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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道国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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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 点仙缘

    川中鹤鸣山,相传乃是真仙广成子的道场。

    汉顺帝的时候,有一俗名张道陵的道人,不知道得了什么机缘,在这里创下了正一盟威之道,又称作天师道,民间也有人称之为五斗米道。

    这五斗米道以老子李耳为教主,潜心修行《道德经》。汉末天下大乱之时,已经传习至第三代。

    这第三代的天师,名字唤作张鲁。他推演天机,见社稷崩裂,四海骚动,已非人力可为。

    乃约束门人,申明戒律,以待天下之变。

    ……

    山中不知岁月,只记寒暑。

    春去秋来。这一日,鹤鸣山中的新取的道童,已经经历了三年考验,正到了传授道法的日子。

    祭酒道人一早就将道童们唤齐,在鹤鸣山前的广场上站定。

    周围早有赶来旁观看热闹的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有些顽皮的少年,见寻不到位置,都学那猿猴,攀附在树上观看笑闹。

    往日威严的祭酒道人,见了这样胡闹的情形不但不恼,反倒心中窃喜不已。

    原来,川中百姓素来信畏巫鬼,对这五斗米道并不怎么感冒。

    教祖张道陵甫立山门时,不但有巫师生事,甚至当地百姓都群起而攻之。

    张道陵见了这样严峻的形势,不由紧皱眉头,整个人都严肃了起来。

    后来他闭关十六年,在鹤鸣山中参悟《道德经》,终于想出了解决此次危急的大神通。

    他掐指袖占,选了个良辰吉日,让他的儿子张衡,娶了巫鬼道中大长老的独生女儿。

    结果自然是十分的可喜。

    川中的道士和巫师们立刻其乐融融起来。

    等到他的儿子张衡死后,风流巫女和道人所生的张鲁做了掌教,自然就在当地拥有了极大的威望。

    张鲁主修《道德经》,兼修鬼道,又做了《老子想尔注》,自成一番道理。

    他做了掌教数年,时逢天下大乱,此时传授弟子,自有一番深远考虑。

    小道童们终于熬到了可以修道的时候,一个个激动不已。

    这三年,他们虽然学了一些符水和五行数术,但如果不能一窥“道”的门径,那也只是镜中花水中月,不过一场虚妄而已。

    道童们在广场上站定,正窃窃私语着,就听有人忽然讥笑道,“庾献,你怎么还来?祭酒道人三年前就给你说过,你的经脉太过细碎庞杂,根本不适合修炼本门道法。你何不早早下山,见识人间富贵?”

    众人听到此话,都下意识去看一个抿紧嘴唇的清秀少年。

    少年似乎对那人的嘲笑无动于衷,只默默地体察着自己的经脉。

    他的来历玄奇,虽是平生争强好胜,但这会儿也没了和这少年斗嘴的心思。

    经过仔细的探查之后,庾献不得不无奈的承认,自己穿越的这身体还真是有些难办。

    鹤鸣山的道法讲究大道古朴,浩浩汤汤,修炼的道法可以最大限度的吸纳天地间的元气。

    因此鹤鸣山这次招收的道童,很多都是经脉粗壮坚韧之人。

    事有不巧,或许是当时接引的道人走了眼,偏偏漏过了庾献这个怪胎。

    虽说事后察觉,但接引的道人反觉得自有天意,并未强制驱逐。

    和别人相比,庾献的经脉细碎蜿蜒,甚至要是不仔细探查,根本就捋不清哪里是主脉。

    这样的经脉几乎无法传承鹤鸣山的道法,甚至每一次呼吸吐纳,因为没法承受那些大量的元气,一不小心都有撕裂经脉的可能。

    这三年来,庾献的法术学的跌跌撞撞,几乎不成什么样子。

    眼看要到鹤鸣山道门正式收徒的日子。

    庾献担心无法成为正式弟子,强行冲击关口,结果事有不虞,一处经脉爆裂,当场生死道消。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天地气数,竟意外被另一个同名庾献的人转世还魂。

    若是这些遭遇,落在别人身上也生不起什么波澜,但是偏偏歪打正着,附身的庾献,正是后世的修真。

    那时的天地元气,已经弥散殆尽,所以修真功法,几乎都是以最贪婪的方式,尽可能的挽留住吸纳入身体的每一丝灵气。

    庾献一边回忆着前因后果,一边心中暗道,“若是这幅身体配上前世的法决,倒也是天作之合。可惜,却没有赶上好时候。”

    庾献固然可以催动前世的法决,吸收天地元气,而且还挺配套。

    可汉末这会儿,天地元气仍旧充沛,足够的元气让炼气士可以肆意的挥霍,完全能够以量取胜。

    庾献再这么玩,那可就逗比了。

    试想一下,一条大河流过,就算来去随意,也比小溪努力吸纳的水量要多。

    所以,庾献要想重新恢复全盛的实力,甚至踏出最关键的那一步,就不能去做逗比,而是要拜入正统的道门!

    想到这里,庾献的目光渐渐坚定起来。

    既然已经穿越,又有着前世的诸般修炼心得,那无论如何,自己得搏上一搏!

    见庾献没有回应,那之前说话的那个瘦高少年,继续嘲弄道,“怎么,还不服气?我程旭一天吐纳的元气在你十倍之上,都不敢说能稳稳得道,你还来这里碍眼?!”

    程旭本身的资质不上不下,这次入门考试还在两可之间。他自己心慌,反倒取笑庾献,掩饰自己的不安。

    庾献平生争强好胜,哪受得了这样的讥讽,当即调侃一声,“谁说我没有入门的希望?真正要担心的是你自己吧。”

    程旭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接着向旁边的少年们阴阳怪气的说道,“这家伙莫不是傻的吧,他的经脉如此细碎,甚至连坐在这里等待授道的资格都勉强,还妄想入门,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和程旭一样对入门把握不大的一些人,都有了同仇敌忾之心,看着庾献分外不爽。

    庾献听了,眼神中闪过狡黠之色,目光左右一扫,“怎么,照你的话说,莫非只有经脉合适的人才能在这里?这些百姓,也该驱赶了事了?”

    “你!”程旭一愣,接着反应过来,大怒道,“竟敢胡搅蛮缠!”

    这些围观百姓,当然和他们这些等待考核的道童不同。

    而且,这是历代教主好不容易聚起的人气,程旭哪有胆子在此事上多话。

    好在程旭的反应也极快,当即醒悟道,“好你个庾献!我就说嘛,你明知道通不过考核,还死乞白赖的待在这里,原来你另有打算!”

    众人听了正疑惑,程旭已经喝破了庾献的筹谋,“原来你是想赌一把,等着去闯治头大祭酒的‘点仙缘’!”

    没错。

    庾献的打算就是去“点仙缘”!

    这是鹤鸣山往常的惯例。

    在道童们正式比试之前,鹤鸣宫里都会派出一个身份颇高的治头大祭酒出来主持此事。

    治头大祭酒会趁机以微言,试探在场的寻常百姓。

    要是有人能展示出非凡的悟性,答出治头大祭酒心中所想。那就会被治头大祭酒直接收为弟子,一跃居于所有新入门的弟子之上。

    毕竟,对于修道人来说,大道是古朴根基,而术法只是虚幻皮毛!

    一个对“道”领悟更深的人,远比一个精通术法的人更值得重视。

    就算庾献的经脉再不堪,只要他展现出自己对道的悟性,那一定可以打动治头大祭酒。

    程旭几乎要笑出声来,“真是痴心妄想,治头大祭酒对大道的理解,哪是你能够管窥的?”

    旁边众多道童也露出讥讽之色。

    倒是一个叫做秋宁的小道童好心的提醒道,“庾献,你要去‘点仙缘’可就没资格参加比试了。你的经脉虽然特殊,但是我道门博大,未必没有适合你的法子,何必这么冒险?”

    对于这些小道童来说,祭酒道人传授的法术还有章可循,可他们这样小小的年纪,如何能够和堂堂治头大祭酒谈论什么虚无缥缈的道。

    不过庾献却一脸信心十足,“切,放心好了!尽管让大治头放马过来就是了!”

    秋宁一呆,更正道,“是治头大祭酒!”

    “嗯。”

    庾献点头,一脸的势在必得。

    秋宁正待再说什么,就听周围一阵骚动,他顺着望去,正见一个道骨仙风的老者在两个童子的引路下缓缓而来。

    秋宁轻扯庾献一把,低声道,“那就是治头大祭酒。”

    庾献轻轻的嗯了一声。

    治头大祭酒清瘦矍铄,双目温润有光,看上去倒是得道之士的模样。

    治头大祭酒来到跟前,教导道童们的祭酒道人,连忙上前作揖,“道兄,这些年训练的童子,都在这里了。其中资质不凡者甚多,可供鹤鸣宫诸多道长挑选。”

    那治头大祭酒也不拘俗礼,直接对道童们温言说道,“这次道宫内选拔的道童,已经有了定数。总计需要烧丹的火工童子两人,采药的道童五人。青青子需要一人为她磨剑,搬山道人叛出师门,也得有一人照料他空闲出来的洞府。另外还有七人,是教主吩咐下的。”

    庾献听了微微一惊,别人他不知道,搬山道人可是好大名号,按照后世的记载,此人后来投靠了曹操。在诸子世家押注曹孟德之前,很是搅起一番腥风血雨。

    众少年听治头大祭酒公布了人数,心中都有些慌乱。

    这里等候挑选的道童最少也有百数,可是能够有幸进入鹤鸣道宫的只可能是其中最优秀的十六人。

    他们正嗡嗡议论着,早有大胆的百姓嚷嚷道,“快点开始比试吧,我们还等着看着热闹呢。”

    道童们听了,心中都有些不忿。

    他们关系命运前途的一场比试,在这些愚民眼中却被看成猴耍一般。

    治头大祭酒却当真是有道之士,听了此话,不但不恼,反倒微笑说道,“极是,极是。”

    说完从容四顾,温声说道,“往常的惯例,想必你们也都知道,在比试之前,我还有一事要说。”

    “我修道人最重缘分。如今我有三问,如果有人能够答中我心中所想,我必将亲自将他接引入我鹤鸣道宫,收为弟子。”

    说完,饶是那些聒噪的百姓,也逐渐消停了下来。要是能有机会,他们当然也愿意拜入道门,获得神通。

    之前取笑庾献的程旭等人,也将自己的失落化为恶毒,一个个议论道,“要是一个问题,没准还能被那废物蒙中,如今题目有三,他哪里还有侥幸?”

    他们的议论声不小,显然是故意让庾献听到,乱庾献的心思。

    庾献却扫了他们一眼,傲然一笑,静等治头大祭酒发问。

    只要连闯三关,就能进入鹤鸣宫!

    治头大祭酒说完,也不嗦。

    他想了想,微微一笑,“就出这个题目吧。”

    说着,抬起手来,用食指在空中轻轻写道,“道生一,一生二。”

    治头大祭酒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仿佛如同实质一般,让面前的空气凝聚成了几个白字,“道生一,一生二。”

    那字袅袅,如白烟不散。

    围观的百姓看了都惊呼不已,想不到道门手段竟然如此玄奇。

    治头大祭酒手中不停,继续写道,“二生三,三生万物。”

    十三个字写完,浮在空中,闪着温温润润的莹莹之光。

    那“万物”两字之后,更是不断演化,忽而山川河流,忽而渔樵耕读,穷尽光怪陆离之相。

    治头大祭酒写完,仿佛怕那些百姓们不识字,又开口念了一遍,这才询问似的看向众人。

    “诸位,看了道祖此言,不知道你们有何感想?”

    那些百姓们大多并未开智,只是为那治头大祭酒的手段赞叹,看着“万物”二字化生的大千世界猜测惊奇。

    治头大祭酒等了一会儿,见没人作答,他也不失望,正要让道童们正式开始比试,就听有一人大叫道,“治头大祭酒,我想要试一试!”

    “咦?”

    庾献惊奇的看了过去,站出来说话的,竟然是之前一直对自己冷嘲热讽的程旭!

    哎哟,这家伙莫非打算要抢自己的仙缘?

    不过仔细一想,庾献也不意外。

    这次道宫招收的名额如此之少,让很多人都断了指望。与其去做无谓的拼杀,还不如学庾献来闯一闯仙缘。

    祭酒道人见是道童里有人回应,当即严肃的在旁提醒道,“尔等可要想清楚了,若是回答此问,就是放弃比试的机会了。”

    程旭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当即点头,“弟子明白。”

    庾献好奇的向秋宁打听道,“怎么有这么个不通情理的规定?”

    秋宁说的很是谨慎,“答与不答也是各自的仙缘。”

    治头大祭酒见祭酒道人提醒完了,当即和蔼的对程旭问道,“你来说说看,你对这句话是如何理解的?”

0002 来自西游记的启示

    这句话虽然简单,但是开宗明义,牵扯到对大道的理解。

    程旭就算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太多,但是前贤已经对此事多有陈述。

    当即说道,“回禀道长,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而大道,在往古之先,在四方之外。祖师此言,乃是说大道为天地之始。”

    这回答算是中规中矩。

    当即惹的别人蠢蠢欲动。

    一个叫做韩贤佐的少年站出来大声说道,“弟子有不同见解。”

    治头大祭酒笑道,“这也是你的仙缘,尽管说来。”

    韩贤佐大受鼓舞,当即说道,“这世间一切,莫不源于大道,为何?”

    韩贤佐神气十足的四顾,“两字盖之,规律也。正是因为有了规律,这鸿蒙混沌才有了一,有了一才有二,乃至世间万物。而道,就是缔造一切的规律。”

    庾献听了此答,脸上微微变色。

    韩贤佐此人可以说的上颇有悟性。

    他前生的时代,元气衰减的厉害,因此修道人只能把心思放在对大道本身的理解上。

    而当时人的理论,和韩贤佐所说相差无几。

    庾献有些不确定这个治头大祭酒是如何理解大道的,但是韩贤佐此说,却很有吸引力。

    其他的道童听了韩贤佐的说法,也不由陷入思索,程旭更是有些怨恨的看了他一眼。

    就连他也觉得,韩贤佐此说很有希望。

    谁料治头大祭酒竟然略有遗憾的摇头说道,“下去吧,你说的不对。”

    咦?

    众多道童都吃惊的看了韩贤佐一眼。

    韩贤佐瞪大眼睛,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失望。若是点仙缘闯不过去,自己这三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庾献却眼前一亮。

    轻声笑道,“有意思。这道士比我想象的,还要高明啊!”

    秋宁在旁听庾献在那嘟囔,忍不住好奇的问道,“庾献,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庾献赶紧打个哈哈,岔开话题,“对了,你怎么不去试试?”

    秋宁犹豫了一下,只好解释道,“点仙缘,看上去只是治头大祭酒的几道问题,但其实,这本身蕴含着一个机缘,那就是你要不要参加。”

    “之前有一次,治头大祭酒只出了一道题,而且非常简单。不少候选的道童都心动下场,结果所有道童的答案,都不符合治头大祭酒的心意。而留下的人通过角逐,很多本来没有希望的人,却能趁机正式入门,成为鹤鸣仙宫的弟子。所以,仙缘既然是机缘,那究竟在哪,谁都说不准。”

    庾献佩服的看了秋宁一眼,“你知道的真多,后台很硬啊。”

    靠!

    秋宁被庾献吓了一跳,赶紧摇头。

    说话的这会儿功夫,已经有几个道童争先恐后的做出了回答。

    治头大祭酒当场指出韩贤佐是错的,却对程旭的答案没有置评,显然程旭这边的思路,更附和治头大祭酒心中所想。

    于是道童们争先恐后的借着程旭的话发挥下去,各自阐述了自己所想。

    治头大祭酒听了,有些不予置评,有些则直言不讳的否决掉了。

    而且越是往后回答的道童越懵。

    因为治头大祭酒否决的答案几乎毫无规律可言,有些相似的观点,很可能都会受到不同的待遇。

    庾献却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他认真的总结着刚才众人的答案,越发觉得自己和治头大祭酒心中的答案暗合。

    这时,场中出现了一个小的空白期。

    治头大祭酒扫视了一圈,温和的说道,“没有别人要回答了吗?”

    庾献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哪里还会矜持。

    当即站出来大声道,“道长,弟子也有一番见解。”

    治头大祭酒温和的点点头,“你尽管说来。”

    庾献在诸多道童质疑的目光中,大步上前,一直走到治头大祭酒面前。

    随后指着空中那白烟袅袅的十三个字,朗声说道,“道。”

    众人正奇怪,庾献已经继续指向另一个字,“一。”

    程旭、韩贤佐等人皆是愕然,不知道庾献这是故弄什么玄虚。

    庾献自右向左,又指向下一个字,“二。”

    随后连续不停继续向后指去,“三。”“万。”

    庾献的手指在“万”上顿了一顿,随后大大的一挥,依次划过中间所有的字,重新指回了第一个“道”。

    接着,微微躬身对治头大祭酒说道,“弟子的理解是,我们对‘道’阐述的越多,越试图去解释它,明晰它,我们也就离‘道’越远了。故道可道,非常道。无名,万物之始。”

    众道童听了还在懵懂,旁边的祭酒道人却是一惊,脱口赞道,“此说虽然取巧形会,但是颇有真知啊。”

    众道童听授业的祭酒道人都这么说,心中一紧,赶紧去看治头大祭酒的反应。

    就连庾献心中也有些七上八下。

    大道之事玄之又玄,谁都不敢说自己所想是否更加贴合。

    在众人的屏息凝神中,治头大祭酒终于有了别于以往的反应。

    既不是不置可否,也不是毫不回避的直斥其非。

    而是略有惊奇的看着庾献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庾献大喜过望,知道自己答中了治头大祭酒的心中所想,连忙说道,“回禀道长,弟子的名字叫做庾献。”

    听到这一问一答,场中一片哀叹。

    但凡是有点眼力的,都看出了,庾献的回答显然力压众人,更得治头大祭酒之心。

    其他人已经被悉数淘汰了。

    程旭等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一个个彼此宽心,“别慌,这才第一道题,后面还有两道。凭他的资质,我就不信他还能次次蒙中!”

    “对对,以往也是这样,题目会越来越难,听说这最后一题,更是凭咱们的能力不可能答对的必死题!”

    韩贤佐最是不爽,“哼!他有什么家世?我就不信了,凭他这样的资质才能,还能闯过最后一关!”

    秋宁显然也有些担心,忧心忡忡的看着。

    庾献听了众人所说,悄悄向秋宁打听道,“最后一道题会很难吗?”

    秋宁也不隐瞒,“以往的时候,除非治头大祭酒只出一道题,否则还没有人能通过最后一道题过关的。”

    庾献皱了皱眉,眼珠一转,又换了一个问法,“倒在最后一题的人多吗?”

    秋宁纳闷,自己刚才不是回答过了吗?

    于是老实答道,“当然多啊!”

    庾献听了嘴角一勾,嘿然一笑,“要是小爷没看过西游记,我还就真怕了!”

    秋宁直接就听傻了。

    这特么什么是西游记?

    庾献信心十足的对治头大祭酒说道,“道长,弟子准备好了,你尽管发问。”

    “哦?”治头大祭酒微微一笑。

    接着拈须沉吟了一会儿,对庾献问道,“那你来说说,你为何要修道呢?”

    这个题目一出,程旭、韩贤佐等人都是捶胸顿足。

    这第二道题实在太简单了,而且这样的问题包容性极大,哪怕只说个“一心向道”也能够轻松过关。

    程旭和韩贤佐只能心中自我安慰,“没事,还有最后一题!我就不信这个家伙真能过得了关!”

    庾献听了治头大祭酒此问,心中却忍不住有些唏嘘。

    前生的点点滴滴,这一刻又拂过心头。

    回想着前生那老道士对自己的谆谆教诲,庾献沉声对治头大祭酒回答道,“回道长,是好奇。”

    “好奇?”这个答案显然也让治头大祭酒有些意外。

    庾献郑重的点点头,回答道,“是的,是好奇。”

    接着师父的教诲,自然而然的就一句句脱口而出。

    “天下间为什么有那么多追寻大道,追寻真理,追寻一切不可思议的修道人、炼气士,莫不是因为好奇。”

    “好奇万物的构造,万物的生长,万物最深处的奥妙,以及带动这些变化的伟力。”

    “他们察觉这些,聆听这些,最终得到一点点启示。”

    “从此与众不同。”

    “弟子修行,正是为了由万物而三,由三而二,由二而一,由一合道。”

    治头大祭酒听了庾献的回答,大是满意,不由点头赞道。

    “也有一番道理。”

    随后治头大祭酒低头想了想,微笑着说道,“事已至此,我还有一问。青青子前日问我,她梦中曾斩一鹿,随后去后山找寻,果然见到鹿尸。只是那鹿尸着剑处,却全然没有伤痕。她有些困惑,不知道是因为鹿死方有此梦,还是因为此梦而让那鹿死于非命。”

    庾献听了眼皮一跳。

    二选一的必死题!

    显然答案绝非这两者之一!

    而且,就连同为治头大祭酒的青青子都困惑的问题,哪是寻常弟子能够猜到的!

    程旭和韩贤佐等人都喜笑颜开,凭他们的背景底蕴,或许还能搏上一搏,但是庾献却绝对没有希望。

    这些少年一个个谑笑玩味的看着庾献,等着瞧他愿望落空时的表情。

    然而,和众人想象的不同,庾献脸上不但没有丝毫的慌张,反倒是一脸的胸有成竹。

    因为,他已经彻底猜透了点仙缘的游戏规则!

    秋宁的话,在一开始就让他起了警惕之心。

    既然连是否下场参与,都是点仙缘考验中的一部分,那么可见机缘的把握,对这场比拼到底有多重要!

    那么何为仙家机缘呢?

    孙悟空去向菩提老祖求道的时候,菩提老祖在传授他道法之前,就用机缘试他。

    先是用戒尺打了猴头三下,随后背手而走,关闭中门。

    猴王悟了盘中之谜,就在三更时分,从后门而入,找到菩提老祖的床,学到了真法。

    如果照程旭等人所说,点仙缘的最后一题是必死题,那么显然就是点仙缘的这场机锋,已经走到了最后。

    而出路,并非总是在最后的……

    在反复和秋宁确认了此事后,庾献终于确定了,这时候自己该说什么。

    庾献恭恭敬敬的一礼,“道长,你的三道题我已经回答完毕,这个问题,我可以不回答吗?”

    “什么?”

    庾献的这话如同惊雷一样,让程旭、韩贤佐等人愣在那里。

    随后他们齐刷刷的向治头大祭酒看去。

    治头大祭酒脸上的神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半带疑惑的问道,“哦?”

    看到治头大祭酒这番表现,庾献心中更加有底,当即朗声说道,“大祭酒第一道题,问的是何为道;第二道题,问的是我的名字,第三道题,问的是我为何修道。三题我都已经回答完毕,因此,我已经顺利的拜入鹤鸣道宫。至于您说的这件事,弟子不知,也猜不出来。”

    靠!

    听了庾献此话,众人都有些凌乱了。

    道长问问你的名字,那也能算?

    你这是讹人的吧?

    众人心中又是忐忑又是不甘心的看向治头大祭酒。

    治头大祭酒满意的看着庾献,微微一笑,“你有些悟性。我道家中正平和,不敢为天下先,哪有事事穷尽,不留余地的道理?你能通过我的考验,正是你的仙缘。”

    治头大祭酒此话一锤定音,彻底坐实了庾献闯过点仙缘的事情!

    程旭、韩贤佐等人都又羡又妒,懊悔不已。

    难怪这“点仙缘”就连寻常百姓都可以参与,能不能通关,真的是只考验机缘!

    一行字,“万物”离“道”最远,这是寻常孩童都可以看出的事情。

    至于姓名和为何修道,更是必对的送分题。

    庾献见治头大祭酒含笑看着自己,哪会没有那点小机灵,当即就要上前拜师。

    这治头大祭酒心性脾气都和自己相投,倒是个切磋琢磨自身的良师益友。

    治头大祭酒却一摆手,笑道,“不必慌。鹤鸣宫自有规矩,我给你一件信物,等比试完了,你随选中的弟子一同去后山就是。”

    话说完了,治头大祭酒又有些踌躇,显然他之前也没想到会有人在悟性和心性上通关自己的考验。

    他想了想,从袖中取出一筒不大不小的竹简丢了过来。

    “我鹤鸣道宫修炼法门众多,有符水,炼丹,招魂,驱鬼,五行,阴阳之属。为师修行的乃是五行之中的木属性功法,多年不辍,养成一口长生气。”

    “这竹简里是我重玄子修道的一些心得,以及入门法诀,对我已是无用。你虽然刚入门,还看不明白,但也可以捡些会的早早体悟,锤炼自己的心性。”

    庾献接过,大喜过望。

    自己这就算正式踏上修道之路了。

    治头大祭酒的这些心得,不知道能给自己省多少功夫。

    庾献连声拜谢。

    重玄子淡淡一笑,对祭酒道人说道,“这里的事情,我要回禀教主一声。剩下的比试,由你来主持吧。”

    祭酒道人恭贺道,“道兄衣钵有传,自然是件大事。”

    重玄子客气了一番,随后飘然而去。

    庾献却被“呼啦”一声围住,一个个都羡慕不已。

    那些等候考核的少年,就算是入了门,也要先从杂役做起。随后积攒功勋,才有机会接受祭酒道人的继续指点。

    庾献却一步登天,被治头大祭酒收为衣钵传人,这可是天大的机缘。

    程旭、韩贤佐等人彻底死心了,一个个灰溜溜的混入围观的人群之中。

    庾献顾不得众人恭维,迫不及待的把重玄子赐下的竹简展开阅读。

    谁料只是看了个开头,庾献就忍不住窜了起来,“卧槽!”

0003 猪啊啊啊啊——

    重玄子的道法竹简,详细的收录了自己修炼的心得。

    然而让庾献有点发懵的是,里面重玄子提到最多的,竟然是如何收束自己的经脉,开辟旁支!

    这简直是和鹤鸣道宫的法门格格不入。

    然而仔细读下去,庾献才弄明白究竟。

    自己从后世元气稀薄的时代转生而来,一心觉得这个时代,修道鼎盛,是修炼的乐土。

    然而却没想到,这个时代的人也有自己的蛋疼。

    因为之前的之前,还有之前。

    元气的变化,在这个时代已经开始显出威力。

    鹤鸣道宫所修的道法,来源于古时炼气士。那时候元气更加浓厚,炼气士举手投足都威力无穷。

    然而随着元气渐渐流逝,炼气士那如饮江河般修炼法门,已经不适应这个时代的发展。

    修道人每天吞吐,虽然调用的元气甚多,但是能够吸纳的比例实在不够看了。

    鹤鸣道宫中的应对策略就是寻找天资更好,拥有更强壮经脉的苗子,尽可能降低外界变化的影响。

    不过重玄子却另辟蹊径。他依靠修炼的木属性功法,将自身经脉视作根须,不断的开辟分支,让元气尽可能久的滞留体内,浸润自身。

    庾献看到这里,哪里还能不明白。

    自己前生所修炼的法门,是修道功法变化的必然趋势!

    上古炼气士们的法门太过粗犷,随着元气的流逝,一定要慢慢走精打细算的路线。

    这就像是庾献开着小排量的车,羡慕人家大排量的开的带劲。

    但是等油紧张的时候,大排量的只能考虑减低配置,降低油耗。

    可惜的是,庾献此时的处境有点尴尬,他的修炼功法对吐纳的元气利用效率极高,可是量却上不去。

    庾献匆匆看完,心中有了明悟,看来还是得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才好。

    反正他知道未来修炼的正确方向,若是依照自己的经验,把现在的功法改良,说不准自己还有称宗做祖的机会!

    庾献沉思的这会儿功夫,祭酒道人已经带着道童去中央站定,开始考校修为。

    一些百姓挤上前来,嬉笑观望。

    这些少年修行的都是一些浅显的法门,只懂的搬运五行,或是学一些轻身的遁术。

    庾献在后世没见过这么多花里胡哨的技巧,但是以他的境界,轻而易举就娴熟于胸。

    庾献看着那些道童两两比试,实在提不起多大的兴趣。

    他左右一望,顿时轻“咦”出声。

    紧挨着他围观笑闹人群之中,一个二十七八的蓝衫大汉,显得分外格格不入。

    这大汉身材壮硕,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衣服,一双眼睛倒是炯炯有神,显得元气满满。

    他揣着袖子左顾右盼一番,接着又定定的看着场中。

    场地正中,两个道童正在演练着拿手的遁术。

    这两人修为浅薄,倒也无甚稀奇,无非是借助特定的五行,加快自己的身法。

    不过你来我往,打的甚是激烈。

    壮硕青年看了一会儿,用手抓抓头,见周围百姓叫好,心中有点吃不准。

    道法本领倒也罢了,只是道童修行尚浅,资质却无从分辨。

    他抬头张望,正好瞧见庾献看他。

    当即努力做出和善的样子,咧开嘴,声音浑厚的问道,“少年郎,我来问你,你可知道这两个道童资质如何?”

    庾献已经稳稳进入鹤鸣道宫,还拜在重玄子门下,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

    也抄着手随口点评道,“一般般吧。也不算好法力就瞎放技能,你瞧着吧,等会儿就得干瞪眼。”

    “是吗?”

    壮硕青年连忙扭头去看,果然见场中的两个道童都没了之前的威风,像是普通人家的顽童一样,拳脚相向起来。

    壮硕青年抓了抓脑袋,又连忙问道,“那你觉得哪个会赢?”

    听了此问,庾献也有点踌躇,“个子高的主修木遁,回蓝快一点,不过修行金遁的矮个子,cd更短。我觉得应该是矮个子赢吧……”

    那壮硕青年脸上一僵,cd是他妈的什么鬼?

    仔细一看场中,高个子的道童果然率先发难,一边撕打一边捏动法诀。却不料,那矮个子的法术完成的更快,两人本就是不相上下,又都是强弩之末。

    矮个子道童使用一枚丹砂化在掌中,接着那拳头由粉红变得银亮,重重地将那高个道童打飞。

    “厉害!”

    壮硕青年有点佩服的看了庾献一眼。

    庾献显摆完,顿时得意洋洋起来。

    接着又有几位优秀的道童上场,其中不少道童施法迅捷,心思敏锐,让壮硕青年那炯炯有神的两眼放光,心动不已。

    庾献这会儿被人勾起了谈兴。

    凭借着自己过人的水准,完全充当了一个称职的游戏解说员。

    就算壮硕青年没问,也抄着手,兴趣盎然的将那些道童批的一文不值,狗屁不是。

    “你瞧这走位,你瞧这操作,法诀掐了这么久了都没发现,啧啧,毫无意识。”

    “都快残血了还在浪,这货要挂啊。”

    “哎哟我去,丹砂都能抓个空,逗我呢。我见过大招放空的,还没见过放技能的过程都能放空的。”

    “你瞧瞧,他俩都不会算时间,一点预判都没有。”

    那目光炯炯有神的壮硕青年,在旁边听着就有些不爽了。

    这孩子怎么这么多事呢,老子很欣赏这几个的!

    忽然,他见小少年也是一身道袍,不由耿直的质问道,“你这么牛逼,你怎么不自己上呢?”

    咦?这个问题问的好啊!

    庾献诧异的看了壮硕青年一眼,“刚你不在?”

    壮硕青年有点不好意思的抓抓头,“我来晚了。”

    “哦。”

    庾献决定原谅他。

    接着一脸自豪的说道,“我是保送生!”

    “不懂。”

    那个壮硕青年很是困惑。

    “很牛逼就是了。”这种逗比,庾献不准备多聊。

    壮硕青年听了,满脸的半信半疑。

    “真的吗?”

    庾献不耐烦的摆摆手,“当然啦!比他们厉害多了!”

    壮硕青年听了不接话,低头思虑半晌,最后心一横,发狠大叫道,“好,那就是你啦!”

    “啥?”

    庾献一脸疑惑的扭头看过来。

    这人没毛病吧?

    庾献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壮硕青年,脑袋忽然向前一拱,露出了白森森的獠牙,整张脸也狰狞起来。

    随后唇齿外翻,下颌前突,身子鼓胀,挣烂衣衫,猛然化作了一只犍牛般大小的乌青色的野猪。

    这野猪筋肉饱满,皮毛光可鉴人,微微一动,光泽流转,充满了异样的力与美。

    “妖、妖怪啊!”

    这边的突变早就惊动了旁边看热闹的乡民,一时如同炸了锅一样,哭爹喊娘,四散而走。

    场中比试的道童吓得战战兢兢,就连祭酒道人都看的呆若木鸡。

    庾献这会儿早就看傻眼了。

    这个时代,还特么有妖怪?!

    小爷只在书里看过啊!

    野猪向前那一拱,吓得庾献一屁股坐倒在地。

    那野猪凶猛异常,哪管什么青红皂白,尺余长闪着寒光的白森森獠牙挑住庾献的衣服,将他向后一甩,就落在宽阔的背上。

    随即,嘶叫一声,直奔山前。

    庾献经此大变,早就六神无主,张开的喉咙里扁桃体一阵震荡,“猪啊啊啊啊”

    惊骇之下,哄闹的人群哭喊着四处奔散,到处吵嚷喊叫。

    那野猪狼奔豕突,横冲直撞,一路打上鹤鸣宝殿!

    祭酒道人这才缓过神来,声嘶力竭的大叫道,“快!快去禀告治头大祭酒!快去禀报治头大祭酒!”

    话音未落,早就响起一声暴喝,“何方妖物,敢冲撞我鹤鸣大殿!”

    接着一幅卷轴飞来,在空中展开,弥散出道道清气,向底下奔逃的野猪卷去。

    祭酒道人见了,大喜过望,“这是《老子想尔注》!是师君!”

    原来张鲁也被底下的变故惊动,从闭关处赶了出来,一脸愠怒的要收服妖邪。

    野猪正浑然不知的奔走,在他背上的庾献却瞧了个清楚。

    眼看一道写满金字的卷轴卷来,真是欲哭无泪。

    这他妈的!

    庾献连忙扯着嗓子大叫,“这里还有人质!还有人质啊!”

    然而这时哪顾得的了许多,卷轴离地越近,越发舒展,眼看要将两人缠裹炼化。

    那野猪发急,口中吐出三幅黄绢迎了上去。

    这三幅黄绢黯淡斑驳,只剩下莹莹微光,和那《老子想尔注》甫一碰撞,就光芒散尽,倒撞而回。

    野猪将三幅黄绢一口吞下,越发惶急的四处乱窜。

    庾献左右看看,灵光一闪,用力在猪背上一拍,“笨蛋,还不快躲到大殿中去!”

    庾献算是看出来了,猪妖虽然看着彪勇,但是法力却很微弱,智商也不太高,这时候不赶紧躲起来,只能是死路一条。

    庾献倒是不在乎这猪妖的死活,可是自己却不能搭上啊!

    那壮健彪悍的野猪早就昏头昏脑,被少年这一催促,如同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扭身就用白森森的獠牙撞开殿门,闯入鹤鸣殿中。

    那写着金字的卷轴,却丝毫不肯罢休,一定要除恶务尽,仍旧怒张着向前席卷。

    野猪欲待再次吐出黄绢,然而前次对撞本就法力受损,现下更是无能为力。

    再说,以它的法力,纵然宝绢珍贵,哪是张鲁这个掌教师君的对手。

    庾献见这野猪一脸惊惧,一副闭目等死的模样,心中百般不甘,口中绝望大叫,“妈的!小爷还没活够呢!”

    犹自奋力挣扎。

    忽然,他见殿中供着一个狭长的木盒,大约尺余长短,数寸宽狭,上面以黄纸符印封存。

    这木盒不知是什么木料,如同晒黄的焦藤一样,泛着淡金色。

    拼一把!

    庾献顾不得不多想,从野猪背上跳下,大步走向供桌,一把将那木盒抓起,猛的向那卷轴砸去!

    那木盒在空中翻腾滚动,上面符纸乱掀,外放出一个个金色符咒的虚影。

    看到有这般异象,庾献心中一喜。

    有门!

    接着那木盒重重的砸在飞来的卷轴上。

    这一记猛撞,打的木盒上的符纸乱飞,外放的金色符咒虚影也都四下溃散。

    庾献心中一惊,糟了!

    老子的法力这么低微,这是拼输了!

    还未等多想,那木盒就呼啸着倒飞而回。

    庾献手忙脚乱的去接,却不料倒飞而回的木盒劲道甚足,抓在手中竟然还脱手而出,重重的撞在他的胸前。

    庾献胸口一闷,“哇”的一口鲜血喷在那木盒上面。

    木盒上面的符纸本就被《老子想尔注》打的斑驳四散,被庾献的鲜血一喷,如同被炙热的东西点燃一样,无火燃烧起来。

    那些零碎的符纸倏忽烧尽,却没有半点灰尘落下。

    剩余的鲜血都尽数落在木盒上,慢慢地渗透纹理。

    庾献顾不得许多,连忙去看那道要命的卷轴。

    却见那卷轴挨了木盒这一砸也不好受,上面弥散的清气几乎散尽,卷轴上的金字也失了色彩。

    那卷轴一卷,直接向殿外飞走。

    庾献这才眼前一亮,哎哟,这盒子是个宝贝啊!

    还没等庾献有什么别的想法,却见那如同犍牛一般的野猪精已经回过神来。

    接着仍旧把猪头向前一突,将少年用尺余长的獠牙挑飞到半空,随后在少年的哇哇大叫中,用猪背接了,紧接着向殿后深处窜去!

    庾献真是欲哭无泪了。

    小爷招谁惹谁了。

    你逃你的,非拉着小爷做什么?

    庾献一时恼怒,又见识了手中宝器的威力,当即毫不犹豫的拿起,奋力的向那野猪背上一砸!

    谁料那刚才还大显神威与众不凡的木匣,自从被庾献的鲜血污过之后,似乎失去了光彩,古朴朴笨拙拙的,砸在那巨大的野猪背上,不但没有丝毫异象,反倒震得少年的虎口都有些疼了。

    这尼玛!

    庾献傻眼了。

    眼下只能跟着这妖怪继续作死了。

    庾献紧紧抓住猪鬃,慌张张的向外看去。

    那符文卷轴虽然没再来,但是远远能看到负责降妖驱魔的治头大祭酒,已经带着不少道人向这里急速赶来。

    这会儿,野猪已经带着道童冲出大殿,继续向鹤鸣山中深处闯去!

    这妖怪真有种啊!

    庾献心中只有一个服字。

    他郁闷无比的用手中宝匣敲着那野猪,“我说,你都快被打死了,怎么还非要装逼,别固执了,赶紧逃啊?”

    那正急速奔跑的野猪浑身一震,停下脚步,在山坡上略一徘徊,看看那些追赶而来的道人们,又向侧方冲去。

    “靠!”

    庾献立刻秒懂了,这妖怪不是不想跑,而是个路痴啊!

0004 诡异宝贝

    庾献无奈,赶紧为他指明方向。

    那猪妖虽然蠢勇,但这会儿六神无主,却是听话的很。

    几番奔走突撞,在庾献的指挥下,竟将带人追来的治头大祭酒甩的看不见人影了。

    那治头大祭酒恼怒无比,正要让鬼卒们四散搜捕,却见一个古灵精怪的少女,像是凭空生出一样,笑嘻嘻站在眼前。

    治头大祭酒连忙施礼,“原来是小师君。”

    原来,眼前这个女子,正是张鲁的爱女张琪瑛。

    张鲁诸子都参修《道德》,领会玄玄,只有张琪瑛继承了张鲁的鬼道本领,甚得张鲁宝爱,一直视作掌上明珠。

    小师君笑嘻嘻的说道,“治头大祭酒,父亲已经看出了那妖怪的跟脚。他的来历可怜,你不必再追了。”

    接着语带戏弄的说道,“不过……,看起来,似乎也不用我多事。”

    这个最先赶来的治头大祭酒叫做白云子,也是鹤鸣道宫中有数的人物。

    他被小师君臊的满脸通红,又想起一事,急忙提醒道,“那小师君知不知道,那妖怪还伙同内奸,卷走鹤鸣殿中供奉的宝匣!”

    小师君素来修行鬼道,对鹤鸣山中的事务只是懵懵懂懂,不知宝匣的重要。

    当即一脸无知的一摆小手,“我自会去和父亲说,你不必管了。”

    ……

    亡命奔逃的猪妖和庾献,还不知道自己意外逃过一劫。

    两人在山间逃窜半日,等到确定安全了,才在一处大树荫下停下喘息。

    庾献尚未说话,那犍牛般大小的野猪忽然人立起来,四蹄扭动间重新化作了那个壮硕的青年。

    只是此时蓝衫不在,赤身**的,显得颇为狼狈。

    “你、你、你是何人?”

    庾献这才想起眼前这傻货是个妖怪来着。

    那壮硕青年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这一路被追杀也不好受。

    他缓了缓神,见人问名,当即自豪地说道,“老子就是大贤良师坐下正印先锋官,管亥!”

    “管、管亥?”

    庾献顿时有了一点印象。

    管亥不就是一刀斩杀宗宝,又在关云长的青龙刀下打了几十个回合的那个黄巾军大将吗?

    怎么跑到蜀中来了?还绑了自己的票?

    另外,最重要的是,他叫管亥,怎么还真是个猪啊!

    管亥说完,看着庾献好奇的问道,“你又叫什么名字?”

    庾献没必要在这事儿隐瞒,老老实实的答道,“我叫做庾献。”

    管亥目光炯炯的看着庾献,奇怪的问道。

    “你不该自称贫道吗?”

    庾献心中纳闷,不知道管亥为何纠结这个。

    不过,好吧,你开心就好。

    “贫道叫做庾献。”

    管亥这才高兴起来,他满意看着庾献,有些欢喜,接着又悲痛起来。

    最后竟然难忍悲伤,嚎啕大哭起来。

    庾献这下懵了。

    这感觉,简直就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儿子啊!

    还没等庾献开始怀疑自我,就见管亥把眼泪一抹,大口一张。

    三幅黄绢从管亥口中由小变大,落在掌中。

    接着,管亥用力把那黄绢塞在庾献手里,哽咽的说道,“庾道长啊,以后……,以后我们太平道的未来就看你的了!你一定要继承大贤良师的遗志,推翻大汉,重立黄天啊!”

    “大贤良师……可在天上看着你呢!”

    我、我、我日啊!

    庾献的手仿佛触电一样。

    他之前见识过这三幅黄绢的威力,知道不是凡物。

    原本见管亥塞给自己,还有些欢喜,谁料这三卷天书,特么原来就是太平教的道统啊!

    黄巾贼早就被群雄剿灭了好不好,这帮秋天里的蚂蚱,还指望继续蹦哒?

    别开玩笑了!

    就算老子野心勃勃,早就有心开创一番事业,那也不能接你们这烂摊子。

    庾献二话不说,赶紧把三绢一揉,往管亥嘴里麻利的一塞。

    哪来的还是回哪去吧。

    管亥正说到动情处,嘴巴忽被用布堵住,顿时有些木然。

    这特么?

    随后,就算他再蠢也明白了庾献的意思。

    他的脸色霎时涨红,接着狰狞起来,一口将那团成一团的黄绢吞下,随后獠牙翻出,鬃毛怒张,就要现形!

    庾献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由有些后悔。

    以后的事儿归以后,眼下小命还在人家手里攥着呢!

    他见管亥一副要吃人的凶恶样子。

    赶紧不知廉耻的奋力挥拳高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管亥变身变到一半,险些被这个没节操的小道士闪到腰。

    “哼!”

    管亥见庾献屈服,这才恶狠狠的冷哼一声。

    不过,这小道童节操这么低,管亥也不再提三卷天书的事情。

    低头想了想,也不化为人形,直接身子一歪躺在树下呼呼大睡起来。

    庾献小心的打量了那健壮的野猪几眼,不敢有乱逃的心思。

    这周围的林子甚是荒蛮,凭他那微弱的法力,恐怕走不出多远就被山精野怪抓去吃了。

    这可如何是好?

    想着想着,庾献随手把揣入怀中的木匣取了出来。

    这木匣刚才出手的时候,倒是显得威力无穷。

    连张角的三卷天书都不能奈何的《老子想尔注》,都被这木匣一举击退。

    只是原本还得用符文镇压的宝物,被自己鲜血淋中之后,不但没有什么滴血认主的效果,反倒是朴拙的看不出什么宝物的模样。

    木匣的侧面倒是有几个古旧铭文,文字若舞若跃,不知已经多么久远。

    “般若波若密?”

    庾献试着喊了一句。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木匣也没什么反应。

    “随他妈的便吧。”

    庾献无奈了,又将手中的木匣翻来覆去看了。

    也正是这些古拙的文字,让庾献越发相信自己手中的这个宝贝不简单。

    只是,这到底是个什么宝物呢?

    兵器?肯定不是了。防具?也不靠谱。莫非是拿人用的?

    想想那席卷而来的卷轴,庾献忽然有了灵感。

    可能是他想偏了!

    想想西游记里,既然连太上老君的丹葫芦,裤腰带都能是超级法宝,这玩意,没准也是哪种寻常的物事。

    仔细一瞧手中的木匣,上面刚好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口。

    不过这木匣没得封堵,显然是没法拿人。

    只是看着形状,庾献忽然心中一动,这玩意要是大些,倒有些像是寺庙和道观里的功德箱啊!

    莫非是捐钱许愿用的?

    只是小了点吧?

    庾献想的精疲力尽,索性躺在地上看着蓝天发呆。

    终究是不死心,又爬起身来,捧着手中的木匣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人人献出一份爱?”

    说完了,自己也觉得无厘头,正要将木匣放下,忽然那木匣乌光一闪,变得沉重起来。

    这是有反应了?!

    庾献惊喜不已。

    哎哟!这玩意还真是个功德箱啊!

    只是仔细一数上面的铭文,却是不多不少十个字,显然和自己说的并不相符。

    应该是意思已经相近,所以才被这木匣感应到。

    这时手中的木匣越来越重,庾献托举不动,赶紧向外一翻,要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木匣一歪,就见白花花的大米从木匣中倾倒而出。

    这木匣看着不大,但是庾献倒了半天,那米仍旧源源不绝。

    一直到地上堆了大约有五斗米的模样才慢慢停止。

    庾献大喜过望,“还能这种啊!”

0005 功名葫芦

    庾献万万没想法,这个时代虽然元气流失的厉害,但是法宝还保留着许多神奇的能力!

    这木匣竟然可以凭空摄物!

    庾献眼珠一转,赶紧将那木匣捧了,欢笑道,“宝贝啊宝贝,快弄些钱来!”

    见木匣没什么反应,庾献又一拍脑袋,倒把口诀忘了。

    接着一脸期待的说道,“人人献出一份爱,快弄些钱来!”

    那木匣仍旧乌光一闪,然而却半天没什么反应。

    庾献奇怪的拿起木匣晃晃,正有些纳闷。

    原本正呼呼大睡的管亥忽然跳起,化为人形,猝不及防的将那木匣夺了过去,哈哈大笑道,“你法力低微,还是让我来吧!”

    说着将那木匣恭恭敬敬的举了,“宝贝啊宝贝,我要这腐烂的汉朝崩灭,世间重现黄天乐土。”

    管亥说完也不停顿,继续嚷道,“人人献出一份爱,我要这腐烂的汉朝崩灭,世间重现黄天乐土。”

    显然他是在一旁偷看了,不管对错的照样描说。

    谁料这次,那木匣竟连一毫的反应也无。

    管亥一怔,又连续说了两遍,然而都没什么效果。

    他又试着将那木匣吞下,却有一股抵抗之力油然而生,入不得口。

    管亥意兴索然,随手扔还给庾献,看着眼前的一堆堆米,双眼放光。

    管亥兴奋的原地一跳,现出原形,硕大的脑袋拱入米堆之中就大口大口的吞吃起来。

    庾献提心吊胆的握着自己的木匣,等确认管亥已经不再打这东西的主意,这才小心的收了起来。

    他眼中满是兴奋,这木匣的神异已经不必多说,而且看管亥刚才的举动,这宝贝八成已经认主!

    只是庾献还是有点疑惑,米能取得,为何不能取钱?

    而且就算取不来那么多钱,难道连一文钱还取不来吗?

    有没有那么难啊?!

    对宝贝的不给力有些失望,庾献又看了看开心的大吃的野猪精,心中悲凉。

    小爷怎么和一头猪混到了一起。

    有句话说的好,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我这是药丸啊!

    ……

    却说就在庾献纠结,宝贝匣子到底是因为自己法力低微不能应验,还是因为咒语不对,只开放了部分功能的时候。

    虎牢关外,正发生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战。

    总共十八路诸侯,兵马布展,庆云环绕,正围观正中搏杀的四人。

    围在正中的那将身跨嘶风赤兔马,头戴束发紫金冠,披百花战袍,擐唐猊铠甲,系狮蛮宝带,手中一柄方天画戟,舞动间恍如神魔。

    这将目张时,光如闪电,口开时,声若雷霆,饶是被三人围打,仍旧狂笑连声,睥睨四顾。

    那将肆意逞凶,周边三人也无惧色。

    当先的那将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

    旁边的那将身长九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

    又有一将两耳垂肩,双手过膝,胸中大志,几要喷薄而出。他手握双股剑,厮杀间也露英雄之资。

    四人在虎牢关下呐喊厮杀,各施凶悍。看的周边诸侯,一个个战战兢兢,心旌动摇。

    就在手舞方天画戟的那将觑出空挡,要下杀手的时候,忽然间情不自禁的用右手向怀中摸去。

    这短暂的机会,立刻被那黑脸汉子发现,狠狠的一矛砸来。

    那拿着方天画戟的武将一惊,自忖只有单手握戟,无论如何也难以抵挡,赶紧虚晃一下策马退后。

    正在这时,那胯下赤兔忽然目放神光,照射四方。

    手持画戟的大将这才发现,有一道细细的黄线自西而来,探在自己身上。

    那将急忙翻看,从怀中摸出一枚铜钱,正见那道黄色光线钉在上面,而自己手中握钱,情不自禁的想去什么地方,把钱交给什么人。

    那将顿时咆哮起来,“可恼!”

    手中用力,钱币瞬间化作铜泥。

    那不知从何处延伸来的光线,也倏忽间消散无踪。

    只是此时已经失了先机,周围三将一起呐喊围攻上来。

    这将只能驱赶赤兔马,仗着马快,冲向虎牢关。

    关下士兵齐齐大叫,“温候快走,我等断后!”

    随后万箭齐发,把三将阻挡。

    温候入到关内,跳下马来,怒冲冲直奔城楼之上。

    城上正是从洛阳赶来督战的董相国高坐,周边文武环绕,威仪不凡。

    不等董相国问罪,温候就上前拜倒,高声叫道,“父亲,西方有妖人作祟,扰我大将攻伐,可速速查勘。”

    董卓听了这才知道蹊跷,温言安抚,“既然我儿奉先有此说,为父这就让人推演。”

    说完一顿,对身旁对文士说道,“文和,你来算算,是何处妖人作祟。”

    那唤作文和的阴沉文士听了,也无需动用自己的异宝“阴阳铜钱”,只掐动指诀,袖占一课,已经知道究竟。

    当即捋着胡须,对董卓笑道,“相国勿忧,是一个修行五斗米道的小道士甫出深山,演动道法。待他足踏人间,经历红尘,自然泯然众人,不足为虑。”

    董卓听了这才心安。

    接着又若有所思,“张鲁向来识趣,不像张角那样,一心要建立地上道国,怎会出了这番岔子,招惹到吕布头上?”

    董卓心中沉吟,口中向那文士问道,“文和,你有何主张?”

    贾诩听了,目中凶光一闪,纤薄的嘴唇张开说道,“此事不难化解,郎中令李儒有鸩龙之毒,只需取一滴,在符纸上书写那道人姓名,即可消弭祸患。”

    董卓和郎中令李儒都微微色变。

    二人毒杀天子的事情,毕竟是个忌讳。

    这时,骑都尉李肃上前解围,哈哈大笑道,“杀鸡焉用牛刀,我愿去寻访此人,让他来朝中听命。”

    董卓听了转怒为喜,“甚好!只是骑都尉是武将,若那妖人施展道术,又该如何应对?”

    李肃听了洋洋得意,从袖中取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白银葫芦,托在掌中,大言说道,“回禀相国,我有此宝在手,不怕什么左道妖人!”

    董卓听了细细观看,只见那小葫芦以白银铸成,银光灿烂,光芒夺目。

    前后各有一个篆字,合为“功名”。

    董卓奇道,“这是何宝物?”

    李肃听了,连忙指着那白银葫芦,谄笑道,“相国,此宝为‘功名葫芦’,取‘功、名、福、禄’之意。”

    董卓听了不明所以,只得耐心听李肃继续讲下去。

    就听李肃接着说道,“这宝物乃是战国时的吴起炼制,锤炼进了他的胸襟兵法。只要我用葫芦将那道人摄住,须臾之间就能让他经历功、名、福、禄四重幻境。”

    “这四重幻境各有一甲子岁月,会让他体会到没有功名福禄的坏处,和有了功名福禄的好处。只要这四甲子的岁月轮回历遍,纵是那洗耳人,濯冠客,也会大彻大悟乖乖的入朝听命。”

    接着目光向旁边一斜,示意道,“想当初,我就是凭借此宝,劝说温候弃了丁建阳,投奔相国。”

    吕布在旁听了,脸上表情不变。

    董卓不由大喜过望,连声赞叹,“想不到骑都尉竟然有这样的奇珍异宝!好,如今我就加封你为虎贲中郎将,速速去西方寻访那道人。若是他愿入朝,自然有一官半职的封赏,若是不肯,你可就地斩杀,以免为患。”

    李肃听了欢喜无限,连忙拜倒谢恩。

0006 张辽的单刷

    第二日一早,李肃也顾不上刷牙,带上银头盔,身披银锁甲白袍,提一条丈五倒须悟钩枪,叉弓带箭,又取了功名葫芦,骑着赤焰驹一路西行。

    非止一日。

    李肃正行到西方疆界,忽听有人大叫,“来将且慢!”

    这人的声音如同雷霆霹雳,带着一种让人莫名屈服的力量。

    李肃连忙勒住马缰,回头观望,就见一骑如同黑烟而至,身后兵马踊跃,如同狼虎咆哮。

    李肃心中微惊,赶紧仔细观看一番,不由笑道,“我说是谁,原来是张贤弟啊!”

    原来,来人正是吕布的辅将张辽。

    当日李肃去给吕布做说客的时候,曾经和张辽有过一面之缘,对这个胆大豪壮的猛将印象颇为深刻。

    李肃仗着年长,倚老卖老之下,自是以贤弟相称。

    张辽看清李肃面容,脸上也缓和许多,将手中兵器收起,拱手说道,“原来是骑都尉,只是兄长乃是朝廷重臣,不知为何孤身西行?这,又是打算往哪里去啊?”

    说到后来,张辽脸上带了几分狐疑威严之色。

    李肃右手提着倒须悟钩枪,左手拖着白银葫芦,不由得哑然失笑,“怎么?莫非贤弟以为我是当了逃将不成?”

    李肃话说的直,张辽有些不好接,只是哈哈笑着应对。

    李肃见状,将倒须悟钩枪一收,笑道,“罢了,你也是执行公务。”

    说着,掏出一封公文递了过去。

    “我是奉董相国的命令,去巴蜀寻访一个道士,让他来朝中效力,这是我的公文。”

    张辽仔细把公文看了,连忙拱手致意,“倒是我多心了,险些耽误了兄长的大事。”

    李肃这些日子赶路无聊,难得遇到相熟的人,他也不急着赶路,颇有些好奇的问道,“贤弟不是跟着温候做事吗?怎么被安排来镇守西方边界了?”

    提起此事,张辽心中郁郁,长叹了一口气,“一言难尽啊。”

    张辽不答,后续跟过来的一将却满腹怨气。“骑都尉,当初你来说降我们并州军的时候,可是许诺的好好的!可你瞧瞧,现在那些凉州官兵眼里,哪还有我们并州人?”

    “这……”李肃不禁语塞。

    当初为了把吕布和他手下的并州兵拐来,李肃的确是代替董卓答应了不少事情。

    可是自从吕布带着并州兵归降之后,凉州兵和并州兵的矛盾越发激化,很多原本答应的好好的事情,都只能作罢。

    不过,这些事情是两个利益集团之间的矛盾,不是李肃一个小角色就能干预的。

    张辽心中和明镜一样,他一抬手说道,“魏续,你也别难为骑都尉,这些事情倒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李肃脸上尴尬,正不知该怎么说。

    张辽已经主动岔开了话题,他看着李肃掌中托着的白银葫芦,试探着问道,“莫非这个就是让奉先折服的功名葫芦?”

    李肃一手托着功名葫芦,拈须笑道,“不错,正是如此!”

    张辽试探着问道,“可否一观?”

    李肃听了,脸上有些为难,“这个嘛?”

    张辽的智力自然是水准以上的,对人情世故很是通透,当即改口笑道,“可否一试?”

    李肃这才松了口气,“这倒不难。”

    接着事先叮嘱道,“文远,你身上血气旺盛,三运加身,我这个葫芦只能把你收走一瞬,不过这一瞬间也足够你经历四甲子的岁月。但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

    张辽听了,知道是关键处,连忙正色说道,“兄长尽管说。”

    李肃认真说道,“人之所以是人,除了我们的肉身体魄,最重要的就是我们还有灵魂心思。我虽然只是把你收走一瞬,但是你的灵魂心思可能就要承受四甲子的岁月。你仔细想想,四甲子之后,你的心思,还是如今的心思吗?”

    张辽听到这里,微微色变。

    这会儿他才二十几岁,要是灵魂心思承受四甲子的岁月洗礼,哪怕仅仅一瞬,回到人间的时候,恐怕也会觉得物是人非。

    不过,张辽自是果决坚毅之辈,他自信的说道,“无妨,我也只当是一场大梦罢了。”

    “好!”

    李肃不再多话,将功名葫芦对准张辽,暗暗催动法力。

    这张辽果然如同他所猜想的那般,不但气血旺盛,还有三运加身,仅仅将他收走,就让李肃有些头晕眼花。

    却说张辽也知道这法宝厉害,当初就连吕布都扛不住,他自然心中警惕。

    等李肃法力催动,他脑海中立刻一阵昏沉,接着身子不由自主的投入到葫芦之中。

    张辽心中警惕,急忙运足力气一挣,谁料眼前忽然一黑,接着通明大亮。

    张辽正疑惑,旋即觉得身上不知纠缠着多少人。

    他急忙四下环视,这才发现自己不知出现在什么荒野破落的地方,正被不少乡野农夫按在地上殴打。

    张辽心中勃然大怒,就算他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武官,但毕竟是并州走出来的豪杰,哪里能让这些无知乡民欺侮?

    他立时就想起身挣脱,谁料这个身体竟像是不受他控制一样,只是抱头躲藏。

    张辽心中郁闷的几乎要吐血。

    这辈子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啊。

    他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听一个浑身破烂的农夫,一边狠狠的揍着自己,一边嘲讽道,“吴起,你不是说要去当官吗?你不是瞧不起我们这些泥腿子吗?你的万贯家财都被你败光了,老母亲只能靠舅家的接济生活,你往日总是吹嘘,要功盖当世。你做到了吗?”

    吴起?

    张辽一怔。

    还不等他多想什么,一阵乱拳又捶了下来。

    张辽一身武勇,虐虐这几十个农夫还是轻而易举的,但让张辽无奈的是,他偏偏使不出任何的力气。

    心中的屈辱,折磨的他几欲发狂。

    就在张辽郁闷的准备认栽的时候,谁料这个被叫吴起的家伙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力气大增,一下就甩脱了身上的数人。

    接着狂叫着拔出腰间剑来,当场将一人击杀。一见到血,吴起更是癫狂,手中大剑挥动连斩,竟是一口气连杀三十余人。

    张辽只觉得那种愤懑不平和自己无比契合,释放宣泄的无比痛快。

    等到剩下的农夫哭喊哀嚎着逃走,吴起才有些茫然失措的看着手中的剑,接着害怕的一把丢掉,跪地大哭起来。

    就在此时,一个穿着破旧稠衣的老妇人忽然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涕泪交流的说道,“儿啊,你快些跑吧。你犯了这么些命案,再不跑就要被人抓住问斩了。”

    这老妇人的容貌,长的竟和张辽的生母一模一样!

    张辽心中一颤,就要出声安慰。

    谁料那吴起根本不受控制,只是大叫道,“我不走,我不走!”

    老妇人泪水横流,忽然从头上拔出发簪来对准自己的喉咙,悲伤的叫道,“儿啊,你若不走,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张辽惊惶不已。

    虽然明知道是假,但毕竟是自己的母亲的模样,想要阻拦,偏偏身体不受使唤。

    这时,吴起也眼泪流下,对天大声号叫道,“我吴起,身负绝世才华,不能光耀门楣,使父母荣光,反倒落到这副田地!我好恨!好恨!”

    随后,吴起当着母亲的面,撕掉了自己的衣袖,狠狠的噬咬自己的胳膊。

    鲜血激迸而出,淋漓了他的口齿。

    “我儿!”老妇人心疼不已,连忙放下发簪,过来看吴起的伤势。

    吴起张着被鲜血淋漓的嘴,指着自己胳膊上深深的伤口,对着盖满乌云的天空悲号立誓,“我,吴起!绝不甘心苟活这一辈子!如果我不能功盖当世,做上卿相,就再也不回来了!”

    张辽心中激荡不已,看着眼前的画面,熟读兵法的他已经知道,这就是历史上那个绝世吴起的故事。

    正当他要出声附和,忽然一个大大的“功”字,出现在天空,随即闪耀在眼前。

    接着,那个一直和他浑如一体的吴起,忽然一个转身和张辽四目相对。

    那雄心勃勃的年轻双目,瞬间变得苍老而睿智。

    脸上的青春容貌,也布满了皱纹。

    就听吴起沙哑的声音响起,“后来人,请替我走下去!请替我吴起,功盖当世!”

    张辽浑身一震,只觉得全身的激昂热血全部都被点燃。

    他张辽岂不也是有着绝世的武勇韬略?

    难道他张辽的宿命,只能这样沉沦在大汉西陲,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巡边官?

    随即,张辽就觉得这具身体回到了他的操控之中。

    张辽简单的熟悉了一下身体,回想着吴起走向绝世的征途,最终抿紧了嘴唇,毅然的大步向东走去。

0007 血食

    ……

    张辽被李肃用一个白银葫芦轻易收走,这让魏续等人都惊慌不已。

    还没等他们高声呵斥,就见一道银光一闪,只是片刻功夫,张辽又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

    魏续连忙问道,“文远,你没事吧?”

    张辽只觉头晕目眩,扶着战马一阵干呕。

    等到抬起头来看着李肃的时候,目光中已经多了往常没有的深沉稳重。

    随即双目一闪,换上了莹然之光,胸中的韬略几乎如同实质一样喷薄而出。

    李肃掐指一算,虽说张辽的进度一般,但显然也有不少收获。

    他微微惊讶,接着笑道,“恭喜。”

    张辽深深的吸了口气,接着对李肃深深一拱手,“多谢。”

    李肃哈哈一笑,“不必,你回去好好休息,日后或许还能有所心得。”

    张辽拱拱手再不多言,转身勒马而去时,那莹莹夺目的韬略之光已经变成了火烧一般的贪婪。

    李肃看着张辽的背影微微一笑,收了功名葫芦继续前行。

    他一路卜课袖占,知道那妖道已经梓潼附近,只是再细揣测,却又无从寻起。

    刘焉虽然霸了川中,但是明面上却不愿意同朝廷撕破脸。就算董卓乱了朝纲,也只是静观其变,根本不予理会。

    李肃手握董卓赐下的公文,穿州过府自然一路畅行无阻。

    这一日,李肃行到涪县,心中忽有所感。

    他下了马,收起兵刃,慢悠悠的就入了涪县城中。

    如今中原大地,处处民不聊生。函谷关内外也因讨董之战,到处是乱离百姓。

    反倒是川中被刘焉治理成了乐土。

    这涪县中,市井往来,很是温和宁静。

    李肃知道自己的机缘在涪县,当即寻了驿馆住下,静静等待那妖道出现。

    ……

    却说庾献还不知道有人要来拿他,和管亥一路艰辛跋涉。

    当然,庾献绝不甘心就这么走上成为黄巾余孽的黑暗之路,一路上都在伺机逃窜。

    谁料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惨淡的。

    管亥带着庾献在山里转悠了一个下午,就让庾献断绝了这份心思。

    因为管亥实在是太靠谱了!

    这一下午,管亥不但把自己转迷路了,而且在经过几番挣扎后,把庾献也带的晕头转向了。

    深山密林之中,抬头看上去还找不到巴掌大的天空,幽黑的林子深处,虎狼咆哮之声不绝。

    庾献这下算是绝望了。

    然而绝望从来不是惨烈现实的低点。

    就在这一天,穿着一身树叶的管亥很严肃的对庾献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你有什么计划吗?”

    “啥?”

    庾献觉得自己听错了。

    “兴复黄巾的大计划啊!”管亥炯炯有神的看着庾献。

    庾献听了这话,嘴角直抽抽。

    现在太平道的信徒,只剩下你一头猪了吧,我还咋兴复。

    想到这里庾献又觉得不对。

    好像黄巾出身的武将还是有一些人的……

    庾献赶紧问道,“你们黄巾军除了你,还有别的人剩下吗?你和他们还有没有联系?”

    管亥抓了抓脑袋,憨憨的说道,“没有!”

    好吧。

    这庾献就蛋疼了。

    就算他得了太平道的传承,手握三卷天书,只要其他人不承认,那也没什么吊用。

    旋即庾献又觉得自己纯闲的,我想那么多干嘛,先把这条猪糊弄过去再说。

    于是,庾献忽悠道,“你觉得咱们重建黄天世界,最重要的是什么?”

    管亥一脸茫然,“不知道。”

    庾献想了想,说道,“是信仰。咱们太平道靠着信仰,让天下这么多百姓追随,才有的后来的黄巾军,所以最重要的是恢复太平道的信仰。”

    一听庾献说的这么在理,管亥激动了起来,“说的有道理!”

    “所以,眼下咱们最重要的就是传教,加深太平道的影响。过上个两三百年,等到太平道深入人心,那时候登高一呼,大事翻手可成。”

    管亥连连点头,接着反应过来,又连连摇头,“太迟太迟,要速成的法子。”

    庾献无语,你怎么想的这么甜呢。

    “大哥,你这是造反啊,何况天公将军的军队现在都完蛋了,哪来的速成法子。”

    管亥一听,眼睛发红,鼻子里喘着粗气,“我不管,你给我想法子,你快给我想法子!”

    庾献见他又要变身,顿时就怂了,“我想我想。”

    然而,这一天终究是没想到什么好法子。

    晚上的时候,庾献又用秘法弄来粮食。

    管亥哈哈大笑一声,就现出原形,大口的吞咽起来。

    庾献没有管亥这生吃白米的本事,从林子里砍了竹节,准备做个竹筒饭。

    谁料合意的竹子还没找到,就听管亥大口的呕吐起来。

    庾献诧异不已,走过来一瞧,正被管亥瞧见,当即身子一晃重新化为黑发垂腰的壮硕青年。

    管亥一把把庾献揪住,恶狠狠的说道,“你这是给大爷吃的什么粮食?不知道我沾不得血食吗?”

    “血食?”庾献一怔。

    他从地上的白米堆中抓出一把,还未凑到鼻端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庾献赶紧避开,心中也是纳闷不已。

    之前那次还是好好的,得来的白米清香可口,怎么这次竟有血腥味了?

    庾献不信邪的再次摸出那个古朴的木盒,口中念念有词。

    等手中渐渐有了沉重之感,连忙向外一倾,这次不光有血腥味,甚至不少的白米都被染红。

    修道人对血食都是极为忌惮,庾献心中惊疑,这下不敢再乱来了。

    管亥也满脸的凝重疑惑,随后壮硕的身子一晃,化为原形去林中寻找吃的。

    这本是个甩开管亥的好时机,但是这样玄奇的事情一发生,庾献又不敢在这林中乱跑乱撞了。

    庾献一直等到月亮升起,才见管亥回来。

    庾献欣喜的站了起来,想看管亥给自己带回了什么吃的。

    谁料披散着黑发的管亥却如同被激怒了公牛一样,红着眼睛冲过来,一脚把堆起的那些粮食踢的爆炸似的四散。

    “你疯了啊?”庾献吓了一跳赶紧躲开。

    这些粮食就算不能用了,但也不至于这样拿来发泄吧?

    管亥大踏步过来,揪着庾献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脸容扭曲的咆哮道,“小道士,你弄来的不是粮食,是命!”

    庾献听了此言,愕然不已。

    管亥毫不留情的把庾献惯倒在地,接着粗大的拳头抡起。

    庾献眼睁睁的看着那个要命的拳头带着风声砸下来,落在眼前的时候,才稍稍收回了力道。

    庾献慌忙一躲,正好从拳头后看到管亥那骇人的双眼。

    或许是想起这小道士还有大用,管亥一把丢开庾献。

    管亥原地转了两圈,觉得发泄的还不畅快,当即咆哮一声现出原形,疯了似的在树林里一阵猛撞。

    不知多少树木被管亥撞的东倒西歪,不知多少鸟雀虫兽被惊的四散而逃。

    庾献紧紧的抱着怀里的木匣子,一边惊惧的看着发狂的管亥,一边时不时低头打量几眼。

    他心中既是不安,又是狐疑。

    这个奇怪的匣子……到底还藏了什么秘密?

    谁料管亥却根本懒得和庾献多言,这让庾献都弄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0008 庾献的融资计划

    谁料管亥却根本懒得和庾献多言,这让庾献都弄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在森林里乱转的两人也几乎没什么交流。

    他们时不时捡些蘑菇野果果腹,两人都心照不宣的再也不提那木匣的事情。

    庾献反复翻看了重玄子留给自己的竹简。

    重玄子所修的木属性功法,叫做“春生万物生”。

    练到高深,的确可以养成一口长生气,甚至可以掌控生机。

    尽管此时秋意肃杀,又没有好的木属性材料做引子,但庾献也没有别的什么选择。

    他寻了一截还有些青碧的竹子,将“春生万物生”的功法入了门。

    虽说条件恶劣,法力进境缓慢,但好歹凭借那口微薄的生气,可以让身体不那么饥饿。

    至于修行的事情,只能等到来年春天,万物生发时再说了。

    庾献利用后世的知识判断了下,虽然是迷路了,但是两人大致在向东北的方向走。

    这倒是个好消息,起码那个方向是平原。

    只要能找到人烟,就能找到活路。

    这一日管亥鼻子嗅了嗅,径直向左方行去。

    庾献自然也跌跌撞撞的跟在身后,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就看到一条宽阔的河流在缓缓流淌。

    管亥大喜,痛快的喝了几口,接着直接跳进了河中搓洗了起来。

    庾献无奈,只得向上游远走几步。

    正要蹲下来取水,管亥已经洗好,故意刁难道,“磨蹭什么!还不快走!”

    庾献喉咙干的想要冒烟了,却也不敢冒险,只能等着妖怪什么时候气顺了再说。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庾献忽然心中一动,脸上挂上了喜色,“喂!我有个好主意!”

    管亥虽然厌恶庾献,但是本身智力不高,这一路没少听庾献的建议。

    听庾献这么说,当即不耐烦地说道,“有屁快放!”

    庾献连忙建议道,“这条河水蜿蜒东南,一定会流入平原,有河的地方,八成就有城镇,咱们不用在山里乱钻了,可以直接沿河而下!”

    庾献的这个建议是很靠谱的。

    汉末的城镇很多都是修建在河流的节点上,充沛的水源意义非常重大。

    “我去城镇干嘛?”管亥脸色臭臭的。

    庾献眉飞色舞起来,“要复兴咱们黄巾军,当然要去城镇啦!”

    “复兴黄巾军?!”

    管亥的脸上立刻多云转晴,双目放光,“你快说说。”

    饶是庾献对管亥多有不满,这会儿也不得不翘起拇指称赞,“好一头忠猪,大贤良师果然没看错人!”

    “那当然了!”

    管亥理所当然的一拍壮硕的胸脯。

    庾献对管亥洗脑道,“要复兴黄巾军,你觉得最重要的是什么?”

    管亥想了想,说道,“你之前说过,是信仰?”

    “不对不对,我重说。”

    庾献赶紧改口。

    “这种事还能重说?”管亥质疑的看着庾献,有点生气。

    庾献自信满满的说道,“放心好啦,我一说你就会觉得有道理。”

    要是连一头猪都搞不定,那庾献也别混了。

    管亥不爽的说道,“那你可别胡说啊,我也是有判断的!”

    庾献伸出两指一搓,“复兴黄巾军,最重要的就是钱!只要有了足够的钱,就能招募足够多的兵马,买足够多的粮食,救助足够多的穷苦的百姓!甚至我们也能得到足够多的修炼资源!”

    管亥一听,觉得大是有理,他连连点头,“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庾献目光熠熠的,顺着河流往下看去。

    “我有一个融资的大计划!”

    “融资?”管亥愕然。

    “对!”

    庾献迫不及待的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管亥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一个大条幅,“诚意求合作,搜寻黄巾密宝。”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大家一起发!”

    管亥一脸的黑线,“这特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条幅是用管亥撑裂的蓝衫制成,以炭黑描画。

    看上去粗劣不堪。

    庾献却一脸的理所当然,“我现在是不是太平道的继承人?”

    “没、没错。”管亥挠挠头,这说法倒是没问题。

    “那你叫我少主。”

    “喂!你有点数!”

    “你就扮演黄巾力士,管亥,回头我再造个藏宝图。”

    “靠,老子本来就是管亥好吧。”

    “你要本来就是管亥,我们进了城就要被抓走了。你是假的,记住,你是假的管亥。”

    这特么的!

    管亥使劲挠头。

    庾献却懒得再和管亥罗嗦,“咱们先进城,等你看到了真金白银,你就服气了!”

    “嗯。”管亥闷闷的应了一声,算是给了庾献一个好脸。

    毕竟现在庾献也是为黄巾军在操心忙活。

    管亥四下打量了一番,撞倒了几颗合用的树木。

    庾献去寻来藤条,两人合力捆扎起了一个木筏。

    管亥毫不客气的跳了上去,占据了中间,打了几个滚,索性化为原形,舒坦的在太阳底下晒着。

    庾献无奈,只能挨边坐了。

    或许是管亥身上的精怪气息太过强烈,这一路顺水漂流,竟然没什么水妖鱼怪前来捣乱。

    两人这些日子,本来就已经靠近人烟,漂流了没半日,就零零星星的看到有在水上打渔的渔夫。

    几乎所有人看到管亥,都是高声惊呼,“好大一头猪啊!”

    管亥初时不在意,后来见人烟渐密,只得重新化为赤条条的人形。

    结果遇到的人更是震惊,“这谁啊,怎么这么不要脸!”

    两人顺河漂流,遇到靠近的船家,打听了几句,问明了这条河原来就是涪水,前面再行半日就是涪县城。

    庾献和管亥都欢喜不已。

    又行了没多久,天色就黑了下来。

    管亥无聊了一会儿,仍旧呼呼大睡,庾献却没有丝毫的困意。他盘膝坐在木筏头上,兴致盎然的看着如同宝石一样闪烁的满天星空。

    与此同时,涪县馆驿中也有一人正看天象。

    在刻意寻觅下,正好发现一道活泼泼的清气自西而来,不由笑道,“来的好。”

    随即也不披甲,手中托了功名葫芦,径直到涪水上相迎。

0009 这特么不是情景模式吗?

    这一等就是半夜,那道活泼泼的清气生于觜、参之间,转眼不知弥散到了哪里。

    夜近子时,李肃忽听河上有声,睁目看去,正见一个很有气质的小道童正在顺流而来的木筏上好奇的四下打量。

    来人自然就是庾献。

    和在山中不同,一踏入红尘之中,一种浓浓的时代感就扑面而来。庾献开始无比清晰的感受到这个时代。

    虽说杀伐乱世从来都是获取修炼资源最容易的时候,但庾献却不敢轻易出手。

    因为这个时间段,选边站队实在是太难了。

    要是从历史大势来看,孙曹刘都算是汉末的大赢家。

    曹操无疑是个好选择,但是他还要经历一段被人各种完爆的苦逼岁月。

    孙家那边宁静一些,但孙坚很快会挂,孙策还没开始二次创业。

    刘家更不用想了,这会儿桃子三兄弟连来自糜竺的a轮融资计划还没撬动呢。

    庾献本想在鹤鸣山里安稳修道,猥琐发育,但是一看到建筑错落起伏的市镇,不由又动了跳脱的心思。

    他虽然道术浅薄,不能任意妄为,至少也能做个于吉、左慈之流吧。

    庾献正美滋滋的盘算着,忽然前面一人在岸上大笑道,“道友请留步。你这是从哪里来,往哪里去啊?”

    !!!

    庾献正雄心勃勃的规划人生,听到这话简直像是被雷劈了一下,险些掉到水了。

    这话有毒啊!

    莫非老子刚刚入世,就有一劫?

    庾献连忙看去,就见李肃手托白银葫芦,正看着自己。

    这么大半夜的,专门等在河边,还一见面就说出了那句神坑一样的话!

    这里面要是没鬼才叫怪了!

    庾献脸色数变,充满警惕的打着哈哈,“自然是从来处来,往去处去啊!”

    李肃不知道庾献的深浅,但想着这小道士能惹怒温候,想必有些本事。

    他见小道士油滑,不接自己的搭讪,索性开门见山的说道,“在下乃是虎贲中郎将李肃,奉朝中董相国的命令,来迎接道长往洛阳城一行。若道长归附朝廷,高官厚禄自然不在话下。”

    李肃?洛阳?董卓!

    庾献一惊,董卓的西凉兵!

    这可是名声臭大街,比黄巾军还没搞头的势力!这可是天下公敌啊!

    庾献根本不须犹豫,直接拒绝道,“不去!”

    李肃生怕夜长梦多,当即哈哈一笑,直接翻脸,“哼,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说着把手中白银葫芦一举,一道毫光射出,将庾献罩定。

    庾献背后寒毛直竖,一瞬间,能把人化为脓血的紫金红葫芦的形象充斥了脑海。

    接着,庾献眼前一黑,旋即陡然光亮。

    他慌忙用手去摸身上,生怕被这来历不明的宝贝化为脓血。

    谁料想法虽有,却根本动弹不得。

    接着,庾献就察觉到身上不知纠缠着多少人。

    庾献慌忙抬头,入目的情景和当初张辽看到的没什么分别。

    都是不知出现在什么荒野破落的地方,正被不少乡野农夫按在地上殴打!

    庾献赶紧想要挣脱,谁料这个身体竟像是不受他控制一样,只是抱头躲藏。

    庾献脑子一懵,这是怎么回事?

    他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听一个浑身破烂的农夫,一边狠狠的揍着自己,一边嘲讽道,“吴起,你不是说要去当官吗?你不是瞧不起我们这些泥腿子吗?你的万贯家财都被你败光了,老母亲只能靠舅家的接济生活,你往日总是吹嘘,要功盖当世。你做到了吗?”

    吴、吴起?

    庾献瞪大了眼。

    还不等他多想什么,一阵乱拳又捶了下来。

    拳头砸在身上却感不到什么疼痛。

    庾献心念电闪,这种情形……

    庾献正有猜测,这个被叫吴起的家伙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忽然力气大增,一下就甩脱了身上的数人。

    接着狂叫着拔出腰间剑来,当场将一人击杀。一见到血,吴起更是癫狂,手中大剑挥动连斩,竟是一口气连杀三十余人。

    等到剩下的农夫哭喊哀嚎着逃走,吴起才有些茫然失措的看着手中的剑,接着害怕的一把丢掉,跪地大哭起来。

    就在此时,一个穿着破旧稠衣的老妇人忽然步履蹒跚的走了过来,涕泪交流的说道,“儿啊,你快些跑吧。你犯了这么些命案,再不跑就要被人抓住问斩了。”

    这老妇人的容貌寻常,很是慈爱。

    庾献前生是个孤儿,被一个老道士抚养长大。

    但这老妇人的容貌,竟和他暗中想象的母亲,没有分毫区别。

    庾献心中更加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时那吴起又大哭大叫道,“我不走,我不走!”

    老妇人泪水横流,忽然从头上拔出发簪来对准自己的喉咙,悲伤的叫道,“儿啊,你若不走,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这时,吴起也眼泪流下,对天大声号叫道,“我吴起,身负绝世才华,不能光耀门楣,使父母荣光,反倒落到这副田地!我好恨!好恨!”

    随后,吴起当着母亲的面,撕掉了自己的衣袖,狠狠的噬咬自己的胳膊。

    鲜血激迸而出,淋漓了他的口齿。

    “我儿!”老妇人心疼不已,连忙放下发簪,过来看吴起的伤势。

    吴起张着被鲜血淋漓的嘴,指着自己胳膊上深深的伤口,对着盖满乌云的天空悲号立誓,“我,吴起!绝不甘心苟活这一辈子!如果我不能功盖当世,做上卿相,就再也不回来了!”

    就在此时,一个大大的“功”字,出现在天空。

    随即闪耀在眼前!

    接着,那个一直被庾献附身的吴起,忽然一个转身和庾献四目相对。

    那雄心勃勃的年轻双目,瞬间变得苍老而睿智。

    脸上的青春容貌,也布满了皱纹。

    接着,就听吴起沙哑的声音响起,“后来人,请替我走下去!请替我吴起,功盖当世!”

    随即,庾献就觉得这具身体回到了他的操控之中。

    等到确认双手双脚听自己的使唤了。

    庾献这才瞪大了眼睛,相信了这个事实。

    这特么不是情景模式吗?!

0010 隐藏剧情

    庾献和眼前的吴起对望着,目瞪口呆。

    眼前的那吴起仿佛一阵青烟薄雾一样,只隐隐约约有个模样。他和庾献对视着,同样沉默着没有说话。

    庾献身子不敢动,眼睛左右一扫。

    却见那老妇人仍旧维持着悲伤的模样,关心的看着自己!

    风声更轻,草也不再摇曳。

    似乎整个世界都静止了,等待自己接下来的举动。

    庾献额头微微见汗。

    他已经弄明白了此时的境况。

    很显然,他是被李肃的那个什么葫芦给收走了,随后进入了这样的情景模式。

    庾献心中顿时泛起了嘀咕。

    莫非是系统这种东东?

    一旦行差做错就会被人抹杀?!

    接着又觉得荒谬,小爷和李肃无冤无仇,他为何如此暗算我?!

    不过这些眼下都不重要了。

    无论如何,既然已经中了李肃的道术,成功通关从这里活着走出去,才是最关键的!

    至于情景模式么……

    庾献眼中放光。

    好,你就看小爷怎么玩!

    庾献脑海中迅速的回味了下吴起的一生。

    吴起这个人实在太了不起了。

    他通晓兵家、法家、儒家三家思想,无论是在内政,还是在军事上都有着极高的天赋。

    他刚登上战国的舞台,就帮助弱小的鲁国,击败了强大的齐国!

    他在魏国镇守西河的时候,以一比十的劣势兵力,打的凶悍的秦国落花流水,甚至都不敢向东看。

    他在楚国做令尹的时候,不但变法让楚国强大,而且侵吞百越,击败魏国。

    这样一个堪称完美的战国雄人,却有着让世人感叹的蹉跎经历。

    当初吴起为了功业,不顾老母离开家乡,又和师父曾申恩断义绝。

    后来为了取信鲁穆公,担任鲁国大将,甚至疯狂的杀掉了自己齐国的妻子,表明志向。

    在之后的一系列人生中,吴起更是迎来了一连串的悲剧。

    庾献再想想刚才出现在天空中的巨大的“功”字,以及那句替吴起功盖当世的话,总算是捋清楚了任务的主线。

    这个烟雾状的吴起,显然是个器魂一样的东西。

    像这样一个执着功业,死不回头的人物,大概就是要挑战者重现他当年功盖当世的辉煌吧。

    庾献一笑,通晓历史就相当于知道攻略了。

    有攻略在,小爷还怕?

    庾献正要按照历史的选择,拔脚离开。只要往东,离开卫国前往鲁国,自己就能迎来自己威震天下的第一战!

    弱鲁破强齐!

    然而……

    庾献只是转了转念头,要动的脚就停了下来。

    他的嘴角露出一个戏谑的笑意。

    “哼,真当小爷蠢吗?前世这么多游戏难道白玩了?!”

    庾献身子不动,眼珠乱转。

    他前世虽然是个修道人,但也有过少年浪荡的岁月,各种游戏玩的不在少数。可以说的上是明白其中三味了。

    一个情景模式,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就是此时此地了!

    历史主线什么的,那都是以后的事情!

    既然触发了情景模式,那就说明了,这里肯定是有剧情的!

    就算明着没有,也必然是有隐藏剧情!

    不然的话,这么费心费力的开场动画放完了,然后,你转身就走了?

    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无论这法宝多么可夺造化,制作它的人,都不会无谓的在这上面浪费功夫!

    开场动画是十分重要的!

    庾献稳住心思,决定慢慢破局。

    但是……

    这剧情到底该怎么触发呢?

    庾献身子不敢乱动,只用眼睛四下乱瞄。

    或许是因为庾献的身子自始至终还没有动的原因。

    和他四目相对的“吴起器魂”也没有任何的动作。

    就连那个吴起的老母也定格在那里,仿佛被按了暂停键,等待庾献把故事继续下去。

    直接去鲁国肯定是不行了,破局的点应该不在那里。

    庾献盘算着,目光落在那老妇人身上,忽然心中一动。

    仔细想来,吴起的一生何等的波澜壮阔。那为何这么精彩的一生,故事却要从这里开始?

    庾献目光闪动。

    光凭这个开场的时间点选择,就能说明很多东西!

    接着,庾献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个老妇人身上。

    庾献长叹了一声,终于动了。

    他迈开大步向那老妇人走去。

    那老妇人见庾献走近,一脸悲伤不舍的唤道,“我儿,你快走!到鲁国去,投奔你的老师。”

    庾献低下头去,看着这个可怜的老人,心中一时柔软,“我走了,那你怎么办?”

    轻轻的一问,仿佛一道霹雳!

    那个薄雾一样飘动的“吴起幽魂”浑身一震,一双眼睛像是忽然有神,紧紧的盯着庾献。

    他虽然未说话,但那薄雾翻滚,显然心中并不平静!

    是啊。

    吴起杀人之后亡命而走,他的老母又该怎么办?

    刚才庾献幽幽一叹,想到的正是这件事情。

    吴起杀人亡命,还咬臂发誓,一定要功盖当世才衣锦还乡。

    可是那个可怜的老人呢?

    吴起壮怀激烈的时候,可曾想过她的下场?

    那老妇人也一时呆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庾献认真的看着他,“母亲,不必说了,我怎么能舍下你。”

    说着弯下腰来,将那老妇人背在身上。

    庾献这会儿到底还只是个少年身,那老妇人虽然看着枯瘦,但也有个**十斤的样子。

    背着走一时还行,走出了没百步,庾献就开始额头见汗,脸颊苍白起来。

    以他这小身板,别说是亡命鲁国了。

    能不能走出东郭,都是个问题。

    不过,庾献刚才见识到了吴起幽魂的反应。

    他心中笃定,自己的选择一定触发什么剧情了!

    哪里肯半途而废?

    庾献只能咬牙坚持着,一步一步往前挪。可是他这些日子饱饭都没吃几顿,身上哪有力气?

    正头晕眼花的拼命挣扎着,忽然一阵心慌气短,险些松手将老妇人从背上摔下。

    不等庾献站稳身子,就听到天地间响起轻轻一叹。

    “也罢。”

    说着,那烟雾状的幽魂飘到庾献身旁,袍袖轻轻在庾献身上一拂。

    庾献听到声音的时候,一颗心就激动地险些要跳出来。

    果然有隐藏剧情!

    接着,身上仿佛脱胎换骨一样“格巴格巴”响个不停,转眼间筋肉饱满充盈,就连原本七尺的身高,都硬生生的拔高了一尺。

    双臂和腰腿上更是生出一股蛮力,让庾献背着那老妇人,轻若无物。

    庾献见识到这样的神通大喜过望,他欢喜的放下老妇人,想要试试自己增加了多少力量。

    谁料,刚把那老妇人放下。

    身上就涌出一股疲惫酸痛,不但鼓胀的筋肉消退,就连已经长到八尺的身高,都硬生生的缩回去一尺。

    庾献目瞪口呆,“这是?”

0011 一母之力

    就听那吴起幽魂淡淡说道,“我就临时借你‘一母之力’吧,假如你能顺利护送她到鲁国,你就能真正拥有这份力量。”

    卧槽!

    庾献简直要听呆了。

    修道士衡量体力时,作为单位的通常是“一牛之力”或者“一虎之力”,用的力气大就会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可什么时候跑出来个“一母之力”?

    不过吴起幽魂的这话,也让庾献略有猜测。

    等他重新将老妇人背在身上,果然又变得强壮高大起来,身上的疲惫和酸痛全部都一扫而光。

    庾献目光闪了闪,试着从地上捞起一块大石。

    然而他费尽了力气,那石头才只晃动了几下。

    几次实验之后,庾献才彻底弄清楚了这“一母之力”是怎么回事儿。

    吴起幽魂给出的这个奖励,完全是针对那个老妇人的。

    庾献可以在背负她的时候,感觉轻若无物,甚至还不知疲倦。

    这部分力量是附加的。

    一旦庾献想要做别的事情,这些附加的力量就不再起作用,只能动用庾献原本身体的力量。

    只有等庾献顺利的护送老妇人到达鲁国,这些力量才会真正属于庾献,那时候才能使用这力量为所欲为。

    庾献搞清楚了这些,当即不再纠结,迈开大步就向东方奔去!同时脑海中也在飞速的思索着。

    剧情被触发了,庾献的脸色却没有半分轻松。

    他抖的这个小机灵虽然发现了隐藏任务,也得到了疑似器魂的奖励,但是毫无疑问,极大的破坏了历史主线。

    这必然会对吴起以后的经历产生影响。

    别的不说,吴起背负老母逃亡,那他的师父曾申不但不会因为吴起“不孝”将他逐出师门,反倒会对他大加欣赏。

    如此一来,没有了“弃儒学兵”机缘的吴起,又该如何成长,完成“以弱鲁破强齐”的壮举呢?

    若是真的在儒家这个大坑里爬不出来,那又怎么去功盖当世?

    不能通关啊!

    只要不能通关,这时候拿再多的奖励都没有意义!

    庾献一边背着老妇人,一边默默盘算着,接着他眼前一亮。

    不对!

    事情还有转机!

    庾献立刻敏锐的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虽然吴起没了“不孝”的恶名,中断了“师徒决裂”弃儒学兵的剧情。

    但是触发了隐藏任务的他,拥有了“一母之力”啊!

    只要顺利完成任务,拥有这一母之力,那就完全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成为统兵大将,除了韬略兵法,强大的武勇也是一条路子!

    何况,玩过不少即时战略游戏的庾献,觉得自己就算不去学兵法,认真应对一下,应该也不算太难。

    怕就怕影响以后的剧情!

    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庾献绝对没有再回头的道理。

    庾献还隐隐有些猜测。

    假如按照自己的想法破局,或许,最后能有出乎意料的惊喜!

    捋清了思路,庾献这会儿知道该干嘛了。

    首先,要保证自己在第一阶段的任务奖励足够丰厚!

    至于方法嘛。

    庾献瞅了瞅天上的太阳,忽然笑了,接着殷勤的向老妇人笑道,“母亲,你饿不饿?要不要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

    庾献的丧心病狂,在这第一关,体现的淋漓尽致!

    自从发现背着老妇人,就拥有了无限体力,可以和追兵周旋之后。

    庾献在卫国境内,和追捕他的官兵疯狂的兜起了圈子。

    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三年之久!

    期间,庾献对吴起之母,更是进行了无微不至的照顾。

    直到吴起之母从一个**十斤的老妇人,长成了快两百多斤的胖老太太,庾献才心满意足的背着她去鲁国交任务。

    虽说在这葫芦里,三年的岁月,也不过是一瞬。

    但是这毫无节操的举动,仍旧让吴起幽魂那古井不波的心,震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特么还有这种人?

    莫非区区几百年的时光,人类已经演化到这种程度了吗?

    ……

    好在。

    当第一个月过去,吴起幽魂就不再关注其他的事情了。

    他每日看着庾献照顾老人吃吃喝喝,看着庾献脚步轻快的带着老人走过芬芳花香,看着庾献笑声朗朗的为老人说着他也不明白的奇闻趣事。

    吴起幽魂的目光,落在一直微笑点头的老妇人身上。

    满是温情。

    这三年的周旋,还带来了另外一个让人想象不到的结果。

    庾献就算面对着卫国官差的追捕,仍旧不离不弃的带着自己的老母奔走。

    这让他成为了天下闻名的孝子。

    在卫怀公死去不久,继位的卫慎公下令,赦免的庾献的罪过。

    并且让人带着车马邀请,让他做朝歌城的大夫。

    当然,要去鲁国领任务奖励的庾献,果断是拒绝的啦。

    在千辛万苦的到达鲁国都城之后,庾献一脸期盼的看着吴起的幽魂。

    伸手摊开。

    “大哥,给我任务奖励吧。”

    吴起幽魂一脸复杂的看着庾献,手轻轻一挥,庾献立刻感受到一股从头到脚的充实。

    他试探着放下老妇人,那种空虚无力的感觉却再也没有发生。

    庾献的身体也维持在八尺高,浑身的筋肉也仍旧饱满鼓涨。

    庾献兴奋之下,立刻去找了几块大石试探。

    结果让他十分满意。

    他已经达到了身负两百斤大石奔走,耐力无穷无尽的程度。

    就在领完奖励,庾献兴奋不已的时候,曲阜城门外忽然一阵骚动。

    车马辚辚而过,一个头发花白,高冠博带的老者,从车上望张了这边一眼,疑惑的高声说道,“这不是我的好徒儿吴起吗?”

    “嗯?”庾献一回头。

    脑海中自然而然的,就知道了这位老人的信息。

    这就是吴起的老师曾申。

    庾献赶紧躬身拱手,像模像样的说道,“见过老师!”

    曾申大为满意的看看庾献,再看看旁边的老妇人,欣慰的说道,“徒儿,你的事情我都听说过了。这就是你的母亲吧?”

    来了来了!

    庾献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到了剧情的关键点了!

0012 杀妻证道

    庾献恭敬的说道,“是,这就是我的母亲。徒儿做事鲁莽,连累了老母受累。这些年奔走四方,餐风饮露,都是我的过错。”

    庾献应答得体,让曾申果然十分满意。

    曾申笑眯眯的说道,“好徒儿,只要浪子回头,想来天下人会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难为的,是你有这孝道。”

    说着话,曾申上下打量了庾献几眼,有些惊奇的说道,“徒儿,这三年不见,你好像壮实了许多啊。”

    庾献长叹一声,赶紧卖惨,“是啊,这三年到处奔走,光顾着打熬力气了,已经很久没有翻过书简。徒儿真是惭愧。”

    这句话一说,连曾申考校学问的这个隐患,也直接封上了。

    曾申听了,果然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孝道是人间的大学问,更难得的是身体力行。你能践行此道,何必计较那些文辞章句。”

    接着又好奇问道,“我见你身量很是魁梧,你也说自己在打熬力气,不知道现在有多大的能耐?”

    庾献拍着胸脯,信心十足的说道,“身负两百斤大石,可奔百里!”

    曾申听了,却是眼前一亮,激动地说道,“想不到徒儿竟是难得的虎将,有这样的勇力,咱们还怕什么齐国人?”

    “嗯?”庾献猛然听到这个,脑子有点发懵,“齐、齐国人?”

    “是啊。”曾申叹息一声,解释道,“齐国又打过来了,可咱们鲁国不管比兵比将,都比齐国差了一大截。这次齐人攻过来,满朝大夫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领兵的。”

    接着,曾申眼中生辉,看着庾献满意的说道,“既然我徒儿有如此神勇,那我就联合其他城邑的大夫,联名保举你做将军,你看如何?”

    庾献闻言,眼都直了。

    这尼玛,小爷这是连“杀妻证道”的剧情也要跳过?直接被曾申保举当将军!

    哎哟,小爷是要逆天啊?

    哈哈,哇哈哈哈哈!

    就在庾献激动不已的时候,忽然察觉到有一丝异样。

    那曾申忽然不动了,接着一直笑着看向曾申的老妇人也不动了,周围的摊贩走卒也都不动了。

    庾献大吃一惊,抬头看那轻烟一般的吴起幽魂。

    就见那原本默默跟随的吴起幽魂,袍袖一挥,庾献只觉得日月交替,星辰变换。

    一种莫名的感觉,忽然让他觉悟,仿佛是从内心底明白。

    嗯?

    这是……

    这是、回到了三年之前?!

    可是。

    庾献不顾心中震惊,赶紧左右望望。

    可怎么看样子仍旧是在鲁国都城门口。

    他正疑惑不解。

    吴起的幽魂又将袍袖轻轻一拂,那个老妇人如同青烟一样消失不见。

    毕竟是三年的朝夕相处,庾献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赶紧伸手阻拦,“干什么?”

    谁料他这一动,对面的曾申也动了。

    只见他面容扭曲,满脸都是悲伤失望的看着自己。

    “吴起!想不到你是这种不仁不孝之辈。常言道,父母在不远游,你这孽徒竟然抛下老母,出奔外国。何况还扬言什么功业不就,就不回卫国。你这样利欲熏心,狼心狗肺之徒,不配做我儒门弟子!”

    说完,狠狠的啐了一口,转身上车离去。

    他旁边的学生弟子,也都回头露出了一脸的鄙夷之色!

    看到这一幕,庾献的瞳孔骤然一缩。

    这是……

    师徒决裂!

    接着再想想那老妇人消失的事情。

    庾献瞬间意识到了一件事!

    自己的剧情被重置了!

    他通过完成隐藏任务达成的完美开局,在吴起幽魂的强力干预下,竟然被逆转!

    庾献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他妈是作弊啊!

    “你!”庾献看着吴起幽魂,恨的咬牙切齿,“卑鄙!无耻!下流!万箭穿心的王八蛋!”

    自己明明已经破了局,结果在吴起的作弊之下,一番心血竟然毁于一旦。

    庾献凭借着曾申,傍上了在鲁国拥有巨大影响力的儒家,以后的仕途必然平坦无比。

    不但不用“杀妻证道”,也不用担心后续被谗言离间,出奔外国。

    说不准慢慢种田攀科技,只要猥琐发育,没准还有统一天下的机会。

    可惜,在吴起幽魂的干涉下,全都成了泡影。

    庾献在城门口对着吴起幽魂骂了小半天,直到口干舌燥,腹中饥饿,这才不得不气馁的直面惨淡的局面。

    这时那吴起幽魂才像是活过来一样,淡淡说道,“小儿辈徒何必逞口舌,还是好好考虑当下的事情吧。”

    庾献那个火大!

    虽然已经精疲力竭,还是恨的对着吴起幽魂又耍了一通乱拳。

    可惜,那幽魂无形无质,更不可能伤到分毫。

    庾献气馁。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

    可特么如今要面对的现实,实在也太特么惨了。

    接下来,就是惨烈无比的“杀妻证道”啊!

    而且在“杀妻证道”之前,还有个巨大的难关要过!

    那就是,首先自己得有一个齐国的女朋友!

    这尼玛!

    庾献想着想着眼都直了。

    战国时代把妹,还得是个外国妞,这对小爷好大的难度啊!

    庾献在城门口愣了许久,决定先进城好好休息一晚。

    ……

    第二天一早睡醒。

    庾献就已经脸色如常。

    不管什么样的不甘,什么样的抱怨,遇到麻烦,总要先趟过去再说。

    “我要找一个奶大的!腿也要长!最重要的是脸要好看,最好还要有共同语言!”

    庾献坐在床头,大声宣言。

    接着扭头看向吴起幽魂,“老吴,你觉得怎么样?”

    原本一直沉默着当背景的吴起幽魂,竟然出乎意料的鄙夷的看了庾献一眼。

    哎哟。

    庾献笑了,接着不再理会,低头盘算起了“杀妻证道”的攻略。

    昨天庾献已经试过了,虽然说剧情被重置了,但是自己获得的奖励还在。

    身上仍旧有着来自吴起的“一母之力”。

    可以说,等闲上个战场完全可以横冲直撞了。

    不过,吴起最为闪烁世间的,仍旧是其兵法造诣。

    如果没有足够的兵法修为,恐怕凭现在的能耐,就算“杀妻证道”取得将军之位,“以弱鲁破强齐”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一关好过,可是还有强大野蛮的秦国等着自己去“威震西河”呢!

    这他妈妥妥的是要扑街啊!

    那眼下就该按照主线剧情,去弃儒从兵,追随兵家好好学习兵法。

    嗯,顺便,找一个来自齐国的女朋友。

0013 庾献的破局

    庾献付了房费,出了客栈,开始为之后的事情犯愁。

    眼下有两条路可走。

    一个是完全依照任务主线走,尽量复制吴起的成功。

    另一个则是自力更生,设法趟出一条活路。

    自力更生这条路,庾献暂时是不打算考虑了。就算可以得到隐藏任务奖励,但是跑歪了剧情的可能性也很大。

    吴起这样的狠人,千古少有。如果不靠剧情之力,单凭自己的能力,想要功盖天下,完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而且,就算走任务主线,实际做起来也不容易。

    庾献不是兵家,对吴起的过往了解的不是很熟。

    他初到曲阜城,就算想去找兵家拜师,也找不到门路。

    庾献一边顺着人流走着,一边琢磨。

    “不知道吴起在历史上找的何人拜师。如今,我身上还有点盘缠,倒是还能坚持几天。”

    庾献在街上走了半日,也不好随便找人搭讪,只是一路听些路人言语。

    到了中午,见始终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庾献只得寻了一处酒肆,吃些东西。

    胡乱点了几个菜后,庾献正想找万能的店小二打听点事情,就听旁边一桌的酒客对朋友兴致勃勃的说道,“你听说了吗?曾申曾大夫昨日把一个弟子逐出师门了。”

    另一人听了有些吃惊,“还有这样的事情?是哪个弟子这般不知轻重,惹恼了他?”

    接着惋惜道,“曾大夫如今受到主君信任,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恶了曾大夫,这鲁国哪里还有他的路走?”

    之前说话的那人笑呵呵的说道,“听曾大夫身旁的弟子说,是个从卫国亡命过来的家伙。那个叫做吴起的人杀了仇家,结果不顾家中老母,就自己逃走,甚至还咬臂立誓,一定要建立功业才回卫国。”

    听了此言,另一人也有些激愤,“竟是如此!咱们鲁国以儒术为尊,最重仁孝之道。这样的人就算不得罪曾大夫,也必在鲁国寸步难行。”

    庾献在旁听着,心头微微一沉。

    一顿饭的功夫,曾申驱逐了一个弟子的事情,就被人多次提及。

    这个时代还是比较封闭的。

    只有极少数的豪商,和游说诸侯的士大夫能够四处往来。

    一件外来人的新鲜事儿,用不了一天就在鲁国都城传的沸沸扬扬了。

    他虽然用尽办法打听到几处授徒的兵家,但是名字报上去,就很快被人拒之门外。

    庾献这个儒门弃徒,几乎成了都城中的笑柄。到处都充满了对他不友好的气氛。

    一天一天过去。

    庾献虽然不屈不挠,但是等他把打听到的兵家全部拜访过,而且被拒绝之后,庾鲜的心猛的凉了下来。

    庾献仔细的一个个检查自己记下的名字,生怕有哪怕一个疏漏。

    然而在反复比对之后,却不得不承认,整个鲁国都城能够有资格传授兵法的兵家,已经全都被他拜访遍了。

    而结果,无一例外,全部都是拒绝!

    庾献的脸色异常难看。

    触发后续任务的人都找不到,那自己还怎么修行兵法?!

    任务主线一断,自己又凭借什么去功盖天下?

    而且从被曾申逐出师门,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吴起不但没有丝毫的收获,还花光了身上最后的铜钱。

    庾献无可奈何,只能放下心中的骄傲,依靠勇力进入一个小小家族担任门客。

    然而做为儒家弃徒的庾献,就算是在小家族中,也只能是最底层的门客。

    他每日里拔剑斗殴,却只能勉强混口饱饭。

    庾献不难想象,历史上真实的吴起,怕是也有着相同的遭遇。

    在一个极度不认可的环境下,拼命挣扎着,艰难而茁壮的成长。

    就这样,日子匆匆,过了足足一年。

    ……

    这一日,庾献斗剑归来,将血淋淋的长剑在吴起游魂面前重重一插,平静的说道。

    “老吴,咱们聊两句吧。”

    吴起的幽魂虽未回答,却将目光瞥来。

    庾献笑笑。

    他盘腿坐着,平静的看着插在面前的长剑。

    “老吴,我真是有些佩服你了。就算我明知道那些人说的事情和我庾献无关,但仍旧险些被千夫所指的责难所击倒。那种天下人都不认同的感觉,恐怕比什么都让人疲惫吧。”

    “忍受着羞耻前行,果真需要有常人不及的勇敢。说起来,你也真不容易啊。”

    庾献说着,瞧了吴起幽魂一眼。

    吴起幽魂面上浮现的,却只有饱经沧桑之后的麻木。

    庾献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喜悦。

    “我是有些蠢,今天才想明白如何破局。你就算比我聪明些,怕也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哦?”一直默默无声的吴起幽魂忽然开口,淡淡问道,“整个鲁国的兵家都在敌视你,你打算如何破局?”

    庾献脸上的笑容绽放。

    “哎哟,你也有感兴趣的事了。”

    他兴致勃勃的打量了吴起幽魂几眼。

    不过那幽魂没给出什么更多的回应,让庾献有些扫兴。

    庾献回答了吴起幽魂的问题,“今天我和人斗剑之后,回来的路上,忽然听说了一个名字,这让我猛然意识到,并不是只有正统兵家才传授兵法的!”

    那吴起的幽魂直直的看着庾献,等他的答案。

    “那个名字叫做墨翟,是墨门的巨子。如今墨门正大举进入鲁国。于是我忽然想到一件事,那位老先生也是叛儒教而出的,而且墨门也拥有正统的兵法传授!”

    墨翟原本是儒家弟子,后来因为墨翟的务实思想和儒家产生了巨大的分歧,因此叛门而出。

    因为出身儒家,对儒家有着充分而成熟的思考。

    墨翟对儒家的很多迂阔的理论都极为憎恨,口诛笔伐不辍。很多论点可以称得上刀刀见血。

    有这样的历史背景,庾献完全可以破局当前困境,不受歧视的拜入墨门名下!

    庾献说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吴起幽魂。

    拜入墨门是不是条活路,就看吴起的反应了。

    吴起的幽魂听到墨翟两个字,眼中慢慢有了活人气息,接着微微点头,“不错。我是在苦苦煎熬了一年半之后才想到了这条路,你比我当初强一些。”

    庾献听了丝毫没有得意的意思。

    他长叹道,“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你佩服我的机变,我却佩服你的坚忍。一年半……,我都不敢想。”

    庾献拔起剑来,摇着头就出了门去。

0014 后不后悔?

    墨子在鲁国学儒,随后在宋国大兴墨家,又把影响力扩大到了齐国。

    这次墨门兴师动众进驻鲁国,无疑有和儒门叫板的心思。

    墨门既然要开宗明义的布道,驻地自然十分好找。

    庾献直接找上门去,让人通传,“儒门弃徒吴起,愿意加入墨门,求巨子一见。”

    守门的人还未应答。

    一个正要出门的壮年汉子抬头瞧了一眼,正好和庾献对视。

    那壮年汉子粗衣短褐,胼手邸足,像是一个在里面做工的下人。

    听到庾献的自我介绍,那壮年汉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儒门弃徒?和我倒是一家。也罢,老师就在堂上,你随我同去吧。”

    庾献听了一惊,能叫墨子为老师的,在墨门中地位可不低。

    庾献连忙问道,“敢问先生姓名?”

    那壮年汉子听了哈哈大笑,“叫我禽滑厘就是了,原本我也是儒门孽徒,咱们倒是有些缘分。”

    禽滑厘?

    庾献一惊,这可是墨子的大弟子。

    怎么看上去,却像个壮实憨厚的农夫一样。

    庾献不敢怠慢,赶紧拱手,“久仰。”

    真要论年龄辈分,这些家伙都是祖宗级别的。庾献做起礼节,还真没有半点矫情。

    禽滑厘哈哈一笑,“走吧。”

    径直带着庾献去了里面正堂。

    庾献沿路看到了不少或在读书明义,或在打熬筋骨,或在争辩论道,或在机关工巧的墨门弟子。

    这些人大多脸嫩,看上去也很年轻。

    大概是墨门招收的入门弟子吧。

    一边聊着,一边跟着禽滑厘进了正堂,果然见到一帮黝黑粗壮,满面风霜的老成弟子盘坐。

    上首讲道的,则是一个双眼睿智,面容和善的老人。

    庾献心中有了判断。

    上面的八成就是墨子了,有资格在这里听讲的,估计是墨门第二代中的佼佼者。

    禽滑厘带着庾献进来,悄悄的在边角处坐下。

    等到墨子讲完了一卷,这才出列说道,“老师,此子名为吴起,也是儒门弃徒。他一心想要跟老师学习,所以我才带他过来。”

    “哦?”墨子闻言,一双深邃的眼睛向庾献看来。

    庾献迎着那温润莹莹的目光望去,却仿佛浑身上下被看了个通透,再无半分秘密。

    不由骇然失色。

    墨子笑笑,看着禽滑厘温声说道,“既然如此,你做主收下就是。我墨门兼爱,只要想来求学的,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禽滑厘憨厚的一笑,“本该如此。只是我见到此子时,顺手运算,得知一些琐事。还要请老师拿主意,我才踏实。”

    说着,禽滑厘便将吴起为了功业离开卫国,甚至还立誓无**盖当世就不回去的事情说了一番。

    堂上的众人都是禽滑厘的师弟,听他这么说,一个个都临机运算,很快心知肚明。

    庾献忍不住额头生汗,不知所措。

    那温和老人在堂上听了,左右四顾,“你们如何看此事?”

    话音刚落,便有一人,冷言说道,“儒门虽然礼节迂腐,我等不喜,但是孝敬父母乃是人之本分,岂可和旁的事情混为一谈。徒儿观此人利欲熏心,品行败坏,不是我等同类。”

    此人说话,不少人都点头附和。

    对庾献投去鄙夷的目光。

    庾献这一年风霜饥寒,与人斗剑搏命,倒让他沉稳了不少,虽被众人刁难仍旧维持着拜俯的姿势,闭目等着墨子决断。

    然而墨子长久未曾开口。

    就在庾献的心慢慢沉下去的时候,忽听一人淡淡开口道,“此人心性虽然不好,但有此志向,倒也可以一试。”

    嗯?!

    庾献听了心中狂喜。

    还是有机会的!

    接着,就听身边的禽滑厘,宽厚的说道,“这是我的师弟县子石,他年轻时也轻狂粗暴,看来和你倒有些投缘。”

    庾献这会儿也瞧明白局面了。

    拜墨子为师,是别想了!

    是成是败,很可能就在这县子石的一念之间。

    庾献抬头一看,就见那县子石正用一双锐利的鹰目盯着自己。

    庾献赶紧挪正身子,朝县子石拜倒施礼。

    那县子石微微颔首,接着问道,“当初你杀人亡命,不得不逃离卫国。随后更是被逐出儒门,每日里与人斗殴拼剑为生。那我来问你,这件事,你可曾后悔过吗?”

    话到此处,四下倏然一静。

    若是寻常人可能根本注意不到这点。

    但庾献却浑身一震!

    这熟悉的配方,这熟悉的味道!

    早就有过做隐藏任务经验,脑子又精的和猴儿一样的庾献,那里还不明白,接下来自己的答话至关重要!

    按照一般人的思路,既然顺着吴起的任务主线走下去,就一定会功盖当世。

    谁还敢节外生枝?

    但是在第一关尝到甜头的庾献,却不由心中怦然一跳。

    忍不住仔细权衡起来。

    他进入了功名葫芦之后,接受的这些考验意义究竟何在?!

    若只是法宝神通,趁机消磨毁灭自己的手段。

    凭借着法宝能炼入洞天的强**力,完全可以把自己碾压成渣渣。

    又怎么可能会让自己有抉择的空间。

    甚至还能在做出选择之后,有所收获。

    除非……

    庾献目光一闪,心中有了猜测。

    这件法宝根本不是拿人用的,而是有着其他的目的!

    想想第一关时吴起幽魂那怪异的反应,庾献心中微动。

    莫非这是一件心愿遗宝?

    再看看如今的场面,庾献又添狐疑,要么这是一件传承秘宝?

    庾献越想,越发不敢擅自开口。

    如果是心愿遗宝,那这宝贝中封印的一定是绝世吴起心中的诸多憾事。只要巧妙通关,让吴起幽魂释然,没准就算自己成功了。

    但如果是传承秘宝,自己就必须得一丝不苟的遵循着吴起的绝世之路走下去,体会他这一路的甘苦和心思变化。甚至陆续将吴起的本领一一学会,继承吴起的传承。

    这两条路截然相反!

    单从“功盖当世”的最终目标来看,这无疑是一件传承秘宝。遵循着任务主线走下去,如果效果达到极致,甚至可以再造一个吴起。

    但如今,庾献第三次遭遇了短暂暂停的情景模式。

    却让他越发觉得这更像一件心愿遗宝。

    好在情景模式的状态下,时间是暂停的,给了庾献充分的思考时间。

    庾献默默理顺了自己的思路,随后看着县子石,认真的回答道,“我后悔了。”

0015 掉进坑里了?

    那县子石听了,脸色难看,摇头叹道,“你既然立下大志向,也已经走错,那哪怕身染污秽,也该轰轰烈烈的走到底。这样犹豫不决,首鼠两端,不是大丈夫所为。”

    县子石说完,闭目不言。

    场中又是死一般的宁静。

    庾献原本还期待后续的发展,见到此种情形,立刻心思大乱。

    莫非小爷猜错了?

    一不小心,把任务链搞死了?

    庾献攥紧了拳头,背上汗水冒出。

    就在这死寂死寂当中,忽然又一道淡漠的声音响起,“哦?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庾献如闻天籁,他赶紧开口说道,“虽有大志向,但也不该漠视自己应当承担的责任。那样的所做所为,不过是以冠冕堂皇的理由,逃避该有的担当。”

    庾献说完,双掌对齐,理平衣袖,接着手背贴额,向着发问的方向,拜俯于地。

    堂上的死寂中忽然传来一声冷哼。

    是县子石。

    接着,后来发问的那人慢悠悠的说道,“善!”

    随后说道,“抬起头来。”

    庾献抬头,循着声音看向说话的那人。

    就见一个脸色沉静,不苟言笑的中年人瞧着自己,“我叫做高何,以后便是你的老师了。”

    庾献大喜。

    虽然有些波折,但是拜入墨门的目标总算是达成了!

    而且还成了墨子的再传弟子!

    眼下兵法终于有了着落,也不担心偏离任务线了。

    庾献赶紧恭恭敬敬的再拜,“弟子吴起,拜见恩师。”

    高何向庾献点了点头,又对堂上老人拜倒,“师尊,我定好好教诲此子,不至侮辱墨家门楣。”

    墨子听闻,温和的说道,“好,想来你还对他有些嘱咐,你们先去吧。”

    高何起身,带了庾献出门。

    两人一路向后院走,忽见前方有一方大石。

    石上有席,有棋。

    高何在石上坐了,目光审视的看着庾献,淡漠的开口问道,“你既然投入我墨门,必然有所求。不知道你想从我这里学到什么本领?”

    庾献听了,心中欢喜。

    他如今是高何弟子,没有必要遮掩心中所想。

    “师父,弟子想从您这里学习兵法。”

    “兵法?”高何听了微微皱眉,接着思索着说道,“墨家虽然以兼爱为本,但守护良善也是需要坚持的大义。为师对兵法……,也有涉猎。”

    庾献闻言,更是大喜过望。

    拜入墨门只是第一步,最关键的就是自己的老师,得有兵法这个技能啊!

    不然那还有什么搞头。

    庾献欢喜的请求道,“弟子请师父传我兵法。”

    高何一言不发的看着庾献,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道,“我有一术名为吞烟吐雾,你可愿学?”

    庾献听了,赶紧求教,“师父,不知道何为吞烟吐雾?”

    高何说道,“此术法可以迷惑敌人望气,遮蔽天机,预防占卜。修行到高深之处,可以神鬼莫测,让敌人纵有千计徒呼奈何。”

    庾献听了眼前一亮。

    对于高深的修行者来说,纵然敌人有什么奇谋妙计,只要掐指一算,也尽都一清二楚。

    可以说,这个吞烟吐雾的法术,才是兵法得以施展的基础。

    庾献心中又一盘算,这只能算是个防御手段,还是要再学点进攻法门。

    于是,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师父,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法门?”

    高何又淡淡说道,“我还有一术,名为撒豆成兵,你可愿学?”

    撒豆成兵什么的,不解释!

    这绝对是兵家的逆天术数!

    庾献正要答应,却又贪心不足,笑嘻嘻的说道,“师父,可还有其他厉害的法门?”

    高何微微皱眉,脸上有些不喜。

    “打仗依赖的无非天时、地利、人和,我还有一术,名为呼风唤雨。可以指气为云,凝云为雨。骤风相随,动摇四季变换。……你可愿学?”

    庾献听了大是满意,他不敢得寸进尺。

    赶紧拜倒,口中说道,“弟子愿学。求师父将这些法门传给弟子。”

    谁料听了此言,高何久久未曾答话。

    庾献疑惑的抬头望去,却见一直淡然的高何,正略带讥讽的瞧着他,口中冷笑道,“那,我凭什么教你?”

    嗯?

    庾献闻言一惊。

    他可不是什么单纯无邪的少年,听到此话,心中无限念头翻腾。

    看着高何那淡漠讥讽的模样。

    庾献的心冰凉冰凉。

    这是?

    掉进坑里了?!

    墨门中看自己不顺眼的本来就多,原以为好不容易遇到个好心的,没想到竟然是个黑心的。

    哪怕高何像之前那个县子石一样,狠狠拒绝自己也好。

    那庾献起码还有机会去找别的出路。

    更甚至,哪怕是拜入更低一代的弟子门下呢。

    可如今拜入了高何门下,又如何去求教别人?

    庾献咬紧了牙齿。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绝对不能退缩!

    他仍旧拜倒在地,长长的吸了口气,这才沉声问道,“那不知道弟子要如何才能让师父满意,教给我兵法本领!”

    庾献这会儿已经想明白了,眼下还不是最坏的情况。

    起码这个高何是个有本事的。

    真正糟糕的,是自己拜入一个对兵法一窍不通的家伙门下。

    不怕这家伙贪婪刁难,只要自己能学到本领,他宁愿付出极大的代价!

    那高何听了,淡淡说道,“我墨门子弟,秉守兼爱非攻之道。”

    “纵然身上有些本领,也不过是为了阻止强横者对无辜弱者施暴。而你,连自己的老母都不能守护,如何能兼爱别人。”

    庾献听了真是蛋疼无比。

    他毕竟不是吴起,虽然觉得吴起这事儿办的确实操蛋,人家说的也很有道理,可是……

    吴起的烂摊子,关我叼事!

    再说,之前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

    庾献只得无奈的说道,“弟子知错了。”

    听得此话,高何脸上的冰山模样,才略略缓和。

    “我也正是听到你有悔恨之意,能够有所担当,这才愿意点拨你一下。”

    庾献这才察觉出问题的棘手。

    原本以为遇到个黑心师父,没想到竟然是个真圣母。

    这可比遇到个真混蛋更难对付。

    庾献知道高何还有话说,静静等着。

    高何又沉声呵斥道,“我本以为你拜入墨门,是心中有所领悟。谁想,你不学‘兼爱非攻’这样的堂皇正道,却张口就向我索要兵法!难道你以为有力者就强吗?”

    庾献还能说什么。

    只得暗暗翻个白眼,“弟子知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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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垂临,豪杰并起。一个五斗米道的小道士,为着勃勃野心,跋涉于乱世,建立地上道国!地上道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地上道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地上道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