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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最爱睡觉     地上道国txt下载     地上道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031 死!

    田和的幕府紧张的掐算着。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田和终于忍耐不住,大声喝问道,“区区一个墨门二代弟子,怎么那么费事?!”

    那些正在掐算中的幕府们闻言面面相觑。

    一个年长的老人,紧皱着眉头说道,“感觉有些不对,这阵法古怪,竟然是我平生所未见。”

    田和见是那老人说话,不由收敛了性子。

    他的这些同门都是司马穰苴的门下。

    而司马穰苴,做为田家最强悍的兵法家,弟子都是田氏一族的人。

    也就是说,眼前这个老人,不仅是他师叔,还是他的嫡亲四叔。

    田和急忙问道,“四叔,你可是得了老祖宗的真传,难道连你也看不出这家伙布的阵法吗?”

    那被田和称作四叔的人物,一脸古怪,他还未答话,旁边一个老成些的幕府就说道,“看着像是八门金锁阵,只是……”

    田和眉头一皱,“九师弟,有话就说。这时候,哪有你吞吞吐吐的工夫?”

    那九师弟被田和一看,就有些胆怯。

    四叔田源在旁说道,“你莫吓他,这阵的确有些八门金锁阵的模样,然而仔细推敲又大有不同。看来还要多花点时间了。”

    ……

    田和的幕府纠结着,阵中的白书画等人却一脸的欢欣雀跃。

    白书画看着庾献激动道,“吴师弟,你果然没让我们失望!你这阵法果然成了!”

    “吴师弟!”

    “吴师弟?”

    见庾献迟迟没有作出回应,白书画诧异的上前摇了摇庾献,这才让他缓过神来。

    接着,庾献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

    他看着白书画,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这才艰难的说道,“白师兄……,我的阵法,没成!”

    “什么?”

    白书画大吃一惊。

    接着惊慌的看看周围,正见道道法力游走,莫名的禁制环绕左右。

    这分明是阵法成了的样子。

    庾献也是一肚子糊涂。

    “就在法阵要成的最后时刻,田和敲响了东夷战鼓,打断了阵法的法力流动。”

    “然后呢?”白书画一脸的活见鬼。

    技能都被打断了,那他们现在是躲在什么里面?

    庾献干咽一口唾沫,“然后我的八门金锁阵被打散了。”

    “靠!”白书画震惊了,“这样也行?”

    一个阵法的完成,必然是要有这完整的法力回路。甚至彼此间通过微妙的联系,达成相生相克的关系。

    庾献在凝聚阵法的最后时刻,被东夷战鼓打断,竟然会把八门金锁阵的八个门打的四散。

    白书画头疼不已,“这你以后去请教高师叔吧。不管因为什么,只要能挡过这一劫,那就是好事!”

    说完又追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咱们现在在哪个阵中?”

    庾献向白书画解释道,“田和的东夷战鼓太过厉害,而且那法宝太过诡异,所以咱们脚下站的是‘开’门。”

    “‘开’门?”白书画诧异,就算他不懂八门金锁阵,一些基本的常识还是知道的。

    “开”门虽然是属性较好的一阵,但是明显不如另外两阵。

    “你怎么不在咱们这边布置生门、或者景门,那岂不是更好?”

    生门生生不息,士兵在里面会不断地恢复体力,旺盛精神。

    景门虽然含凶,但是吉门。

    简而言之就是会给自己人附加各种有利的状态,比如说打人会有暴击,敌人会有miss……

    庾献摇头否决,“东夷战鼓太凶,咱们抵挡不住。‘开’门可以把东夷战鼓的威力,引导出去,不会让咱们受伤。咱们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时间!”

    白书画点点头,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那田和那边呢?”

    庾献坚决的说道,“是死门!”

    白书画的眼睛亮了起来,“死门?那你这死门还能单独运作吗?你还能感应的到阵法吗?”

    “能!”这也是庾献觉得古怪的地方。

    原本应该环环相扣的八门,居然在法力聚合的时候被东夷战鼓震散。

    可是这散掉的八门,居然还能被庾献感应到。

    庾献正怀疑是不是自己人品爆发,接着心中一凛。

    不对!

    自己可是在白银葫芦洞天之内。

    一切都只能有合理和不合理这两种情况,合理的存在,不合理的不会发生。

    怎么可能会有人品爆发这样的事情?

    也就是说,必然有某种神秘的力量沟通着庾献布下的法阵。

    庾献的目光四处打量。

    一切都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田和仍旧杀气凛凛。

    那神秘的东夷战鼓也宣泄着赫赫声威。

    就算田和没有敲动的时候,之前的余震,也让鼓面不停的震荡出微弱的涟漪。

    庾献的目光闪了闪,听着耳中那怨毒而憎恨的呼啸。

    心中有了某种猜想。

    白书画急不可耐的问道,“既然如此,那何不赶紧催动法阵,碾死田和与那些齐军!我看他麾下的幕府都是高明之辈,只怕一会儿就能看出问题!”

    庾献重重点头。

    的确如此,如果真像他猜想的那样的话……

    庾献正要催动阵法,等待了许久的田和终于忍耐不住,发起怒来。

    他先是冲着那些幕府们咆哮一通。

    接着毫不犹豫的拿起鼓槌,继续敲鼓。

    随着“咚”的一声再次响起。

    白书画等死里逃生的墨门弟子,下意识就想敲锣打鼓来应对。

    庾献却赶紧阻止。

    那战鼓上的澎湃声浪,力压而来。

    然而那浩然之力,拍到阵上,却像是拍到礁石的海水一样,冲击过去,却丝毫没造成什么影响。

    庾献诡异的感觉到一股奇妙的力量穿过自己的身体,扑向远方。

    在开阵的引导下,田和的刚才那一击,重重的轰向了鲁军身后的一道城墙。

    鲁国经营多年的殴蛇城墙,只是微微一晃,就在共振之下土崩瓦解。

    田和见状恼怒不已。

    他看着鲁军之前的方向大喝道,“吴起!本相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样!今天我就让你瞧瞧,什么叫做绝对的力量!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这些小手段根本就不堪一击。”

    田和说着,继续拼命的敲动战鼓!

    “咚!”

    “咚咚!”

    “咚!”

    声浪的涟漪四处回荡,特别是鲁军附近,空气震荡的越发厉害。

    就在此时,那些幕府也终于有了结果。

    田源翘着花白的胡子,欣喜若狂,“老夫终于知道原因了!”

    看到此情此景,庾献哪里还敢耽搁!

    他手中掐动,结成一个法印,对着田和,厉声喝道,“死!”

0032 生死反转

    毕竟是要破灭田和等人气机的死阵,庾献一经催动,立刻被田和察觉。

    他双目圆睁,环视左右,口中暴喝道,“好大的胆子!”

    然而他的愤怒并不能改变结果。

    一阵死气冲刷过来,让田和身上的气息立刻微弱了一分。

    那血气充盈的身体,也仿佛抹了一层淡淡的灰意。

    田和不见什么动作,直接怒哼一声。他身上的气息立刻暴涨数寸,肉身上的灰意也被驱散殆尽。

    庾献知道依靠阵法磨灭这等强者,本身就是漫长的事情。

    当即不急不躁的凝聚弥散阵中的死气,再次向田和刷了过去。

    就在庾献专心致志对付田和的时候,他身边的那位老者冷笑一声,“雕虫小技。”

    随即手中快速掐算,接着口中道了一声,“疾!”

    和老者一起推算的那些幕府们,一起挥洒出不知名的材料,由那老者引导,遍布四方。

    很快一座以法力维系的晶莹阵法慢慢显性。

    庾献的法力本身微弱,这阵法又在即将成型的时候被东夷战鼓震散。

    看上去孱弱不堪。

    老者看到一道道死气蔓延的所在,顿时大怒,“竟然以我军死去的士兵布阵。你们几个,速速替我毁掉阵法的根脚!”

    庾献之前用撒豆成兵的秘法,召唤出来不少士兵冲击齐军阵线。

    不少齐军死于非命。

    那些被庾献拿来刷人的死气,分明就是从那些死去士兵身上散发出来的。

    齐军幕府的兵法家们,赶紧掐动秘术,镇压那些死去士兵的尸身。

    庾献的死阵布置的仓促,所用的阵基也是就地取材。随着那些士兵身上的死气不再泄露,催动起来,竟然有些捉襟见肘。

    庾献见齐军的兵法家们这么快就寻出了法阵,微微有些吃惊。

    他心中一动,不再攻击田和,转而凝聚死气,向田和手下的士兵刷去。

    那些士兵各个都是肉身凡胎。灰色的死气在身上一刷,就肌肉僵硬,脸色灰白,脸上充满了惊骇之色,仿佛承受了什么大恐怖。

    灰色的死气再次一刷,之前被刷过的士兵,就脸色乌青,一声不吭的栽到在地,竟是当场身死了!

    田源和其他兵法家们正在专心破阵,一回头,就看到不少士兵暴毙倒地。

    田源气的大叫,“岂有此理!待我抓住吴起小贼,定将他碎尸万段!”

    庾献却不管田源发狠,仍旧将死气向那些士兵没头没脑的刷去。

    齐军士兵不断地倒地身死,立刻引起了恐慌。

    不少士兵都喧哗着离开守卫的战车,抱头鼠窜。

    甚至就连一些在战车上的卿士,都一脸惊骇的左右观望,有要逃走的意思。

    之前鲁军承受的大恐怖,转眼就报应在齐军身上。

    白书画等人在阵中看的兴奋不已。

    随着死掉的人越来越多,“死门”中弥漫的气息,也越来越浓厚。

    田和更是暴怒不已。

    可惜他用东夷战鼓发动的诡异攻击,落在鲁军头上,全像是冲进了空荡荡的门户,转眼就被“开门”引走。

    田和怒吼,“可恼!”

    旋即将东夷战鼓一正,对准了自家营地。

    田源吃了一惊,“田和,你这是?”

    田和不答话,用尽全力一槌砸下。

    “咚”的一声巨响,那些尸身上弥散的死气俱被震散。

    田源色变。

    如此一来,那些死掉的士兵,以及死掉的田家子弟就要魂分魄散,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

    田和一言不发,脸上狰狞的不停擂响战鼓!

    庾献同时争分夺秒的催动阵法中残余的死气,在那些士兵身上刷过。

    一个个齐国士兵倒下,随即被田和震得魂飞魄散。

    随着田和剧烈的粗喘,和鼓声的微弱。

    整个死阵中的死气竟然荡然无存。

    田源叹息了一口气,四下看去。

    除了田家的兵法家安然无恙,就连站在高高战车上的卿士都出现了不少的死伤。

    至于普通士兵,已经几乎没有存活。

    为了吴起小贼的阵法,想不到竟然付出了如此的代价。

    田和却丝毫不在意这些损失。

    他看着庾献隐藏的方向,疯狂的哈哈大笑道,“吴起!你终究还是斗不过我!等你的阵法溃散,老子就拆了你骨头!”

    白书画等墨门子弟和那些残存的鲁军都骇然变色。

    如今死阵之中的死气尽消,那阵法也就成了废物。

    光是凭借他们身边的这个“开门”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

    东夷战鼓的擂响,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如今才一通鼓罢,第二通的“再而衰”仍旧足以让这里的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

    何况齐军那边虽然损失了大量的士兵,但是武力强横的卿士们,以及神鬼莫测的兵法家们却都还活着。

    以白书画等人狼狈的状态,恐怕对方出来一个兵法家,光靠撒豆成兵,就能磨死他们。

    众人都惊慌的看向庾献。

    然而庾献一脸的阴沉,让他们心中都是一凉。

    ……

    田和喘息了半天,终于恢复了些气力。

    整个过程十分平静。

    如同在场的所有人猜测的那样,田和镇压了阵法中的所有死气,吴起根本拿他没办法了!

    难道真的要等死?

    白书画等人一阵慌乱。

    然而再看看庾献,他的脸上仍然是一脸沉静,似乎也在努力恢复着。

    莫非?

    众人的心都砰砰跳了起来。

    他还有什么后手?

    不等白书画等人催问,田和就已经站起身来。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威风凛凛的站在东夷战鼓前面,对着眼前空荡荡的营地,大喝道,“吴起,你能逼到我这一步,也算你的荣耀。能听到这东夷战鼓第二通鼓点的人,这世上没有几个。”

    说完之后,田和就要擂动战鼓。

    却听前面空荡荡的所在传来一声,淡淡的微嘲,“你真的以为自己镇压掉所有的死气了?”

    是庾献!

    田和听了微微一惊。

    他的目光迅速的扫过四方,确认无碍。

    接着毫不犹豫的用尽力气将鼓槌向下一砸。

    当断则断!

    同一时间,庾献也向田和五指张开,口中冰冷的喝道,“死!”

    一道浓重的死气,如同狂乱的恶龙,轰然一震,从东夷战鼓中冲出!

    那死气如此的浓郁,如此的怨毒,如此的疯狂!

    转瞬间,整个阵中都天地变色!

    田和大骇,接着立刻恍然大悟。

    还有什么……

    比杀戮了大量东夷王族祭炼的东夷战鼓,死气更加浓重!

    能够震碎所有死气的东夷战鼓,却根本震碎不了它自己的死气!

    在那浩荡的死气冲刷下,田和几乎都要被淹没。

    离的田和稍近的田源,以及其他卿士、兵法家只是被那浓重的死气一刷,就当场毙命。

    何况在死气正中的田和?!

    田和绝望的大吼道,“不!”

    手中的鼓槌仍旧拼命的砸下。

    困兽犹斗!

    庾献也咬紧了牙齿催动阵法,一定要彻底杀死田和。

    谁料,就在这时,那浓重的黑暗中,一道绿光忽然闪现!

0033 夺回殴蛇

    “不!”

    原本一脸沉静的庾鲜双眼瞬间通红,绝望的怒吼出声。

    这吼声和田和的吼声几乎重合,让白书画等人完全反应不过来。

    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对决的两位凶人同时陷入绝望的时候。

    那死气之中的绿意越发透亮,竟然浓郁的穿透了黑暗。

    庾献凭借着过人的目力看了过去。

    就见原本已经萎靡不振的田和,身体瞬间恢复了活力,肌肉重新紧绷红润,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四十多岁模样,也像是恢复了青春一样,迅速回到了十**岁的样子。

    高高矗立在那里的田和,强大、威严、青春洋溢!

    庾献绝望了。

    八门金锁阵中最该死,最不该出现的生机,出现在了死阵之中!

    高何的预言不幸成真!

    眼下田和凭借那强大的生机一口气恢复。

    就算是庾献用尽手段,也再也没有击败他的可能!

    庾献绝望着。

    白书画也一脸灰败。

    他看着田和上空不时闪耀的青色、金色、赤色三色光芒,整个人都呆滞了。

    “三运加身,竟然能达到如此程度,这田和为何有这么大气运?!”

    大气运?

    田和?

    庾献脑海中朦朦胧胧,似乎想起了什么。

    正在这时,田和也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虽然只是一刹那的功夫,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吴起的阵法,在绝强的死意中,竟然还蕴含了一分生机!

    这份强烈的生机,让他恢复到了最强盛的状态!

    田和狂喜,他不假思索的再次高高举起手中的鼓槌,疯狂咆哮道,“吴起!你给我去死!”

    那重重的鼓槌迅猛的砸下。

    庾献和白书画等人一脸惨然。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无法挽回了。

    就在所有人的都绝望的时候,那生机越发浓烈了。

    田和的动作极快,但是如果放慢无数倍,就会发现他手中那柄阴沉槐木做成的鼓槌上,散发着淡淡的生之气息。

    那是清清的草木香气,那是活泼泼的生命力。

    就在田和将鼓槌举到了最高点的时候。

    那鼓槌上,静静的萌动了小小的一个枝芽。

    那枝芽含苞待放,包着一片嫩绿的叶子。

    就在田和将鼓槌落下,挥舞到最快速度的时候,那枝芽萌发,嫩绿的叶子抽出。

    鼓槌上细密的符文大乱,法力明灭……

    接着,那生机勃勃的鼓槌,重重的敲击在东夷战鼓之上。

    原本应该发出哀嚎的战鼓,却发出了“噗”的一声沉闷响声。

    这一,竟然砸透进去!

    那原本镇压四方的东夷战鼓,鼓面破裂,灰败的气息四散,转眼成为腐朽之物。

    意气风发的田和立刻感受到了强烈的反噬之力,一口鲜血喷出,仰天就倒。

    生中有死,死中有生。

    福祸从来相依。

    庾献的心脏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折腾了,整个人瘫软坐倒在地。

    遮蔽他们的阵法,也在庾献法力枯竭之后,慢慢消失。

    白书画等人也都疲敝之极,他们面面相觑,都有些弄不明白眼前到底是什么局面。

    就在这时,齐军的死人堆里忽然有了动静。

    已经变得须发花白卿士段朋,像是从地狱中活转过来一样,用力的推搡开压着自己的尸体。

    接着摇摇晃晃的起身,抱起田和的身体,转身奔走。

    白书画眼尖的发现,田和的指头似乎还在微微颤动着。

    不禁毛骨悚然,“他还没死!”

    这下不管是墨门的三代弟子们,还是鲁军残余的士兵都没了追赶的心思。

    那田和实力强大,又是个有大气运的人。

    稍有不慎,恐怕不但留不住人,这些残兵败将也会遭殃。

    度过了一场生死劫难,一帮人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地,各个都仿佛获得新生一样。

    感慨着,庆幸着。

    直到东方的天空微微泛白,才有人起身打扫战场。

    这场战斗双方拼的十分惨烈。

    田和那边就不说了,上千齐军、百余卿士、十余兵法家,最后只有段朋带着主帅田和走脱。

    鲁军这边。

    因为田和的东夷战鼓,主要针对的是墨门弟子们,特别是做为主将的庾献,普通士兵只死了三成多些。

    还有两千来人可用。

    白书画见庾献疲累,也不去打扰。直接组织还有一战之力的墨门弟子,将兵马重新编制好。

    天一亮,白书画就带人掌握了殴蛇城。

    殴蛇城原本就是鲁国的土地,百姓们自然欢呼雀跃不已。

    很快,吴起带领墨门弟子重新夺回殴蛇并且击败了田和的事情,就飞一样的流传向了四方。

    那田和身为齐国相,本身身份贵重,本领又高强,早就在鲁国人心中是魔鬼一样的存在。

    没想到这样的人物,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墨门弟子给击败了!

    正在和齐国大军纠缠的联军原本还不信,可等到齐国兵马几乎是仓皇的后撤之后。

    这些人才敢确认了那个事实。

    吴起竟然击败了田和!而且还将他们战败丢掉的殴蛇城,夺了回来!

    齐军的卿士死伤惨重!

    兵法家更是死亡殆尽!

    强大的田和,是昏迷着被卿士段朋带走的!

    最让人震撼的是,就连齐国的东夷战鼓都被毁掉了!这可是当年姜子牙亲手炼制的法宝。

    越来越详实的情报到处疯传。

    等到听说那个吴起,是带着季孙家的长孙季承一块来的时候。季孙氏前线的兵马才像是刚刚想起自己的责任一样,火速的带着兵马去殴蛇城和庾献他们汇合。

    就连原本已经开始骑墙的孟孙氏和叔孙氏,也都暂时熄了别的想法。

    犹豫了一天之后,孟孙氏和叔孙氏的兵马也开始向殴蛇进发。

    前线城邑的士大夫们,却没有做出什么回应,不过庾献也不着急。

    那些士大夫们都倾向于鲁国公室,这场战争打到这个程度,鲁国公室的意见已经极为重要。

    庾献相信,只要鲁君将前线的兵马交给自己,对付失去了主帅的齐军,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这一日,就在庾献筹划着,如何尽快整合手中的兵力时。

    白书画脸色阴沉的进来,对庾献说道,“师弟,鲁公的使臣来了。”

    庾献看着地图,头也不抬,“他们还敢来?”

    庾献对这些只会争权夺利扯后腿的家伙,丝毫没有兴趣。

    白书画脸色难看的说道,“师弟,他们想让你去曲阜面见鲁君……,这里面我总觉得不对劲。”

    “嗯?”

    庾献抬头皱眉。

    接着,心中莫名闪过一丝不安。

    自己,好像漏掉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0034 孟胜的决断

    庾献思索半晌,抓不住究竟。

    抬头对白书画淡淡说道,“不见,把他们赶走。”

    白书画去了一会儿,又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吴师弟,他们还带来了大师伯的手书。”

    庾献闻言一凛,展开一看,果然是禽滑厘的字迹。

    里面的内容,也是让庾献尽快回到鲁国都城。似乎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和他们商量。

    墨子每日研究学问,平时墨门之中,都是由禽滑厘这个墨子首徒,处理门内的事务。

    禽滑厘的亲笔书信,对庾献和白书画还是很有分量的。

    庾献目光闪了闪,向白书画轻声商量道,“门内有事差遣我们,何不让咱们师父传话,还要劳动大师伯?”

    白书画也不知究竟,他劝说道,“不管怎么样,既然大师伯发话了,我们还是回去一趟吧!田和刚刚遭受重创,齐军想要重整旗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咱们这边乱成这样,就算咱们有心,恐怕也取得不了什么战果。”

    “如今局面僵持,还不如把季承留在这里,让他收拢这里的兵马,咱们先回曲阜。他是季孙氏的长孙,季孙氏这次又十分积极,想来效果不会比我们在这里差!”

    庾献听了白书画的劝说,也点头称是。

    随后庾献交卸了兵权,带了墨家同门,又把之前招募的四境百姓一起带着,向曲阜进发。

    鲁公的使臣也一路跟随着庾献和他的队伍。

    来的使臣话不多,每日积极的吊在庾献的队伍后面。

    紧张而警惕。

    这让庾献有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庾献忽然想起了有一次,他独自出城。

    那一晚他奔波在路上,有一只狼总是不远不近的吊着自己,让他有一种寝食难安的慌乱。

    庾献十分肯定的对白书画说道,“师兄,国都一定有变!”

    白书画早就有些疑心,只是有一件事他还想不通,“可是大师伯……”

    庾献也觉得有些看不明白。

    禽滑厘在墨家中地位很高,不至于会背叛墨门,和鲁君勾结。

    庾献想了想说道,“大师伯或许有他的想法,不过,他怎么想不重要。关键是,我们要想清楚自己的立场。”

    白书画对此极为赞同,“我打算派人先一步赶回去,看看师父怎么说。”

    “不错。”

    庾献点头。

    别人也就罢了,庾献相信高何一定不会害自己。

    白书画迅速的派他的同门师弟,去给县子石和高何送去了密信。

    庾献则每日和兵士们一同吃住,牢牢的将那支从四境征召的兵马抓在手中。

    那些青壮和庾献一起,击败了齐国的国相,又从那么艰难的一战中死撑下来,算是见识过大场面了。

    在这个普遍以征召百姓为主力的时代,绝对算是一支靠谱的老兵了。

    ……

    不料,情况恶化的远远超过庾献的构想。

    第二日一早,还没等他们派出去的密使回来,那些墨门的三代弟子们就纷纷接到了自己师长的传书。

    有些人被安排去卫国传道,有些人要去宋国支援留守的同门。

    还有些人,竟被安排去百越这样的蛮夷之地,传播兼爱的思想。

    这些墨门三代弟子们陆续来和庾献告别。

    庾献不发一言,默许众人离开。

    白书画在旁,一脸的凝重,“这是变天了吗?”

    庾献未答话,过了一会儿,为庾献赶车的孟胜也进入了大帐。

    庾献对孟胜的印象还不错,他抬起头来笑道,“怎么,你也要离开吗?”

    孟胜听了,答道,“师叔,我师父让我跟着你们。”

    “哦?”

    庾献笑了起来,“这是怎么说?你有什么消息吗?”

    孟胜认真的看着庾献,“师叔,我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想必你早就看明白了。我愿意跟随师叔,看看师叔所坚持的理想,是对是错。”

    庾献摸了摸脑袋,神色有些不自然。

    孟胜负责为庾献御车。

    这件事在这个时代是个挺光荣的岗位,孟胜也一直做的兢兢业业。

    庾献就无聊多了。

    这时候战车上连个座位都没有,人都得站着。

    庾献是主将位,持戈。

    白书画是偏将位,持弓。

    两人闲得无聊,自然无话不谈,庾献一时脑抽给这俩货普及了一下什么叫社会主义。

    从来殴蛇的时候,到走,庾献的嘴就没停过。

    白书画不好说,孟胜却是彻底迷了!

    这简直和墨门大义不谋而合!

    庾献看着一脸认真的孟胜,嘴角一抽,“别胡说了,你师父到底吩咐了你什么?”

    孟胜听了笑笑,将怀中的一封书信掏出来撕碎,接着塞进了口中,咀嚼几口,用力咽下。

    “师父说,让我追随师叔。”

    那张年轻的脸上略有些青嫩,却坚定不移。

    庾献笑了笑,无话可答。

    ……

    鲁君的使臣来了营地数次,他在营地里徘徊着,试图分辨哪些是有分量的军官。

    可惜那些四境士兵,眼中只有和他们打成了一片的庾献,对鲁君的使者,根本就不感冒。

    庾献白日行军,夜晚扎营。

    一连三日,这支迟缓的队伍终于靠近了曲阜城。

    庾献把鲁国的使臣叫来,面无表情的说道,“好了,马上就到地方了。到底什么事情,干脆就和我明说吧。不然等到面见鲁君的时候,有什么意外可不好收场。”

    那使臣听了不恼,笑眯眯的说道,“吴卿多虑了,好事儿,绝对是好事儿。”

    “好事儿?”

    庾献冷笑。

    好事可不是这样的阵仗!

    那使臣听了指天画地,“真的是好事儿!实不相瞒,这次主君,怕是要重用吴卿了。季孙氏那小小的池塘,怎么能藏的下你这样的真龙!”

    庾献心中又藏了疑惑,“果真?”

    若是季孙氏和鲁君的争斗,那倒还能说的过去。

    那使臣赌咒发誓,“千真万确,我听说鲁君都打算把鲁国各城邑的兵权都交到你手里了。”

    庾献心头一松,口中随口道,“他会这么好心?”

    那使臣见庾献的语气缓和,心道有门。

    “吴卿,你是墨门高徒,本就没必要和季孙氏扯在一起。站在鲁君这边,才是聪明的选择。”

    庾献听了脸上露出笑容,继续问道,“这倒也是。”

    接着话意一转,半开玩笑的说道,“不过看你们这架势倒像是要对付我啊?莫不是记恨我之前的杀使之仇?”

    那鲁君使臣听了连忙摆手,“大将征伐,拿国君使臣立威也是常事。我们主君哪会没有这等见识。只是……”

    那鲁君使臣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

    见庾献有些不满,这才试探着问道,“吴卿,你往日不知道吗?你的师父高何……”

    庾献皱眉,“我师父怎么了?”

    那使臣惊讶道,“他可是齐国人啊。”

    齐国人!

    庾献脸上神情凝固了,接着惊骇欲绝!

    高何是齐国人!

    也就是说……

    高何的女儿是齐国人!

0035 带剑封门

    庾献的手脚都开始冰凉了。

    他全力以赴的对抗齐国,舍生忘死的和田和周旋。

    用尽了所有的努力,却仍然摆脱不了恶毒的命运!

    他原本以为自己没有选择县子石,而是跟随了高何,会改变什么……

    的确,事情在改变。

    高何没有太认真的教他兵法,也没时间给他进行充分的训练。

    而且,庾献自顾不暇,也没时间去泡个什么齐国的女朋友。

    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走上了另外一条路,甚至开始触摸幸福的模样。

    然而宿命却是如此的残酷和恶毒。

    正因为高何把主要精力都用来教导庾献兼爱,没有好好教导庾献兵法。

    所以高何决心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庾献,让庾献在为墨门效命之前,能够在这个世上留个后。

    可庾献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老师高何,竟然就是个齐国人!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那个悲惨的未来。

    自己为季孙氏出战齐国!

    取得巨大的威望,眼看就要统率鲁国所有的兵马!

    有一个齐国的妻子!

    所有的触发条件已经满足!

    一个几乎无法挽回的剧情,就在前面等着自己。

    “杀妻证道!”

    故事顽强的回到了主线剧情……

    庾献的目光阴沉无比。

    过了许久,他才对白书画说道,“师兄,我有话要对你说。”

    白书画闻言,耳朵凑了过来。

    等到听清了庾献的吩咐,白书画脸色淡漠的点了点头。

    随后下车离去。

    鲁君使臣讶异的看了一眼,“吴卿?你这是……”

    庾献想了想问道,“白书画的老师县子石也是齐国人吧?”

    当初庾献娶高何之女的时候,县子石曾经因为是高何的同乡,做为女方的媒人。

    鲁君使臣听了说道,“不错!高何、县子石原本都是齐国大盗,作恶多端。他们本就不容于当世,后来侥幸跟了墨子,这才混出了模样。”

    庾献听了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所以有些话咱们说就罢了,还是不要让白书画听到的好。”

    那鲁君使臣没想到庾献这么知情识趣,一怔之后,旋即欢笑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

    兵马到了城前。

    此时鲁国都城已经戒备森严,到处都有身上带剑的儒生,跟随队伍四处巡视。

    庾献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很快,就有把守城门的官员过来询问。

    庾献不理会,让人去把鲁君使者叫来应对。

    鲁君使者和那守门的官员,叽叽咕咕了一阵,这才来回报。

    “吴卿,你有鲁君的传唤,径自入城就是了,不过,这些兵马就要等在城外了。”

    庾献听了笑道,“何必如此麻烦。这些士兵本来就是四境的百姓,我上次为了对抗齐国,违背了鲁君的命令才把他们强行征召来。正好他们也回到了家乡,我把他们就地解散了就是。”

    鲁君使者听到庾献愿意自己解掉兵权,顿时大喜过望,“这样最好,这样最好。”

    庾献随即让孟胜传令,解散掉兵马,随后入城。

    庾献的命令一下,那些士兵立刻轰然而散,各个喜气洋洋的带着自己的战利品,三五成群的入城去。

    这些士兵一个个丢盔弃甲,再度成为了百姓,城门官自然不好阻拦。

    等到士兵们走散的差不多了,庾献才对鲁君使者说道,“贵使,咱们也走吧。”

    鲁君使者见骗回了庾献,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眉开眼笑的说道,“这就走这就走!”

    临近入城,就见白书画又从后面追了上来。

    鲁君使者皱了皱眉头。

    庾献却笑道,“到底是我师兄,不好太薄情了。”

    说着,让孟胜停车,接了白书画。

    鲁君使者倒也不是很在意,只做未见一般。

    等进了城,就见孟胜架着马车,往西边的道路行去。

    鲁君使者赶紧阻拦,“吴卿,主公还在等着呢,你这是往哪里去?”

    庾献闻言不动声色的说道,“我既然是依照师门命令出征,回来自然要先禀报师门。”

    那鲁君使者脸色有些难看,“不必了吧。”

    庾献一边让孟胜加速,一边笑道,“还是要的。”

    那鲁君使者闻言,脸上有些怒意,旋即似笑非笑的淡淡说道,“我说不必了。”

    庾献轻轻的一拍孟胜的肩膀,止住战车,接着一双锋利的眸子看了过去,“哦?”

    庾献扫了那使者一眼,断然说道,“白书画!”

    白书画听了庾献大叫,立刻从袖中取出一柄号角,用力的吹了起来。

    苍凉悠扬的号角声一响,就听到附近的街市乱成一片,不知道多少人向这边奔了过来。

    那鲁君的使者慌忙四顾。

    就见之前解散的四境士兵,竟然在一声号角之下重新集结了起来!

    那使者惊慌的说道,“怎么可能?!他们、他们不是被你胁迫去当兵的吗?”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些士兵别说被放回家之后了,就算是有严刑峻法控制着,也都恨不得去当个逃兵!

    此时,竟然庾献只是一通号角,就把之前解散掉的士兵,重新召唤了回来!

    这里面除了庾献与他们同甘共苦,同生共死的情谊,还有墨者多年付出所换回来的信赖。

    庾献看着那鲁君使者淡淡道,“如何?现在我是否去的成了?”

    那鲁君使者听了,肃然说道,“吴卿,你还是不要白费心机了。我早就接到城中的密报,曾申曾大人带着许多饱学巨儒,以一部《论语》封锁了墨门。”

    “墨翟老先生,正在一字一句批驳此书,到如今已经被困了三日了。至于其他的墨门弟子,哼,也早就自身难保了!”

    “什么?!”庾献色变。

    孟胜根本不用他催促,就急急的催动马车,赶往墨门的驻地。

    离的还远,就见到有密密麻麻的竹简漂浮在半空中,围绕着墨门的驻地缓缓旋转。

    里面时不时就发出一道赤色的光芒打在那竹简上。

    那竹简随即现出金色,与那赤色光芒争逐。

    漫长的一番拉锯之后,就见那赤色尽数驱逐了金色,这道漂浮的竹简随即向地上落去。

    庾献心中疑惑不已。

    等到马车到了跟前,就见曾申正面带喜色的看着天空中的斗法。

    这斗法已经持续了许久,一部论语中的大半都被批驳的一无是处,落在地上。

    庾献远远的就听到那些带剑封门的儒生们议论纷纷。

    “这墨翟本领极大,没想到竟然会被一部书,拦在里面。”

    “你知道什么?墨翟本身就是我儒家弟子,后面叛门,这才成立了墨家。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他对孔圣人多少还是有几分敬意的!这论语虽非圣人亲著,但记述的,都是孔圣传下的道理。”

    也有人反驳道,“不是那么回事儿,那墨门素来瞧不起咱们儒家,如今儒家这么多名宿,亲自携带论语上门砸场子,这正是墨门在天下人面前证实自己的机会。能够证实自己践行的大道,这是何等良机?”

    “那墨翟着实了得啊,想不到三日三夜,就将论语的大半驳斥的光芒丧尽,沦为沉渣。这对咱们儒家,是个巨大的打击啊。”

    “不过墨翟的速度越来越慢了,这都两个时辰了,才削落了一句。”

    兴许是听到了底下人的议论,曾申毫不在意的哈哈笑道,“乱说什么。咱们儒者向来被称作腐儒,没有治国的才能。但是如今有墨门这个磨刀石,却让咱们找到了论语中的真谛。那些连墨子都无法质疑的道理,才是咱们儒家的瑰宝。”

    曾申得意洋洋的说道,“别看咱们的论语被批驳的只剩半部,但将来必定会出现用这半部论语治理天下的贤能。”

0036 两个选择

    庾献双目死死的看着那些带剑封门的儒生。

    等到鲁君使者追到后面,才头也不回的冷冰冰问道,“如今齐国主帅重创,又死伤了大量的士大夫,只要给我前线的兵权,必定能一举击败齐国。说不准,以后齐、鲁之间的强弱都要反覆,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拖我的后腿!”

    那鲁君使者听了,也是沉默了半天。

    随后才长长叹息了一声,接着一脸惋惜的看着庾献,“吴卿,你的才能如此出众,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如今箭在弦上,如之奈何?”

    庾献听到这里隐约有些明白,这恐怕背后早就有着庞大的计划。

    自己击败齐军,反倒成了脱离计划的一环。

    难怪鲁君会自毁长城,在前线最关键的时候,把自己招了回来。

    庾献回头,看着那使臣认真的问道,“是这些腐儒的意思吗?”

    那使者摇了摇头,旋即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多了。

    “吴卿,还是早点入宫吧。主君还在等着你呢?”

    庾献不理这个话题,认真的说道,“我想见我的大师伯禽滑厘。”

    那使者听是这个要求,不由松了口气,“正好,禽滑厘也在主君宫中。你可以一见。”

    庾献闻言,眯了眯眼。

    接着又问道,“我还想见我的师父高何!”

    “你的师父高何,也在宫中。吴卿……,你还是不要耽误时间了。”

    庾献脸色数变,最终决定先去见见这二人再做决定,“带我进宫吧!”

    有那鲁君使臣开道,孟胜轻而易举的就把战车驱赶到了宫城。

    庾献见守门的兵将都对那使臣很是恭敬,不由好奇的问道,“还未请教尊驾的姓名?”

    那使臣听了,很是和煦的对着庾献一笑,“在下公仪休,如今忝为鲁国国相。”

    庾鲜的脸色微变。

    竟然让一国国相去前线解除自己的兵权,这鲁君竟是如此的迫不及待和势在必得!

    庾献讥嘲道,“主君还真是瞧得起吴某。”

    公仪休听了笑笑,“主公自然是慧眼识人,求才若渴。”

    庾献在公仪休的引导下,下了车直接去了前殿,面见鲁君。

    在原本庾献的想象中,那鲁君不顾前线的局面,置鲁国生死于不顾,肯定是个荒淫酒色的昏君模样。

    谁料一眼望去,就见那鲁公面颊清瘦,相貌堂堂。衣服器用极为简朴,甚至就连面前的席案上,都只是简单的几味羹菜。

    和庾献想象的大为不同。

    庾献在公仪休报门之后,深深一躬,“在下吴起,见过鲁君。”

    “坐吧。”鲁君指了指下手的坐席,示意庾献坐下。

    接着看着庾献,平静的问道,“吴卿,有人告诉我你和齐人勾结,想要把鲁国献给齐人,可有此事?”

    庾献心里早就有会被诬陷的心理准备,当即断然说道,“绝无此事!不但如此,我还帮助鲁国夺回了殴蛇,重创了齐相田和。死在我手中的齐国士大夫,足有数十。”

    鲁君还未说话,就听公仪休在后淡淡说道,“吴卿,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根据公室得来的情报,你和田和早有勾结,殴蛇一战,乃是故意做戏,献祭两军士兵,为他恢复青春。可有此事?”

    庾献吃了一惊,回头不敢置信的看了眼公仪休。

    别人或许不知道前线的内情,可是公仪休从前线回来,怎么可能不知道当时的处境有多么艰险。

    公仪休看庾献望着自己,歉意的向他一欠身,接着目不转睛的看向堂上。

    庾献顿时就明白了。

    这分明只是借口而已!

    接着不少在座的士大夫纷纷出列,指斥庾献的狼子野心。

    庾献默不作声的听了一会儿,目光直直的看向鲁公。

    鲁公见庾献望来,坦荡的和他对视一眼。

    庾献心中已经明白,鲁公根本没有对付自己的意思,这不是私怨,而是自己所处的位置,挡住了太多人的谋划!

    庾献旋即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上首的禽滑厘。

    他一拱手,恭敬的问道,“大师伯,祖师正在批驳论语,您为何会在此处高坐?”

    庾献的话虽然问的恭敬,话中的意思却有些咄咄逼人。

    禽滑厘听了,闭目说道,“不必问我,无论什么话,都去问你师父高何吧。”

    庾献微微皱眉。

    否定了心中的一个猜测。

    看来禽滑厘并没有背叛墨门,这里面还有着什么难言之隐。

    庾献连忙问道,“那不知道我的师尊,现在何处?”

    禽滑厘闭目说道,“你的师父高何,和县子石已经下狱。”

    庾献听完,心里有数了。

    他轻轻的握了握身边的佩剑,接着站起身来,看着鲁君沉声问道,“敢问君上,我师父有何罪责?”

    鲁君还没说什么,就听殿外传来一声大喝,“墨门之徒勾结齐人作祟,如何拿不得?”

    等人走进来,庾献脸上的神色复杂了少许。

    竟然是逐吴起出师门的曾申。

    庾献向曾申一拱手,没说什么。

    那曾申却冷眼看着庾献,“吴起,如今都中到处都是关于你的传言。你是齐人高何的门下,又娶了齐人女子为妻。现在还掌握前线三桓的兵马,你不觉得你身处嫌疑之地吗?”

    庾献心中像是堵上了一块大石。

    终于,还是到了如今的境地!

    之前,他千方百计的想要拜师兵法家,千方百计想要寻找一个齐国的妻子,千方百计要回到剧情主线。

    求之而不可得。

    如今自己想要活出自己的一条路,可谁想,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庾献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冷笑,他看着曾申淡淡问道,“那以曾大夫的意思,我该如何是好?”

    曾申虽说早就将吴起逐出师门,但是这“曾大夫”三个字听来,仍旧觉得刺耳。

    他冷哼一声,“办法也简单。我给你两条路走,一个,是立刻滚出鲁国,不要再掺和我鲁国的事情。看你有些许微功,留你一条活路。”

    “另一个,则是你去杀了那齐国的贱人明志,彻底效忠君上!那我也不愿辜负你的才能,会保举你为将,统率鲁国兵马!”

    两个选择放在了庾献的面前。

    要么滚蛋离开鲁国,苟延残喘;要么杀妻证道统领大军,以“弱鲁破强齐”!

    滚蛋离开鲁国,那吴起功盖当世的道路,基本上就算走到头了。会产生什么后果,谁都不敢保证。

    如果杀掉齐国的妻子,集结了鲁国的大军。那么齐军在主帅重伤,高层卿士死伤大半的情况下,几乎可以躺赢,顺利完成这个剧情。

0037 墨者的义理

    庾献听着曾申提出的条件,忍不住狂笑出声。

    在这肃穆的大殿中,这样放浪的举动,几乎让人人面色。

    “大胆!”

    “放肆!”

    鲁君抬了抬手,止住众人呵斥,看着庾献问道,“吴卿为何发笑?”

    庾献笑声止住,他的腰背挺的笔直,目光逼视着鲁君。

    接着一步一步昂然向前,毫不回避的大声说道,“我吴起,宁负鲁国!”

    “宁负墨门!”

    “宁负天下!”

    庾献的声音高亢激昂,让殿中士大夫们纷纷色变,拦在鲁君身前。

    接着庾献的声音,柔缓下来,却带着磐石般不移的坚定。

    “不、负、高、何。”

    鸦雀无声。

    庾献身上仿佛有着某种力量,让殿中的士大夫们都被震慑住。

    沉寂了半响,禽滑厘才主动打破这宁静。

    “……去见见你师父吧。”

    说完禽滑厘看了鲁君一眼。

    鲁君随即示意公仪休,“带吴卿去见高何,我想他会想明白的。”

    公仪休起身,带着庾献出了大殿。

    见左右无人,公仪休长叹一声,“你这是何必?君上是要保你的。”

    庾献早已经想明白这里面的根由,他冷笑道,“这必是曾申那些腐儒的主张。”

    公仪休低声说道,“我身为国相,有些事情夹在中间也有些为难。”

    庾献目光微微一闪。

    这一连串的计划,庾献几乎不用想就能猜的到,必然是剑指季孙氏!

    原本季孙氏的兵马就要在抵抗齐军的过程中,被赶尽杀绝,结果庾献异军突起,反倒让季孙氏为鲁国立下保家卫国的大功!

    这是鲁公和儒家都不能容忍的。

    所以儒家立刻就对墨门出手,解决掉季孙氏的这个强力外援。随即鲁君又将吴起征召回来,让前线再次群龙无首。

    这场政变过程如何,庾献并不清楚。

    但是从眼前的局面来看,显然是以鲁君和儒家为首的势力大胜。

    不过从刚才的话,庾献又得到了一些启示。

    公仪休身为儒家弟子,辅助鲁公执政。

    能够让他为难的,显然是鲁君和儒家之间产生了分歧。

    这分歧分明就是在吴起身上。

    儒家自然是要对吴起这个儒门弃徒赶尽杀绝的,但是因为吴起在前线的惊艳表现,让鲁公有了将吴起收入麾下的打算。

    有吴起这个墨门真传在手,说不准在覆灭季孙氏之后,可以用来抗衡一门独大的儒家。

    一方要对墨门斩尽杀绝,一方又想给自己留个后手。

    最后妥协的结果,就是曾申提出的那个恶心人的杀妻证道!

    曾申不但要让吴起对鲁国公室生怨,还想让他通过此事和墨门决裂。

    庾献走着,脑海中已经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关押高何的地方还算干净,鲁君并没有刻意的针对这个阶下囚。

    高何除了头发白了许多,整个人依旧整理的一丝不苟。

    等看到庾献进了牢门。

    师徒两人默默对视了半晌。

    随后,高何冷淡的问道,“见过你大师伯了?”

    “嗯。”

    高何颓然说道,“墨门这次一败涂地,很快就要远走宋国了。为了能够从鲁国全身而退,我们要付出很大代价。”

    庾献听着,跪坐在高何对面,慢慢把大殿上发生的事情说了。

    高何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

    他没谈这个话头,反倒问道,“你之前为何征召四境百姓随军?”

    庾献坦然说道,“我墨门本就是为了保卫他们而战,为何他们就不能为保卫自己而战?”

    高何听了此言,长长叹息一声,“这就是我的命数啊。”

    庾献讶然,“恩师?”

    高何看着庾献认真的说道,“你错了。”

    庾献听的没头没脑,躬身拜倒,“请恩师解惑。”

    高何轻轻的拍着庾献的背,缓缓说道,“四境百姓因为信任你,因为信任墨者,所以愿意跟着你去战死沙场,肝脑涂地。如今齐国势大,鲁国又陷入内乱。四境百姓又因为信任墨者,把一切托付在墨者身上。那么……,我们还能心安理得的一走了之吗?”

    庾献听着,不由背上流汗,“恩师的意思是?”

    高何涩声说道,“既然你背负了这些责任,那就要去彻底的去践行我墨者之道。你、去前线吧,哪怕战死沙场,也要对得起你承担的那些期待。”

    庾献浑身颤抖,大声打断道,“师父,你可知道你这话意味着什么?!”

    高何直视庾献,随后平淡的目光低垂。

    “我会死。她……,也会死。”

    庾献愤怒无比,大声抗争道,“我绝不为此!”

    高何闻言,认真说出了震撼史籍的一番话。

    “不死,自今以来,求严师必不于墨者矣,求贤友必不于墨者矣,求良臣必不于墨者矣。死之,所以行墨者之义,而继其业者也。”

    庾献怔怔的看着高何。

    这个当年无恶不作,声名狼藉的齐国暴徒,在大义和自我牺牲面前,表现出了接近迂腐的固执!

    庾献轻轻摇头,站起身来。

    他看着高何笑了笑,“师父,你全心全意想要教导我做一个好男儿,不是为了有一天,让我去伤害你女儿的……”

    说完,庾献转身就走!

    庾献出了牢门。

    公仪休正等待外面。

    “谈的如何?”

    庾献避而不答,“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公仪休听了,很是同情的点头,“这本就是艰难的决定。”

    庾献回头看了公仪休一眼。

    公仪休愕然,“怎么?”

    庾献面无表情,“你的话太多了。”

    公仪休还没等弄明白庾献想说什么,庾献已经反手一剑鞘敲在公仪休脑袋上。

    公仪休应声而倒。

    庾献扯下公仪休的腰牌,从容自若的出了鲁公府,见到了被守卫拦住的白书画和孟胜。

    远处,大批的军士正在和四境的士兵对峙着。

    庾献对白书画和孟胜说道,“咱们走吧。”

    又冲那些守卫扔出了公仪休的腰牌,“滚远一点。”

    那些守卫见庾献嚣张,又见到了国相腰牌,立刻小心的避让一旁。

    庾献上了战车。

    孟胜小声问道,“师叔,咱们去哪儿?”

    庾献想了想,“我们……,去卫国。”

    “卫国?”

    孟胜愕然。

    庾献沉声说道,“去卫国借兵,这次的局面有些糟糕。”

    说着,庾献简单给孟胜和白书画说了几句。

    两人听到,心情都沉重了几分。

    孟胜驾着车,忽然回头问了一句,“既然鲁君不识好歹,咱们走就是了,何必这么委曲求全。”

    庾献虽然心中有十万个卧槽,但还是认真的回答道,“我们不是为了鲁君,是为了墨者心中的义。”

    说着,庾献把高何的教诲对两人说了一遍。

    ……说到底,庾献也不过是为了贯彻高何的义罢了。

    白书画在旁感慨不已。

    赶车的孟胜抿紧了嘴,眼神却越发明亮。

0038 好一番算计

    有一件事,或许是庾献没有想到的。

    正是这句话,燃烧了孟胜的一生。

    直到在未来的某一天,已经成为第三代墨门巨子的孟胜,最终和吴起决裂。

    慷慨赴死。

    孟胜,至死都在坚守墨门的义理。

    ……

    庾献选择去卫国求助是有原因的。

    之前庾献为了获取更高的任务奖励,丧心病狂在卫国乱转的时候,刚好赶上卫国发生了激烈的政变。

    公子颓隐忍多年,杀死了篡位的怀公,登上卫公的大位。

    他继位之后,立刻招揽人才准备兴盛卫国。

    孔为了加强儒家的影响力,特意向他推荐了兵法家苟变,并且扬言,“其才可将五百乘。”

    对于卫国这种只有几百乘的小国来说,完全可以当个总司令什么的了。

    然而孔却没有想到,这个公子颓素来嫉恶如仇。

    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孔的建议,给出的理由,让孔十分震惊。

    这个叫做苟变的家伙,当年在当税吏的时候,曾经吃过老百姓两个鸡蛋。

    “吾知其可将,然变也尝为吏,赋于民而食人二鸡子,故弗用也。”

    孔的表情十分精彩。

    我和你在说绝世猛将,你跟我说两个鸡蛋?

    孔像是被鸡蛋噎住了一样,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特么还能说什么?!

    最后,为了扩大儒家的影响力,孔还是给公子颓耐心解释,一个人呐,要多看看他的优点,不要老盯着人的缺点。

    苟变虽然吃了老百姓两个鸡蛋,但本质上也不算坏。

    还是可以再考察考察的。

    后来公子颓接受了孔的说法,不拘一格的开始招纳人才。

    这其中就包括了已经小有名气的吴起。

    不过庾献为了走剧情,直接把这个鸡蛋国公给pass了。

    之后庾献被“吴起幽魂”重置了剧情,这一段故事算是被掐掉了。

    但是关于这段的记忆,他还是很清楚的。

    姬颓作为通过政变上台的国君,警惕心还是很强的。

    有齐国这样咄咄逼人的邻居,姬颓不会忽视这场齐、鲁大战。

    而且在历史上,齐国攻打鲁国之后,确实很快就攻打了卫国。这说明,齐国和卫国的矛盾,早就激化到一定程度了。

    如今鲁国有了逆袭的趋势,姬颓绝对会动心的。

    只要以季孙氏的名义和卫国联合,这比得到鲁君的支持还要靠谱。

    庾献带着手下兵马直奔殴蛇城而去。

    在给三桓的士大夫们说了后方发生的事情后,庾献和乱成一团的诸人在殴蛇城下盟誓。

    庾献将全权代表季孙氏、孟孙氏和叔孙氏与卫君姬颓进行谈判!

    庾献只带了少量的人手,就前往卫国劝说姬颓。

    姬颓果然有意于东方的事情,一听说庾献代表三桓求见,立刻让人传召。

    庾献没学过纵横家的本事,但他很清楚卫君想要的是什么。

    简单的寒暄之后,庾献直奔主题。

    “卫国原本是东方大国,如今却势力衰微,旦夕受齐国欺凌。我吴起身为卫人,也时常嗟叹。”

    姬颓听了,哈哈一笑,“吴卿,你既然代表三桓而来,那就履行你的使命吧。卫国的事情,就不劳烦你了。”

    这种游说的大路货,姬颓显然是听多了,根本不吃庾献这一套。

    既然如今鲁国求上门来了,自然是趁机敲上一笔。

    庾献听了莞尔,“卫君倒是消息灵通。”

    姬颓似笑非笑的看着庾献,“恐怕我的消息,比你想象的还要灵通一些。实不相瞒,鲁国的局面,除了我们卫国,恐怕没人能够帮得上忙了。三桓能看到这一步,实在让我意外。”

    庾献就算是来求援的,也不愿意把主动权交到姬颓手里。

    他淡淡一笑,“不见得吧?楚王素来忌惮齐国,一旦齐国吞并鲁国,齐国将会更加强大,楚国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除了齐国的穷邻居卫国,鲁国后面还有野蛮而强大的楚国站着。

    这都是可能介入这场战争的外力。

    姬颓听了哈哈大笑,“鲁国不会灭亡的,楚国也不会掺和这里面的闲事儿。实不相瞒,田和在攻打鲁国之前,早就秘密派人找过我了。可惜,我姬颓是堂堂康叔之后,根本不屑和他勾结。他没从我这里达成买卖,于是,跑去找周公的子孙谋划去了。”

    庾献听到这里悚然而惊。

    “君上这是什么意思?”

    卫国是康叔之后,而周公的子孙,自然是指的鲁国的君主!

    莫非田和与鲁君早有密谋?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对于田和来说,有什么利益能够大过灭国之功。

    又是什么样的好处,能让鲁君冒着宗庙毁灭的风险和田和合作?鲁君又怎么敢完全的信任一个外人?

    姬颓看了看庾献,又看了看东边的方向,悠悠说道,“田和……,想要做齐候啊!”

    庾献大吃一惊,接着如同醍醐灌顶,大彻大悟!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所有的不合理,在卫君这里终于找到了答案。

    庾献这会儿,也终于想起了这个带兵攻鲁的田和,到底是何许人也。

    在这个人身上,有着一个重大的历史剧情。

    田氏代齐!

    姜子牙的后代,被彻底放逐。由崛起的田氏,代替姜家,当上了齐候!

    姬颓见庾献一脸的恍然,当下也不卖关子,慢慢悠悠的说道。

    “田家积蓄了多年的力量,早就让齐国上下敬服。然而齐国是天子封给姜尚的,他要是贸然篡位,必然会让天下诸侯国共击之!”

    “说到底,就算没人在乎天子的颜面,也不会有人想给自己的臣子们,立下一个恶劣的榜样!”

    “所以田和为了顺利篡位,就来向我求助,希望我以周室近宗的身份,为他求为诸侯。然而我本身就是斩杀乱臣贼子才继承的爵位,怎么可能答应这种无礼的要求。”

    “于是田和转而去和鲁君做起了交易。鲁君承诺,只要田和以齐国之力帮他消灭三桓,他就为田家求为诸侯!”

    庾献恍然叹息,原来如此。

    对于田和来说,哪怕把齐国牢牢掌控,但只要没有周天子的册封,那个位置就永远是他高不可攀的。

    周王室虽然没落了,可基本的脸面还是要的,怎么可能平白的册封一个乱臣贼子?

    这让天下其他诸侯们怎么看?

    所以田和为了获得一个正式的身份,只能到处托人情找关系,希望通过近宗诸侯的介绍,帮着解决身份的问题。

    姬颓不肯轻易合作,那么做为周王室最亲密的臣属,鲁国公室就是一个很好的跳板。

    只要能让自己的身份合法,田和自然会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事实上,在历史中,田和为了转正,真的花费了巨大的代价。

    不但归还了所有抢来的鲁、卫两国的土地,还四处撒钱,交好天下诸侯。最后求到了强极一时的魏文侯头上,这才算是有了编制。

    而鲁君呢,自从知道田和的这个企图之后,田和就对他没有任何威胁了。

    吞并鲁国,不会让田氏在齐国更进一步,反而会容纳进更多的复杂变数。

    田和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

    鲁君自然可以从容的利用田和,击垮国内的三大权臣。

    庾献长长感叹,真是好一番算计啊。

    只是……

    我怎么可能让你们这般轻易得逞。

0039 我无尔诈,尔无我虞

    庾献对姬颓说道,“君上,我虽然不才,但是有上中下三策为你献上,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哦?”姬颓听了哈哈一笑,“说来听听。”

    庾献正色说道,“如今齐国和鲁国交战,虽然看上去两国打死打活,损失不小,但实际上这两国在战后,一定会迅速强大。”

    “田氏一族在齐国经营多年,是齐国的最大隐患,只要田氏一族成功取代姜氏一族,那齐国就再也没有掣肘。上下一心的齐国,恢复当年齐桓公时的强盛,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鲁国的三桓,也是鲁君的心腹大患,让鲁国内斗连连,根本形不成有效的统治。为首的季孙氏更是祸乱根源。只要齐国帮着鲁国消灭三桓,那么整合了鲁国力量的鲁君,也会重现领袖东方的盛况。君上身边的两国都将强盛,而卫国力弱,必会成为他们争抢的目标。”

    “所以,这下策,就是君上拥兵自重,坐观两国成败。祭祀鬼神,寄希望于万一。”

    姬颓听了脸色一沉,“你不用激将我,这点判断我还是有的。”

    庾献点点头,继续说道,“这中策。就是请君上暗暗联系鲁君,同时说服楚国,一起突袭齐国。田和和鲁国有约定,所以不会对鲁国有什么防备。现在齐国遭受重创,如果以卫国和鲁国的实力全力攻打,必然可以让他们大败。三国之中实力最强的齐国被削弱,鲁国三桓不灭,仍旧难以形成合力。卫国则会成为东方举足轻重的力量。”

    姬颓听了微微有些心动。

    若是能在齐国和鲁国的这场阴谋中插上一手,获得的利益不浅。

    不过既然是中策,姬颓自然别有期待,他当即说道,“不妥!鲁君如何想的暂且不提,齐国的实力毕竟是最强的,就算我们卫国这次能够有所收获,必然也会深深结怨齐国。等到下次齐国怀恨来报仇的时候,鲁君会不会顾念这次的情分,还很难说。我姬颓虽然愚鲁,但也不会因为小利而害身。”

    庾献听了点点头。

    这本来就是套路。

    小爷都说是中策了,只要脑子不进水,肯定会问上策的。

    庾献从容地说道,“在下还有上策献上。这次鲁君的目标剑指三桓,田和为了鲁君的担保,也会全心全意的追杀三桓的兵马。若论形势最急迫的,肯定非三桓莫属。”

    姬颓听到这里,似笑非笑的打断道,“怎么?莫非你打算让我和区区三桓联手?”

    就连和鲁君联手,姬颓都有些犹豫,何况是和鲁君的臣子。

    庾献听了不卑不亢的说道,“正是,在下打算撮合卫君和季孙氏联手,一起反攻齐国。”

    姬颓听了哈哈大笑,接着一脸失望的摇摇头,“吴卿,这就是你的上策?真是让人白期待了一场。”

    庾献听了姬颓的话,脸上的神色不变,从容说道,“在下却以为,这是真正的上策。君上和季孙氏联手,一定可以获得比和鲁君联手更丰厚的收益。”

    姬颓听庾献说的自信,惊讶的问道,“哦?怎么说?”

    庾献看着姬颓,诚心诚意的说道,“因为鲁君不会卖国,但季孙氏会卖国啊!”

    “卖、卖国?”姬颓听的目瞪口呆。

    庾献认真说道,“季孙氏可以开出让君上,足够满意的筹码,而这是鲁君所做不到的。”

    姬颓听了,觉得这个道理简直正确的无言以对。

    对于已经面临灭亡的季孙氏来说,他哪里还会管什么鲁国的利益,为了自保,肯定会拼死挣扎的。

    而鲁君呢?

    本来就是与田和是一伙的,面对齐国的进攻,丝毫没有压力。

    他除非得是疯了,才会和卫国一起冒险突袭齐国。

    让鲁君提供好处,那就更别想了。

    姬颓几乎是不能自制的脱口问道,“季孙氏能够给我提供什么好处?”

    庾献沉默了一会儿,答道,“割地!”

    “割地?”卫君震惊了,“这怎么可能?三桓只是以季孙氏为首,还有孟孙氏和叔孙氏两家权臣。再说,季孙氏就算把握了鲁国的政权,恐怕他也说服不了鲁国其他的士大夫们吧!”

    庾献认真的说道,“请君上听我说完。如果君上有意,我愿意代替季孙氏承诺,将鲁国和卫国交界处的八座城池割让给卫国。”

    “八座城池?!”姬颓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接着姬颓迅速冷静了下来。

    这利益太大,已经大到让他不敢相信了。

    就算是季孙氏竭尽全力促成此事,也必然会遭到鲁国上下的强力反对。

    这吴起不会是骗我的吧?

    姬颓看着吴起的目光,已经带了几分审视。

    庾献坦荡的看着卫君,“当然,这里面还有条件。”

    “有条件?”卫君眉头微动,“说来听听。”

    庾献慢慢说道,“条件就是,卫君必须全力以赴,帮助三桓兵马击败齐国。而且……至少要帮助鲁国,夺回这几十年丢失的十二座城池。”

    “什么?!”卫君皱眉,接着面色不善的说道,“既然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我为何不自己占有那些城池,反倒替鲁国去打?”

    庾献看着卫君淡淡一笑,“道理很简单。因为夺了齐国的城池,必然会和齐国成为仇国。以君上的长远思虑来看,惩这一时之快,并不明智。而得了鲁国割让的领土,就不同了。鲁国本身不够强大,对卫君的威胁也小,既然是明证言顺的得到,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利益。”

    “而鲁国呢,失去八城,得到十二城,仍旧扩大了四城的疆土。那里的百姓都是鲁国原本的子民,统治起来并不困难。鲁国以八城交好了一个盟友,又能在卫君的帮助下扩张疆域,同时还大幅度削弱了齐国。恐怕没有人会对这个结果不满。”

    姬颓听到这里,目光闪动,整个人都振奋起来。

    庾献又点了一句,“至于卫君您,有击败大国的美名,有得到城池的实利,而且还和鲁国关系更加密切,得到一个可靠的盟友。说不定,以后季孙氏执掌鲁国,还要仰仗君上的扶持。只要君上励精图治,就算吞并了那个被削弱的齐国,也未必是难事。”

    姬颓眼中的贪婪一闪而过。

    他紧盯着庾献问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庾献站起身来,郑重的伸出一只手。

    “尔无我虞。”

    姬颓目光闪了闪,接着霍然起身。

    他袍袖一摆,上前和吴起击掌,当众盟誓。

    “我无尔诈。”

0040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两掌相击,声音响亮无比。

    随即,四周的一切静了下来。

    庾献一惊,赶紧四顾。

    就见一道幽魂,由虚而实,慢慢浮现。

    “老吴?”

    庾献惊讶。

    久违了的吴起幽魂再现,他看着庾献,满是感慨的说道,“小小年纪,就能有这样的视野。不被一地一国拘束,真是难得。”

    庾献知道,吴起幽魂这声感慨,估计是因为自己能找到卫国这个突破口的原因。

    穿越少年思路广,这是必须的。

    庾献一点也不骄傲。

    “你怎么这会儿蹦出来了?”

    庾献纳闷。

    说起来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这货了。

    原本吴起幽魂在的时候,庾献还能时不时提醒自己,这是在跑剧情。

    等到被吴起幽魂放任自流后,漫长的时间,让庾献几乎都有些分不清楚,哪才是真实了。

    吴起幽魂瞟了一眼被定格的姬颓,淡淡说道,“引卫国入局,比起获得鲁君信任,得到那些城邑兵马,对形势更加有利。不必继续下去了,应该没什么意外了。”

    说完之后,吴起还有些感慨的说道,“我当初怎么没有想到……”

    庾献大喜。

    吴起幽魂都认可了,那高何和他女儿的性命就算保住了!

    庾献正为不需要“杀妻证道”就可以实现“弱鲁破强齐”而激动地时候,就见“吴起幽魂”挥了挥手。

    那定格在一旁的姬颓立刻消失无踪。

    接着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

    庾献感受着这熟悉的配方……

    熟悉的味道……

    卧槽!

    还要来?

    庾献正大惊失色,身子一晃,竟然再次出现在鲁国都城中。

    而此时此刻。

    自己正在墨门的堂中,为入门而挣扎。

    两年之前!

    庾献简直要气炸了肺,剧情竟然再次被重置了!

    这特么的!

    庾献还未来得及发怒,就发现了一点不同。

    这次庾献并没有代入其中,而是像吴起幽魂一样,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高高在半空看着。

    底下县子石正看着吴起大声喝问道,“当初你杀人亡命,不得不逃离卫国。随后更是被逐出儒门,每日里与人斗殴拼剑为生。那我来问你,这件事,你可曾后悔过吗?”

    庾献记得,当初自己就是在这个时候行差踏错,意外的拜入了高何门下。

    而此时……

    就见底下的吴起紧紧的抿着嘴唇,接着抬起头来,毅然说道,“我不后悔!”

    不后悔!

    ?!

    庾献悚然一惊,这岂不是说,这是另外一条剧情线?

    他正胡思乱想着,就见底下的县子石赞赏的看了吴起一眼。

    “为了胸中的抱负,如此坚忍,哪怕身染污秽,也百转不移。有此心性,何事不可成?之前你只是找错了方向,如今入我墨门,正好把你导向正道。”

    吴起大喜,立刻当堂拜师。

    庾献身在半空,看着这熟悉的一幕,情不自禁瞧了自己的恩师高何一眼。

    只见他在人群中缓缓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惋惜之色。、

    庾鲜的心情越发复杂起来。

    虽说他已经理解高何了,但很多事情,能够理解,和能够愉快的接受,这是完全不同的。

    庾献到现在还有些可惜,当初没能拜入县子石门下。

    ……

    之后的剧情,和庾献以前畅想的差不多。

    吴起和县子石性情相投,两人简直相逢恨晚。

    县子石之前也是无恶不作之徒,受了墨子的感化,才开始修行兼爱之道。

    他看到吴起,简直像是看到了一个小一号的自己。

    因此,县子石对吴起毫不犹豫的倾囊相授。

    而吴起也表现出了自己的惊世才华。

    入门短短数月,就把县子石传授的兵法演练纯熟。

    县子石作为一个极为称职的老师,也根本不藏私,在吴起将吞烟吐雾、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三项基本法门学全之后,直接传授了他“人马如龙!”

    这让庾献看到又羡慕又嫉妒。

    入门的前半年,自己还在陪高何耕田,而吴起在兵法造诣上,已经勇猛精进了。

    何况吴起学到的是完整版的大招“人马如龙”,而自己只是学到的“奇门遁甲”中的一个阵法。

    只是……

    庾献也察觉出了些不对的地方。

    和耐心隐忍做任务的庾献不同,吴起的行事越发激烈偏激,以期望功成。

    然而,县子石却毫无察觉。

    甚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吴起。

    结婚的当日,县子石赠送给了吴起一卷画轴。

    庾献看到那画轴有些吃惊。

    这不就是当初白书画那件宝贝吗?

    在殴蛇之战中,白书画为了替吴起抵挡伤害,还曾将他收入画中。

    可惜极短的时间,就被东夷战鼓震碎。

    如今,有吴起这样的天纵奇才,这好东西自然落不到白书画手里了。

    吴起得到了那卷轴,每日揣摩,时常都能有些心得。

    庾献心中顿时有了个古怪的想法。

    吴起这白银葫芦中炼入洞天,莫非就是从这卷轴中学到的法门。

    庾献接着又想起了那个画中笑吟吟询问,“小郎君何所从来?”的女子。

    他莫名的有了一种想法。

    那个女子,不会也到了这白银葫芦中吧?

    只是这洞天中芸芸众生,哪个才是呢?

    庾献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时光如梭。

    吴起凭借着惊采绝艳,成为了墨门中冉冉升起的新星。

    随着鲁国前线的崩溃,和齐国咄咄逼人的进攻。

    在殴蛇城惨败之后,吴起不出意外的以门客的身份,加入到季孙氏阵营之中。

    正牌的吴起当然比庾献这个山寨货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他不但兵法如神,而且在墨门修行兼爱,又有爱兵如子的美名。

    吴起和士兵们吃一样的饭食,一起睡在田垄上,以树叶铺盖取暖。甚至可以为生命的士兵吸吮脓疮。

    吴起麾下的所有士兵,都甘愿为他效死!

    随着吴起的声名鹊起,季孙氏终于决定,让吴起带领季孙氏的兵马,去正面迎战齐相田和!

    庾献看到这里就来了精神。

    他击败田和的突袭充满了偶然,如果是正牌的兵法家,在这样劣势的局面下,将会如何力挽狂澜呢?

0041 还有这种操作?

    庾献原本以为,自己将会看到一场堪称享受的谋略对决。

    谁料,凭借着强大的个人魅力,集结了三桓军队的吴起,悍然向齐军首先发动了猛攻。

    或许,这本身就已经是高明的谋划了。

    因为鲁军的这次攻击,大大出乎齐人的预料,打的田和措手不及。

    按照田和和他麾下幕府们的预料。

    吴起要收复前线的军心,再进行基本的号令训练,这些都需要大量的时间。

    吴起作为一个没有根基的外人,短时间内想要把鲁军这盘士气低落的散沙,捏成一团,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遭受到吴起的正面挑战之后,齐军轻率的发动了反击。

    结果原本傲气十足的齐军,却被吴起摧枯拉朽般的击溃。

    随后,吴起追逐前锋的溃兵而走,连带着让整个齐军都士气大挫。

    田和终于正视起了眼前的敌人,接着,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始抢夺起了上风向。

    轻兵急进的白书画,最先领会到吴起的意图,他像一只狐狸、一只灵猫一样穿梭战场。

    同时赶到左翼的,还有司马穰苴的幼子,田氏一族的宿老田源。

    白书画仗剑带盾勇猛的直扑田源,迎向白书画的却是猛如狮虎的段朋。

    白书画猝不及防之下,上来就战死沙场。

    紧随其后的孟胜,悲伤大怒,一手持着长戈,一手捡起白书画的盾牌守护白书画的尸体。

    段朋连续猛攻孟胜,手中的长矛几乎将孟胜的盾牌打碎。

    然而遍体鳞伤的孟胜,却一步不退。

    段朋大为赞赏,“真义士也!”

    随即撇开孟胜,任由他带走白书画的尸体。

    夺到了上风向的齐国兵法家,立刻顺风发动了飞沙走石。

    狂风骤起,席卷着大量泥沙,向着鲁军的方向拍打过去。

    鲁军的士兵被风沙所困,几乎睁不开眼。

    大量的旗帜被刮倒在地,甚至就连金鼓号令也湮灭在怒号的狂风之中。

    不受影响的齐军顺势冲杀过来,打的鲁军横尸遍野。

    吴起见状,立刻指挥手下的墨门弟子,全力改变风向。

    吴起的兵法造诣超群,在他的施术下,狂风猛然变化,向齐军刮去!

    于此同时,暴雨夹杂着冰雹,噼里啪啦的砸向齐军。

    在暴雨的冲刷下,齐国兵法家唤来的风沙根本无法穿透雨幕,几乎都变成了泥雨落在齐军之中。

    卿士们的皮甲吸饱了水,身体都变得沉重无比。

    脚下的土地也泥泞不堪。

    那噼里啪啦砸下的冰雹,更让齐国的普通士兵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可惜的是,鲁军只来得及趁机重整阵容,还没来得及做出有效的反击,齐军的兵法家们就开始全力的驱散乌云,和吴起争夺风向。

    趁着这个功夫,齐相田和跳下自己的战车,揭开了旁边战车上的幕布。

    上面装载的,赫然就是险些把庾献逼入绝境的东夷战鼓!

    若是在这样错乱交锋的时候,被田和以东夷战鼓压迫,恐怕鲁军立刻就会崩溃。

    田和毫不犹豫的拿过上面沉重的鼓槌。

    接着就有一个东夷王族的后裔被押到战鼓之前。

    田和提起鼓槌,重重的一击,将那东夷王族的后裔当场捶杀。

    那战鼓不击自振,发出悲惨的嗡鸣。

    田和一脚将那尸首踢开,**了上身,奋力的敲响了东夷战鼓。

    “咚!”

    “要完!”

    这下,就连观战的庾献都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叹。

    这种情况下,受到东夷战鼓攻击,那绝对是要了老命的事儿。

    果然。

    正在和齐国兵法家们争夺风向的墨门弟子们,身子齐齐一震,口中吐出鲜血。

    正在施展的兵法一经打断,咆哮的狂风立刻向鲁军卷去。

    一些尚未被齐军驱散的狂风冰雹,也顺带着向鲁军砸了过去。

    庾献心中暗叹,要崩了!

    他看向吴起,不知道这家伙还有什么手段可以应对。

    就在这时,鲁军中央的吴起忽然长长吸气,接着喉咙中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这咆哮如龙吼,如马嘶,如天崩地裂!

    吼声到处,鲁军的士兵各个如同披上了一层灿灿金光,各个精神十足。

    那狂风暴雨,落在士兵身上,竟然如同滋养一般,让那些士兵身上的气血开始恢复。

    庾献的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

    人马如龙!

    人马如龙,体力剧增,周旋狂风暴雨之中!

    这个变故显然让田和措手不及。

    他生怕鲁军反冲,赶紧再次敲动东夷战鼓。

    “咚!”

    “咚咚!”

    在密集的鼓点之下,那些鲁军身上的金光开始支离破碎。

    不过吴起的“人马如龙”发动的速度极快。

    竟是抢在两声鼓点之间,再次咆哮一声。

    随后,吴起开动人马如龙,一个加速。

    带着兵就跑了……

    就跑了!

    刚刚献祭完战鼓,一脸杀气的田和,直接就懵逼了。

    ?!!

    还没等他迷茫完,鲁军已经跑没影了。

    庾献更是心中十万个卧槽。

    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田和想要追赶,可是吴起开着人马,一路狂风暴雨加速,简直就要飞起。

    这样的行军速度,根本就不是齐军能够追的上的!

    田和大惊失色,鼓槌掉地,“这是什么兵法?”

    田源紧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才疑惑地说道,“我曾听父亲提过,有一种兵法叫做人马如龙,可以大幅度强化士兵的能力。只是,这兵法的范围怎么这么广?莫非这吴起,这么惊才绝艳?”

    田和心中郁闷的简直要撞墙。

    敲动东夷战鼓的代价极大,东夷王族后裔本来就少,一代代下去,他们的血脉也越来越稀薄。仅存的五个人,杀一个就少一个。

    齐军无奈之下,只能停下来整顿兵马。

    刚才的一场乱战,鲁军固然吃了大亏,齐军也不怎么好受。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正在田和琢磨着要不要直接威逼鲁国都城的时候。

    忽然他鼻子一动,将一把路过的风抓在手中。

    闻风望气,这都是极为高明的术法。

    田和闻着风中那龙吼马嘶般的咆哮,脸上顿时色变。

    他大声咆哮起来,“全力警戒!”

0042 苍天之下

    然而,田和的警觉还是迟了些。

    在狂风骤雨的加持下,开着人马如龙的鲁军,行动速度极快。

    有些齐军尚在错愕之中,视线中已经出现了鲁军的身影。

    田和抱着一丝侥幸,奋力的敲响了东夷战鼓。

    然而东夷战鼓上的煞气已经弥散,失去了献祭的效果。

    除了沉闷的响了一声,对鲁国士兵丝毫没产生影响。

    田和没有带多余的祭品,就算有,他也不可能再杀一个祭鼓了。

    万一要是杀死了宝贵的战鼓祭品,结果吴起那孙子再人马一开,转身就走,那他真得吐血了。

    田和只得回了自己的战车,大声鼓舞道,“随我冲过去,杀他们个天翻地覆!”

    齐军齐齐的喝了一声,振奋起了精神。

    吴起的超强兵法在风、雨这两种状态下,有很强的状态加成。

    齐军这边的兵法家,既不能“呼风唤雨”,也不好“飞沙走石”了,这两种大范围改变战场局势的手段一受限,立刻变得窘迫起来。

    他们除了全力驱散墨门弟子呼唤来的暴雨狂风,就只能释放一些淤泥陷阱,以及鼓舞人心,振奋士气的东西了。

    要知道一场战争最重要的,有三大因素。

    “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是兵法中规模最大,最容易影响战争的因素。

    而“地利”和“人和”这两种方向,兵法的范围不但小,而且效果没有改变“天时”来的明显。

    后两种兵法的效果本身就差些,大多数的兵法家又都把主要精力放在研究“天时”系兵法上。

    如此一来,临机仓促调整兵法,效果自然差的太多了。

    好在,齐国的兵法家众多,在大量的驱散之下,很快战场就晴空万里。

    双方的兵法家,不断有人遭受反噬,栽倒在战车下。

    可以说,两军刚刚接触,战斗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

    庾献站在半空看着下面的激烈厮杀,心中渐渐有了判断。

    齐**队虽然强横,但是鲁军的士兵各个舍生忘死,每个人都愿意为吴起效命。在吴起的指挥下,庞大的军团心意灵通,如臂使指一般。

    随着战事的进行,鲁国正在慢慢的扳回劣势!

    混战之中,齐军和鲁军的兵法家不停的撒豆成兵,同时又不停的驱散对方的兵法。

    一片片的士兵倒下,时不时还有卿士摔下战车。

    这会儿,已经根本分不清哪些是术法,哪些是真实的血肉之躯!

    在这种疯狂大杀戮的战场下,到处都杀红了眼。

    吴起更是无比的亢奋,他的双目带着血丝,兵法越发使用的出神入化。

    田和身边的田氏兵法家死伤殆尽,吴起带来的墨门子弟也只剩下孟胜还能勉强支撑。

    吴起大声呼喊,四处攻击着齐军阵线的漏洞。

    而齐军开始慢慢动摇。

    庾献看着底下的战场,好奇的问道,“老吴,你的兵法这么厉害,干嘛不慢慢的消耗他们?齐军在鲁国境内作战,消耗的越久,你们的优势就越大。”

    庾献只是随口问问,本没指望那幽魂会回答自己什么。

    谁料,却听到旁边幽幽一叹。

    “这就是我们的不同了。”

    “嗯?”庾献愕然,“什么不同?”

    吴起幽魂不答反问,“你之前可以做的选择也有很多,为何愿意不顾生死的出战齐军?”

    庾献想了想。

    他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那么脑抽,只是一切自然而然的就去做了。

    大约是因为中二吧。

    “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只是,墨门收留我,高何对我如此用心,我总要尽应有的责任。”

    吴起幽魂听了,看着底下越发意气风发的自己,淡淡说道。

    “这就是我们的不同了,你是为了承担起守护的责任,而当时的我……”

    吴起幽魂顿了顿,很是艰难的说出了四个字。

    “只是想赢。”

    庾献听了一惊。

    他的心思飞快转动,再看底下的吴起,已经又是另外一番审视了。

    在吴起的指挥下,鲁军大获全胜。

    虽然鲁军死伤惨重,随同出战的墨门子弟更是几乎丧尽,但这都改变不了这是一场大胜的结果。

    吴起带着气势旺盛的鲁军猛攻,一路追逐着齐国的残军直到长勺。

    只要彻底的歼灭这支齐军,或者杀掉田和,那他吴起必然可以建立不世之功!

    可以让所有瞧不起他的人,知道他吴起的本领,跪倒在他的阶前!

    谁料,就在这连战连捷的时候,吴起忽然接到了鲁君的传唤。

    早就经历过一遭的庾献,自然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看了旁边的吴起幽魂一眼,心中的感觉有些复杂。

    果然,在鲁君的公室之中,大量的儒门士大夫不停的指斥吴起的忠心。

    反复的强调,他有一个齐国的妻子,是如何的不可靠。

    吴起悲愤不已,他大声的宣扬着自己的功绩,证实着自己清白。

    谁料以曾申为首的儒门士大夫们反倒多了个劝说鲁君的理由。

    “既然齐军已经惨败,那就算换个人去收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可以避免不测的风险。”

    吴起心情激荡,立在宫殿之中仰天长啸。

    随后他带剑出宫,去杀死了自己的妻子。

    县子石的女儿。

    在那颗美丽的人头面前,鲁君和满殿的士大夫终于无话可说。

    吴起随即统率了鲁国所有的兵马,一举击败了强大的齐国。

    “弱鲁破强齐!”

    庾献默默看着,时不时抬头看看身旁的吴起幽魂。

    底下的故事还在不断地演化。

    战争结束不久,吴起就背叛了季孙氏,给了季孙家族最为惨痛的一个背刺。

    随后,这个世世代代执掌鲁国的家族,狼狈的退出了鲁国的统治核心,依靠着费、卞和东野等封邑建立了费国,从此一蹶不振。

    墨者的声誉在这前前后后的变乱中毁于一旦,最后彻底撤出鲁国。

    这个足以和儒门分庭抗礼的天下显学,自此衰微,慢慢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吴起的老师县子石,也自刺双目而死。

    然而最后的赢家,仍然不是吴起。

    就在吴起要实现卿相愿望的关键时刻,曾申不咸不淡的向鲁君进言,吴起连自己的妻子都可以杀死,如此利欲熏心,如何值得托付国事?

    鲁军迟疑再三,随后将吴起放逐。

    失去了母亲、妻子、师父、朋友……

    失去了所有一切的吴起,仰天悲嚎。

    他什么都没有了,然而仍旧没能实现心中的大志!

    等到眼泪流尽。

    吴起伤痕累累的离开了鲁国。

    他像一匹独狼,慢慢走在苍天之下的旷野中!

0043 征程再起

    庾献心情无比复杂的看着吴起幽魂。

    他简直可以想象,吴起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毁灭心情。

    哪怕付出了所有,也一无所有。

    这样的结果,就算意志力再强的人,也早该崩溃了。

    然而这个家伙,在承受了这一切之后,却依然默默的大踏步离开,近乎偏执的追逐着自己的梦想。

    庾献注视着苍天之下的那个身影。

    这个身败名裂,身染污秽的男人,最终威震西河,打的野蛮的秦国不敢向东看!

    庾献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从心底来讲,庾献对吴起这种利欲熏心,不顾一切的人很是不耻。

    但是这样心志绝强,无论如何也要坚定走下去的人,也让庾献佩服不已。

    别说身处在那样的境地了,庾献光是想想,都会觉得有些承受不住。

    这是一个何等心如磐石的男人啊!

    庾献正心情复杂的看着吴起幽魂,吴起幽魂慢慢转过头来,对庾献说道,“你做的很好。”

    “啊?”

    庾献一怔。

    怎么说到了自己。

    旋即,他回忆起了之前自己的一系列选择。

    接着,庾献有些高兴。

    庾献想了想,对吴起幽魂说道,“我只是做出了我认为正确的选择。”

    他确实认为自己比吴起做的好。

    庾献补充了一句,“哪怕我没有你那么优秀,哪怕我失败了,我也会坚守自己的内心。”

    吴起幽魂赞赏的看着庾献,“你很好,真的很好。”

    说完,袍袖一挥,庾献就是一阵恍惚。

    ?!!

    庾献瞪大了眼睛。

    这是……

    等到神思再度清明,他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旷野之中。

    苍天之下!

    庾献心中立刻有十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

    自己这是,又回到了剧情之中?!

    庾献有些懵。

    接着就听到吴起幽魂那飘飘荡荡的声音,响彻在天地间,“年轻人,请替我继续走下去,请替我功盖天下。”

    我日啊!!!

    庾献使劲的抽着自己的嘴巴。

    “让你装逼!”

    “让你嘴贱”

    “让你装逼!”

    ……

    眼瞅着吴起幽魂就要消失,庾献赶紧大叫道,“等一等!”

    然而吴起幽魂像是根本没听到一样,径自消失了。

    “老吴!”

    “老吴!”

    “老吴,你麻痹啊”

    庾献撕心裂肺。

    如果说一开始获得“一母之力”的剧情还能说是新手村模式,“弱鲁破强齐”就算艰难,也可以称为副本试炼,可是接下来的“威震西河”完全就是地狱模式啊!

    而且关键是,吴起现在全身都是扒不完黑历史啊!

    不但抛弃母亲,妻子,恩师,师门,主君,而且被人像狗一样从鲁国赶走。

    在这种状态下,还要去对抗秦国?

    庾献又忍不住再次仰天长啸。

    “我去你马勒戈壁的!”

    庾献这会儿真是醉了。

    你明明很欣赏我的……

    庾献左右看看,欲哭无泪。

    这特么是哪儿啊?

    打开身上包裹一瞧,里面倒是有些干粮和水。

    好吧,起码不用担心今天会饿肚子了。

    接着,庾献试了试身上的技能。

    这会儿模版基本换上了黑暗吴起那一套,不但有呼风唤雨、吞烟吐雾、撒豆成兵,还有那个吊炸天的神级技能,人马如龙。

    庾献好奇的试了试。

    随着一声如龙吼马嘶的咆哮,庾献身上金光浮现,无论是力量、速度、灵活都有极大的提升。

    除此之外,庾献还惊喜的发现了自己通前两关时的任务奖励居然都还在。

    一个是一母之力。

    一个是八门金锁阵。

    庾献欣慰,看来和自己猜的差不多,只有这些主线剧情里原本没有的东西,才会被自己真正的学会。

    像是自己刚得到的人马如龙,自己虽然会用,但完全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其他的呼风唤雨、吞烟吐雾和撒豆成兵,因为是剧情杀得到的,所以尽管庾献花了不少功夫,但是这会儿也有些淡忘了。恐怕很快也会沦为“不知其所以然”的范畴。

    庾献分辨了下方向,心中有了主意。

    往北走是不可能了,那边是齐国。

    吴起带领鲁军击败了齐国,让田和与鲁君的密谋瓦解。

    鲁君因为吴起背叛季孙氏的原因,轻而易举的将季孙氏从朝堂赶走,又击败了齐国,威望一时无两。可以说,还是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田和就倒了大霉了。

    不但没能让鲁君履约,替他向周天子求为齐候,而且因为前线的这场大败,让他在齐国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齐人的父子兄弟,在战争中死伤无数,原本田家攒起来的那些威望,大大受到影响。田氏筹备了几代人的心血,就这么白费了。田和也只得重新蛰伏,等待更好的时机,

    吴起和田家结了那么大的仇,往齐国去,完全就是送死。

    东边是大海不考虑。

    南方的楚国和越国,现在还很蛮荒。

    庾献也没有玩野外生存的打算。

    如今看来,唯一的路就是遵循历史主线,前往晋国了。

    晋国的情况和鲁国有很大的相似。

    鲁国是季孙氏、孟孙氏、叔孙氏这三桓执掌朝政。

    晋国则是由魏子、韩子、赵子,这三家卿士执掌朝政。

    如今三家还没有分晋,他们的地位和齐国的田氏有些像,地位虽然不是诸侯,但是执掌实权。

    又有些像建立费国的季孙氏,有自己独立的政权和地盘。

    这三家也像田和一样,正在积极的谋求成为诸侯。

    庾献想了想吴起现在的黑历史,他只能祈祷以后的魏文侯姬斯,能够像传说中的那样务实。

    庾献身负一母之力,体力永不衰竭。

    当下急急赶路,向西方行去。

    风餐露宿自不必说,一路的麻烦也不在少数。

    吴起看来没攒出什么钱。

    出了鲁国没多久,庾献身上就花光了所有财物。

    等勉强坚持到城濮,庾献已经穷的叮当响了。

    真要按照这个节奏,想去投奔魏文侯,估计得一路要饭。

    这样可不行!

    小爷怎么能这么委屈自己。

    庾献立刻动起了脑筋。

    算算时间,离下次拜将还有三年,时间上应该是没问题了。

    庾献决定策划一个完美的穷游路线。

    准备一面打工,一面去魏地……

0044 果然还是要靠出卖自己的身体……

    庾献仔细衡量了下自己的能力。

    什么物理、化学、语文、英语之类的都不太管用了。

    前世的九年义务教育,到最后果然还是要靠出卖自己的身体谋生。

    悲凉。

    庾献无奈决定,继续自己打打杀杀的日子。

    庾献进了城濮邑,就四处打听有没有需要门客的家族。

    谁料,抱着剑在城里逛了半天,庾献意外的得知了一个消息。

    城里有一支商队,正在招募护送的人手,前往安邑。

    庾献有些意外。

    居然这么顺路?

    仔细再一打听,庾献有些纠结了。

    这支商队除了前往魏地贸易,还护送着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

    那就是儒门硕果仅存的老头,卜子夏。

    卜子夏的牛逼之处,只用一句话就可以代表了。

    他是唯一一个活到现在的“孔门十哲”,真正的孔门第一代弟子。

    孔子的亲传弟子什么概念?

    《论语》这本儒门经典,虽说是记录的孔子言行,但也是孔子的弟子们合伙编纂的。

    里面也藏有弟子们的私货。

    做为孔门十哲之一的子夏,拥有对论语最直接的解释权。

    卜子夏设立了西河学派,教化不少弟子,甚至有人将他当做圣人。

    汉末的时候,刘表贱兮兮的给朝廷打小报告黑刘焉,就用“子夏在西河疑圣人”的说法,点明益州人已经把刘焉当成了皇帝。

    这老头比孔子小四十四岁,如今已经快一百了。

    就这身子骨,要想安稳的护送到安邑去,的确不是个轻松活。

    负责护送卜子夏的是姬斯的使者下大夫程明。

    他从魏地来的时候,还满心轻松,觉得这趟差事不是什么难事。

    如今魏子和赵子、韩子执掌庞大的晋国,就算是齐国也不敢轻易得罪。

    谁想见到了卜子夏,使者才发现了最大的麻烦。

    这家伙实在太老了,完全就是个招不得惹不得的祖宗。

    原本他还想的美美的,到时候和儒门的人假客气一番,要是他们但凡有一点犹豫,就赶紧把事情推了走人。

    谁想儒门那些家伙一听说魏子看重儒学,想要拜卜子夏为师,二话不说就把老头打包放车上了。

    程明算是倒了血霉,只得想法把这位老爷爷带回安邑去。

    如今儒门驱赶了墨者,在鲁国一呼百应,这一路还算安全。

    可是等出了卫国,使者就开始着慌了。

    因为盗跖的后人仍旧纵横在宋、鲁、卫三国边界,这帮家伙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万一让这老头有个闪失,那姬斯非得砍了他的脑袋。

    于是下大夫程明,只得暂且在城濮停留。

    在卫国呆了一段时间,程明又有了主意。

    这卫国的地理位置特别好,处在几大国之间,虽然不利于防御,但是却非常适合商贸。

    因此有不少来来往往的商队,前往各地。

    这些豪商和各处的流寇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足以保证一路的安全。

    于是程明就打起了跟着商队前行的主意。

    按照道理来说,程明最应该去求助的应该是端木家。

    因为子贡和子夏同为孔门十哲,也算是端木家的世交,让他们帮个忙不算什么难事。

    端木家做为卫国顶尖的豪商,也有足够的实力,保护他们安全的穿越卫国。

    在几十年前,端木家就“结驷连骑,束帛之币,以聘享诸侯,所至,国君无不分庭与之抗礼。”

    何况子贡除了有钱,还担任过卫国的相国,官面上的事情,也都能畅通无阻。

    不过端木家在黎邑,离城濮虽然近,但还有些距离。

    于是程明打算先招募点人手,跟着城濮的豪商吕氏先去黎邑,再让子贡的家族帮忙解决剩下的行程。

    庾献打听到这些,就觉得有些蛋疼。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投奔程明绝对是条好路子。

    程明本身就是姬斯的下大夫,通过程明搭上线,完全可以早点投靠到姬斯门下。

    而且听这情况,周边也不是很太平,能够跟着吕家的商队,也能减少许多麻烦。

    唯一的麻烦是,卜子夏是儒门大佬,手底下肯定有不少的儒门二三代弟子跟随,若是一不小心漏了行迹,恐怕是祸非福。

    庾献犹豫了许久,拿不定主意。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这才咬了咬牙,去程明那里应征。

    庾献拿布蒙着脸,抱剑到了程明跟前。

    程明顿时不淡定了,你这是干啥?

    顶着程明狐疑的目光,庾献解释了下,“风俗传统。”

    为了打消程明的疑虑,庾献解开蒙布给他看了一眼。

    这时候又没有报纸,庾献相信只要不是相关的人,根本认不出自己来。

    程明果然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他又叫来馆驿中的仆人们辨认,确定这不是城濮附近的江洋大盗,这才放下心来。

    庾献倒是无所谓,只要不在儒门弟子面前露馅,其他都没什么。

    验明正身之后,程明打听道,“不知阁下姓甚名谁,来自何方?又有什么本领?”

    庾献想了想,回答道,“我叫庾献,是左氏人,家乡离这里有几个城邑的距离。我平生擅长斗剑,力大无穷。”

    吴起这个名字肯定不能用了。

    齐、鲁之战刚刚落幕,吴起这样弃母、杀妻、灭师、背主的绝世凶人,早就已经臭大街了。

    擅长斗剑是庾献给自己贴金,但力大无穷就是实话了。

    虽说没有超级勇士那样的千斤之力,但是庾献的耐力绝对是极强的。

    至少,庾献自己还没有试出一母之力的消耗极限。

    当初第一个剧情,庾献可是背着吴起的老母,在卫国周旋了三年。

    那程明听将信将疑,“当真?”

    说着,就让人去把前些日子招募来的剑客们出来和庾献比试。

    等人出来,庾献就是眼皮一跳。

    只见出来的剑客,各个蓬头突鬓,垂冠,曼胡之缨,短后之衣,一个个面色冷漠的看着自己。

    程明介绍道,“这些都是我招募的燕赵剑客,你们可以比试一下。”

    庾献顿时有些不淡定了。

    脑海中浮现了“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以及“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之类的描述。

    庾献怂了。

    和这帮职业剑客solo,绝对不是好主意!

0045 原来是你

    庾献灵机一动,笑着说道,“何必如此麻烦。”

    说着大踏步到了院中,左右一瞧,正好瞧见一个两百斤上下的大石。

    他大步上前,将那大石轻松举起。

    程明见了不由惊叹,“壮士果然好力气。”

    程明瞧了那些剑客们一眼,见他们各个目露不屑,知道这样的事情对他们来说,想必也没什么难度。

    当即不再开口。

    庾献嘿嘿一笑,抱起大石就在院中飞跑起来。

    这一手,立刻让那些剑客脸色微变。

    举起大石不难,他们也能轻松做到,但是像眼前这位可以抱着大石飞奔,那是他们绝对做不到的。

    而且眼前这货,不但能跑,还能小马跳……

    等到庾献围着院子跑了半柱香功夫后,那些剑客们个个都面无人色,仿佛在看着一个淘气的荒古巨兽。

    这特么还是人?!

    庾献大气不喘的停了下来,随手将那大石一丢。

    那石头重重的落在地上,砸的一阵闷响。

    剑客们的眼皮都是情不自禁的一抽。

    随后,庾献拔出自己腰间的剑握在手里,睥睨众人,“来,热身完了,哪位指教一下?”

    那些剑客们吓得连连后退,“不敢不敢。”

    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的.

    何必呢这是?

    庾献心里也正没底呢,听了这话,才算踏实。

    耐力完全不等于爆发力,真要和这帮家伙拼,谁输谁赢还很难说。

    当然,庾献给自己加持人马如龙之后可以随便秒,但那样一来,身份也就彻底暴露了。

    庾献见吓退了剑客们,看着程明问道,“程大夫,我可够格?”

    程明激动不已,“壮士了得,当为上士。若是壮士有心,等回到安邑,我一定向魏子鼎力举荐!”

    那感情好啊。

    庾献心情愉悦。

    其他剑客也都露出羡慕的目光。

    若是入了魏子的眼,别说高官厚禄了,成为拥有封邑的封君,也指日可待。

    庾献于是顺利入了下大夫程明的幕府做了宾客。

    随后过了两日,程明总算凑齐了护卫的力量。

    这些人以庾献这个上士为首,另外还有二十余名燕赵剑客。

    庾献刻意躲着儒门的人物,这两日都没有碰面。

    临出发时,倒避不开了。

    好在做为护卫头领,这会儿就算他以布巾蒙面,也没人敢多说什么了。

    一行人上路,直奔西方而去。

    路上的确有些行色匆匆的人物,不过这些家伙看到了吕家的旗帜,以及把守队伍的彪悍武士,并没有轻举妄动。

    就这样一路安稳,到了黎邑。

    端木家的人对子夏很给面子,不过不巧的是,他们西去的商队已经离开了半个月了。

    尽管如此,端木家的人还是很够意思的派出了大量门客随行,保护卜子夏的安全。

    另外还有不少端木家的子弟,跟随在卜子夏身边,一路求学。

    人丁一多,情况就变得有些复杂。

    再次出发的时候,端木家的门客们就理所当然的接管了整个队伍的行止。

    庾献对此倒是乐见其成的,反正有人愿意操心,他才懒得多管。

    不过,程明脸上就有些不快了。

    毕竟这件事名义上是他做为魏子的使者,邀请卜子夏去讲学的。

    何况吕氏那边也是他去打的交道。

    吕氏的人是商队,难免要四处停留贸易,为了行程的事情,他们已经连续几天和端木家的人产生矛盾了。

    两家都是卫国的豪商,本来就是冤家,矛盾稍微一激化,气氛就紧张了起来。

    庾献巡夜的时候,甚至还发现有端木家的子弟,偷偷溜出营地。

    这让庾献对这支队伍的前途很不看好。

    端木家做为卫国顶尖的豪商,就算勾引来什么贼寇把商队洗劫一空,庾献也不会意外。

    庾献冷眼旁观着,反复思考着去留的问题。

    这一日夜里,庾献第三次看到端木家的人溜出营地。

    他眼睛微眯,当机立断决定要迅速脱离这里。

    谁料一回头,却看到一个让他意外的人物。

    那就是原本应该在帐篷内讲学的卜子夏。

    在庾献的想象中,卜子夏到了这个年纪,必定已经老态龙钟,形如朽木了。

    谁料那老人虽然行动迟缓,双目却有着无比的锐利清明。

    他也注视着那离去的端木家子弟,随后扫了惊讶的庾献一眼,和善的笑了笑。

    “这是第三次了吧?”卜子夏苍老的声音,轻轻感慨了一句。

    庾献却悚然而惊。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在他心中老朽待死的家伙,竟然对营中的一切了如指掌。

    卜子夏见庾献蒙着面,好奇的问道,“为何蒙面相见,莫非是老朽的故人?”

    庾献轻咳一声,果断否决,“小子哪有这样的缘分。”

    说起来,庾献的便宜老师曾申,也从卜子夏那里求过学。

    不过,曾申从卜子夏那里学习的是《诗经》,后来曾申把《诗经》传给了便宜师兄李克。

    而吴起从曾申那里学习的是《左传》,这是左丘明亲自传授给曾申的。

    所以说起来,卜子夏算是曾申的老师,但并不是吴起的祖师。

    吴起的初代祖师是左丘明。

    卜子夏看着吴起笑了笑,“那你也必是和我儒门有大缘分的。”

    庾献心中一跳。

    试探着问道,“老先生,何出此言?”

    卜子夏瞧着庾献,一双锐利清明的眼睛,泛出五彩。

    庾献悚然一惊,汗如雨下。

    这时候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按照常理,将近百岁的老人,的确是垂垂老朽,但眼前这位是谁?

    这是孔子的亲传弟子啊!

    赫赫有名的孔门十哲!

    怎么能把这尊人物,当成普通的老人看待。

    从他的话语中,庾献可以清楚的明白,他分明是发现了什么!

    庾献嗓子干涩的问道,“老先生?小子可是有什么不妥?”

    吴起虽然最后背刺了季孙氏和墨门,但是做为曾申弃徒,和儒家的关系也不愉快。

    如今遇到这么一尊人物,一旦被识破真身,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庾献正忐忑着,卜子夏目中的五彩已经消散。

    他诧异的看着庾献,“原来是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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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垂临,豪杰并起。一个五斗米道的小道士,为着勃勃野心,跋涉于乱世,建立地上道国!地上道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地上道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地上道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