喃喃自语。

    莫磊觉得自己在说话,可是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不知道那些声音跑哪儿去了。

    “站起来,快走。我们得离开这里,警察来了随时都会冲上楼梯。”

    一只强有力的臂膀将他扶起,用结实的脖颈撑住了他的胳膊,肩膀抵住他身体的侧面帮他站稳。高兵用左手搂住莫磊的腰,大略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便半拖着他朝台阶奔去。

    “我艹,这是搞什么啊?倒霉!楼顶上还有人,要小心。你放下我。”莫磊头脑晕沉,说话的时候,自己的声音像是漂浮在空气中时高时低,剧痛当中,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好使用了,想一想就脑仁都疼。

    “没事,你受了点轻伤,脖子上的伤口在流血可问题不大。脑袋撞得不轻,但具体怎么样我们现在无法检查,没时间了。”高兵扶着莫磊,有些气喘吁吁地说,右手依旧紧握着雅利金手枪,刚才新换了弹匣。

    “什么?”莫磊听不清楚,他甩甩头,努力睁开眼睛,让自己的脚步配合着高兵。

    “没事了,我们换一条通道,来,小心点,配合一下,我们上屋顶。”

    “看清楚,再行动!”莫磊的左手去抓住腰间的枪柄,高兵不能有事,高兵不能死,家里一堆人呢。自己走前面吧……

    “配合一下,来。跨上去。”

    “我的背囊呢。”

    “我拿上了的。”

    脚步虚浮,有些踉跄。

    前方有一层水泥隔板,紧接着又是一层。天台上的隔热板烂了,有些地方有绿色青苔……

    他们身处在漆黑而漫长的密闭通道中,寒冷的气流吹得波状金属表面飕飕作响,通风金属管道内,接近冰点的温度让两个人冻得牙齿打战。他们在黑暗里沿着棱纹地板爬行。

    “这是主通风管道,”高兵知道必须要和莫磊说些什么,莫磊爬行在前方,速度极慢,很轻。他也知道回音能将说话的声音放大,通风管道出口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在等候着,可必须要使莫磊清醒一些,才能顺利离开这里。

    动作慢了一步,计划便相差十万八千里。而敌人的计划,是永远不清楚的,只有见招拆招方能进退自如。

    “旅馆和相接的办公楼都靠这玩意儿通风呢,两栋建筑都不大。”

    莫磊在前方回答,他吐字开始清晰,冰冷的通风管道让他昏沉的脑袋慢慢恢复着神志,机械般的动作迫使他不停挪动手脚。在进入通风管之前,高兵撕下衣服的下摆包裹住了莫磊的脖子,血流尚未停止但却已经受到控制。他开始清醒过来,可仍旧无法理解自己的手枪被击中及脑袋撞向钢铁的事情,心里耿耿于怀!

    “一共有六个人?应该不是一起的。”

    “声音小点儿。”高兵在他身后回答,“别停下。”

    “他妈的,这个计划就有漏洞,我们两个人不足以控制所有的出入口。”莫磊闷闷地说。清醒过后,他的心情变得十分抑郁。

    “这不是你我的问题。”高兵安慰道,岔开了话题,与些事情等一下可以细细复盘,现在先离开这里。“通风管的尽头是屋顶储藏室,气窗离地面有三米左右。下去之后我们就能回到街头顺利离开。气窗附近如果有人就直接开枪,我们不能再冒险。”

    莫磊不再说话,聚精会神地朝着气窗爬去。

    带金属网的气窗约有一平方米左右,底下是一个宽敞、昏暗的仓库,装满了板条箱和各色杂物。视线所及范围内空无一人。莫磊在气窗边沿停顿了一下,左手掌牢牢把握住手枪,用肩膀慢慢顶开扣住了的金属隔网。隔网脱落,掉在水泥地面上发出砰地一声。莫磊快速缩回,等了几秒钟,声音没有引来任何人。

    应该是安全的。

    转过身,退前脚后地溜出了通风管道。莫磊的肩膀和头部掠过气窗口,手指抓住气窗边沿,他悬在半空,准备找个好姿势落地。

    异样的声音响起来了,一开始很微弱,然后越来越大。脚步声、手枪上膛声……,莫磊的身体僵在了半空,悬挂在气窗喝地板之间。

    “哎唷,你真是地头通啊,什么位置你都知道。我还以为在这里会白忙一天呢莫先生。”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怎么样,挂在这里的感觉不好受吧。”

    上方的高兵迅速缩回阴影里,底下,一个硕大的板条箱旁边,伫立着一位瘦削的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与街上遇见的白领无异,只是上面沾满了灰尘,他的五官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说话的声音像个女人般娇嫩柔和,手中抓着一支贝瑞塔手枪。

    “莫先生,我只问一次哦,然后我会打断你的四肢,再问第二次。”

    高兵将手枪从莫磊的肩部伸出,率先开枪,两发子弹将这个不男不女的杀手打得胸口与脑袋血肉模糊。莫磊吁了一口气,跳了下去,瘫软在地上。

    诸事不宜啊!

    高兵也跳了下来,厌恶地出看一口粗气,地上杀手的尸体除了血腥味之外,还有一股奇怪的、腻人的香水味道。

    他们冲下楼,冲进街对面的小巷,紧贴着砖墙,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密切地注意附近的各种响动。四辆亮着警灯的巡逻车堵住了旅馆正门,救护车被夹在其中。旅馆中现在已经抬出了第二幅担架,帆布盖住了尸体,然后又是一副担架,两人都看见了死在楼梯间那家伙的血迹斑斑的脑袋。

    高兵还看见那一对情人走在警察身后,男人大喊大叫着发泄心中的不满,女人戴了一顶帽子挡住了自己的脸,距离歇斯底里的男朋友很远,身体语言无声地抗拒着自己的情人。三名身穿警服的警员拉开了警戒线,大声让好奇的行人退后,几名看上去级别比较高的便服侦探正在冲着步话机发布命令。

    酒店的所有出入口已经封闭,各扇窗户也有人留意观察,警察一个个把枪拿在手里,以防出现紧急情况。莫磊已经恢复了冷静,他留心观察着看热闹的人群,勘察着会否出现可疑人物。看来自己出现的情况并非狄格尔一个人知道,又或者是狄格尔安排的人。可惜自己没来得及与几个杀手对话,那样就可以从他们每一个人的言语中找出破绽,加以分析。

    “等你恢复点儿。”高兵气喘吁吁地说,“咱俩分头混入人群,步行两个街区之后再找出租车离开,选第三个集结点汇合。留在这里毫无意义了,就算有人在人群里,也无法出手。看得出来,他们还是想从你手上拿到东西。”

    “我们最好趁乱赶紧离开吧。”莫磊勉强站直了身子,恢复了精神但却无法恢复伤痛。“警察很快就会拉网搜索,寻找受伤的人。他们知道刚才开了不少枪,肯定有人受伤。”

    高兵从头上拿下那顶灰色帽子,这东西竟然在自己翻滚着冲下台阶时也没有掉下。他将帽子戴在莫磊头上,在戴上之前让莫磊低下头检查了一遍伤口——没什么大碍,有没有脑震荡就无法用肉眼看出了,至少莫磊现在没有呕吐的现象。

    “你脖子上的伤口太明显,换件衣服。”一边说,高兵一边将自己身上黑色的外套脱了下来。他留了一手,在套上巴西人的外套之前并没有脱下自己的外套,现在恰恰可以派上用场。

    换掉自己沾了血的外套,莫磊揉成一团塞进自己的背囊里。不能丢在这里,这纯粹是下意识的行为。他将黑色外套穿上,衣领竖起遮挡住脖颈上的伤口,看了看高兵。

    “嗯,挡住了。”

    “走吧,待会见,自己小心。”莫磊将背囊在背上背好,装满弹匣再将手枪收进衣兜,右手感受着冰冷的枪柄。

    “你走那一头。”高兵指了指小巷另一侧的反方向,也将手枪揣进衣兜,走出巷口。他像个普通看热闹的人一样,在马路对面,朝着酒店方向看了看。可他只能侧脸扫视,那一对情人不知道是否记得自己,尤其是那位女性,在危机降临时的冷静远远强过大部分男性。

    远处再次传来警笛声,越来越多的警察过来了。

    行走之中,高兵禁不住在胡思乱想——自己与莫磊的这一通折腾,将警察都吸引了过来,岂不是给那些抢劫犯与小偷们创造了机会?

    巷子内的莫磊在高兵转身离开之后,原地伫立片刻,闭眼臆想着四肢在均匀地分布力量。然后再次看了看巷口不断有行人冲向酒店的方向,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越来越紧迫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死了两个华人

    197、死了两个华人

    宁博远手掌抓着化验单,手心汗津津地尽是汗水,脸部因为过于严肃的表情而让五官扭曲了。

    走了两家都没人,电话也无人接听。现在是第三家,王知源老师的家里,也就是王宇威的父亲,虽然也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但宁博远还是想去碰碰运气,这个社区,除了头先两家的老人之外,王老师是很有权威的人。王宇威这孩子真的很可怜,自己痴痴呆呆,可父亲的身体却突然遭受到如此的状况,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本质上宁博远不是一个性情随和、关怀他人的人。对于这个社区,宁博远一直持有旁观者的态度,他间接算得上一名学者,读书越多就越觉得所谓的乡愁同胞之类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字眼,无法激起自己内心的热情。只是对于社区内的某些人,他还是认为能够相处——互帮互助的人而已。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可毕竟人类是群居动物。

    直到自己的女儿失踪之后,他看见了那些老人们焦虑地委托各种关系寻找;那些与自己一般大的妇女每天来安慰以泪洗面的妻子;那些吊儿郎当的年轻人拿起平常欺负乡邻的武器加入了搜索队伍。他们都与自己无亲无故,之所以愿意这样做,因为是同胞、是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的同类。或者彼此之间曾经有过冲突有过不满,甚至年少的时候曾经大打出手,可一旦有事情发生,所有人都放弃了成见。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乡愁与同胞的含义。

    可是,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祥和的社区不再,人们接二连三地病倒。据说水厂有人投毒,可水厂已经被政府重新清理过了。那么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

    拿着波哥大医院以及巴兰基亚医院同时检验的检查报告,宁博远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大,脸部表情也越来越严肃。这是一件大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与那个莫磊有关。

    正午的阳光依旧炽热,吹来的山风却凉意袭人。王老师居住的这边静悄悄的,大部分家庭的主人都去到了种植园,收获的季节到了,白天在社区内除了那些聘请的安保拿着陈旧的武器之外,剩下的大多是老弱病残。即使是游手好闲的年轻人也会在父母长辈的严令下参与劳作。

    真是个好习惯。宁博远想,当初自己年轻的时候,为什么就喜欢与父亲对着干呢?

    他沿着草坪之间的小路,走向王知源老师家的大门,一条狗从草坪上扑过来,气势汹汹地冲向宁博远,可到了他近前之后突兀地停了下来,摇摆着尾巴有些讨好地看着这位腰板佝偻、神情严肃的中年人。

    宁博远弯下腰,爱怜地在狗的脑袋上揉了揉。女儿没了,就剩下这条狗了。

    门铃声在宽阔的院内回荡,过了许久,当宁博远忍不住去按第三次的时候,王知源家的佣人从院内的小楼里走了出来,站在小楼的回廊上朝着院子外面看了看,大声地问道,一幅不怎么喜欢宁博远的态度。

    “王老师不在家,王宇威也不在家。你想干嘛?”

    “啊?王老师去哪里了?”

    “我怎么会知道?你有什么事情,我帮你转告。”佣人走下回廊的台阶,沿着甬道走向围墙的大门。胖乎乎的脸上满是汗水,挂在身上的围兜洗得很干净,颜色十分鲜艳。

    “那我晚点再过来吧。”宁博远攥了攥手中的牛皮纸信封,觉得将这东西交给眼前的女人绝对是个错误。

    “随你咯。”

    佣人摊摊宽厚的手掌,瞪着眼睛无辜地看着宁博远。一个在家里固执地维持着自己的地位、拿妻子简美当做二等公民的中年庄园主,王知源家的女佣人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出于同为女人的同情心,她对这位头发乱蓬蓬的男士没什么好感。

    宁博远腿畔,他家的那只小狗对着佣人呲牙咧嘴,哼哼出声,恐怕也是感觉出来这女人对自己的主人没什么好感。宁博远低头看看小狗,干脆附身将小狗抱了起来,转身离去。

    还是狗好啊,即便是在王宇威家没少吃这女佣人给的食物,可依旧认这个严肃得不近人情的主人。

    傍晚才刚来临,天就全黑了。

    飓风咆哮着刮过狭窄的街道,冲下陡峭的山区,从山谷中掀起回旋风沿着加勒比海方向滚滚而去。雾气落向整个山区,先是薄薄地覆盖了一层,继而将大山包裹其中、向外扩展,笼罩住华人社区。细雨蒙蒙,分外凄凉,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与青草的味道。

    那栋巨大的白色木板门前,黄色灯光宛如地狱烈火,照亮了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的门廊和门前磨损得严重的台阶。几件衣服在细细的绳索上随风摇摆,小狗从纱窗里朝外看,圆溜溜的眼睛满是不安。

    穿着黄色兜头油布雨衣的宁博远,手中拿着用塑料袋装好的文件准备再度出门。没下雨之前,他已经与王知源老师取得了联系。可是有些事情电话里说不清楚,还是要去碰头,将手上的东西交给王老师看看。至于另外两名老人,宁博远打算也去拜访一下,下雨就穿个雨衣而已,挡不住人的路。

    回头关掉了门廊上的灯,只留下室内过道的,宁博远想了想还有什么东西需要带的么?才否定之后,拨开纱窗门的链条门栓,制止住打算跟着自己出来的小狗。他从小狗的眼睛里也看出了不安,只是下意识的认为这是暴风雨带来的恐惧。小狗在他怀里呜咽了几声,跳下地板,对着门口“汪汪”吠叫。宁博远回过头,便看见了那个女人。

    女人穿着一件棕色的外套,已经被雨水淋湿贴在了身躯上,显得曲线玲珑凹凸有致。一头缎子一般的褐色秀发也被雨水紧紧贴在前额,灰色的眼睛里眼神十分丰富:有彷徨、有急切、有兴奋。她的右手提着一只小包,左手挡在胸前抓住自己的衣襟,似乎被雨水淋湿之后十分寒冷。

    “宁先生。”女人说话的声音十分柔和,听上去心生好感,可她接下来又骂了一句粗话,“我艹他妈的鬼天气。”

    这让宁博远更加觉得,这女孩子与她的外表一样十分的烟火气,心中的警惕性也放松了几分。

    “请问你是?”宁博远后退了一步,以方便女孩子朝着门廊里走近一点。雨水不大,却很急切,空气中渐渐有了寒意。

    “我是波哥大电业集团的,我在工会工作。”女人朝着门廊迈出一步,离宁博远近了一些。

    纱窗门内,小狗叫得更凶了。

    宁博远回头呵斥一声,可小狗不听主人的,开始抓挠着纱窗门。宁博远此时真希望太太简美出来帮助一下,可是简美应该还在二楼的床上躺着,不到深夜12点,她是不会起来的。

    女儿不在了,这个家也破了。

    正说话间,女人又朝前迈出半步,高跟鞋在湿滑的门廊口一滑,女人的身躯朝右侧去,宁博远赶紧伸手去扶住女人,他的双手接触到女人湿漉漉贴紧着肌肤的衣服时,可以感觉到衣服之下的温度。女人伸出左手,抓住宁博远的右胳膊用力拉了一下方才站稳。

    宁博远有些看困惑地看了女人的手一眼,紧接着就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女人低头看了一眼宁博远蜷曲的身体,从手腕上摘下一个装置,放进手提包里。这装置带着一副可伸缩的微型注射针头。她附身捡起宁博远手中的塑料袋,快速推开纱窗门,小狗‘忽’地一下从门缝中蹿了出去,冲进了雨地里不见踪影。

    女人无所谓地走进走廊,回身将地上的那具躯体拖了进来,调好双臂和头部的位置,让宁博远看上去就像是在门口摔了下去。然后从包里拿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掉宁博远与自己接触的部位,还有玄关处地板上的积水,她的动作十分轻柔,非常麻利。

    做完这一切,女人将纸巾也收进自己的包里,没去客厅与二楼做检查,她站在玄关处朝着黑黢黢的外面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便走出玄关,在门廊上关紧了身后的房门。

    在华人社区的南部,一栋欧式建筑物的大门口站着一位耄耄老者,怒气冲冲地朝外张望。他在皱巴巴的白色睡衣裤外又加了一件褪色的天蓝色睡袍,没戴假牙的嘴部凹陷了下去,松弛的皮肤色泽黯淡,两眼水蒙蒙、泪汪汪的。

    就在刚才,门铃一遍又一遍地响着,非常执着、不达目的不罢休地响。

    “什么事?”老人用奸细、刺耳的声音喝问,“干什么?”

    他的西班牙与十分拗口,但他的脾气却又很糟糕,与谁说话都像是在争吵。

    门口站着一位穿着黄色制服的小伙子,身上被雨水打湿了,手里抱着一个箱子。他似乎焦躁不安,重心在两只脚之间不停地换来换去。

    “老天在上,给你们家送一个快递就这么麻烦吗?我都站了一个世纪了。”小伙子骂骂咧咧,满脸的不耐烦,帽檐被雨水淋湿之后软哒哒的,衣服的肩膀部位已经湿透了。

    老人的表情蒙上一层迷惑,这位小伙子个子很高,但年龄却很小,不过这些都不足为意,只是老人在想,谁会给自己家里邮寄快递呢?而且是一个看上去不小的箱子。真遗憾孩子们都不在家,大概要晚点才会回来吧。

    “我说老头,你能叫一个会走路的人出来么?最好来一个会写字的,要签收。”小伙子满脸不耐烦,就差将包裹扔下转身就走了。

    老人拉开纱窗门走出门口,“进来吧,帮我放在走廊。”

    小伙子鼻孔朝天、气咻咻地朝前走了一步,突然脚下一滑,差点将整个人扑在老人的坏里。老人有些生气,刚想开口喝骂,可还没来得及张嘴,身体就软瘫了下去。

    雨下得更大了,伴随着风在山区里肆掠。

第一百九十八 老狐狸的餐厅

    198、老狐狸的餐厅

    巴兰基亚的弗拉斯卡大道上,有一家由何塞三兄弟开的高级餐厅。主管经营的老大何塞嗅觉不亚于老贼,眼力堪比饿狼,生得却是肥头大耳笑口常开,总是热情洋溢充满温暖。巴兰基亚城成日里荒淫无度的饮食男女都极为爱戴他,因为他既善解人意,又守口如瓶,而两者当中他又更加坚持后者,丈夫和情妇、妻子和情人、要货人与供货者,他们都喜欢通过他来传递消息,他仿佛是那个糜烂大海中的一块磐石、一座指路明灯,弄潮戏水的男女老少都喜欢他。

    他亦是某个人的线人,八年前,他在意大利卷入一件黑吃黑事件,差点丧了性命,那个人在众多的反对声中保下了他,并且将他带离了意大利。何塞回到了巴兰基亚,就在这里开了一家餐厅,当做自己的活动据点。

    他总是感叹,“这个世界变了,江湖也变了,如今的花草树木,都绝非昔日那般情深义重了。”

    对巴兰基亚而言,尤其是对何塞而言,早上11点吃早餐是常事,通常在中午12点左右就会开始中餐,毕竟来的客人太多了,预约已经排到下一个月的中旬。

    窗外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照射进来,暖洋洋的,弗拉斯卡大道的车流声远远地飘来。他旁边的几位老兄弟正在讨论昨天新区的那场枪战以及那家倒霉的旅馆,对于此,何塞一点兴趣都欠逢。在巴兰基亚,要说有谁不畏惧那些毒贩黑道组织的话,热情奔放的何塞兄弟肯定是其中之一。

    低头看看手表,离那位先生所预定的时间还有15分钟,有足够的时间安排一切。可何塞属于喜欢提前计划一切的人,相信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所以剩下的十几分钟时间便继续悠闲地喝着咖啡。

    当那一男一女站在餐厅的玄关口,高跟鞋踏在大理石上的声音引起餐客的注意,他们看见,女孩身上的猩红色长裙将她浅棕色的皮肤衬托得分外漂亮,宽边白帽遮挡住半张脸,另外半张脸用金色头发勾勒出轮廓,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灿烂夺目、勾魂摄魄,可又美丽而脆弱,就像是刚刚长大的、正在寻找自我肯定的孩子。

    女孩迅速成为了许多人瞩目的焦点,

    精致的流苏遮住了通往室内的过道口,何塞家里的老大正从那里走出来,眉花眼笑地迎向那一对看上去更像是父女的男女。

    “欢迎欢迎,我的朋友!”

    “一年多没见了。”鼻子像刀尖般的男人紧紧握住何塞伸过来的手,“这次来是私事,呆一两天就走。让我们的女士尝一下你的拿手好菜?“

    这是暗语,意思是说想和何塞私底下密聊。

    “小姐,我家的水波蛋牛奶是全哥伦比亚第一的。”何塞打了个响指,他的弟弟之一将客人引向餐桌。

    “待会儿你肯定会告诉我同样的话。不过先别急,先喝上两杯红酒,我会向你推荐几道菜肴,”何塞满脸堆笑,捏了捏那位男士的手,表示他已经明白了。平素里,除非是眼前的男人或者他身后的那一位主动联系何塞,否则何塞绝对不会主动找他们。

    侍者送上一瓶冰镇过的桃乐丝菲兰索干白,说这是三兄弟请他们喝的。待侍者离去之后,男人抬手摸了摸刀削斧砍般的笔尖,向着坐在身边的女孩介绍何塞。

    “蒂娜,这是何塞。何塞,这是蒂娜,加纳的女儿。”

    夸张地坐在椅子上欠欠身、做了个脱帽礼的动作,何塞脸上的笑意真诚且温暖,“亲爱的蒂娜小姐,你的父亲是个伟大高尚的人,没有他,我大概现在正在地狱里伺候着恶魔呢。”

    年轻的姑娘正是蒂娜,坐在她身边的便是加纳的头号心腹狄格尔。

    蒂娜看着何塞点点头,脸上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满眼都是迷茫与忧伤。

    狄格尔皱了皱眉,“蒂娜在巴兰基亚要呆上一些时间。”

    “没问题,她比我的生命更重要。哦!我的天啦,请转告加纳,何塞三兄弟感谢他的信任。”

    “我的行踪也是保密的,如果未来有人问起,你要说我从来都没有来过。”狄格尔神情严肃,“事实上,没有人知道我在巴兰基亚,离开后最好也没有人知道。”

    “放心,没问题。”何塞在狄格尔打来电话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可是为什么你自己要来,而不是派你的手下来找我?”

    “我必须得亲自保护蒂娜的安全,在餐厅以外,还有些其他的兄弟都盯着呢。我也会给你安排两名好手,我会告诉他们的模样,但他们不会在水面出现,懂吗?只能做潜伏在水底的鲨鱼。”

    “你真细心。但愿没有那么不开眼的家伙冲了出来,我会将他剁成肉酱来做酱汁。”何塞胖乎乎的脸上眼睛笑成一条缝,但他的笑容永远不会让人厌恶,只能心生好感。

    “好,我会不定时给你电话,你也可以随时通过专线联系我。电话干净吧?”

    何塞哈哈大笑,“你也知道我这里的电话都聊些什么内容,巴兰基亚城没人会侵犯那些人的**。狄格尔,你们处理的都是大事,而弗拉斯卡大道上的何塞兄弟餐厅却只谈风花雪月,保守秘密是第一重要的,我们在这方面做足了功夫,毕竟——谁想让谈情说爱的话漏出去啊。”

    狄格尔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再次肯定地点点头,“嗯,那就好。问你一个名字,沃克斯。”

    看了一眼旁边低头啜饮着咖啡的蒂娜,何塞边想边点点头,“一个枭雄,是唯一的隐藏得最深的撒旦,骨子里十分传统,总想将他的事业丢给家族的男性继承,可惜有一个侄子威尔是个恋童癖,被人杀了。最近的风声是打算竞选反黑反暴力小组的副组长,真是滑稽。”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狄格尔指关节轻轻在桌面上敲着,“昨天的巴兰基亚特别热闹,有什么值得深思的东西吗?”

    “他也许并不知情,可能是被人利用了。”

    “这不大可能吧,以我们对沃克斯的了解,他虽然外表和蔼迷人,内低里却冷酷无情。哪有那么好利用?”狄格尔狭长的眼睛眯缝起来。

    “据我所知,昨天的某些人提到过你的名字,我亲爱的朋友。但我却知道这肯定不是你下的命令,所以,像你这么充满智慧的人都有可能被人利用呢。我说的对吗?”何塞言下之意是沃克斯难保被人利用啊。他不露声色地透露着自己获得的信息,巴西杀手喜欢留一手,生怕被人灭口,他在动手之前选择告诉了何塞。可是这次他找错了对象,眼前的狄格尔与何塞才是兄弟啊。

    “那个华人不是傻子,相反他比很多人都狡猾阴险。”狄格尔微笑着,露出满口白牙。他没注意到,当他提及‘华人’的时候,身旁的蒂娜不易人察觉地蹙起了眉毛。狄格尔想起那个打给自己的陌生电话,告知莫磊所出现的位置的神秘人,难道就是沃克斯身边的某个人?

    卧底?

    何塞将身体前倾,凑近狄格尔,小声地说道,“你与那个华人打过交道?这家伙现在在哥伦比亚是的道上是红人。”

    “千万别惹他,相信我的话。”狄格尔恢复了严肃的表情,“蒂娜住在这里,暂时要换一个身份,你懂的。”

    “当然没问题,你交代,我办事!”

    “这是你的地盘,不是我的。”狄格尔打趣道,“全交给你安排了。蒂娜,何塞虽然是一位穿着西装的优雅的恶棍,全世界大概就佩服你父亲一个人,所以,你要相信他。”

    ……

    穿着浅棕色带白色格子外套、头戴一顶软泥帽的中年男人气色不是太好,那张黑瘦的脸膛上满是失落与不甘,脖子上裹着一条洗得发白的丝巾。他手中拿着一份当天的《巴兰基亚青年报》,报刊被翻到小广告一栏,在那些打着招聘广告的栏目下用圆珠笔画了黑线。这样的中年人在巴兰基亚街头随处可见——家里的老婆孩子等着食物,而自己又不愿意与那些沾血的人同流合污,便只能打打零工以求温饱。

    只是,其他人都没关注这个中年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大家各有各的事情需要操心,连聊天都需要力气。

    弗拉斯卡大道上午9点开始,街上便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挤进右手边的金融大道购物中心的人群中。中年男人在10点钟便坐在了这里仔细翻看着报纸,在头版左下方单独用半个版面阐述与分析了昨天下午在巴兰基亚新区一家旅馆发生的枪战案,几位杀手的照片都被放了上去,只是拍的很模糊,大概是不想血淋淋的尸体影响到读者。到最后,记者用很严肃的语气分析了目前巴兰基亚的现状,是“日趋和平与安宁的巴兰基亚一大丑闻。”

    看到这里,中年男人的面部抽了抽,他从头到尾都没看见关于被追杀的人的情况,报纸上说的是‘一伙杀手因为某些原因而互相开枪射击。’

    好吧!

    看见那个瘦削的男人,卷曲的淡金色卷发、高挺的鼻梁,看见了那位走在瘦削男人身边的猩红色长裙与白色帽子的女孩,中年男人有一瞬间身体僵硬,眼神中闪过火一样的光芒,右脚朝后缩、手按在长椅上作势欲起,可又像是被捏爆的气球一般坐回了原地。

    中午12点10分,中年男人只看见那位自称为“狄格尔”的男人独自驾车离开,而女孩蒂娜却未曾出现。中年男人打扮的莫磊在长条椅上伸了个懒腰,东张西望了一番,他看见在狄格尔的汽车驶离不到30秒钟,便有一台雪佛兰与一台雷诺先后驶离停车场,朝着狄格尔离去的方向驶去。

    而在旁边的长条椅上,莫磊看见两位神态警觉的年轻人,他们的眼神一直都关注着对面的“索菲亚”餐厅。

    莫磊转瞬间便想明白了。狄格尔将蒂娜送来了这边保护。那么,那个餐厅老板,究竟与加纳或者狄格尔是什么关系呢?

    想不通也不想了,就在前方的购物中心,高兵正在跟踪一位线人,而自己正是对餐厅老板何塞的背景好奇,想过来看看而已,没想到会看到了蒂娜。

    他站起身,打了个哈欠,微微佝偻着腰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购物中心方向走去。

    落后于他一百米的路段上,有一位内穿一件发黄的白t恤、外罩一件花格子粗布衬衣的中年男子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跟了上去。

第一百九十九章 列车上的梦魇

    199、列车上的梦魇

    下午六点,从巴兰基亚开往索阿查的列车离开了巴兰基亚火车南站。

    一位样貌和善的男子,身穿一件皱巴巴的外衣和高领t恤,两腿紧紧夹住看上去用了多年、款式古旧的手提包。他接过列车餐厅的服务员递过来的水杯,咕哝着说了一声谢谢。列车上的人很多,vip车厢也坐得满满的。列车上若是有人想猜一猜这位男士的年纪,恐怕答案会多样化,看他灰白的头发,五十也说不准,四十也有可能。

    莫磊只是挑染了几缕白发,没有使用任何化妆品。他越来越掌握到化装的精髓了,在呈现老态与病弱模样这件事情上,适当控制面部肌肉和体态特征,远比搽粉与使用液体塑料有效果。其中的诀窍就是通过不寻常的力量迫使肌肉就位,然后尽量自然地举手投足,用意志力克制不适感,所得到的的表情恰好同上了年纪的人不甘于衰老和病痛的折磨的样子极为神似。他还在腰间刻意捆绑两层布条,让自己的身体略微臃肿,也会时时提醒自己现在所扮演的角色,还不至于会影响自己的动作。

    他与高兵两人分头行事,高兵直接从巴兰基亚的机场飞往波哥大,而莫磊则打算坐这班也车,天亮之后到达索阿查。他将在索阿查逗留一个上午,在那里有一家沃克斯的财务公司,地址已经弄到手,莫磊去打个前站了解一下情况。

    时间尚在下午6点10分,夕阳的余晖依然骄傲地洒在天地之间,将一块块区域划分成色彩班楠的色板。

    列车开出人口稠密的城区,继而穿过一段又一段的漫长隧道,沿着高山外壁爬行,把陡峭的垭口留在身后。车窗外景色飞掠,绵延不断的翠绿农场、红屋白顶的石砌建筑,背后是铁灰色的崇山峻岭。列车上了缓坡,跨过狭窄的高架铁路,穿越令人心惊胆战的石灰岩峡谷。

    莫磊盯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物,两只手伸进膝间的皮包里,快速地组装好自己的手枪:在这里,只要你花钱就可以带着很多东西上车,连检查都欠逢。

    宁博远死了。

    还有一位姓钱的老人与宁博远死亡时间相差几分钟。这位钱姓老人,是上一届的华人社区的会长,极有威信。虽然年已老迈,却脾气不减当年。

    警方初步的验尸结果出来了,都属于正常死亡。尸体上毫无一切物理损伤,淤青、创口、切口、擦伤等等。眼球上也没有淤点,排除了被勒死的可能。验尸官还检查了嘴唇内侧,如果有人拿枕头捂住受害者的脸施加足以令受害者窒息的力气,那么一般而言总会在紧贴牙齿的嘴唇内侧发现淤伤。

    尽职尽责的查尔斯警官说了检查老人的身体比较麻烦,他们的皮肤原本就布满疤痕、淤肿、痣痦以及破裂的毛细血管等等衰老导致的印记和结块。他告诉王宇威,还将死者指甲缝里抠出来的碎末与其他标本一起,送到波哥大去再做一些检测,看看有什么不一致的地方。

    正常死亡。

    宁博远45岁,心肌梗死。钱姓老人属于正常老死,给出的意见是:部分机能由于老化、组织死亡导致人本体死亡。两个人的唯一共同点便是死亡时间太过接近。宁博远死在过道上,而老人则死在自家的椅子上。

    这件看上去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却发生在目前的背景下,这让整个华人社区都开始人心惶惶。王宇威在暗中安排耿云等人去平息这件事情带来的风波,而他自己则也是不相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毕竟宁博远从来没有提及过自己心脏不好的问题,而他的太太简美在继女儿之后丈夫又死亡的事情彻底击溃,开始疯疯癫癫词不达意。

    王宇威在电话里想莫磊说出了自己的担心,这也是高兵迅速赶到波哥大的原因。一是要及时了解尸检结果,其次是据说有几位老人身患怪病,而负责送检的宁博远迟迟未曾拿回检验结果,需要有人再去一次从侧面了解情况。治安官查尔斯也派了何益波去到医院索要,毕竟何益波算得上是宁博远的表侄,办起事来肯定比其他警察要更认真负责。

    将手枪在包里塞好,莫磊依旧在思考这个问题。

    首先排除长期间重金属投毒,这需要累积,太慢了。没人会去关注一个潦倒的华人种植园主并且长时间费心费力地去下毒,除非他的亲人,而宁博远的亲人是不可能的——他只有自己的太太,连佣人都不请。

    氯化钾。推注氯化钾会让心脏骤停,身体上的钾水平基本上不受影响,因此很难检查出来。用25号的针头的确很难找到针孔。

    可除非是在医院打点滴的时候才能做到。氯化钾如果用普通注射器直接推进血管的话,拔针头的时候血会喷得到处都是,更何况宁博远肯定会挣扎。

    还有一种,就是琥珀酰胆碱,人工合成的毒箭类化合物,中毒之后无法动弹无法呼吸,怎么验尸都像是心脏病发作。可是琥珀酰胆碱的死法极为恐怖,莫磊还记得那个死在巴兰基亚新区旅馆里的女杀手,临死之前的模样动人心魄。

    当然,还有尼古丁,有点儿苦味,但和别的东西混合在一起就尝不到了。它也可以注射,可两个人都不抽烟。这也说不过去。

    还得问问查尔斯有没有检测地表水和地下水,两种水质的差异会干扰到毒理学筛查。

    这一切都像个谜团,但莫磊却已经将所有的罪名安在了沃克斯的头上。无论下一次的尸检

    报告怎样,那只是警察便与结案的一个说法而已。

    天色渐暗,窗外的景色已经变得模糊,列车从山野之间穿过,黑糊糊的崇山峻岭像是巨兽般从窗外一闪而过,偶尔会驶过某个安静的村庄,点点灯火昭示着这里尚有人烟。看看那些从眼前一晃而过的灯火,莫磊停止了思考,在想着灯光下是否有人正在做饭呢?是否是一大家子人呢?热闹还是冷清?温暖还是冰冷?这些普普通通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走着同样的路,肯定也是很幸福的吧。

    身边坐着的一对母子开始吃饭,孩子大概在11、2岁,穿着黑色小西装、戴着领结,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他的母亲看上去十分优雅,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一头柔顺的长发在后脑勺盘了个发髻,灰色的丝绒长裙十分合身,恰到好处地显露着自己的身材。她似乎有些担心打搅到旁边的“老人”,还很客气地向莫磊致歉。

    莫磊摇摇头报以微笑,看了看母子俩十分精致的餐具,便转头继续看着窗外,困倦像潮水般袭来,他很快沉沉睡去。

    ……这是一台挤着许多人的封闭式闷罐车,他看见了车里有土狼赵浪、有牛魔王高兵、有魔兽周睿,他们都围在自己旁边。他还看见了蝌蚪陈立科、看见大头孟铮,还有苦爷蒋春,大家都在,死了的与未死的兄弟们都在,他们都穿着灰色的囚衣。

    闷罐车里热得难以忍受,恶臭味扑鼻而来,囚犯们大概好久天没洗澡了。莫磊无法移动四肢,身体僵硬麻木,没多久他就昏了过去。醒来时他已经到了另外一处地方,周围依旧是无数囚犯,他们宛如会走路的骷髅,脑袋被剃得精光。但正因为如此,他认不出自己的兄弟了,他们混进了那群穿着灰色囚衣、在平地上来回踱步的囚犯当中。

    莫磊心中空荡荡地难受,他看了看四周,四处全身灰色,自己独自一人躺在深绿色草坪上,那种草很奇怪,莫磊也不认识,那细细的长条形草叶边沿长着钢锯般的牙齿,有灰色、浅绿色的花朵从草丛间缓缓冒起。

    “美丽吗?”

    “嗯,挺好看的。”莫磊下意识地回答,身边多了一个人,模样及其熟悉,但他就是想不起来名字,便很干脆地不去想了。

    “用火烧,更好看。”那个人突然咧嘴笑了,张开血红的大嘴,白森森的牙齿间还有细条血肉。

    莫磊没再搭理身边的囚犯,伸手去摸了摸草叶,但快速收回手来,草叶像是活物般咬伤了他的手指。那些花儿也突然活了过来,从四面八方哄涌而上,将莫磊包围起来。

    “用火烧。”身边的蝌蚪陈立科突然低沉地说道。

    “用火烧。”大头孟铮笑嘻嘻地说道。

    “用火烧。”土狼手中抛着一把小刀,狭长狠戾的眼神盯着不断跳跃的花儿与草叶。

    场景突然变了。莫磊也不知道是这么回事,但脑海里似乎有一块屏障,将他去探究的心思给隔离了开来。他担心兄弟们会不会跟着一起来了呢?便四下打量了一番——都在。这是这是一个狭窄的空间,四周是平整光滑的墙壁,颜色黑黢黢地,看上去像是铁块铸成。他找不到门口在哪,但想了想,反正大家都在,总能想出办法来的。

    “这里像个压榨机。”高兵笑嘻嘻地抬头看着上面,“压下来就死了。全部死了。”

    高兵话音未落,莫磊听见了把手转动的声音,有人在转动阀门,头顶方向的钢铁吱吱嘎嘎地摩擦着,一块与四周平直的铁块从头顶缓缓降下,钢铁摩擦的声音直刺脑仁、十分刺耳,让人恨不得将脑袋套进套子里。

    莫磊看着身边神情自若、谈笑风生的兄弟们,突然悲从中来,泪流满面,大喊一声,“不要啊。”

    他睁开双眼,环顾着一片安静的车厢。所有人的视线,都被他的一声大喊给吸引了过来。

    慢慢抬头看了看,莫磊朝着身边受到惊吓的小男孩点头道歉,那位母亲很奇怪地看着莫磊,眼神复杂,带着些许怜悯。

    莫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侧耳倾听,顺便看着玻璃窗外的灯火。

    原来是南柯一梦。那刺耳的摩擦声,只是火车进入了某个小站停留而发出的刹车声。

    只是,自己的脸上湿漉漉的,一片冰凉。

第两百章 女杀手咬人(月末三更1)

    200、女杀手咬人啊

    列车再次启动,鸣着长笛哐当哐当地驶离车站,从内朝外看,停车的车站虽然破旧,但十分干净整洁。数根圆柱将站台支撑起来,墙壁上画着五颜六色的涂鸦,遮盖住了墙壁原本的颜色,几名旅客拖着行李,随着列车的开动过消失在莫磊的视线。

    抬手擦了擦眼角,莫磊看了看手上的腕表才大吃一惊,这一通睡眠足足睡了四个多小时,现在已经是深夜11点。他看了看车厢内的旅客,他们都已经从刚才莫磊的尖叫声中恢复了正常,大部分都昏昏欲睡,两名坐在通道对面的年轻人用耳机在听着音乐,大概是感受到了莫磊的目光,便抬头与之对视,目光不善。

    回避开对方的目光,莫磊依旧觉得脸部有些不舒适。他歉意地让身旁座位上的女士让了让,提着自己的手提包,侧身走出座位。由于腰间捆绑的两层粗布的原因,让他的身材看上去略显臃肿,走路也慢吞吞的,座位上的小男孩十分礼貌地站起来走到过道里,等待着莫磊出来之后才坐了回去。

    “谢谢你,小伙子!”莫磊咕哝了一声。他现在有些担忧的是刚才在梦里大喊出来的,究竟是汉语还是其他的语言。看来有些特殊人士为了避免泄露秘密,睡觉的时候都会含一块木头。这种说法是可信的。

    车头方向的洗手间外面亮着绿灯,但离位置较远。可透过后面的车厢连接处的椭圆形窗户,可以看见站着三位身材壮实的男性正在抽烟。莫磊想了想,还是选择了车头方向。他将提包夹在左胳膊与胸口之间,右手扶在手提包的底部,低着头朝着洗手间走过去。等他从洗手间出来,发现站在另一头车厢连接处的三个男人已经不见了,他也没做多想,走回自己的座位再度沉睡。

    梦里面,重复着各种曾经经历过的场面。

    当他大汗淋漓地醒来,环顾着一片漆黑的车厢。车厢尽头,洗手间绿色的指示灯将那一小片区域笼罩着幽幽绿光。他看看空空荡荡的身侧,那一对母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车了。

    摁下手表上夜光按钮,现在已经是凌晨1点07分。莫磊伸展了一下手脚,才发现自己的右手放在右侧的手提包里紧紧地捏着枪柄。车厢里十分安静,密闭的空间内空气不流通,此刻睡足了的莫磊才闻见各种刺鼻的味道。

    深深吸了口气之后莫磊便后悔了,毕竟这不是什么残酷环境下,这种让人眩晕的气息使得他想去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他记得车厢连接处可以抽烟,那里虽然有烟味,却也肯定有排风系统,便将提包夹在腋下,走出过道朝着后方慢慢走去。

    午夜里飞速的列车上,女人出现得很是突兀,她从莫磊的身后走出来的时候便让莫磊心生警觉。在他的印象中,女人虽然也有特工与军事人员,但很少与暴力有关。电影里讥笑说的女杀手不过是个为了吸引女性的故事。可经过巴兰基亚事件之后,他开始重新思考了这个问题。

    不大可能吧,难道他们中间有人看到了自己在车站化装?记住了自己的体貌特征?

    女人身穿深棕色外套,头戴着一顶软檐帽,未施脂粉的脸上看上去十分憔悴,连接处的过道里尚有灯光,但也十分昏暗。她走到莫磊面前,抬手示意手中夹着的香烟,“亲爱的,借个火?”

    “抱歉我不抽烟。”莫磊的声音沙哑低沉,故意装作喉咙有问题的样子,是为了掩盖他西班牙语里的口音。

    “哦……。”女人的声音拉得长长的,充满了失望,可她又迅速地找到了话题,与这个有些怯懦的中年男人聊了起来。

    “太闷了,还有好几个小时呢。”

    “是啊。”男人的声音像是从鼻子之间发出。

    “你知道吗,我很享受坐火车的时光,你会在车上看见形形色色的人、遇见稀奇古怪的事情。你会去猜测,咦?那一个女人是干什么的呢?咦?那一个男人为什么脸上带着忧伤?他是失业了还是失恋了?哦,还有一位中年人,有些依依不舍地看着窗外,是为了什么离开了自己的家乡……!”

    女人说话的语调明快爽朗,像是在唱诗班唱着“欢乐颂”一般。可她跟前的男人委实提不起什么说话的兴致,只是不断地点头嗯嗯应付着。

    “你知道吗,我其实是个作家。”女人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地告诉莫磊。

    莫磊刚想赞美一下,他看见车厢门又被朝外推开了,一位穿着列车员制服的男性从vip车厢走了出来,大概是在前方车头到后边休息。他抬起有些浮肿的眼睛,看了看这一对站在连接处的男女。女作家赶紧扬了扬手中的香烟,“hi,骑士,借个火?”

    列车员犹豫了一下,伸手从口袋里掏出火机,本想递给女作家,可递到一般,可能觉得这样不太礼貌,便干脆摁开火苗,凑到了女作家的面前,身躯里莫磊也极近。

    莫磊看见,列车员的腰间露出的枪柄。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列车员突然松掉了手中的打火机,双手向前伸出,抓住了莫磊的两支胳膊,身边的那位“女作家”手中的香烟突然变成了注射器,她与莫磊的距离不到一米,但中间却隔开了那位列车员。

    列车员的手十分有力,紧紧攥住莫磊的小臂部位,让他无法掏出武器。而那名女士手中的注射器已经临近了莫磊的脖子。莫磊见状不妙,朝左一扭,将全身的力量压在列车员手上,列车员不由自主地朝前一跌,莫磊躲开了注射器,紧接着朝右猛转,将列车员的身躯摔在火车车门上,左脚如鞭子般抽向女人,正中女人的膝盖,女人朝前一冲,但用一只手在车门上撑住没有倒地,迅速返身回头又扑了过来。

    松掉手提包,侧身用肩膀撞向列车员,莫磊再度避开气势汹汹的女作家,右腿在女人的左脚弯狠踢。他的右肩膀再次撞向列车员,右手从朝内侧用力拉、手肘上顶,带右手松开之后,抬手捏成拳头,食指第二指关节猛击列车员的喉咙,骨头的断裂通过手感传来。列车员松开了左手,将身体靠在车门上,一只手捂住喉咙长大了嘴吸气。

    女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但手中仍旧紧握着注射器,回身扑向莫磊。解放了的莫磊朝左侧躲开,右手一拳打在女人的右腋下,紧接着左手从对方右腋下穿过圈女人的胳膊,身体侧转朝自己身边拖动,右手夺过了注射器,反手插在又扑了过来的列车员的脖子上,大拇指顺势将注射器的液体推了进去。

    女人疯狂地嚎叫一声,左手拔出一把匕首直直刺了过来,莫磊让开匕首,一把将那女人举了起来,向甩向墙壁。女人的匕首也掉在地上,可她的攻击方式出乎意料,竟然抱住莫磊张嘴就咬,牙齿咬住了莫磊的脖颈,这让莫磊大吃一惊,也吃痛不已。女人的嘴巴很宽大,猩红的嘴唇像怪兽般张开,她下口极毒,上下颚仿佛铁钳般的咬住了他的脖子侧面。

    莫磊只得左右摇摆,可她死也不愿意松开,疼痛不可忍耐,心中的无名火腾地升起。莫磊伸出左手,一把顶住女人的喉咙,拇指紧扣喉咙环装软骨,与其余四指同时发力朝下一捏,捏碎了女人的气管。她从莫磊的身边倒下,身体软软地靠在了墙上。

    低头打量着女人的面容,她双眼圆睁,身躯尚在抽搐,可已经断了气。切断了脑部的氧气供应也只是几秒钟而已,女人已经神仙难救了。

    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提包,莫磊从里面拿出一件清洗过的t恤撕下一块,折叠起来按在伤口上,止住鲜血,半跪在女尸的身旁,开始搜索,可除了一把紧贴在大腿根部的小巧贝瑞塔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当然很可能还有东西放在行李架上,但就算是有,莫磊也不能去翻出来检查。

    可他们既然有枪,为什么不愿直接开枪杀了自己呢?这么狭窄的空间,虽然有失手的概率,可成功的概率也是很高的啊。

    思索当中,莫磊再次走到列车员的身边蹲下,列车员身上的东西就多了:香烟、打火机、现金、刀片、小刀、手枪、弹匣……

    等等!

    莫磊在搜索到列车员胸口的时候,若有若无的心跳在告诉他,这个家伙还没死。他赶紧伸手探了探对方的脉搏,然后拔出插在脖颈上的注射器,小心翼翼地在鼻翼间闻了闻,焕然大悟。

    这两个家伙是来抓活口的。从身上的武器与制服自己的道具上可以得出结果。可惜,女人以为自己打死了列车员,便要与自己拼命,最终落得身死的下场。

    莫磊毫无半点内疚,他刚想弄醒地上的列车员,vip车厢传来喧闹声与脚步声。刚才的打斗时间虽然不长,可撞击列车门的声音与女人的呼喝声肯定传到了其他旅客的耳里。他们叫来了警察。

    莫磊赶紧提起自己的手提包,匆匆走向下一节车厢。

第二百零一章 来啊!

    201、来啊!

    黑暗之中,他也不知道除了这一对杀手之外,还有多少人在列车上等着自己。

    幽暗的车厢中掺杂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味道,旅客的鼾声此起彼落,还有轻微的梦呓声。莫磊放轻脚步声,快速走过通道,走到车厢门口,他刚刚推开门进入车厢连接处,另一头的车厢门便被推开。透过椭圆形玻璃窗窥视,可以看见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与一位像是旅客的家伙冲了进来。

    既然是警察?为什么不开灯呢?

    火车第二节车厢与第三节车厢是vip厢,自己买票的时候忽略了这一点,并没有选择第一节,但上车之后,待列车发动便刻意地过去假装坐错了位置,仔细检查了一片乘客,并没有发现可疑人物。唯一能让人发现的便是两个地方,换装的厕所、以及购买车票的时候的影像。他看见购票窗口的摄像头,但并没有在意。

    那么,他们是在自己第一次入睡清醒之后的站台上的车,又或者是一开始就跟上了自己?

    刚刚走过第三节车厢,如果他们够专业,怎么没有在这里安排人呢?

    一边思考,一边将手枪掏了出来,扯出提包的背带在身上挎好。脖子上的伤口依旧在渗血,他干脆将扯下来的t恤袖子当成围巾般绑在颈间,第四节车厢,走进第四节车厢。可他刚刚迈入通道,风声从脑后响起。

    莫磊低头、侧身,闪过攻击的武器,身体放低重心略向左转,手枪对准了身后。可一只手从旁边的座位上伸出,抓住他持枪的手猛地一扭,莫磊只得扔枪,手顺势朝逆时针转动,身体跟着转动,便将手脱出了控制。但背后被一根塑料棒狠狠一击,打得莫磊喉咙喷出一口闷气,差点扑倒在地上。而座位上的人也掏出一根电棒,滋滋冒着火花刺向了莫磊。

    忍着背部传来的巨痛,莫磊干脆扑倒在地,双手朝前方移动,他翻身朝上,闪开身后持棍的家伙又一次的公司,左腿勾住对方的右腿,右脚踹向那家伙的膝盖,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传来。那家伙在幽暗中闷哼一声,下意识地用双手去撑出过道两侧的椅背,也挡住了那个持电棒的同伙的道路,手中的塑料棒也掉落地面。

    尚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莫磊不再恋战,而是抓住落在脚边的塑胶棒从地上一跃而起。车厢里的都已经惊醒了,有人站起来朝这边观看,有人走到了过道中间。莫磊手中的塑料棍无差别攻击,谁挡住自己的路便是一棍下去,一时间车厢内鬼哭狼嚎,很快便让莫磊冲到了第四节与第五节车厢的连接处。

    灯光终于打开了。

    每一个连接处都没看见应急门锁,应该在最后一节车厢或者第五与第六节车厢连接处。

    莫磊赶紧将身体紧贴着过道处的门口,闭上眼睛适应光线,默数三秒之后睁开眼,推开第五节车厢冲了进去。他在门口的时候弯腰拔出腿部的匕首反持,将刀尖藏在肘后,大步走进车厢。

    脖子上的伤口疼得厉害。

    刚才背上那一棍也让他呼吸困难。

    必须得尽快下车,找个地方包扎,还他妈要清创、要消炎,还不知道那个女人会不会有病毒感染。

    那个可怕的女人!

    两个可怕的女人!伤的都是自己的脖颈。旅馆里用的枪,这次的女人竟然用牙齿!

    莫磊头都炸了!

    第五节车厢旅客较少,可随着莫磊的进入,还是有几名好奇的乘客站了起来。治安虽然不好,可这种在列车车厢内的追杀毕竟还是少见。至于说看客怕不怕会被误伤,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一只手拿着匕首,另一只手抓着塑胶棍,莫磊的眼睛里杀气腾腾,心中也憋屈的要命。枪没了无所谓,可以抢就是了。可无论他怎么心肠再硬,但面对一群不知所谓的看客也下不了狠手。只能是侧身从通道里穿过去。

    他看见一个穿着牛仔衬衣的家伙从靠窗的位置站了出来,腰间露出像枪柄模样的东西,也不管不顾地埋头就是一棍将人给打晕,那家伙倒下之后莫磊才发现对方的腰间是个木雕的烟杆。一位健壮的女人跳出过道大喊大叫,也给莫磊一棍砸在大腿上,将那女人砸进了座椅。

    “不要挡我路”!

    莫磊低吼一声,冲到了与第六节车厢的连接处,马上就是尾车厢了。

    看到了,应急车门在这里。但这趟列车是全空调列车,最后一节车厢是空调发电车。他想从连接处摁下紧急制动按钮然后离开,但却又想到自己对这一段大山并不熟悉,不知道离下一个有人烟的地方有多远。

    层峦叠嶂的安第斯山脉看上去雄姿奇伟山水如画,可在美丽的景色之下到处都隐藏着危险:那些无处不在的武装份子与大麻种植村以及或随处游荡或守住自己地盘的毒蛇猛兽,人在山里,一个不慎就可能变成尸体化作植物的养分。

    从椭圆形窗户孔看见,那群人冲了过来。

    莫磊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如果自己能坚持几分钟之后再拉紧急制动按钮,只需要走上半小时左右就能到达下一站的县城。问题是,自己能否坚持得住,取决与对方是否会开枪,否则,只有进山一途。

    过道门被轰然推开,莫磊迎面扑上,手中的塑胶棍戳在最前面的家伙的喉咙部位,再反手一棍将另一名家伙打了个满脸桃花开,左手的匕首在那位捂住喉咙摇摇欲坠的家伙左手臂、大腿连捅三刀,一时间,惨呼声惊天动地。

    沉默着接连挥动手中的武器,在放翻了三个人之后,塑胶棍砸出的时候,莫磊看着眼前的壮汉,心中一惊,便赶紧放弃了棍子。对面的壮汉身材与莫磊相差无几,可宽度却至少是莫磊的1.5倍,他抬手便抓住莫磊砸出的棍子用力朝自己身边一拉,差点将莫磊拖了过去。

    莫磊挥刀反刺,壮汉侧身后退,松开莫磊左手,再扬手挡开匕首、朝前半步,左勾拳砸在莫磊右肋以下。莫磊像是被火车头撞飞一般,佝偻着腰腿了几步,被地上的躯体一绊,差点摔倒在地。而差点绊到他的家伙也伸出手抱住莫磊的左腿,被莫磊忍住胸口的巨疼,弯腰将匕首在对方的胳膊上划开一长条口子,他自己也朝后靠在空调车的门上,强忍住即将涌上喉咙的鲜血。

    壮汉挥舞着双拳继续冲了过来,在他身后,还有2名表情冷漠的家伙手里拿着手枪,阴狠地看着莫磊方向。他们应该是等待着,万一抓不到莫磊,那么,就不用抓了。

    躲开壮汉的膝顶与右勾拳,莫磊低吼一声,手中的匕首在手腕一转,刀刃划过对方的左腿膝盖,待壮汉后退躲避的时候,匕首再次转动,刀尖戳进对方的小腹顺势转动。壮汉惨叫着朝后猛退,但莫磊不断前进,左手的匕首快速在壮汉的身躯上、手臂上留下几个刀洞,右手快速前伸,将壮汉拖到自己身前,匕首刀刃顶住了对方的喉咙。鲜血溅射得自己满头满脸都是,形象十分可怖。

    “来啊!”

    手中的匕首在壮汉的胸口刺入,莫磊控制着力道,轻轻带动着刀尖在肌肉上划过,在壮汉的嘶叫声中大吼。

    “来啊!”

    那两个持枪的家伙将枪口对准莫磊的方向,犹疑不决地调整着枪口。莫磊手中的刀尖再次在壮汉的躯体上造成一道血口,他右边的肋骨大概是骨裂了,钻心的疼,脖颈上的鲜血浸湿了绑在上面的破布条,将肩膀及胸前弄得黏糊糊的。

    坚持不到下一个车站了,需要休息,需要止血。

    拖着壮汉侧行了两步,第五节车厢尽头的门也被推开了,又来了四名警察打扮的家伙。他们手上也拿着手枪,虽然他们将枪口指向了持枪对准莫磊的两名杀手,但莫磊已经全然不相信了。他躲在壮汉的身后,知道这具躯体也挡不住几颗子弹,唯一的方法就在眼前了。

    这一段路很平稳,那就干吧,不翻车就行。

    他伸出右手,将紧急制动阀的手把拉向全开位置,上面的压力表指针很快降到“0kpa”并且不再上升,列车的制动声尖叫着,速度造成的惯性让车厢里的人猛地朝着前方冲出,那几个站立在过道内的警察摔成一团,不知道是谁的手枪走火,枪声震耳欲聋。而莫磊与满身鲜血的壮汉也朝前冲撞,壮汉的身躯冲出了莫磊的控制,可这家伙仿佛没受伤一般、在冲出之后侧身摆拳砸在莫磊头上。

    早就有准备的莫磊在身体前倾之时便拉住了列车车门上的把手,但也仅仅是阻碍了身体撞向过道的铁皮而已,如果他不松手,巨大的惯性恐怕会将他胳膊拉伤或者脱臼。在他松开手臂的时候,恰恰避开壮汉的拳头,而身体被狠狠摔在对面的铁皮上,被撞得眼冒金星,脖颈上的伤口似乎被重新撕开了一般,痛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还不能倒下!

    绝对不能倒下!

    哐!

    一发子弹打穿了空调车的椭圆形玻璃门。

    枪声将有些迷糊地莫磊震醒,他的身体正沿着连接处的左边朝右边滑去,刚刚暴露出半边肩膀。但紧急制动的列车让车厢里持枪的人无法瞄准,子弹离莫磊的肩膀恐怕有两尺远的距离。

    莫磊朝左侧翻滚、身体下滑用双腿顶住对面的墙壁,身体绷得笔直先暂缓惯性对自己造成的影响。然后抬手抓住车门把手,顺着列车前进的方向将自己从地上拉起来。待站稳之后,右手在身后摸索着,找到应急车门锁,用力朝前方猛拖。

    夜风从洞开的车门中灌了进来。

第二百零二章 顺利逃亡(月末三更)

    202、顺利逃亡!

    疼痛!

    像是所有关节、所有骨头都被用榔头敲了一遍的疼痛。

    右边肩膀上、腿上、手掌最开始是麻木的。触地之后的翻滚中,那些小石子、刺蔓、枯枝刮破了衣服、戳进肌肤。但莫磊没感觉到疼,可是他爬不起来了,在铁轨附近的树丛里不断翻滚着,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躯体、调整不了姿势,只有眼前不断扑来的杂草与自己的躯体压断枝芽的声音,直到身体滚进一处洼地里之后,依旧朝洼地上冲撞了一下才停了下来。

    他脸朝下躺在洼地里,鼻子里闻不到植物与泥土的气息,充斥的全是血腥味。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连睁开眼皮的力气也没有,没了视觉、没了听觉、没了痛觉。

    渐渐地,他的手指有了触感,刺痛开始由手指朝着肩膀蔓延,疼痛像是一只细小的动物,沿着血管,慢慢走向全身。

    痛还好!

    痛就证明自己还活着,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他还听见了声音,听见火车紧急制动之后的那种刺耳声。火车还没停下来,从自己拉下紧急制动到跳车,中间的时间不过几十秒。

    教材上说……,教官说……如果你陷入了紧急情况,不小心受了伤,千万注意,伤害不只是身体上的,心理上的伤害可能更加严重。痛苦和身体上的伤害可能会引起强烈的心理反应,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如果时间允许,你要想办法调适自己的情绪,不要惊慌……

    他已经陷入惊慌了。

    身体上的有些部位已经开始僵硬了,脖子上的伤口除了痛之外,还有沉甸甸地不适感,感觉痛苦而真实。手臂……,右边肩膀上的衣服撕裂开来,半边身躯毫无感觉。他尝试着移动手指、小臂,抬起胳膊。尝试着将身体反转过来,仰面朝天,然后他看见了从树叶缝隙之间的星空,看见密密麻麻的星星,只是它们都在摇晃着,像是被风吹动的烛光。

    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但必须得休息一下,休息一下!

    他的大脑从容不迫地运转着,将全身的力量均匀地调配到每一块肌肉与四肢。

    没有多少时间了,对方肯定也有人跳下车来追逐自己,还得留时间找到铁路,沿着铁路的方向前行,毕竟在这四野一片漆黑的环境里、自己的这种身体状态下,辨别方向会耗费大量的精力与时间。

    等他缓缓从洼地里爬起的时候,全身的骨头、尤其是右腿疼得他差点又躺了下去。他坐直身子,抬起左手,从右肩膀开始到肋骨、腹部、腰间,直至大腿、膝关节、小腿,全部抚摸一边,检查是否有骨头错位、断裂,还好,仅仅是拉伤与擦伤。在跳车的那一刹那,纯粹的肌肉反应依旧保护着自己没受到更大的伤害。

    可是那把格斗匕首不见了,不知道飞向了何处。放在外套内袋的证件还在,但提包遗失在车上,其他的几本证件都在包里。

    太可惜了。

    撕下身上已经破破烂烂的衣服随意包扎了几处严重的伤口,莫磊尝试着站了起来,从旁边的小树上掰下一根枝干当做拐杖与武器,他小心翼翼地朝前走了几步,一边去适应着自己的伤痛带来的不适感,确定了铁路的方向之后,慢慢朝着铁路走去,然后越走越快,十来分钟之后,他摸到了铁轨再度确定方向,便走进铁轨旁边的山林中,朝着火车前进的方向走去。

    天亮之前必须离开大山,哪怕找一个农村都行,他需要药物、食物、交通工具及通讯工具,需要联系高兵,不能掉进陷阱。他不知道高兵的形象是否被对方所调查清楚,一旦高兵也落入陷阱,那么以目前的现状,依靠自己一个人搭救便变得十分困难。

    黢黑的大山里有点点手电的灯光亮起,那是跟随着自己跳下火车的追击者们在搜寻。只是那点点火光的晃动十分随意、毫无章法,大概是都认为在这山脉之间寻找那位对大山了若指掌的莫磊无异于大海捞针,个个都提不起精神、为了应付而已。

    莫磊打起精神,他得需要袭击一个跟踪者,需要对方的衣服、武器,如果有通讯工具那就太好了。

    几分钟之后,莫磊从一名跟踪者的身上,扒下对方身上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将手枪、匕首在腰间收好。衣服不怎么合身,可很厚实、很保暖,口袋里还有半边面包,很好!

    然后他将昏迷过去的跟踪者拖至一块避风的凹处放好——不想杀他,但是死是活就看老天了。

    借助着抢来的手电,莫磊在山里一顿翻腾,找到几株止血的药物将脖子上的伤口做了简单处理,再次辨别方向,关掉手电,悄无声息地在丛林见潜行。他借助着山势不断调整自己潜行的方向,甚至避开野兽出没的丛林,只是仍旧摔了几跤,厚实的外套也被挂破了几处大口。

    越过停下来了的火车,远远看去,火车灯火通明,但外面却一个人也没有,大概是不敢将车门打开,以免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劫匪冲了进去。莫磊心中泛出一丝内疚,却马上随着自己行走间牵动伤口带来的疼痛抛至九霄云外。

    天亮之前,莫磊出现在圣勒哥镇,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名字是在路牌上看来的。莫磊拦住了一辆给超市和餐馆运输蔬菜的农用车,驾车的农夫与另一位同伴用十分困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这个一身破破烂烂的家伙。好在莫磊已经清洗了一下自己满脸血污,否则两名农夫还不一定愿意给这个突然从道路边冒出来的家伙上车。

    莫磊告诉他们,自己是自驾游的旅客,车辆在荒郊野外抛锚之后又遇上了抢劫。半信半疑地粗壮农夫看着虚弱且“瘦小”的莫磊,相信两个人足以能制服他之后,便让他搭车进到了圣勒哥镇,在警察局附近将他放了下来。

    从居民区的院子里顺手牵羊拿了几件衣服之后,莫磊找了个公共厕所换掉自己身上的布条——如果那也算衣服的话。清洗一番,再出到街道闪,天色渐亮,只是乌云密布,看上去要下雨了。

    必须得尽快离开,唯一的方式就是找台车。莫磊看了看依旧空旷的街道,在街道两旁停着几台破旧的小汽车,他选中一台蓝色的雷诺,先是在外面转了半圈,确认没装警报器之后,便撬开锁,坐进驾驶座摸到纠缠在仪表盘下的电线,整团拽住来,找到两个配对电线,点火器啪地一下打着,引擎轰鸣发动起来。他先倒车从空地退回马路,在打回前进挡,汽车朝前猛冲,沿着荒无人烟的公路方向驶去。

    大雨如期而至,像是天河倒挂般地倾盆降临,砸在挡风玻璃上形成一道水幕。天空再次黑暗下来,莫磊打开车灯,雨势太大,尽管雨刷左右摇摆却收效甚微,莫磊只能勉强看见前方几米以外的东西,好在道路上没有其他汽车,他将档位挂到4挡,保持在80迈左右的速度前行,这边的道路崎岖难行,轮胎有时候陷进水洼的时候,扑过来的雨水像是瀑布一般,有好几次都差点将轮胎冲出了路面。

    1个小时之后,莫磊置身于福萨加萨县管辖的宁波宁镇,这里离索阿查还有300公里,但离福萨加萨不远,远离城市,人烟稀少。雨势渐微,他偶尔能看见道路两旁大片大片有人照料的农场,牛羊成群、田连阡陌,双层茅草屋顶之下的建筑体积庞大,其中不但有牲畜的厩舍和谷仓,也有供人居住的房间,屋檐下的木材堆垒得整整齐齐,精确得仿佛出自几何学家之手。

    驱车前行,莫磊心中五味杂陈,从恐惧到最深刻的悲痛到无法遏制的怒火无所不包。他身上的伤痛并没有因为时间的转移而轻松,而是越来越影响他的五感。血液的流逝会造成口渴、头晕、缺氧,需要糖水、盐水,虽然已经及时止血但依旧让莫磊昏昏沉沉。

    他有时候无法控制自己的肢体,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颤抖,有时候想降低车速、挪动档位都需要极大的毅力。

    不能再度前行了,必须在前方驶进县城,现在才早上7点多,大部分的私人诊所都没开门,是能进去拿取药物最好的机会。而且也该换车了,接下来如果追击者已经赶到圣勒哥镇,很快便会知道失窃的车辆并且沿途追踪过来。

    大约十几分钟之后,他看见了道路指示牌,左侧指向福萨加萨县城的方向。

    莫磊将车左拐,降低了车速。

    雨越下越小,再往前开,道路上的汽车也渐渐多了起来。

第二百零三章 阴谋论(二月快乐!)

    203、阴谋论

    波哥大国家安全局总部的高级军官办公处,国安局行动局副局长兼国安局局长助理朱利安.贝特尼斯制服笔挺、意气风发,脸上的褶子在憋不住的微笑之中更加明显了。他对面的主沙发上,坐着司法部副部长穆尔.乔尼斯。乔尼斯文质彬彬,他身材高瘦、秃顶,戴着一幅细边的黑框眼镜,尽管他在官僚体系中位置较高,但眼前的贝特尼斯的言行举止却比他更加颐气指使。

    整个军警的官僚系统构建便是如此,将贝特尼斯之流的人物与在外监察国安局的官僚体系彻底隔离开来。这种做法明显是助长了局里人员的傲慢之风,而贝特尼斯则更加不愿意掩饰对这种部门的轻视——国安局算是秘密警察部队,他们所掌握的东西,比监察体系所掌握的证据更加充分。

    乔尼斯的面前摆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和一叠小点心,点心没怎么动过,咖啡已经是第三杯了。他的胃口早就消失殆尽,在贝特尼斯一戳就穿的和蔼与低调的外表下,敏锐的观察者会发现贝特尼斯极有作威作福的潜质,尤其是顺利提上行动局副局长之后,各方面传递上来的信息很令人担忧。

    “这些情况看起来对你很不利。”乔尼斯淡淡地说,这句话他已经重复了好几遍,一双微眯着的小眼睛与浅金色的眉毛都让他看上去显得有些局促。

    “我意识到了。”贝特尼斯点点头,粗壮的手中端着精致的咖啡杯,送到嘴边抿了一口。虽然眼前的副部长职位比他高很多,但现在是在自己的办公室、自己的主场,贝特尼斯并没有太拿对方当回事。

    透过落地玻璃窗,两人都能够看见不远处的石墙三角大楼,那里就是司法部与国安局的联合办公大厦。这栋楼只有六层高,三面怀山,独自占据了一大片面积。外墙用涂料染成了黑灰色,可被酸性鸟粪留下点点白斑。他们俩都经常出入那栋大楼,大理石的壁架、装饰性护墙、阳台上的栏杆,像是一位垂暮老人,散发着老朽建筑的气息,被人忽视而得不到关心。

    “按理说,你的部门的人选,应该由你自己选择才对,这样在效率上会得到很大的提升。”乔尼斯端起咖啡,放在唇边,看了看桌面上贝特尼斯的那份空盘子。贝特尼斯的点心早就被它的主人匆匆几口便吞了下去,眼前的这个人所表现的一切就像吃东西一样,单纯的为了补充能量,不在乎吃的是什么,“可是,我们凑巧发现的这件事情让人寝食难安。”

    “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贝特尼斯说。他有一段时间很憎恨自己,经常需要对一些高高在上的官僚毕恭毕敬到了近乎于奴颜脾膝的地步,原本以为,当自己坐上了某个位置之后可以不需要顾忌这些,可到现在才发现,爬得越高风险愈大。

    看着眼前文质彬彬的监察单位上司,贝特尼斯又补充了一句,“但是我们都没有确凿的证据去证明沃克斯的行为触犯到了国家安全,对于哥伦比亚的现状来说,沃克斯反而是最好的人选——他的低调获得了太多人的好感、他的财富能转换成活动经费、他的网络能给我们的抓捕带来优势、他的企业能解决更多的就业问题……,好处是不用多说的,所以,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国安局将坚持自己的意见。”

    “你们的人在国家安全事务上粗心大意,危及到了所有人的利益。看看你手下的表现?我真的是哭笑不得,你们的大门关闭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别忘记你们的后门在风中摇来摇去、风铃叮当作响,难道装作听不见看不到就可以了?”乔尼斯说这段话的时候,毫不掩饰自己的满脸厌恶。

    “不要说得那么夸张。”贝特尼斯挥挥手,“我们有很多工作无需向你们汇报,说实话,我们相反对沃克斯还很有些好感,他的某些事情掌握在我们手中为我们所用,这才是真正地位国家安全着想。”

    “你们能保证吗?”乔尼斯眨眨眼,伸手拿掉了眼镜框,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眼镜布轻轻擦了擦镜片,再度戴上之后,他瘦削的脸上布满了威严,再度问道,“你们能够保证吗?”

    说完这句话,他将身体前倾,越过茶几,一只手拍了拍贝特尼斯的肩膀,“我希望你们能够保证,如果这件事情一旦有了风波,下台的恐怕就不止你一个,而且,可能还不止下台那么简单。”

    乔尼斯的这个姿态既体现了亲密,也表达了威胁。

    “这个是理所当然的。”行动局副局长先生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何况我们也尚在考验之中。见识不要那么短浅,政治而已,我原本以为你会比我明白。”

    “太敏感。”

    一阵失望袭来,乔尼斯再次用手推了推眼镜框,像是鼻梁上有千斤重担。

    “不仅仅是时间段敏感,某些机构需要新鲜血液。更是这个职位太敏感。我担心的是,你以为你能操控一切,结果反过来被别人操控。贝特尼斯,我们的敌人不仅仅只是毒贩子、黑道组织,还有能颠覆一切、有很多肮脏手段的人。我的话就说到这里。”

    撂下这句话之后,乔尼斯从沙发上站起,司法部副部长先生永远是一套灰色的西装搭配白色衬衣,看上去精明干练。只是,他起身的动作有些迟缓,才能看出他真正的老态了。50岁的男人正当奋斗的年纪,但他的心里却觉得,自己应该接受实际情况——该退休了。

    ……

    黑人尼克松离开了他所住的万国酒店,这家旅馆位于卡恩大街,与卡西格大道上的苏雷购物中心相隔几个街区。万国酒店是一家十分不起眼的小酒店,居住的旅客也是五花八门,但价格不菲装修雅致,这也是尼克松喜欢选择这里落脚的原因。

    沿着卡西格大道没走多久,他就来到了阿劳卡的一家小酒吧。俗气的红色霓虹灯一闪一闪地勾勒出酒吧的名字:庞贝夫人俱乐部。酒吧位于地下室,大白天的也是灯光昏暗。他在里面着了个靠墙的小隔间坐下,开始等待。他身上手工定制的黑灰色精纺毛双排扣西装,让他的模样绝对不想是在这种地方鬼混的人,更像是一名身居高位的政客或者身家不菲的商人,也像是一位生意兴隆的律师,虽然他自己并不知道,许久没刮的胡须与未曾修剪过的头发让他外在看上去就像个不好惹的人。

    酒吧里弥漫着呛人的难闻烟味与人体的汗味。尼克松是在无法忍受这种环境,他想着离开之后他的头发与衣服都将散发恶臭,他很不喜欢这样。他看了看时间,他戴着的手表是最顶级的百达翡丽手表,这是他允许自己放纵身心的几件事情之一:昂贵的套装、手表和美食。尼克松认为,若是你对饮食、艺术与音乐都毫无热情,那你还剩下什么像样的选择呢?

    不过,现在他有了朋友。每当想起这件事情,尼克松就会面上挂着轻松的微笑。

    约的人迟到了。尼克松没什么耐心等待的,他无法容忍拖拉。

    他足足在等待了半个小时之后,那位正主儿在姗姗来迟,这是一位外表粗蛮的大块头,名字叫桑托。黑头发的桑托不声不响地坐进小隔间,把一个磨旧了的黑色毛布口袋搁在尼克松面前。

    尼克松拉开小黑袋的拉链,袋子里有两样金属物品与几本护照。金属物品是两把附送消声器的瓦尔特p99,消声器上打着成排的小孔。护照有6本,分别对应莫磊等四人,尼克松自己两本。

    “子弹呢?”

    桑托闷闷地回答,声音却柔和悦耳,与他的外表极不般配,“附送一个满弹匣。先生,环境不景气,没利润了。”

    尼克松一下子笑出声来,拉好拉链,将双手摆在桌面看着桑托,“你的意思是,我多付了两个基数的子弹,结果你说没利润了便不给我了?”

    桑托将手伸进口袋,尼克松的眼神平静地看着他。

    “喏,你的钱。”

    尼克松做了个鬼脸,将桑托推过来的一小叠零碎美金又推了回去,“我不介意花钱,但很厌恶拦路抢劫的行径,桑托,钱你收回去,告诉我你是我真诚的朋友,可以么?”

    “哦,我的兄弟。”桑托耸了耸肩膀,收回了钱,“你的信任对我太重要了。”

    “但你以后可不可以守时一些呢?”

    “看情况咯。”桑托惫懒地耸耸肩膀,将悦耳的声音压至极低,“你知道的。”

    “我的天啦,国家安全指望你这样的性格的人,真的很担忧。”尼克松夸张地裂开嘴,将黑色袋子放在自己的身边,“那么,我需要的信息呢?”

    “口头传达。”

    “嗯嗯,我洗耳恭听呢。”

第二百零四章 谜一样的身份

    204、谜一样的身份

    墨西哥城,安苏雷斯。

    靠近倪马卡大道上的一栋三层高的灰色建筑物,墙上的铜制铭牌用黑色字体铸着‘泛美生物科技公司’字样,铜牌镶嵌在正门左边的石板中,这只是石板上六块铜牌中的一块而已,夹杂在几个法律事务所及会计事务所之中,它一点儿也不显眼,极少吸引路人的注意力。

    独占二楼与三楼的泛美科技,办公室从不接待未经预约的访客,假使你凑巧经过他们办公室门口,见到的也是寻常事务。一楼前台,一位年轻的先生穿着合身的西装、戴着领结,会坐在接待柜台的玻璃后面。柜台材质看似玻璃,实际上却是防弹的聚碳酸酯塑料。他身后有一个小房间,除了几把模压成型的塑料椅之外,没有其他家具,左侧有一扇门,门外便是通往3楼的办公室的楼梯。

    当然了,也更加没有人注意到这位前台接待员其实是全副武装。他曾经是某支享誉天下的部队的突击队员,作战经验丰富。你也不会发现隐蔽在个个角落的监控摄像头、被动红外线运动检测器和藏在没扇门内的平衡磁性开关。

    会议室深埋在其他办公室之中,实际上是一个房间中的房间,厚达半米的橡胶块隔在内饰单元和外面的水泥墙之间,一切震动、特别是人说话的声音都不会被传导出去。会议隔间还链接着一套全频带的天线系统,这套系统在不断搜寻高频、超高频、甚高频与微波信号。简而言之,任何企图窃听房间内谈话的腥味,与天线相连的是频谱分析器,它能够找到全波谱范围内的一切异常情况。

    厚实的红木会议桌上除了一个巨大的烟灰缸与一台电话之外空空荡荡,一端坐着两个人。他们的交谈受到了双重反监听保护,一重是白噪音发生器,另一重是所谓的‘杂音磁带’——一种能让房间里听起来像是置身与喧闹酒吧的东西。即使有人想出办法绕过了严密的安保手段,也无法在监听到的内容里将谈话内容与背景噪音区分开来。

    两个人之中较为年长的那一位正在打电话,用的防窃听电话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盒子。他脸色苍白、面容焦虑,看上去有五十六、七岁,戴着金丝眼镜,双下巴,皮肤泛着油光,头发染成不自然的黄褐色,发际线后退得很厉害。他叫连姆.布洛克,对外的身份是一家专门做进出口贸易生意的老板。至于实际身份,是他身旁另一个男人的联络人,是美国某个部门的分析专家。

    布洛克说了几句话,音调平静、语速飞快,用的是西班牙语,最后挂掉电话,告诉身边的男人,“加纳,线索断了,波哥大的正在追查下去,希望不大。”

    皮肤晒成橄榄色的加纳挂掉了胡须,露出泛着青光的下巴,粗黑的眉毛像两把大刀,他穿着一件天蓝色衬衣,米白色的亚麻外套放在另一张椅子上。

    “追查一位名下财产名正言顺的商人是颇不容易,但比起追查没有财产的人,要轻松得多,不是吗?”加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沃克斯的税务档案是公开的,那么他的财产只是服务器上的一个数字而已。你们现在所碰到的问题太正常不过了,大把人会替沃克斯这样的人构建法律屏障,为他遮风挡雨。”

    布洛克没有回答,只是用他棕色的眼珠子紧紧盯着加纳快速嗡动的嘴唇,表情严肃且滑稽。手中把玩着一枚大头针。

    轻叹一口气,加纳伸手从旁边的座位上拿起上衣,在口袋里掏出一支剪好的雪茄与火柴,点上烟后,并没有马上放到嘴边,而是看着布洛克,“从哪里支付给雇佣兵队伍的钱呢?据我所知,这笔费用并非是沃克斯集团所支出。以及他参与选举的贿金是用什么方式支付的?给了多少?找过这条线索了么?”

    “我们追踪了戈登以及其他几个人的账户,从哥伦比亚以及巴西的国家银行追到开曼群岛的一个账户,但很抱歉,那条路走不通。”布洛克一副“当然查过了”的模样,“我们的情报证实,这个账户的近期活动量很大,其中一条就与墨西哥有关系,可惜,接下来就查不下去了。知道一笔钱的起源是一回事,但想知道背后是什么人在操作又是另外一回事,我们是否可以通过正式渠道询问?”

    “不太有可能性。这样的调查方式会破坏行动的保密性,布洛克,这意味着任何人想要阻止我们的调查都能轻易得手。我花了十几年时间去铺就的网络将会在一夕之间尽毁,还意味着危及很多人的生命。”加纳说到最后,已经是压低了声音在怒吼。

    官僚系统永远不懂下层在做些什么,即使你用生命去完成任务,也只是一张寥寥数语的纸记载着你的生平,然后用打火机烧毁,一切又将回到原样。

    “毕竟用人头账户这种事情不仅仅是用于开设账户,有的人开始用人头账户的模式在避税天堂开设公司,这些钱会在各家企业的账户上转来转去,直到消失在维京群岛、开曼、瑙鲁、百慕大的某家空壳公司或者银行当中。所以,你让我们凭着手头仅有的资料去调查,是很难取得进展的。”布洛克油乎乎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手中的大头针扭来弯去。

    “威尔.图兰的死,对我们损失太大了。沃克斯原本是打算用资产馈赠与返租的策略,只要威尔还在,迟早会露出马脚,毕竟威尔是他家族的唯一男丁,馈赠的可能性极大。”加纳吐出嘴里的烟雾,对那位半路杀出来的中国人狠得牙痒痒的。

    不是说不能杀了那位中国人,对于不是自己队友的人,加纳对得起‘心狠手辣’四个字。只是威尔既然已经死了,而那几名中国人一直在给沃克斯制造麻烦,这延缓了加纳的杀心,毕竟沃克斯越乱越容易出问题。

    但失手的杀手往往连报信的机会都没有。

    “说到这个,我岔开一下话题,加纳,你的女儿,不需要我们保护了吗?”

    “我的天!”加纳翻个白眼,他根本就不想回答眼前这个官僚问出的这种白痴问题。最近的袭击越来越密集,虽然加纳知道自己敌人众多,这里面恐怕也有沃克斯的一份,毕竟沃克斯在墨西哥的赌场、色情业上的控制才刚刚开始,绝对不会明面上与自己有任何冲突,但不妨碍他在别人要除掉加纳的时候,顺手帮个小忙。

    但自己难道要告诉眼前的白痴,将女儿直接送到了巴兰基亚、沃克斯的眼皮底下?这种计谋看上去很愚蠢,但沃克斯却绝对不会想到,巴兰基亚的地下国王何塞,竟然与加纳是有过命交情的兄弟。

    “随便你咯,对于那次酒吧街的袭击事件,我很抱歉。”布洛克见加纳不是很想说,便也不勉强,耸耸肩膀敷衍了过去。他手中那枚被他虐待了好几分钟的大头针终于从中折断。

    “不怪你们。”加纳再度狠狠地吸了一口雪茄,粗壮的手指弹了弹烟灰,并且撮起嘴唇吹了吹空中缭绕的烟雾。“她是成年人了。布洛克,沃克斯相信网络的力量,这是他终生奋斗的目标,但这也是最重要的关键。网络是有许许多多的人构成的,是一个整体,是一种复合结构。这网络对于不属于它们的人来说,是全然隐形的。而从离岸账户的消失来看,即使对于某些局中人来说也是一样。它的影响力十分巨大,力量惊人。”

    “你说的我都有些恐惧了。”布洛克挑起一侧眉毛。

    “当然,你必须恐惧。我花了十几年时间来做这些事情,比你们坐在办公室内更了解他们的肮脏,你们看过的案卷上的恐怖事件,我每天、每时每刻都在经历着。所以,我们得想尽一切办法,先断绝沃克斯进入反黑反暴力小组的可能性。”

    “戈登究竟是不是你的人?”布洛克收起滑稽的表情,不知道从哪里又掏出一枚大头针开始把玩。

    加纳的神情诧异,庞大的身躯前倾,“当然不是,你们不用怀疑我这件事情,我也想知道,他究竟是想干嘛,假沃克斯之口,卖情报给狄格尔,就已经证明了很多问题了。他难道是其他部门的人?我看不像,戈登的性格也作风更像是真正意义上的坏人。”

    “是以你的标准来评判的么?”

    “当然。”加纳回答得极快,他的眼睛眯了眯,放声大笑起来。

    手中的大头针折断,布洛克将两根小小的金属与之前的两根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起,眼睛盯着桌面,“加纳,辛苦你了,沃克斯就当做你退休之前的最后一份工作吧。”

    “但愿如此!”加纳将身体朝后靠了靠,舒适地吁了一口气。

    他看着布洛克朝后方推了推椅子,站了起来,再向自己点点头,拿起椅子上的外套朝门口走去。可他不想动,懒洋洋的,连站起来相送的力气都不想出。

    “再见加纳。”

    “再见的时候,给我一点好消息吧布洛克,否则,我就成了真正的毒贩子了。”加纳头也不会地挥挥手,听见门锁的咔哒声响起的时候,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深深地吸了一口雪茄。

    最后一件事情了了,自己可以带女儿退隐。

    问题是,颐养天年?做得到么?

    那块模板到底在不在莫雷身上?加纳的思维突然来了个空间大跳跃。

第二百零五章 追踪而来

    205、追踪而来

    电话铃响起的时候,莫磊正弯腰去拉开车门,他看见号码是波哥大的区号,想了想,便等待着响了几声,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在摁下通话键。

    电话是高兵打来的。

    “检验结果毫无问题,心脏骤停。”

    “按照我们说的做了吗?”莫磊一边发动汽车,看了看两旁的倒车镜,将车缓缓从道旁驶出。

    “是的,毒理学筛查、抽血,但没有用到气相色谱,这里的设备不够,时间上也来不及。”

    “那他们之前,我是说了解到在临死之前宁博远与谁接触过?做了些什么?我听王宇威说过宁博远去拿回来的那些检验报告去了哪里?是什么情况?他们有调查么?”

    电话里的高兵沉默了一阵,“那个帮忙检查的医生不见了,仅有的机器坏了,如果去购买新机器至少要60天从周期,修理的话时间更长。”

    “不用查了,这已经证明了,是沃克斯干的。或者说,是灭口。”莫磊将汽车驶上马路,他现在正在距离索阿查120公里的伊瓦格县城,这已经是另外一个省份了的县城了,莫磊在换车的途中,发现身后又有人追了上来,只得放弃与高兵在波哥大见面的打算。

    “在虎口处,的确有一处极小的小孔,像是25号针头造成的,但也很难确认。”高兵缓缓地说着,似乎在努力寻找用词,“可是检查结果却让人失望,他妈的。”。

    “再检查一次吧,你就待在波哥大,外国人多的地方,更适合隐藏。我一定要去一趟索阿查,再联系。”莫磊在车流中缓缓前行,前方的小圣何塞广场,中午12点的时间段正是车水马龙的时候,电动车、摩托车与在车流中纵横驰骋、公交车冒着黑烟如老牛般慢吞吞的,似乎所有人都在按着喇叭,震的人心焦躁、怒火冲天。

    好不容易驶过拥堵路段,莫磊看了看两旁的倒车镜,在一处路口右转,将车停在路边等待了两分钟,确认没有跟踪之后,径直朝前方行驶到十字路口再往左转。这一带高楼与危房并存、科技与历史交融,道路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间或的小小咖啡馆将香气溢进空气当中,钻进车厢内,莫磊深深地呼吸一口,轻轻踩踩油门,加快了速度。

    身上的衣服有些不甚合身,但好在洗得干干净净,有一股洗衣粉与阳光的味道。脖子上的两处伤口都做了处理,包上纱布之后再围了一条黄色带白色格子的纱巾。身上的伤依旧隐隐作痛,好在并不影响行动,他现在也没心思去考虑伤的问题,脑袋里认真地分析着现状。

    可以肯定的是,加纳也参与到这件事情里来了,狄格尔与蒂娜下车的时候,他观察到蒂娜并非处于受挟持的状态,再结合狄格尔与自己说的话,用脚趾都想得出来狄格尔是加纳手下的第二号或者第三号亲信。

    那么,在巴兰基亚新区的刺杀,就不会是狄格尔安排的,只是用的蒂格尔的名字去召集的杀手。那么,会是谁呢?会是沃克斯吗?他犯不着借用别人的名字啊,光明正大的就可以追杀自己,为了他的侄子报仇这个理由是天经地义的。不是沃克斯又会是谁?

    火车上的那群人是谁?仅仅是想活捉自己,这有点像是狄格尔的安排了,但他为什么需要大费周折地待自己离开几天之后才行动呢?完全可以在佩雷拉或者安刚科小镇就直接动手了。不是他的话又会是谁呢?

    牛魔王与尼克松都曾经提醒自己,美国财政部的特工也在追查印钞模板的下落,恐怕会追寻着这条线找到自己。可问题是,那些特工那么傻逼?会被一条假线索弄的晕头转向?如果来了,为什么没人出现?

    关于华人社区,老人的体检报告又是怎么回事?宁博远与钱姓老人的死亡、医院机器损坏及主要医生的消失,足可以证明这是一个阴谋,可问题究竟是什么阴谋呢?这毫无头绪啊。

    到达索拉查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三点,120公里的道路,莫磊整整开了近三个小时。他在途中将车停在加油站,叫了份汉堡果腹,也顺便仔细查勘了一下后方是否有跟踪的车辆,在确认无误之后才重新上车。本来想混上一台旅游大巴径直坐到索阿查,但车上的人寥寥无几,自己这身打扮目标太大,只有到索阿查再想办法换车了。

    索阿查查附近的道路错综复杂,莫磊好几次都将车开进了死胡同,又再度驶回原地。他找到一处停车场,将车驶进角落停下,坐在车上休憩了片刻便下了车。走进在居民区转了一圈,手上便多了一件外套,他走到街上伸手拦了一台出租车,随意说了一个地址,出租车缓缓前行。

    这片区域的道路狭窄,两旁是历史悠久的石头房屋,从年久失修的小楼到露出木架的大宅一应俱全,街道不怎么平整,出租车的地盘不时刮擦着铺路的鹅卵石。行人漠然地走在道路中间,视身后的车辆如无物,司机便用力地摁着喇叭,高声咒骂,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看后座的客人。

    狭小的道路很快被甩在后面,出租车到了索阿查的主街,两旁也变成了气派的斜顶石屋和一排排铺着石板屋瓦的楼房。出租车来到一片鹅卵石铺就的宽敞广场,正中心的西蒙.玻利瓦尔总统骑在马背上挥舞着砍刀,黄铜在阳光下闪着乌光。一座古老的哥特式教堂耸立其旁,广场上的人不多,但那些卖艺的人儿仍旧在一丝不苟地跳着舞蹈唱着歌。

    与教堂隔广场相望的是一栋十七世纪风格的庄园大宅,屋顶带有阶梯式山墙,门口挂着的木牌显示这是一家叫‘玻利瓦尔’的餐厅,看来餐厅老板取名字比较随意。这栋楼看上去比周边的其他房屋更新一些,光线从竖栏小窗中射进来,有吃有喝,可以坐下来慢慢思考,离自己要去的街道也只有三个街区,走路也可以到达。

    莫磊在临近广场出口的地方叫停了出租车,司机很不满意地嘟囔了几句,但看见莫磊递过来的大额钞票时,便明智地闭上了嘴,回头露出远远称不上憨厚的笑容。莫磊也没在意,更没让对方找零的意思,推开车门便走向了那间‘玻利瓦尔’餐厅。

    屋里既清凉又惬意,空气中飘动着木材、炸洋葱及烤肉的味道,很好闻,很诱人。这儿看来是一家传统的老式餐馆,长方形的木桌上坐着形形色色的人,此刻虽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但依旧有人在这里喝啤酒、打扑克。一张桌子上坐着五六个男人,看上去全是民工与工人,他们带着敌意和怀疑扫视了一眼莫磊,然后扭头继续打牌。

    莫磊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多么饥饿,他环顾四周,寻找招待,却一无所获。于是在一张空桌子上坐了下来,等了两三分钟,才有一位围着围裙、三十出头的矮胖男子走了过来,将一张油乎乎的菜谱丢在桌面上,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盯着莫磊。

    莫磊点了一些典型的哥伦比亚餐食,能充饥、口味也不会太怪。矮胖男子等了十几分钟才从后厨走出来,胳膊上端着好几个盘子。莫磊表示了谢意,并且用英语问他,“附近有什么好的酒店可以过夜么?”

    矮胖男子皱起眉头默默放下餐盘,将桌面上印着百事可乐广告的烟灰缸与红色火柴盒推到一旁,然后才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听明白莫磊在说什么。莫磊用西班牙语又问了一遍,男子告诉他,在这附近就有很多好的酒店,并且举例说明了一家酒店如何的宾至如归,还向莫磊指明了路线。

    谢过男招待之后,莫磊开始扑向桌面上的食物,烤玉米火候正好,烤肉上配着洋葱甚是美味。他一边扫荡着餐食,一边不时透过玻璃朝外面观看。他故意用英语向矮胖的侍者问路,其实也是一种混绕视线的方法——有人问及的时候,侍者第一反应便会告诉别人,那个外地人在寻找酒店,并且会告诉别人,外地人会去到某某酒店。

    在很短的时间内吃光了所有的食物,莫磊四处寻找侍者,向要一杯黑咖啡。突然,那种被人注视的难受感觉再次袭来,但又很快消失。他扭头看向右边,大多数用旧了的木桌旁空空荡荡,但暗处的小隔间却有几个人,小隔间紧邻着一张装饰华丽的木雕长吧台,吧台没有坐人,台面上放着一台老式转盘电话。

    有一个男人单独坐在一个隔间,边喝咖啡边抽烟。这位中年男子穿着磨旧了的棕色短夹克,长长的头发扎成马尾。但他在莫磊进来的时候便发现已经坐在里面。还有两个男人坐在靠入口的隔间,莫磊只能看见一个人的背影,另一个男人不经意地用一条胳膊肘撑住桌子,倾身向前,把脑袋搁在摊开的手掌上,手掌挡住了他的半边脸。

    他们什么时候进来的?如果是追踪自己而来的,为什么迟迟不肯动手呢?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掏枪射击都没有问题的杀手,为什么在一个县城的小餐馆却开始犹豫了?

    矮胖男人出现在吧台前,莫磊抬手对着侍者挥了挥,对方犹犹豫豫地走了过来,面带疑问。

    “能给我一杯咖啡吗?”

    “可以。”侍者点点头。

    “洗手间在哪?”

    侍者指了指吧台左侧昏暗的角落,那里有一条很难看见的小走廊,莫磊也朝着那条小走廊指了指,尽可能把动作做得很大,故意让人发现自己的举动。

第二百零六章 用点小手段

    206、用点小手段

    跟踪者其中的一位看向了莫磊的方向。

    侍者转身离去。

    往盘子底下塞了几张钞票,莫磊拿起印着餐厅电话号码的火柴盒,慢慢起身,踱着步子走向洗手间。洗手间就位于小走廊旁边,走廊的另一边就是厨房,所有餐厅的厨房一般都有供服务人员进出的后门,那是非常好的逃逸路线。但是,莫磊不希望那两个家伙起疑心,而且追踪自己的虽然算不上专业,但肯定也会检查各个出口。如果这两个家伙真是跟踪自己而来,那么,此刻的所有出口都有人藏匿着。

    他走进洗手间,发现洗手间很小,没有窗户,即使想逃离也毫无办法。

    抽水马桶历史悠久,按钮是坏的,大理石的洗脸池也差不多,闻起来有一股让人想逃离的味道,与这栋楼的外表极不相符。但这样的环境对莫磊来说无关紧要,他拿出手机,拨打火柴盒上的餐厅电话,餐厅某处传来轻轻的电话铃声,也许是吧台上的,也许是厨房里的,也许是两台在一起响。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这里是玻利瓦尔餐馆。”

    莫磊大致确认,接电话的就是那位矮胖油腻的侍者。他将声音压低,嗓门憋粗,“请你找两位走在一起的客人,他们现在正在你的餐厅吃饭,其中一位穿着灰色外套,手指上戴着金属指环,有非常紧急的事情。”

    “哦?我不太明白你说什么。”

    “别废话,听着,你不一定认识。两个人,其中一个灰色外套,右手戴着金属指环。另一位穿着棕色夹克,头发是灰色的。”

    “哦是的,我想我知道了,大概两位三十来岁的先生,对吗?”侍者被吼了一通突然转变了态度。

    “是的,就是他们俩。不好意思,能请他们中间的随意一个接电话吗?就说改变策略,他就懂了。”

    “好的,我这就去找他们。”侍者听出了莫磊在说话间加入紧迫感,他放下了电话。

    莫磊并没有挂掉电话,而是将手机塞进上衣内袋,走出洗手间,沿着走廊走回餐厅。他看见遮挡住脸孔的那位家伙站了起来,与矮胖的侍者朝着吧台走来,从吧台的位置无论是做着还是站着朝外面看过去,都无法看见餐厅正门,也无法看见他的同伙。他看见那位背对着自己的家伙也转过头朝这边看了一眼,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满脸茫然。

    看见莫磊走向餐桌,背对着莫磊的家伙赶紧转过了头。

    莫磊需要的就是这个,他需要十几秒到半分钟的时间,逐个击破比同时面对两个人要快捷得多。虽然在温馨安详的餐厅内动手有些惊世骇俗,但管不了那么多了。

    快步朝前疾行,莫磊身形像个幽灵般接近隔间,他一把将对方推到座位里面,右手绕过去掐住对方的咽喉,左手伸进杀手的外套里迅速拔出了手枪,手指摸着扳机,而枪管依然死死地抵在对方的胸膛上,他凑近杀手的耳边,“快告诉我,你们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跟踪我?”

    “不懂你在说什么。”杀手竭力挣扎。

    “快说,他是谁?为什么要你们来接近我。快说,否则就在这里给你开膛破肚,我不介意在饭店杀人。”莫磊的枪管在对方肋骨狠狠一顶。

    “不能说。”杀手从椅子上企图站起来,莫磊的枪管朝着对方的腹股沟用力一戳,捏住喉咙的手指也猛地发力。杀手在两头夹击之下痛得死去火来,但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

    “警告你,最后一次,他是谁?”

    杀手口吐白沫,目呲欲裂,喉咙里咝咝作响。他放弃了最后的抵抗与心底的忠诚,挣扎着说出一个名字,“帕拉齐,帕拉齐老大。”

    “帕拉齐是谁?在哪?”莫磊喝问。

    他听见了身后的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来不及了审问了!

    杀手再度挣扎,莫磊抓住杀手喉咙的手一使劲,切断了通向脑部的氧气供应,不到两秒钟,对方便瘫软了下去。莫磊松手,右手从左腋下伸出枪管,侧头看了后面一眼,他看见了依旧神色茫然的另一位杀手,正在朝这个方向走来,他的眼睛看了看莫磊座位的方向,神色更加紧张,以至于忽略了自己的同伴的位置,等他走到座位的时候,瞳孔变大,张开嘴,手忙脚乱地在腰间摸枪。

    帕拉齐!

    莫磊从座位上跳起,枪管指向杀手的身躯,左手飞快地捏住对方握住左轮手枪的几根手指,一抖手腕,将手枪朝逆时针方向扭去,右手上的枪管顶住对方下颚,凶狠地喝问。

    “帕拉齐在哪?后方巷子里还有几个,快说!”

    枪手表情僵硬,眼神却狠戾残忍,还有一丝快意!

    “你死定了!”

    来不及了。

    听见街道上激烈的刹车声,侧头看见两名穿着夹克的男人手放在怀里,朝着餐厅奔了过来。莫磊抬起右手,枪托狠击杀手的太阳穴,对方的身体顿时软瘫下去,倒在地板上。

    转身沿着两排椅子之间的过道冲向后厨,矮胖侍者目瞪口呆地站在吧台前。不明所以的人挤成一团,朝各个不同的方向猛打手势,互相叫喊,天花板上的日光灯闪烁不定,发出“滋滋”的电流声。莫磊举着手枪,制止住厨房内的人疯狂的尖叫声与胡乱地奔跑。他冲向厨房出口,奔往后门,用身体撞开门。

    在他身后,杀手已经冲了进来,餐厅内响起大声的咒骂声及盘子碎裂的声音。

    帕拉齐!

    哪里冒出来的?

    冲进狭窄的巷子,左侧是2米高的围墙,墙下堆放着垃圾箱与杂物,右侧前行几十米便是甬道出口,冲出那个地方便是车水马龙的大街。

    两位同样穿着夹克的男子手中抓着手枪,其中一位靠在对面的墙上百无聊赖地叼着烟,另一位站在厨房后门的右手边。叼烟的男子被突然冲出的莫磊吓了一跳,可他的手枪还没举起来,莫磊左手一把按住门口的杀手的额头,朝墙上用力一撞,用力之猛连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手中的手枪指向了对面,身边的杀手顺着墙根溜了下去,墙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痕。

    争分夺秒,必须要离开这里,消息传出之后恐怕沃克斯的会计公司也会人去楼空。

    莫磊一步跨到对面,杀手作势想扔掉手枪投降,但莫磊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左手狠命在对方的喉结部位一击,右膝抬起撞在杀手的腹股沟,然后转身便冲向了大街。

    来的人应该不多,自己才到索阿查便被人发现了,6个人的队伍抓捕自己应该算是临时调配的小组,那么,他们怎么发现的呢?

    出租车司机!

    不断从后视镜里观察自己、下车的时候特意不想找钱故意嘟囔生气、回头看自己的时候那个笑容。

    应该是看过自己的照片。

    那么,难道波哥大附近的组织都有自己的照片?否则怎么一到索阿查就被盯上了呢?当然可能是自己所乘坐的列车便是一条很好的线索。

    沃克斯的手下都是雇佣兵,火车上的那群人与刚才在餐厅里的那几位应该是另一伙人才对,虽然狠辣但不够专业。那么,帕拉齐肯定就是餐厅里的那伙人的老大,这个打听起来不难,逮住帕拉齐,了解清楚是谁在给帕拉齐下令。

    也很可能是帕拉齐知道自己身上拿着那块模板。

    莫磊摇了摇想得发涨的脑袋,低头从街道的左方走去,那个方向是老城区,蜘蛛网一般的道路更适合自己隐藏与脱身。现在需要去找一个地方,改变自己的形象。然后找台车,马上去到沃克斯的窝点。

    脖子上的伤口应该是扯开了,隐隐的疼。

第二百零七 心里的野兽

    207、心里的野兽

    匆匆走过十字路口,街道两旁喧闹嘈杂,老人坐在藤椅上端着水烟筒吞云吐雾,半大孩子穿着宽大的衣裳在路边闲逛,不怀好意地看着匆匆行走的路人。有两三名穿着热裤的女子坐在前方的桥头旁若无人地谈笑,耳畔垂下的亮闪闪的银圈触目惊心,脸上化妆之厚足可以抵挡7.62毫米的子弹。

    莫磊头上戴着一顶硬檐牛仔帽,棕色夹克下配着一条旧了的牛仔裤与短腰马丁靴,墨镜拿在手上,脖子上围着花丝巾。他掩饰着自己的气喘,慢腾腾地沿着摆满了物品的人行道走上小桥,尽量避免与别人的目光对视。

    桥下的河水浑浊发黄,两旁的垂柳只剩下挂光秃秃的枝干,岸边的房屋墙壁上,红色的涂鸦看上去血淋淋的。莫磊走下小桥,在一家杂货铺站立了片刻,观察身后的动静。杂货铺老板是一位年轻的女士,粗壮的身体上套着一条紫色与绿色相间的大花裙子,有些不屑地看着在柜台上挑选东西的莫磊,她大概也是见多了这种人——但凡认真挑选的几乎都不会买东西。果不其然,在玻璃柜台前看了足足一分钟的家伙转身离开了小店。

    骑着一辆山地自行车的15、6少年在莫磊身后的几十米出现。少年头上戴着鸭舌帽,穿着黑色夹克与宽松的裤子,衣袖卷起露出手臂上的纹身,用力踩着脚踏,从莫磊身边冲过的时候,身上的汗腺味道直冲鼻腔,莫磊不露声色地朝左侧移动了半步,走对角线到了道路的另一侧。

    少年的双脚蹬得飞快,自行车很快便到了道路的尽头,但并没有继续前行,而是摆出帅气的造型用脚蹬地当做刹车,双手扶住自行车把手将前轮后甩,再度沿着鹅卵石街道冲了过来,在与莫磊擦身而过的时候,少年狠狠地盯了莫磊一眼,朝着来路走了几十米之后,便右转消失在某条巷内。

    举手投足之间,莫磊腰间的手枪沉甸甸的,在提醒他这是一个恶劣的环境。他身上只有一支俄产的雷克斯mp412左轮手枪与弹匣里的六颗子弹,这还是刚才从枪手身上抢过来的,9.06毫米的子弹很不好找,子弹打完后便与废铁没什么两样,当务之急是亟需一把大容量弹匣的武器,口径大小到无所谓。

    他低头疾走,虽然留意到了少年的奇怪行为,但只要出到巷口,右转上了大街之后便如鱼得水了,交通工具与奇奇怪怪的道路,可以很好的隐匿行迹。

    自行车的铃声在身后再度响起,莫磊已经走到了出口附近,他将身体紧贴着左侧的墙壁前行,左手伸进怀内抓住左轮的枪柄,感受着复合材料的枪柄冰冷的温度。骑自行车的少年从右方呼啸着离开,在莫磊的右前方冲进一条巷内。

    莫磊加快了步伐,还有十几米便是街口。他看见了对面的商场,看见商场出口的行人,正准备拔腿奔跑的时候,前方有两名壮汉从右侧巷子冲了出来,手中拿着乌黑的手枪,武器虽然陈旧,但一样能致人死亡。

    左手从怀中抽出并顺势扣动了扳机,雷克斯自动退壳的功能并不好用,子弹飞出之后的手感不是很好,后坐力将弹头带高了几公分,弹头擦着那位手持短管猎枪的壮汉头顶飞过,将那两个壮汉吓得缩了回去。好在莫磊并不想杀人,瞄准的其实是对面的墙壁,雷克斯的巨大响声与大口径子弹足可以将来者吓退。

    多年的生死线上徘徊养成的经验与下意识反应,让莫磊在开完第一枪只有迅速弯腰、落地翻身,一发子弹打在他刚站立的位置,溅在墙壁上带起一片灰尘。莫磊朝着右侧翻滚,间隙对准身后的两位枪手开了一枪,9.06毫米的子弹旋转着钻进一名枪手的大腿,枪手倒地大声惨呼,另一名枪手连蹦带跳地冲到路边找到了掩体。

    两米宽的道路,鹅卵石撞在身体上生疼,伤口大概又撕裂了一处。

    余光看见右侧的巷口那支双管猎枪鬼鬼祟祟地伸出一节,莫磊抬手再开了一枪。他现在已经熟悉了雷克斯的手感,子弹堪堪擦着墙角的转头飞过,将墙壁上的石块打破一块,猎枪再度缩了回去,而莫磊已经冲到了近前,翻身而起将身体倚在墙角。他看见后面那位躲藏起来的枪手从藏身处抬手开了一枪,但子弹不知道打到了哪里,便也还击了对方一枪,待枪手再次隐藏起来之后,右手抓住从墙沿伸出来的猎枪枪身朝前一拖一送,左手将手枪顶住了另一位枪手的额头,身体也转进了巷内。

    地面上,他的那顶硬檐牛仔帽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立在两颗鹅卵石之间。

    小街上,所有原本敞开门营业的店铺纷纷拉下了卷闸门,街口吸烟的老人丢下了水烟筒躲进了室内,那几位半大的孩子与坐在桥墩上聊天的姑娘却寻找着枪声冲了过来,站在小桥的这一头对着枪战的方向指指点点。

    莫磊夺下双管猎枪,反手将那名枪手砸晕,左轮在站立的枪手额头推了推,“帕拉齐的手下?带我去见他。”

    眼前的枪手大概三十五六岁,头顶上的头发稀疏,露出宽广的额角,眉毛稀拉、鼻梁高耸,一双眼睛里充斥着乖戾的神气。他被莫磊顶得靠在墙上,但右手依旧捏着枪柄,手指下意识地握了握,莫磊十分干脆地抬手一枪,打断了他的胳膊,在对方的惨叫声中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那支陶鲁斯76左轮手枪,在手上掂了掂,枪管戳了戳对方的身体,凶狠地说道。

    “下一枪就打你的头,快说,他在哪?”

    “你会死的,我告诉你。”枪手停止了惨叫,脸色惨白,咬牙切齿,眼神暴虐凶狠。

    “你旁边还有活口,别再逞强。”莫磊的枪管再度用力顶了顶,枪手的额头上一片紫红,后脑勺撞在墙上发出‘砰’地一声。

    “帕拉齐会杀了你,会将你分尸……”。枪手骂骂咧咧,左手托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右手。

    莫磊手中的枪管上扬、枪托抬起砸了下去,枪手哼了一声晕了过去。他对着斜对面街角躲藏的枪手再开一枪,街面上,那位被打断腿的家伙已经自行爬到了某个角落躲了起来,另一名枪手刚刚探出头,又被莫磊的子弹给吓了回去。

    伸手在地上躺着的枪手脸上狠狠甩了一耳光,枪手迷迷糊糊睁开眼,便被散发着热气的枪管顶住眼眶用力一按,莫磊的声音阴森森地响起,“告诉我,帕拉齐在哪?”

    “我他妈怎么知道?”刚刚醒来的枪手迅速反应过来,忍住痛苦,狡黠地反问了一句。

    莫磊不再问第二句,膝盖压在对方的胸脯上,左手渐渐施力加压,右手掌根拍向枪手的左耳。枪手发出尖利的凄鸣,突如其来的巨痛让他闭上眼‘唔唔’地乱叫,语无伦次手舞足蹈,莫磊拧住对方耳朵,低吼道,“快点说,你想和你的同伴一起下地狱吗?”

    枪手睁开那只完好的眼,眼睛里满是恐惧与刺痛带来的脆弱,“我是真不知帕拉齐在哪里,他是老大,我们怎么能知道,求求你别打我了。”

    “他有几个地址?赶紧说,说错了就杀了你。”

    莫磊移开枪管,但拧住耳朵的那只手朝逆时针方向用力转动。身体略侧,持枪的左手对着斜对角再开一枪。

    没多少时间了,恐怕大队人马正往这边赶。

    “啊啊啊……,痛痛痛……。”枪手杀猪般地嚎叫,“放开我……,我说!”

    “我听着。”

    莫磊的手丝毫不放松,脑袋转动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巷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远处某个门槛处,那台山地自行车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少年早就跑得不见踪影。

    “他可能在……。”

    枪手一口气说了三个地址,然后睁着一只独眼满怀希冀的看着莫磊,但莫磊的右手再度用力,肉眼可见到耳廓由惨白色变成了紫色,耳垂下部开始出血。他冷漠地垂头看了一眼面孔扭曲的枪手,压在身上的膝盖也逐渐用力。

    “先重复一遍,再说一个最可能的地址,以及他身边有多少人。”

    “我……,我无法呼吸,你松手啊,你这个魔鬼!”枪手痛不可遏,全身颤抖,手指痉挛着抠进了地面。

    “快说!”莫磊瞄准斜对角又开了一枪,那名枪手终于刚刚迎接上子弹,带飞了他的两根手指,惨呼声让人头皮发冷。

    “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

第二百零八 探路

    208、探路

    正如尼克松描述一般,这一栋奇丑的土褐色现代化办公大楼与某个国家的国际银行办事处隔街相望,大理石台阶的下方有一个1000平方米的广场,广场上停着几台车,三杆旗帜矗立在广场中央。台阶上便是巴洛克风格的大门及柱子,涂着金色颜料的柱子上雕刻着繁琐的花纹。两名穿着制服的保安在原地来回走动,手中乌黑的g36突击步枪让人望而生畏。

    门厅的标牌罗列着许多企业的名字,沃克斯的地下钱庄便位于大楼的第三层,尼克松说了虽然一楼大厅看上去无甚特点,但处处都隐藏着杀机,恐怕连接待的姑娘短裙下都藏着一支上膛了的格洛克26型小手枪。

    棕褐色假发扎成马尾辫、下颚贴着修剪得十分完美的胡须,莫磊坐在一台黑色的雪佛兰科鲁兹轿车里,停在两百米外的街角远远地朝那栋大楼观察着。这边没有商场没有景点,大部分建筑物都是独栋办公或者高级寓所,街上人烟稀少,道路两旁稀稀拉拉地停着几台汽车,公交巴士站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而摄像头却到处都是。莫磊一路走来,发现除了正常的市政摄像头之外,至少还有30个以上的摄像头隐藏在暗处。每隔8分钟便会有一台警察的巡逻车从大街上驶过,车内隐隐绰绰至少有4名全副武装的警察。

    这选址的家伙绝对是老谋深算,这种地方,除了上班的人、巡逻的警察之外,少有外人到来。如果一旦发现可疑人物,恐怕在警察还没到来之前,银行里的武装安保以及其他的武装分子很快便会冲上街头将人消灭,而那些需要躲避的人则可以从容离去。

    好不容易寻找到一个监控死角,莫磊在车里停留了十几分钟,犹豫了许久,再度驾车离去。

    他身上只有两支左轮手枪与一把蝴蝶刀,剩下的子弹不足以面对着或者十几支自动武器,恐怕还有更多。当然,还有需要考虑的便是周围环境与其他的隐患——自己在索阿查被那个傻逼帕拉齐的手下追击,弄出这么大动静,沃克斯的手下不可能不知道。很可能做好了圈套就等着自己去钻呢,这看上去平静祥和的外表下,待自己出现之时立马就会转变成暴风骤雨。

    出其不意!

    莫磊想,必须先将沃克斯的人已经发现自己行踪的事情考虑进去,那么,便要在出其不意的时间与手段进入到大楼里面。一方面是出于自我保护,另一方面是他需要武器,寻找武器也需要时间。

    莫磊想起离开老街区的时候,那名枪手所说的话。看得出来,那几名枪手的确是属于极度外围的混混,拿的武器五花八门并且缺乏保养,那支双管猎枪被莫磊一砸之后成了废品。枪手告诉莫磊,帕拉齐的身边有三位常年伴随的保镖,其中一个是位女性,叫邦妮。她是帕拉齐的情妇,却曾经在某个国家受过专门的培训。当然枪手小心翼翼地告诉莫磊,这女的他虽然远远见过,但女人的行为也是道听途说,她有一个很据说很贴切的外号——赤背蜘蛛。所以他建议莫磊小心点,起这种外号的女人肯定不简单。

    之所以枪手愿意向莫磊多说几句,是因为莫磊告诉他:你躺在地上的同伴处于深度昏迷之中,但如果你要是不说实话,那么自己一定会放风出去说帕拉齐的**都是被你说出来的,可你如果说了实话,我就会说的别人说的。

    不用再上刑,这位目光闪烁、神情狡黠的枪手就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还附送了许多从外面听回来的消息。莫磊将那些信息牢牢记住,下手打晕这枪手的时候并没有留情,恐怕这狡黠的家伙得在床上躺上一段时间。

    不是不能将他们全部都杀了,这很容易做到。莫磊死死守住自己的底线,强迫自己在暴走的边沿徘徊,除了不想自己沉沦成杀戮机器之外,还有接下来的计划里,不能总是有帕拉齐之流参与进来。

    他要找到这个帕拉齐,向他说明情况。不杀这些带着武器的枪手,就当是送给帕拉齐的礼物了。

    帕拉齐的三个住宅,枪手说了最可能会找到帕拉齐的地址。

    这处住宅位于索阿查的最北端的彭腊区,这里森林茂盛、风景优美、幽静尊贵,是索阿查的名流显贵最喜欢居住的独享领地。帕拉齐的房子——更确切的说是一处大宅,便位于彭腊区最为隐蔽的一段路上。这栋占地五亩的大宅设计时髦,体躯庞大,糅合了粗犷自由的拉丁风格与希腊式建筑风格理念,双面披坡屋顶及大宅前后的山花墙装饰很好地印证着这栋屋子原来主人的品味。

    当第二次驾驶着雪佛兰从这栋宅子的正前方经过,莫磊在脑海里思索怎样潜入及选择潜入的时间。他放弃了自己疯狂的想法——刚开始他是打算径直走到大门口按响门铃。可帕拉齐的狼藉名声让他放弃了这个打算。

    这一段路上,有几处地方很适合隐藏枪手,完全可以将帕拉齐的庄园笼罩在射程之内,可他没发现人影,反而是在庄园的大门口及院子内,有许多人来来回回地走动。莫磊不知道帕拉齐是否真的在这里,或许外面这些让人看见的枪手便是帕拉齐故布疑阵。

    道路两旁停放着几台豪华汽车,有司机打扮的男性坐在驾驶座上,也有几位站在一起互相闲聊抽烟的。莫磊沿着左侧朝出口驶去,他的挡风玻璃前放着一块黄色的招牌,上面写着“市政建设”四个字。

    时间还早,6点钟的索阿查太阳都没没落山,得找个地方果腹,还需要有其他的准备。

    车窗外怒放的鲜花争奇斗艳,这大概是彭腊区很直观的颜色了。大部分的住宅都掩映在树木之下,一对穿着素雅、看上去像是父女的男女牵着几条体型庞大的杜宾犬走在林荫道上,在他们身后跟着三名戴着墨镜的男子,他们走得极慢,男人偶尔附耳向女人说上几句,女人笑得花枝招展,将身体都挂在了男人的胳膊上。

    他们与莫磊的轿车相汇的时候,其中一名保镖朝车上看了看便转过了头。

    从口袋里摸出消炎药吞了下去,莫磊摇摇僵硬的脖子,机械地挂挡、踩油门,离开了这片区域。当他接近夜幕笼罩下的市区的时候,某种纯粹的情绪开始升腾,看着灯光一盏盏亮起、街上的男男女女人来人往,莫磊被愈来愈高涨的愤怒灼烧着胸口,原本压制着的对沃克斯、对不明所以便追杀自己的那些人的痛恨突如其来地瞬间爆发开来。

    杀人者,以及幕后的操纵者,在他的脑海中一个个浮现,还有无辜枉死的人,那个小女孩,她的父亲、有些懦弱却骨子里保守传统的伯尼金,她的母亲谢兰,那个性格阴沉的谢君、吴爷爷……,所有死者的脸与车窗外笑闹、嬉戏的人群的脸融合在一起。

    莫磊打开了车窗,涌进车内的空气中充斥着汽车尾气、油炸的味道及阵阵香味,他轻踩刹车,跟在车流后面,鼻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魔兽、土狼、牛魔王!兄弟们都为了自己的事情而来的,而今有两个只能东躲西藏养伤,另一个放弃安稳的生活,拿着武器站在自己身边。

    这他妈什么事啊?

    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的。

    你们非要弄死我,要逼迫我保持沉默。可我不会逃跑,不会躲藏,而是会从你们无法预料的方向逼近你们,与你们死战到底。

    你们想在阴影中操纵局势,我就要将这层黑布撕开;你们想要掩盖事实,我就来揭穿真相。

    无论如何,我都要挖掘陈年往事,搞清楚事情的起因,未曾见面的舅舅孟成龙死因不明,也不能白死。还有最重要的,你们究竟想掩盖什么?

    莫磊知道,自己即将跨过界限,进入了偏执的领域,不再是讲究理性的正常人,

    但是,所有的一切在自己的怒火面前也不得不低头。

    不理性又能怎样?

    ……

    将雪佛兰驶进一条狭窄的小路停下,莫磊下车,走到道路旁的便利店买了一包烟与打火机,拆开包装点上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

    天色越来越暗,星星从幽暗的天幕中探出了头。街头的音乐嘈杂刺耳,灯光将城区渲染得五颜六色,看上去和平而安详。

第二百零九 夜袭帕拉齐庄园

    209、夜袭帕拉齐庄园

    凌晨十二点,三台护卫车护卫着一台黑色奔驰从市区内朝彭腊区驶去,落后几百米的公路上,还有一台黑色的路虎不紧不慢地跟着。前方四台车径直驶进了帕拉齐庄园,路虎落后两个路口驶入了另一个方向。

    凌晨十二点三十分,车头灯照亮了砖墙的一角。在偷来的黑色路虎车里,莫磊踩着油门用余光扫了一眼里程计,他想知道从砖墙到铁门之间的距离——大概有600米。帕拉齐的庄园铁门紧闭,由电子设备控制,也有电子报警系统保护。

    路虎车驶到了砖墙尽头,铁门到尽头的距离比起刚计算.asxs.到铁门的距离要院上100米。墙里墙外都是森林,帕拉齐的宅子修在墙里的森林中央。他松开油门,放慢车速,在路边的林子里寻找空地,用来隐藏路虎汽车。

    车灯正前方的两棵树之间有段合适的间隙,一丛丛种植的七彩马尾铁旁边有两棵枝繁叶茂的雨树。莫磊调转车头,对准枝叶搭成的天然洞穴开了进去,尽量远离公路停下。关掉引擎,下车,回头走向公路,一边走一边扶起被压塌了的七彩马尾铁。直到离公路仅有6、7米左右距离的时候为止。他站在路肩上,回头检查了一遍伪装:已经接近凌晨一点了,天色昏暗,也没什么灯光,这样的效果足够了。

    检查了一遍身上的武器,莫磊抬腿走向帕拉齐家豪宅的砖墙。如果他能够越墙而入但又不触动任何警报,进入宅邸本身就不是什么难事。森林当中不可能有电子扫描装置,拉线或者是红外警报都很容易被鸟类触发。受到监视的肯定只有砖墙内外。

    就着昏暗的光线,莫磊抬手抚摸砖墙的砖块,墙壁上没有任何触控装置的痕迹,从表面上看,这就是一栋普普通通的砖墙。

    莫磊很清楚,这不过是引人入彀的陷阱而已。

    能在坤地拉马卡省最大的城市索阿查城立足并且成为最大黑帮的老大,帕拉齐的安保不可能会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低级。

    莫磊的右手边有一棵高大的橡树,树枝长过了墙顶,但并没有伸进墙内。

    在原地小范围地活动了一下四肢,一跃而起,莫磊双手在树皮中找到着力处,两膝夹住树干,爬了几下,然后攀住最低的枝芽,右腿朝上一勾,翻身背靠树干坐了上去。他用双手扶住桠杈,身体探向前方,低头就着昏暗的光线察看墙顶——结果不出所料。

    混凝土的墙顶上是一道交叉蜿蜒的塑料管线,管线之外缠着金属丝。莫磊知道,这塑料管线其中流淌的是空气和液体的混合物,金属丝通了足够的电压,免得塑料管线被动物抓坏。管内的气压经过精心调准,只要承载了一定的重量立刻就会发出警报。

    线路的另一端肯定是建筑物内的警卫室,电子设备收到警报之后马上能给出准确的定位。莫磊知道这套系统很难破解,即便剪断一股,也有另外五六股可以发挥相同的效应,再说了,刀子切断管线时所施加的压力已经足以触动警报。

    然而,很难破解毕竟不等同于不可能破解:解决的方法是火烧。火能够迅速融化塑料,释放管线内的空气,无需担心使用刀子时所产生的压强。这个时候会触发系统错误失灵的警报,出了故障之后工作人员也只能从系统起始的地方开始查起,也就是十分靠近大宅的某个位置。

    莫磊计算着树枝边沿和墙顶之间的距离,如果他能够用腿勾住树枝远端的某处,荡下身体,一只手撑住墙顶边沿,就可以腾出一只手,用打火机烧灼塑料管线。

    好在晚上还购买了一个打火机。莫磊在心中赞叹自己的先知,调侃自己来放松压力与身体上的不适感。他从口袋里掏出火机,将丁烷开关拨到最大,试着拧了一下,火苗噗地一声蹿出来,呼呼地烧着,差点烧到了自己的假胡须。

    火光太大,需要调低一些。

    在树桠上做了几次深呼吸,莫磊绷紧右腿肌肉,左腿放松,弯下身体左手扶住墙顶边缘。他稳定住身体,放慢呼吸,开始适应上下颠倒的世界。迅速充血的大脑让他有些难受,眼珠涨得发疼。他轻轻扭动脖颈,接着打着了打火机,将火苗凑近第一根管线。

    先是一声电子设备的噼啪声,继而管线开始变黑融化,空气砰然喷射而出。莫磊不敢耽误时间,立刻着手对付并排的第二根,这根管线仿佛像炮仗般炸开,声音和气枪的枪声差不多。第三根管线受热膨胀,变成一个小小的气泡。

    不行,有气泡就以为着有压力产生!莫磊赶忙将火苗挪近气泡让它爆开,屏住呼吸等待警报响起,还好,警报并没有响,应该是在热压抵达重力感应的阈值之前解决了问题。这是给他的一个教训:从开始就必须压近火苗。接下来两根管线他如法炮制,每一根线都一触即断,只剩下最后一根管线了。

    忽然间,火苗小了回去,缩回了打火机之中。丁烷竟然在这最紧要的关头燃烧殆尽。莫磊闭上眼睛,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胸中燃起熊熊怒火。

    这都他妈的什么事啊。

    腿疼得厉害,长时间充血的大脑让莫磊头晕晕的。

    接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因祸得福,直骂自己险些误事:留下一根管线不烧断,系统就不会发出全面失灵的警报。从一开始他就应该考虑到这个问题而留下一根管线的,现在的墙顶至少有半尺见方的安全地带,足够自己放下一只脚,随后跳进墙内。

    挣扎着攀回树桠上,莫磊歇息片刻,让头脑清醒过来。然后,他慢慢地将左脚伸向墙顶,慢慢将体重足部增加到烧毁了的管线上。带着同样的小心翼翼,他抬起右腿,跨过树桠,滑倒了墙顶上,那根树枝顶住他的腰窝。他深吸一口气,绷紧肌肉,身体前倾左脚用力一蹬,跃进了墙内。甫一落地,他便冲前方翻滚,抵消向下的冲力,稳稳地躲在一颗树后。

    帕拉齐,我来了。

    从原地半跪起来,莫磊警觉地搜寻着任何异常的动静。没有。他站起身,朝他认为是庭院中心的方向摸去,半走半爬不到一分钟他就知道自己走对了方向,前方树枝间隐隐透来住宅的灯光,再走几步,一大片草坪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昏暗中突然有烟头的火光一闪,莫磊立刻卧倒。前方20米处,草坪的尽头站着一个男人。莫磊立刻警觉气啦,在林间微风中寻找异常之处,想知道有没有动物活动的声音。

    没有。

    帕拉齐的宅邸没有猛犬护院,他的保镖对电子大门与精密的警报系统很有信心,他们只在暗处安排了护卫人员,以确保家宅平安。

    莫磊缓缓地朝前方移动,两眼紧盯着前方的警卫。那人穿着厚实的夹克,戴着一顶硬檐牛仔帽,宽皮带的皮套里掖着手枪。

    警卫低头看了看手表,剥开了剩下的烟头,将烟沫摇散了随手扔在草地上——这个人应该有过部队的经历。他向左边走了几步,伸了个懒腰又走了几步,然后百无聊赖地回头踱向先前的位置。这一小块地方应该就是他的哨位。应该是每隔几十一百米就会安排一个警卫,他们就像皇宫里的禁卫军一样,将正房守得水泄不通。

    站岗很无聊,警卫可以随便吸烟、打哈欠、散步解闷。要制服前面这个家伙不成问题,但穿过前方的草坪,躲进楼房右侧的阴影中就不容易了。屋顶上的水银灯把草坪照得亮如白昼,莫磊必须冒着短暂曝光的危险前进。

    走出去的如果是一个没戴帽子,头发扎成马尾且满脸胡须的叫,肯定会被喝令停下。但头戴硬檐猫、身穿厚外套、身侧挂着枪套的警卫就不至于引来多余的注意力了。即便受到斥责,警卫也是可以返回自己的岗哨。

    莫磊不断提醒自己,千万要记清楚现在这名警卫所处的位置。

    他用双肘双膝撑住了冰冷的地面,悄悄从矮树从中爬过去,尽量用夜晚森林中的平常响动掩盖住自己发出的声音。两人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了,现在莫磊与那名警卫中间仅仅隔着一丛杜松,无所事事的警卫又从外套口袋中摸出香烟。

    机会来了,就是现在!

    莫磊一跃而起!

第二百一十章 惊心之言(元宵节快乐!)

    210、惊心之言

    幽暗的光线下!

    莫磊像只猎豹般从杜松树后面闪出,左手扼住警卫的喉咙,左脚跟插在泥土中当做支点,全身猛一发力,将那警卫搬得飞了起来,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头前脚后地撞进了杜松树丛,警卫的脑袋狠狠磕在地上。随之而来的莫磊并没有松开对方的气管,而是又加了两分力气。

    攻击突如其来、头部受到撞击,再加上喉咙被掐断了空气供给,这名警卫立即失去了知觉。莫磊原本可以做的更彻底一些,即刻杀死这名警卫,因为这是最符合情理的处置方式。但这样的念头转瞬即逝。警卫并非是追杀自己的那群人当中的一个,杀死并无实质意义。莫磊迅速脱掉警卫的厚夹克,穿好以后再将枪套扣在腰间,从地上捡起硬檐牛仔帽戴上。他将警卫拖进树林里靠里一些,面朝下放好,拿出手枪,用枪托朝对方的右耳下方给了一下,这一下让警卫至少要昏迷好几个钟头。

    悄悄爬回草地边缘,莫磊站起身,深呼吸,迈步向前走去。他观察过那名警卫的步态——抬头挺胸,昂首阔步,傲气十足。他模仿着记忆中警卫的样子,每走一步,他都为可能出现的斥责、命令或者问询做好了思想准备。如果有人冲他叫喊,他会耸耸肩,返回那名警卫刚才的岗位。还好,没有人注意他,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走上车道,进到阴影之中。前方十五米处有一扇门还开着,门里朝外射出温暖的灯光,一个女人正在掀起垃圾桶的盖子,她的脚边搁置着三个垃圾袋。莫磊在脑海中思虑片刻,快走几步,到了身穿白色仆役制服的女人身后。

    “嗨,不好意思啊,我们队长要我给帕拉齐带个信。”

    “你他妈的又是谁?”矮壮的女人十分粗鲁地问道。

    “新来的,来,让我帮您。”莫磊附身拿起地面上的一个垃圾,放进垃圾桶。

    “新来的?哈,你们这些人,就喜欢使唤人。玛丽安,你来干这个!玛丽安,你来干那个。带什么信?我帮你转达。”

    “不敢劳烦您的大驾,还是我自己去吧。我没什么兴趣去见帕拉齐,只是上司有令,必须得我当面告诉他。”莫磊再度弯腰拿起一袋垃圾扔进垃圾桶内,他帽檐压得极低,整张脸都埋在阴影里。

    “什么队长?就会乱放屁。还真当自己是突击队员了。我看也就是一群酒囊饭袋而已。不过嘛,你这人还不错,看上去比他们那些人顺眼多了。”矮壮的女人双手叉腰,对莫磊的动作十分满意。

    “谢谢,帕拉齐先生在哪个房间?队长叫我快点儿。”

    “这个也要快点儿哪个也要快点儿。”矮壮女人拍拍手,“都凌晨12点了,老家伙的女人肯定在卧室穿着真丝睡衣,老家伙自己?他当然在小礼拜堂。”

    “不好意思,小礼拜堂怎么走?”

    “唉,好吧好吧,进来,我带你去。你长得顺眼,也有礼貌得多,优点要好好保持。”

    玛丽安领着他穿过走廊,推开门,进了一个宽敞的门厅。房间的墙壁上挂满了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在小型聚光灯的映照下,它们色彩鲜明,栩栩如生。门厅尽头是一道意大利大理石铺就的宽阔旋转楼梯,路上他们经过几个巨大的房间,莫磊朝室内瞥了两眼,看来这栋房子内装满了价值连城的古物,还没来得及多看,女仆就领着他拐过楼梯,走向了一道雕刻了许多圣经图案的红木大门。

    玛丽安推开门,两人走下铺着天鹅绒的台阶,最后来到了似乎是候见室的地方。脚下的大理石与楼梯上的质地相仿,墙上的挂毯绣着基督教早期历史的图案,左边摆着旧式教堂长椅,装饰椅子的浅浮雕是现在极少见到的样式。

    这里是冥想的场所,因为长椅对面挂着的毯子上绣的是耶稣受难像,候见室的另外一头有一扇拱形木门,那里头显然就是帕拉齐的小礼拜堂。

    “你愿意且胆子够大的话,就尽管去打断他。”玛丽安对宗教大概不怎么狂热,没太多尊崇地撇撇嘴,“挨骂的可是你们的老大,反正不是你。不过,我奉劝你还是稍等几分钟,神父估计还没唠叨完呢。”

    “神父?”莫磊皱皱眉,他万万没想到还有一个神父在现场,一旦发生枪战,无辜的人难免会受到伤害。

    “照我说,那是什么狗屁神父。”玛丽安准备转身离开,她耸耸肥厚的肩膀,“随你便吧,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莫磊听见厚实的红木大门打开又关上,然后,他踮起脚尖走到小礼拜堂的门口,将耳朵贴在木制房门嗓,想听清楚里面的人在说什么。

    呢喃的语声从厚实的木门缝隙中传出来,他听不太清楚。便手握门把,慢慢转开,把门推开了几厘米。迎面而来的有两样东西:熏香甜丝丝的气味与粗大蜡烛跳动的火苗。他不由连连眨眼,让眼睛适应与灰色混凝土墙壁、跳动的黑色影子以及明亮火光之间的强烈明暗对比。墙上的壁龛里镶着许多天主教的圣象,靠近圣坛的那些圣像人物举着胳膊,试图抚摸正中间的黄金十字架。

    十字架前面站着一位神父,身穿镶金银边的白色丝绸法衣,神父紧闭双眼,两手叠在胸前,咏诵着千年之前的圣歌。在神父身前的三道大理石台阶下,跪着一位老人,稀疏的白发覆盖着细瘦的脖颈,他贴近神父的双脚,两臂张开正在祈愿,他的前额紧贴着大理石地面,表达完全而彻底的降服。神父抬高声音,圣歌就要结束。

    那就是帕拉齐?

    莫磊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帕拉齐是这样的一位垂暮老人。可继而想起自己从进到索阿查之后的一路奔逃,再看见这种兼具自我放纵和自欺欺人的仪式,莫磊心中的厌恶情绪与怒火同时升腾而起。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神父吓了一跳,睁开眼睛,愤怒之余放下双手。跪在地上的帕拉齐猛然扭头,瘦弱的身躯气得直发抖,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打搅我。”他用西班牙与吼道,“谁允许你来这里的?”

    “莫磊,一个中国人,帕拉齐先生。”莫磊用英语彬彬有礼地回答,“我来给你送东西来了。”

    “什么莫磊?什么中国人?你小小警卫谁给你的胆子冲撞我的祷告?”帕拉齐声嘶力竭地吼道,瘦弱的身躯有些站立不稳,神父赶紧扶住老人的肩头,随后抬头对着莫磊吼道,“你是谁?你有什么权利打搅我们?滚出去,立刻,马上!”

    “给我闭嘴,你这该死的寄生虫!”莫磊大步走向帕拉齐。

    神父见状朝前迈了半步,挡在帕拉齐身前,“我不管你是谁,你现在所见到的不过是一位虔诚悔过的耄耄老者,我不会允许你伤害他一丝半点。”

    “应该是我的旧债来了。”神父身后,帕拉齐走了出来,语气沉重,“上帝已经告诉我,我会有这样的结局。”

    “一枚又老又丑的伪君子。”莫磊将警卫的手枪抓在手里,“不对,两个伪君子。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信仰上帝的帕拉齐还在安排人追杀一位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原因是陌生人身上可能有某样物品很让帕拉齐先生眼馋。”

    站在神父身边的老人困惑地眨眨眼,“你说什么?”

    “你耳朵不聋吧?几小时之前,你的手下在索阿查追踪我、试图绑架或者说杀掉我?很抱歉我走掉了,你很失望吗帕拉齐先生?”

    “我耳朵不聋,可是我没听懂。”帕拉齐困惑地抬头看着神父,“神父,我是老糊涂了吗?他到底在说什么?”

    “请解释一下。”神父说,“你是谁?要干什么?你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莫磊不屑地抬手,枪管指向前方。原本压抑住了的杀心又再度泛滥。他宁愿帕拉齐是一位粗俗野蛮的人,大喇喇承认安排人追杀了自己,这还有可聊下去的余地。可眼前的这个老家伙一脸痴傻,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实在是找死。

    “我知道什么?”瘦弱的帕拉齐突然挺直了腰板,气势逼人,无视眼前黑洞洞的枪口,站到了神父面前,“我承认我前半生罪行累累,但不知道的事情,我也不能随便承认。年轻人,我想你误会了。”

    “你真是个虚伪得让我恶心的人。”莫磊篡紧了枪把,手指摁在扳机框内,“我以为帕拉齐会是一位顶天立地的汉子,没想到伪君子一个。”

    “住口,不管你是什么人都给我住口。”神父站直身子,怒视着莫磊,“他是一位虔诚的好人,一位有信仰有诚信的好人,他用了几十年来为了年轻的时候所造的罪孽担惊受怕,他现在善者仁翁,是神的人,时刻按照神的话语行事。”

    “他给了你多少钱?”莫磊尖刻地发问,再看看帕拉齐,“我来也就是警告你,不用再纠缠不休了,我身上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你等等!”帕拉齐的声调变得果断而不容置疑,“我知道了是谁在以我的名义发布命令,莫磊?莫先生,我保证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就好!”莫磊的枪口依旧对着前方,缓缓后退,他生怕自己控制不住而压下扳机,“如果再有这样的情况,下次来,我不会就这么走掉,我会提着你的脑袋走出大门。”

    “你……。”一旁的神父气得手脚发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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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笔从天而降的巨额遗产,一群移居海外而饱受欺凌的善良人民,一群甘于平淡的退役人,一场环环相扣的阴谋……对于海外华侨,国旗与国歌从来都不只是一首歌、一面旗帜,更是我们华人的精神归宿与力量象征,在海华的无数华人心中,当唱着国歌、举着国旗的时候,它就是我们的生命。全勤安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全勤安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全勤安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