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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最爱睡觉     地上道国txt下载     地上道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446 取印

    庾献得了伪造的圣旨,一边沿途打探消息,一边加紧赶路。

    然而一路行来,所见所闻,却让庾献的心情糟糕无比。

    四处游散的南匈奴骑兵,如同等待捕食的野兽,活跃在关中的土地上。

    他们零零散散的三五成骑,在原野上奔驰。

    这些南匈奴斥候既不攻击城市,也不骚扰村镇。

    然而这平静外表下掩藏的恶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注视着大汉统治的这片土地,就这样静静的等待猎物的死亡。

    似乎就连多一分的力气,都不肯耗费。

    然而被他们视作猎物的凉州兵、并州兵、关中兵和京兆兵,却死死的盯着彼此,随时准备拼个你死我活。

    面对来去如风的南匈奴人,他们无暇他顾,也无力驱赶。

    庾献对这种无力感,感同身受。

    他一路穿过许多城镇。

    看过许多真真切切,或欢喜或悲伤的容颜。

    这让人心安的红尘俗世,令庾献不可遏制的想要主动解决这场乱局。

    不止是为了董白,也不止是为了这个关中。

    ……

    在进入扶风郡之前,庾献就按路线追上了董白的军队。

    庾献悄无声息的跟在后面,一直到夜晚扎营。

    还未等庾献开始行动,就见营地中出来一人。

    那人装作随意查探的样子在营地周围绕了一圈,随后直直的向庾献藏身的地方找来。

    庾献仔细一瞧,见是李肃。

    他知道这货有闻风望气的本领,索性也不遮掩,大大方方的在树荫里现了身。

    李肃一见庾献,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咧嘴刚要笑,却又板起脸来,伸手喝问道,“欠我的钱呢?何时还我?!”

    庾献张口,将白银葫芦从口中吐出。

    李肃一见,立刻缩手,大喝道,“想退货?门都没有!”

    庾献在弄明白斑斓的后手之前,自然不敢轻易把这东西弄丢。

    他没好气的说道,“别废话,有事问你。”

    自从庾献欠了李肃大笔的钱,面对这货的时候,心理优势十分明显。

    庾献一指功名葫芦,向李肃打听问道,“你祖上拿了这东西那么久,有没有发觉什么古怪的地方?”

    “古怪?”李肃愕然。

    接着后退一步,目光上下打量着那白银葫芦,一边审视一边疑惑的问道,“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

    “坏的方面。”

    “有多坏?”李肃狐疑。

    庾献想了半天说道,“最坏的那种。”

    李肃脸色微变,皱眉冥思苦想起来。

    接着又想起什么似的,先强调了一句,“先说好,东西可不退啊!”

    庾献哪有心情和李肃纠缠这个,不耐烦的说道,“放心好了,钱少不了你的。”

    李肃想了半天,隐约有些印象,一时又记不清楚。

    “这事儿我得问问家中族老。”

    庾献也没指望一次就能有什么结果,他顾着眼前之事,直接问道,“董白的计划,你知道多少?”

    李肃一听这事儿,气不打一处来。

    “你那徒儿,也不知道脑袋瓜里想的什么,凭她手底下这点人,就想去偷袭李儒。王允两面三刀不说,樊稠也只有点匹夫之勇。那个徐晃倒是能看,可惜偏偏被她派出去攻打潼关。”

    “要不是今天行军的时候,我闻到了你的气息,这会儿我已经卷铺盖滚蛋了。”

    庾献差点都忘了,在历史上,李肃这货也是个不逊于张松的骑墙派啊。

    他连忙警告了一句,“我先说好,你要敢跑,那我可就赖账不还了。”

    “你!”

    李肃气的浑身发抖。

    畜生啊!

    庾献知道这货没什么立场,威胁完之后,赶紧给他吃了个定心丸。

    “放心,我这次过来就是为了解决此事。那些西凉兵马效忠董家日久,忠心度很高。之前李儒和牛辅相争,说白了还是董家的内乱,不管他们坐观成败还是有所倾向,都是人之常情。”

    “这次只要我们解决掉李儒和支持他的三校尉,再有樊稠出面劝说,剩下的西凉军很大可能会直接投靠董白。”

    李肃无奈,“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五色神光一刷,我等武人备受煎熬,想要在敌营之中袭击李儒和李傕他们,谈何容易。”

    李肃的带兵能力虽然不行,个人的战斗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这件事风险极大,连他都有些怵手。

    李肃犹豫了一下,又说道,“我曾听贾诩说过,郎中令李儒手中有鸩龙之毒,只需取出点滴,在符纸上书写姓名,就能将人鸩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庾献一听就知这是巫蛊之术,他想了一下,宽慰道,“若是这么了得,李儒何必还和牛辅打那一场,直接用巫术将他毒死不就是了?这里面定然有别的限制,不必过于担心。这次我正好带了一些巫鬼宗门弟子的过来,其中还有一位是此道高手,破他的巫术应该不是难事。”

    巴山鬼王虽然除了贪吃对别的漠不关心,但是他身为川中的十地鬼王之一,光是经验见识就是很大助力。

    庾献稳住李肃,随后对他说道,“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准备,这几日,你先设法拖慢董白的速度。这个不难吧?”

    李肃满口应下。

    庾献又和他把之后的计划大致交代了一下。

    等到李肃离去,庾献就闭目休息。

    到了夜半,庾献唤来乌云挡住月光,又吐出一口浓雾,遮掩了身形,这才慢慢向营地摸去。

    董白住宿的大帐并不难找。

    庾献借着夜色浓雾,避开了大多数的巡哨,又用“周公入梦术”强行昏睡了帐外守卫,这才悄然潜入。

    帐内有屏风,桌案,坐席。

    庾献循着细微的呼吸声,来到屏风后面。

    就见地上铺着大量干草,干草之上是两个并排拼在一起的苇席。

    董白和蔡琰裹着锦被偎在一起,露着两个小脑袋,睡的正熟。

    这么多时日不见,庾献再见到董白,神色有些恍惚。

    他有些分辨不出这会儿复杂的心情。

    也理顺不清,这会儿的情绪是针对的哪个董白。

    是洛阳城中收来的可爱童养徒,还是在葫芦中朝夕相处的那个天真却又果决的妹子。

    庾献长叹了一口气。

    都是斑斓造孽啊。

    真特么妥妥的是邪神。

    庾献心情郁郁,从怀中摸出伪造的那份圣旨,放在一边。

    又强行让董白进入了深度昏睡状态。

    接下来就得剖开董白腹部的肌肤,露出肝脏,随后以术法取出藏在她肝脏窍穴中的传国玉玺,在这伪造的圣旨上用印。

    庾献轻轻的将锦被掀开一角,就见一只白洁的足掌落入眼中。

    ???

    庾献又掀开一点,这才发现蔡琰正肢体交缠,攀在董白身上。

0447 事了拂衣去

    庾献注视了一会儿,轻手轻脚的握着蔡琰的脚踝,想把她挪开一点。

    冰凉的手指刚一触碰,蔡琰就下意识的一缩。

    庾献不敢乱动了。

    赶紧也给蔡琰补了一记周公入梦术。

    谁料庾献不招惹蔡琰还好,这一记周公入梦术一出,蔡琰虽然立刻陷入了深度睡眠,但是她脖子上挂着的夔牛战鼓却似乎被惊动了。

    庾献眼睁睁的看着那夔牛战鼓上的纹路一丝丝点亮。

    猝然之间,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主动护主夔牛战鼓,已经飘荡而起悬在空中,滴滴答答的落下污血。

    那污血虽非实质,却散发着一种污浊、混同、涤荡的气息。

    如果说庾献对蔡琰所用的周公入梦术如同一缕柔和的清风,那这污血气息,就如同扬起的漫天尘沙。

    正熟睡中的蔡琰被这浊气一冲,控制类术法立刻失效。

    蔡琰猛然惊醒。

    她察觉到身体有异,借着模糊的光线,低头一看。

    正见一个男子掀开她的锦被,正在掰她的大腿……

    而此时,那男子一个抬头和她对视。

    强烈的惊恐,让蔡琰张嘴就要大叫。

    庾献吓得连忙用手紧紧的捂住蔡琰的嘴巴。

    蔡琰花容失色,瞳孔一张。

    掰腿又捂嘴,难道是要?

    想到此处,蔡琰顿时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啾咪,啾咪啊——”

    庾献额头生汗,压低声音道,“别闹,不是找你的。”

    蔡琰一怔,目光扫了旁边的董白一眼。

    接着又继续挣扎起来。

    那也不行啊!

    庾献不好太过用力,可这般挣扎挨磨,也着实让人心摇。

    庾献强自镇定下来,低声解释道,“莫慌,我是道人庾献,之前和你一起探访过洛邑鬼城的。”

    庾献?

    蔡琰这些天可没少听过这名字。

    这不是董白的师父吗?

    这大半夜的……

    蔡琰震惊了。

    眼看蔡琰的目光逐渐诡异,庾献索性松开她的嘴巴,把旁边伪造的圣旨塞到她手中。

    “自己看,我是有正事找你们。”

    蔡琰一脸的不信。

    有正事你半夜跑来掀被子掰大腿的?

    好在确实是熟人,再加上蔡琰有过半夜被这道士从家劫走过的经历,蔡琰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

    毕竟上次孤男寡女时就没发生过什么,这让她产生了不少安全感。

    将信将疑的往手中的绢帛看去,却黑乎乎的看不分明。

    庾献催动一股木德之力,进入蔡琰的身体,随后上行至双目窍穴。

    蔡琰只觉得眼睛一阵清凉舒适,借着帐外的微光,已经能看清绢帛上的字迹。

    上下读完,蔡琰心惊不已,迟疑说道。

    “这圣旨上没有宝光,你这是矫诏啊?”

    庾献不动声色的将蔡琰放开,温声说道,“所以这才是我来找你们的原因。我见过徐晃和李肃了,对你们现在的处境也很清楚。放心,我能解决。这次找你们,是想来董白这里取一件东西。”

    蔡琰一脸的怀疑,目光看了下刚被掀动的锦被。

    庾献倒也坦荡,“不是你想的那样。嗯,等会儿若是看到了什么,不要太过慌张。”

    说完,再次将董白这一侧的锦被掀开。

    蔡琰“嗖”的把长腿缩了回去。

    庾献估摸了下脾脏的位置,轻车熟路的将董白身上的小衣掀开,露出少女柔软平坦的小腹。

    “你、你、你……”蔡琰不知所措了。

    庾献接下来的动作,立刻把蔡琰的话都吓了回去。

    只见庾献从怀中摸出一把锋利的短刀,随后用短刀的刀锋抵在董白的腹部,轻轻地割了下去。

    刀尖刚刚割破肌肤,董白腹部便开始渗出鲜血。

    纵然是在昏迷之中,她的娥眉也忍不住轻蹙,露出痛苦之色。

    庾献连忙封禁住董白的血脉,防止她失血过多。

    等到刀锋划开一层层的皮肤肌肉,露出里面的脾脏,庾献才停下刀来。

    庾献轻轻一喝,“还不出来。”

    就见董白那沾了不少鲜血的脾脏上,忽然亮起一个针眼大小的光芒。

    那光芒转眼生出五色光辉,照的帐内通明。

    庾献再一招手,一方镶着黄金的美玉,便落入掌中。

    五色光芒微微闪动,随即消散。

    庾献见没了异象,这才将吞烟吐雾的兵法收起。

    不然光刚才这一下,就得暴露了玄机。

    仔细打量时,却发现上次用董白鲜血画在传国玉玺上的那几个符文,竟然还在。

    庾献皱紧了眉头。

    这些得自苏妲己封印地的符文,不但能镇压住郭巨佬的斩将台,就连在传国玉玺上都不会消散。

    莫非真是什么了不起的奇物?

    看来回去后,还要借张松的西蜀地形图一观,说不定能找到什么关联。

    庾献来回打量手中的玉玺,旁边的蔡琰已经看傻眼了。

    等她看明白怎么回事,不由失声道,“这莫非是传国玉玺?怎么、怎么会在董白身体里。”

    庾献回过神来,顾不上回答。

    他向蔡琰一伸手,蔡琰立刻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把手中伪造的圣旨递了过去。

    庾献记得阿谀中年的话,刻意在空白处用印。

    美玉印玺在绢帛上一按,那绢帛立刻生出莹莹宝光,和真正的圣旨一比,几可乱真。

    庾献用完印,依旧将传国玉玺藏入董白的脾脏的窍穴之中。

    接着用出“春生万物生”的秘术,从神秘木匣中抽取木之生气,催生着董白创口处的血肉。

    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的愈合着。

    等到伤口结痂,庾献又耐心的一遍遍催动木之生气冲刷着那疤痕。

    庾献轻轻一碰,那道结痂便从董白腹部蜕落下来,除了微微有点白印,那伤口处的皮肤和别处已经没什么分别。

    蔡琰看着庾献这些神奇手段,已经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庾献将伪造的圣旨卷起一口吞下,接着一边为董白擦拭血迹,整理衣衫,一边慢慢向蔡琰问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何把传国玉玺藏到董白身体里?”

    蔡琰只知怔怔点头。

    庾献默默的收拾了一会儿,才说道,“因为我不想让她死。”

    见蔡琰不解。

    庾献一肚子话却无从说起。

    不由长叹一声。

    狗邪神真造孽啊。

    庾献慢慢将董白的衣衫恢复原状,随后在蔡琰诧异的注视下,握住她的脚踝压在原处,又掩住锦被。

    “希望你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告辞了。”

    说完,转身离去。

    蔡琰懵逼的望着屏风后消失的身影,良久之后,心中缓缓的浮现了一个问号。

    “?”

0448 看把你能的

    庾献出了帐篷,吐出伪造的圣旨满意的看了看。

    事情解决的很顺利。

    深藏功与名,可以离开了。

    正在这时,一种强烈的强烈危机感的忽然将庾献攫住。

    庾献警惕左右一张望,却见不远处一座帐篷被撩开一道细缝,一双眼睛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那眼睛颇细长,眼波闪动,带着一种独特的魅惑。

    庾献只看了一眼,就浑身寒毛一炸!

    这样迷人的双眼,他只在一个美人身上见过。

    ——貂蝉!

    这大妖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没人给我提?!

    庾献在原地怔了一会儿,果断扭身而走。

    惹不起惹不起。

    这妖女喜怒无常,翻脸无情,偏偏又有许多诡异手段,让人防不胜防。

    貂婵身子未动,一道细细的传音却响在庾献耳边。

    “咦,这不是我那为老不尊的师祖嘛?”

    岂可修!

    庾献微怒,他知貂蝉定然不肯罢手,奔走间已经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貂婵娇柔的传音继续,如在庾献耳边倾诉,“师祖身上怎么香香的?是在哪个女孩儿那里讨了什么便宜吗?”

    庾献眉头一挑,猛然想起一事。

    刚才一时情急倒是糊涂了。

    有这小妖女在这里,自己还用什么斩尸替身法啊?

    那斩尸替身法太过邪异,副作用充满了不确定性。

    而貂蝉这妖女的邪术,自己是经历过的,事后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只要引诱她将自己身上的一母之力慢慢吸干,自己再用神秘木匣填补替换,岂不是一样能消除隐患。

    而且力量来源换掉,这能力却不会失去,反倒是如虎添翼。

    庾献回头一看。

    本就妖娆的貂蝉,迷人+1。

    好,就这么办了。

    庾献心中打着鬼主意,一个转身,仗着守营士兵肉眼凡胎看不破自己的身法,脚步轻快的向貂蝉在的营帐走去。

    貂蝉的吃吃的谑笑声,再次在耳边响起。

    “怎么?师祖连小徒孙也不放过吗?”

    庾献对那如泣如诉的甜美嗓音充耳不闻,刚到帐篷口,一只纤纤玉手忽然从里面探出。

    这手似是要掀开帐幕,但伸到一半,指尖却散发出苍白森寒的气息,直接向庾献的心脏抓来。

    庾献对这恶毒的小妖女早有预备,迅速的出手一格,接着两手一搭,就要顺势把貂蝉从帐篷中拖出来。

    谁料手上传来的力气却让庾献脸色一变,反倒被拽入帐篷中。

    庾献心念急闪,张口吐出一口狂风。

    近在咫尺之下,貂蝉那如花娇颜,被吹的皮肤开裂,血肉模糊。

    貂蝉大怒,身法骤然加快,锋利的指甲频频向庾献心脏处招呼。

    庾献看着貂蝉那白净纤细的小手,丝毫不敢大意。

    当初在洛阳城郊,貂蝉就凭借这双小手硬接过张辽双斧钺。

    他毫不迟疑的发动“一母之力”和“人马如龙”。

    两大体术上身,庾献的力量瞬间暴增,反应速度也能勉强跟上貂蝉的进攻了。

    两人在小小的帐篷内,都使出轻巧的功夫。

    庾献经过在益州的锤炼,争斗水准已非吴下阿蒙。貂蝉本就是历经劫数的妖魔,肉身的力量和灵敏更非寻常人类可及。

    两人兔起鹘落,拳爪翻飞,转眼间就在帐中斗了十余个回合。

    庾献身上多了十余道伤口,火辣辣的疼痛。

    貂蝉偶有失手,雪白的肌肤上也多了几处青紫,让人望之生怜。

    庾献尚有道术兵法可用,貂蝉也未将妖法使出。

    两人心中有鬼,小小的试探之后,都有了息事宁人的想法。

    貂蝉形势占优,一掌逼退庾献,接着轻笑道,“师祖大半夜的跑到徒孙帐中,还对一个女孩儿家大打出手,传出去岂不被人耻笑?”

    庾献不答,一边快速的恢复伤势,一边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貂蝉是妖魔本质,身体复原的本就极快,在妖术的作用下,脸上的伤口也在愈合着。

    她也不怕庾献拖延时间,笑着说道,“父亲让我来照顾师伯,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自然要听父亲的意思。”

    庾献却是一个字都不信。

    他和王允这家伙打过不少交道。

    王允这家伙虽然油滑软弱,才能平庸,但是骨子里还有自己的底线。若说他和私下妖魔勾结,几乎没有这个可能。

    貂蝉主动潜伏在王允身边,恐怕是另有所图。

    庾献想起重玄子所说的妖魔使命,心中有些猜测,更多的却是不解。

    若是之前,王允有终结董卓的天命在身,貂蝉为其指引迷途,或许能说的通。可这会儿董卓毙命,王允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关键的时间点,貂蝉这个工具妖可以说的上重获自由,怎么还会在这里空耗工夫?

    莫非这只是一个寻常得道的野性生灵?

    庾献脸上不动声色,沉声威胁道,“这些话何必来哄我?既然咱们各有各的目的,那我的事情,你可不要添乱。不然咱们一拍两散,谁都落不得好。”

    貂蝉目光闪动。

    她的视线落在庾献的伤口上,轻轻一笑,半晌才吐出一个字,“好。”

    庾献又补充了一句,“也不能加害董白和蔡琰。”

    貂蝉又笑道,“也好。”

    庾献说完,也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走。

    目送庾献离开,貂蝉的目光一垂,落在帐内的几处血迹上。

    她手指轻轻一勾,那些血污就如同生灵一般,自己滚动起来,凝聚成了一颗颗的血珠。

    再一勾,那些血珠蹦蹦跳跳落入纤掌之中。

    貂蝉得意的一笑,将那些血珠和手腕上原本那一颗放在一起。

    随后拈出一颗,仿佛期待什么美味一样,吞咽了下口水。

    小心翼翼的放入口中。

    庾献出了帐篷就拔足疾奔,若是他的计划没出什么问题的话……

    庾献正想着,心脏处就猛然一悸,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扑通跪倒在地。

    庾献心知计划成功,他心中又是欢喜,又是紧张。

    貂蝉要汲取自己的力量,应该不会主动加害,但也不能不防。

    庾献拼命的挣扎起身,向营外奔去。

    不过片刻功夫,又是一阵强烈的悸动从心脏传来。

    庾献眼前一黑,险些不能支撑住自己。

    就连正开着的一母之力也被动关闭,膨胀的身形快速的恢复了正常。

    庾献心有所感,扭过头去。

    就见貂蝉撩开帐门,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这边。

    见庾献回望。

    她伸出鲜红的舌头,轻轻地舔着嘴唇。

    接着,像猫戏老鼠一样戏谑的露出腕上的血珠,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欣赏着。

    但那搔首弄姿的得意样子,分明就是在无声的威胁庾献。

    庾献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的扭身就走。

    看把你能的。

0449 伪诏

    也不知道是不是貂婵刻意报复,在回去的路上,庾献时不时就有心悸之感传来。

    他的身体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衰弱。

    庾献竭力的调动内息,从神秘木匣中源源不绝的汲取生之气息。

    这力量来的绵韧,却远不如诅咒来的霸道。

    庾献节节抵抗,节节溃退。

    等到身体实在撑不住时,只能临时觅地休息。

    然而这持续不断地衰弱和疲惫感,却让庾献充满了踏实的感觉。

    比起斩尸替身法要从身体里斩出一尸,这样的代价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那如附骨之蛆般如丝如缕缠绵在肌肉骨骼里的力量在慢慢衰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充满勃勃气息的生机。

    这股生机带着青草和树木的清新,带着野花和果实的芬芳。

    这神秘木匣的力量比起嫘祖之肺,果然丝毫都不逊色。

    庾献强忍着疼痛和疲惫,终于在伪诏失效之前,赶到了子午谷口。

    今日负责哨望的是捣蛋鬼常乐。

    她自从出川就跟着艰苦行军,什么中原繁华锦衣玉食根本没有见到,这些日子更是跟缩头老鼠一样藏在子午谷中。

    好不容易看到探路的庾献回来,常乐激动的远远就在不停挥手。

    庾献定睛一瞧,见是常乐。

    心情顿时就不是那么美丽了。

    他好不容易做足准备,可不愿意在最后出什么岔子。

    庾献略作思索。

    重来。

    于是在常乐翘首以待的期盼中,庾献的身影远远消失。

    常乐看的一头雾水,“???”

    等到庾献好不容易绕道找到了巴山鬼王他们,张松赶紧迎上来询问道,“国师此行,可有收获?”

    庾献心中早有说辞。

    他当即看着众人肃然说道,“不错。还好我提前出去查探了一番,这些日子关中局势的确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说完,庾献就把长安之乱的前前后后大略说了一番。

    众人闻言惊讶不已,过了一会儿,张松才后知后觉得醒悟道。

    “如此一来,我等岂不是不用再去长安救人了?”

    “不用去长安?”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

    庆幸之余,又有些失落。

    耗费那么多功夫穿过蜀道,最后竟然是白忙一场。

    众人正议论纷纷,张松忽然发现带来消息的庾献,神色严肃不发一语。

    他是心思灵透之人,连忙向庾献问道,“国师,莫非下官说的不对吗?”

    庾献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若是单论此事,你说的并没错。可是我在来的路上,偶然截获了这个……”

    说着,庾献从衣袖中拿出一副绢帛。

    张松仔细一看,见那绢帛上隐隐有光泽潋滟,色呈五彩。

    他大吃一惊,不敢置信的说道,“看这宝光,国师手中的莫非是圣旨?”

    庾献沉声说道,“不错。这份旨意正好是发往益州的,还在路上就被我截获。上面的内容……,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庾献将圣旨递给了张松。

    张松眼中惊疑不定,小心翼翼的接过。

    他有一目十行之能,草草一观就脸色大变,“怎么可能?!”

    庾献看着张松的脸色,故意问道,“这圣旨莫非有假?”

    张松闻言也起了念头,他仔细将手中圣旨打量了一番,这才没了侥幸之理,脸色难看的说道,“国师或许不知,事涉朝廷两千石高官的任免,必是三公手书,天子用印。这道诏书有五色宝光流转,真的不能再真。”

    庾献听了放下心来。

    这圣旨上的字很快就得消失了,提前让张松验看,倒是少了个隐患。

    庾献目视巴山鬼王。

    巴山鬼王立刻明白这定是庾献搞的鬼。

    虽说他也稀里糊涂,不过倒不妨碍他给庾献帮个暗手。

    巴山鬼王轻咳一声,主动开口问道,“这旨意上说的什么?莫非有什么变故?”

    张松一慌,下意识就想把圣旨往袖中一藏,转眼醒悟过来,这种事情怎能隐瞒得了。

    他支吾了一会儿,不得不实话实说,“朝廷赏功,打算委任刘州牧为司空。”

    巴山鬼王听了有些疑惑。

    刘焉担任三公,这无疑是高升了,张松怎会是这般模样。

    接着,就听张松干巴巴的说道,“朝廷、朝廷还打算任命贾龙为州牧,犍为太守任歧为州刺史。”

    张松这话一说,就连对政治不太敏感的巫鬼宗门之人,都相顾哗然。

    谁不知道益州牧府的主要敌人,就是任歧和贾龙这两个叛贼啊!

    特别是自从这两人叛乱以来,益州牧府的大多数军事行动都是直接针对的他们。

    毫不夸张的说,深度参与这场益州内乱的,就是在场的这些人,和他们所代表的背后势力!

    ——倒向益州牧府的益州本土派,益州牧府的主战力青衣羌,因鬼姬所请而来相助的巫鬼宗门,以及鹤鸣道宫的道士们!

    可若是这两人做了州牧和州刺史……

    贺玄素来没有顾忌,他劈头盖脸的向张松质问道,“刘焉跑去享受荣华富贵了,那我们怎么办?”

    张松这会儿也心如乱麻。

    朝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往日的生死大敌转眼成了顶头上司。

    那些世外之人大不了就此避世不出,可是他们这些依附刘焉的本土派和青衣羌却绝对会遭到血腥清洗。

    张松正六神无主,就见庾献平静的向他一摊手。

    张松犹豫一下,将手中的圣旨递了过去。

    庾献接过,拿在手中。

    随即在众人的注视下双手一撮,将那绢帛撮的粉碎。

    张松本就是极聪明的人,他见庾献这般胆大,心中也豁然开朗。

    庾献扫视了瞠目结舌的众人一眼,淡淡说道,“什么朝廷的圣旨,我们不理就是了。”

    张松越发觉得庾献果决,他小心的提醒道,“国师此言虽佳,可若是朝廷见久无回应,将旨意明发天下,又该如何是好?”

    那时候刘焉若不遵从,就只能抗旨造反了。

    刘焉会因为底下人的生死,宁肯放弃三公的高位,去做一个反贼吗?

    张松可没有半点把握。

    庾献听了正中下怀,他看着张松,认真的说道,“嗯,这个我也想过,我们去把长安的朝廷打垮了,他们就发不出这样的圣旨了。你觉得如何?”

0450 地级市枪王

    庾献此话说的平淡,然而话中的力量,却如高山崩摧,河水倾覆。

    张松听的目瞪口呆。

    其他人也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庾献目光左右一扫,平静的问道,“如何?”

    众人心中都有些寒意。

    这妖道……

    只有张松在刚才毁掉圣旨的时候,就对庾献的打算有些猜测。

    这会儿大胆的说道,“只凭我等的力量,在这关中之地,恐怕连水花都掀不起一丝。国师拿什么攻打长安?”

    庾献已经让他们明白了利害,这会儿也不藏着掖着。

    “我在关中找寻了一番,发现除了凉州牧李儒的兵马,另外还有一支西凉兵残余。这些人乃是渭阳君董白的部属。”

    “董白痛恨李儒背叛董卓,决心要诛杀李儒,夺回西凉兵。”

    “我和董白有师徒之缘,若是我们相助董白,做成此事,那就有了撼动长安的力量。”

    庾献这话并不夸张。

    在真正的历史上,就算董卓死了之后,仅凭李傕郭汜等辈,就在贾诩的鼓动下以飞熊军攻破了长安,将吕布、张辽和他的并州狼骑打的仓皇东去。

    接着,这支兵马又马不停蹄的回头和跑来趁火打劫的韩遂、马腾连番大战,将他们撵回西北不毛之地。

    若是董白能夺回这支兵马,可以说潼关以西,都能任她横行。

    张松听了,目光闪动,飞快的思索着其中的利益。

    一旁的星妖师见这两人自顾自筹划,不由担心的说道,“这件事牵扯不小,要不要征询下州里的意思。我有灰雁可以传书。”

    庾献听了一笑。

    张松却急忙说道,“不可。”

    说完之后,深深的看着星妖师,咬牙说道,“有些时候,咱们也得替州牧拿拿主意。”

    话音一落,又觉得此语有些露骨。

    连忙不动声色的向庾献甩锅,“国师以为如何?”

    庾献本就知道张松是自私自利的小人。

    不过用在此处,却是自己的快刀。

    庾献从容说道,“不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今朝中的局势变幻莫测,谁敢保证执掌朝堂的不是下一个董卓?与其把这麻烦丢给州牧,让州牧背上不义的恶名,倒不如由我们这些人来把问题解决掉。”

    星妖师不是很爱动脑筋,听庾献说的像模像样,颇觉有理。

    “既然国师也这么说,那我就听从你们的差遣。”

    庾献趁机向巴山鬼王问道,“鬼王,你觉得呢?”

    巴山鬼王早就打定了观望的主意。

    他也不表态,扫视了一眼底下的巫鬼宗门弟子,问道,“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底下人互相看看。

    贺玄见骆平和梁思不出头,封明封亮又对自己马首是瞻,当即大着声音愤然说道,“我们是为了刘焉的事情卷入这场纷争,他若半途而废,又把我们巫鬼宗门置于何地?抽身而走的事情,他想都不要想!”

    庾献见其他人不答,当即也不拖延,“那好,既然大家意见相同,咱们就先去扶风郡见过董白。等到配合她杀掉李儒,夺回长安,那时圣旨怎么写,就由咱们说了算了。”

    庾献说到这里,望了张松一眼,“我记得巴郡太守的官职一直空悬,这也太不成样子了,等论功行赏的时候,张从事别忘了提醒我一声。”

    张松闻言会意,顿时心花怒放。

    庾献将这些人手笼络了,随即让人去叫来还在眼巴巴张望的常乐,一行人加快速度,赶往扶风郡。

    临近长安的时候,庾献让张松去打听来些消息。

    就在数日之前,有人忽然打着西凉军的旗号向东攻打潼关。那些兵马甚是精锐,为首的武将又极骁勇。

    潼关守军大意之下吃了败仗,不但损失了不少兵马,还战死了两个校尉。

    本来佯攻到这个阶段已经足够了,长安朝廷震怒之下,一定会派兵支援,和潼关守军内外夹击。

    徐晃也正好可以虚晃一枪,抽身而走,绕道去扶风郡和董白会合。

    但这些守兵远比徐晃想的还要不堪,吃亏之后,竟然直接弃关而走。

    大好潼关在前,徐晃脑子一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顺势将潼关夺了下来。

    这一下可彻底捅了马蜂窝。

    潼关是长安朝廷控制天下的咽喉,失去了潼关,就如同被人掐住了脖子。

    长安朝廷直接派出了老将徐荣前来攻打,就连吕布的并州军也让张辽和高顺各领一支骑兵前来支援。

    徐晃原本还为夺下潼关欢喜不已,谁料转眼就被这些强人堵在里面,成了笼中之鸟。

    徐晃若想全身而退,只能弃关向东,退向烧成一片废墟的洛阳。

    可这样一来,徐晃手中这支兵马就被驱赶出关中了。这枚董白手中最重要的棋子,就算彻底废掉了。

    徐晃心中不甘,又怕坑了董白,索性继续在潼关坚守。

    可惜张松打听来的消息,并没有董白的动向。

    长安朝廷的注意力被潼关吸引去,原本这该是董白和李儒火并的最好时机。

    可惜庾献为了稳妥,特意嘱咐李肃拖慢董白的节奏。

    一来二去,竟是让徐晃单独陷入危险之中。

    庾献虽有些担心,但心中却明白,解决一切问题的症结,仍旧是在李儒那里。

    李儒此人修有五色神光,实力不俗,另外还有李傕、郭汜、张济三校尉相助。

    张济的侄儿张绣,更是有一手出神出化的枪术,在后世还有个北地枪王的称号。

    据说此人使一杆虎头金枪,耍出的“百鸟朝凰枪法”甚是惊人。

    虽然目前北地郡治下只有富平,泥阳两个贫困县,北地枪王大约只相当于后世半个地级市枪王,说服力不是很足。

    不过,也很厉害了。

    最让庾献担心的,还是李儒手中那神秘的鸩龙之毒。

    想到这里,庾献又去找了巴山鬼王,向他询问鸩龙之毒的事情。

    巴山鬼王听完鸩龙之毒是个什么玩意儿,双眼都有些放光。

    “鸩龙之毒,这可是好东西啊。”

    庾献皱眉问道,“怎么讲?”

    巴山鬼王说道,“制备鸩龙之毒需要的仪式极为复杂,其中最重要的贡品,就是一位天子的性命。这需要在仪式举行的过程中,将天子毒杀,随后取出天子的心头血,重新炼药。”

    巴山鬼王看着庾献的眼睛,压低嗓门着重提了一句,“传说见了此毒,就连神祇都要畏惧三分。”

    “嗯……”

    庾献闻言若有所思。

    巴山鬼王高兴了一会儿,有些奇怪,“你不激动?”

    说着挤眉弄眼一通暗示。

    庾献回过神来,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嗯,是挺好的。那当敌人拿着这玩意儿的时候,我们该怎么办呢?”

0451 西凉之锦

    巴山鬼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先忙着。”

    说完,转身离去。

    庾献看了看巴山鬼王的背影,嘴角轻轻一撇,继续自己的思索。

    若是巴山鬼王所说不错的话,这鸩龙之毒的可怕之处,在于上面附带的巫术,而不是这毒本身。

    当一朝天子被毒杀时,这气运的反噬之力,被巫术锁在天子的心头血之中。

    一旦有所触动,自然会遭遇不测之祸。

    但庾献不同啊!

    若是别的毒素,庾献心里还没什么底。

    但若是巫蛊之毒,庾献根本不在乎!

    因为庾献有周公之血在身,几乎可以免疫大部分巫术,就连许多儒术也影响不了他。

    如果有机会将那鸩龙之毒拿到,也是一个极好的后手。

    庾献放下此事,领着众人绕长安而走。

    川中来的众人,初识关中风物,都满满的好奇。

    等看到经历了数次羌乱而残破不堪的城镇坞堡时,都大失所望。

    关中百姓因为一次次的征兵和苛税流离失所,广阔的土地长满了荒草。时不时还有狐狸和兔子从荒废的农田中窜出来。

    张松看了一番,感慨的说道,“好一片战场。”

    庾献也叹息一声。

    汉朝已经没有足够的国力镇压西北的羌乱,而西北边防不靖,百姓也没法安居乐业。

    没有足够的百姓种植粮食,关中就没法养出足够的士兵。

    除非中原王朝再次兴盛,不然这大好的关中,只会沦为被羌人践踏的战场。

    又行了数日,当先探路的张松兴冲冲的骑着小旗飞了回来。

    “国师,我找到你说的那些西凉人了。”

    “哦?他们离得多远?”庾献忙问。

    张松也有些奇怪,“还是在国师你说的那处地方。”

    “还在那里?”

    庾献想了想,吩咐道,“你们慢慢走着,我先行一步去瞧瞧。”

    巴山鬼王摆摆手,示意庾献自去。

    庾献赶到董白之前扎营的地方,果然发现军队仍旧留在那里。这些日子董白似乎有些收获,巡营的士兵中开始有了少量的骑兵。

    庾献围着营地饶了一圈,不见李肃出来接应。

    他心中狐疑,不顾这是白日,打翻了一个落单的哨兵,乔装打扮了一番,装作巡营而回? 混入了营地中。

    庾献遮掩着身形,费了一番工夫? 才打听到董白出营去了。

    他耐心等到黄昏,才见董白骑一匹白马,在王允、李肃、樊稠、蔡琰、貂蝉等人的拥簇下进了营中。

    这些人一进营地,李肃和貂蝉的目光就同时向庾献的方向扫来? 接着不经意间滑开。

    董白似乎有些疲惫,低声吩咐了两句? 王允、李肃等人就拱手而别? 各回营帐。

    董白出神的望着李肃的背影? 不知在想什么。

    一旁的蔡琰按捺不住好奇? 开口问道? “虎贲中郎将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董白轻轻一笑? 看不出喜怒? “以往这个家伙从不关心军务,我知他心有去意? 也不过分逼迫。谁知这几日,他开始对我的许多决定阳奉阴违起来。看他的意思? 无非是要拖延我的行程,你猜……”

    董白一顿? 淡淡说道,“这是谁的意思?”

    “额。”蔡琰也是极聪明的? 立刻明白了董白的话意。

    何况她前几天,还见过某个不愿意透漏姓名的国师,半夜跑来掀被窝……

    董白没指望蔡琰回答什么,自顾自说道,“想来李肃就是师父安排在我身边的后手之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李肃此举应该是让我等他赶过来吧。那我,何不等等。”

    “嗯……”蔡琰有点走神。

    董白扭头,定定的看着蔡琰的脸。

    蔡琰一怔,“嗯,看我做什么?”

    董白狐疑,“你是不是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蔡琰吓了一跳,赶紧摇手,“怎么会呢。”

    “是这样吗?”董白脸上的疑惑更甚。

    “就是这样啦!”

    蔡琰平复了心情,回答的斩钉截铁。

    董白目光四下一扫,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等两人结伴回帐,庾献才设法脱身。

    在营外略微一等,就见李肃鬼鬼祟祟的出来。

    见到庾献,腰杆不自觉的挺直了几分。

    李肃得意洋洋的向庾献说道,“如何?本将出马,董白那丫头只能束手无策。”

    庾献懒得和他计较,“我把人带来了,你们这边有什么打算?”

    李肃听了长叹一声,脸上的得意消散无踪,“哪有什么打算。我看董白那意思,就是计划直接莽过去,也不知她哪来的信心。”

    庾献闻言倒没太大的反应,“也好。等到突袭飞熊军的时候,李儒就交给我。李傕郭汜等人,我的人也能帮着牵制牵制。”

    “别的呢?”

    李肃追问道。

    “别的?莽过去就是了。”庾献也没有什么计划。

    李肃扭头就走。

    庾献连忙将他拽住,“哎哎哎,你这什么意思?”

    李肃回头怒道,“松手,老子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你们师徒手里。”

    庾献一怔,“这怎么说?”

    李肃见庾献这般样子,诧异道,“你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吗?南匈奴左贤王一部投靠了李儒,现在他们声势大振,就连心怀不轨的长安朝廷都不敢妄动了。”

    庾献听了大吃一惊,猛然想起一人,“大白狼左贤王?”

    接着另外一个人,也跃入脑海,吃惊的问道,“莫非还有太平教的叛道唐周?”

    “恩嗯?”李肃纳闷,“你知道这事儿?”

    我知道个毛线啊!

    庾献脑中一懵。

    这两个祸害当初可是追着他和管亥暴打啊!

    庾献现在还记得被左贤王扑倒撕咬的情景。

    虽说庾献如今的手段今非昔比,可要独自对付这两人,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没有管亥这个强力的肉坦,发起性子的左贤王,扑杀那些巫师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更别说唐周的手段莫测,根本防不胜防。

    李肃又问道,“那你听说过另一件事吗?韩遂已经派出马腾马超进入关中,他们打着维护西凉人得名义,在李儒和董白之间举棋不定。我听说,他们似乎也倾向李儒那边多一些。”

    庾献倒吸一口凉气。

    羌人的神威天将军,西凉锦马超!

    莫非他也要加入关中的这场乱局吗!

0452 堂皇之法

    庾献带着益州诸人进入关中时,还信心满满准备大展拳脚。

    如今却猛然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些巫师们诅咒暗算还有一套,但是面对面的战场杀伐却不是他们所长。

    依靠这帮连葭萌关四将都奈何不了的家伙,怎么可能敌得过马超和韩遂的八部将。

    这可不是庾献杞人忧天。

    韩遂一边勾结刘焉,一边拉拢分化西凉军,他的意图就是要依靠羌人的力量,染指关中。

    两方的争斗,已经无从避免。

    庾献迅速的思考着关中的乱局,忽然想起了一个关键人物。

    这家伙怎么还没动静。

    庾献连忙向李肃打听道,“对了,你可知道贾诩身在何方?”

    “贾诩?”李肃想了一会儿,“我听董白说,贾诩回家奔丧了。她前些日子专程派了人去请,这会儿人还没回来。”

    庾献摇头,对这件事不太看好。

    “董白现在劣势很大,贾诩这么精明,怎么可能轻易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李肃对此事倒还挺上心,“那怎么办?贾诩此人智谋深长,就连董卓在的时候,都对他极为看重。若是有他相助,局面会好很多。”

    庾献闻言点头。

    从历史来看,当时的关中之乱完全可以说的上是贾诩一人的手笔。杀死董卓后,王允穷追不舍,要把董卓的党羽一网打尽。

    李傕郭汜等人觉得大势已去,一个个六神无主,打算各自逃难。这下可把老胳膊老腿的贾文和气坏了。

    你们都跑了,我可怎么办?

    被逼急了的贾诩,使出纵横家的手段,一一说服了凉州众将。

    等到把西凉兵捏成一个拳头,这才有了后来夺下长安,击退韩遂的壮举!

    如今因为庾献的原因,美人连环计未曾发生,王允貂蝉不在长安。长安朝廷掌权的,变成了相对温和一些的士孙瑞。

    于是,蔡邕没被株连,关中诸将都被重用,西凉兵被安抚放归,贾诩也就没有跳出来的必要性了。

    这庾献怎么能忍?

    贾老头不出山,就相当于少了一个关键的任务前置,后面的夺回长安和击退韩遂就得庾献自己卖命了。

    跟着历史主线走? 那多舒服。

    庾献思索了一下? 坚定的说道,“不行? 得想想办法。”

    “不好办吧。”李肃嘀咕了一声。

    这可不是想想就能解决的问题。

    庾献冷笑一声,“呵? 要找他出来自然不容易,不过却有的是办法让他自己跳出来。”

    说完,庾献问道,“董白杀回关中的事情传开了吗?”

    李肃叹道,“这能瞒得住谁?不止是李儒那边,长安朝廷也派人来打听消息。李儒态度暧昧,既不肯邀请董白回西凉,也没有直接宣战的打算。长安朝廷就有意思了? 他们询问董白是否愿意从渭阳君改封泾阳侯。”

    庾献听了纳闷。

    “士孙瑞这是什么意思?”

    汉朝能封侯的女人不是没有过,而且还有五个之多。

    可是如今董卓刚死,董白正矢志复仇,朝廷这波操作实在让人费解。

    李肃答道,“还能什么意思,装没事儿人呗。现在士孙瑞到处让人散布消息,说是李儒和吕布合谋杀的董卓,朝廷只是被胁迫而已。”

    庾献越发不能理解? “这谁能信?”

    董卓死在未央宫中,是铁的事实。而且是士孙瑞亲手捧出的皇后之玺,激发了当初吕雉杀韩信的大阵。

    士孙瑞不是傻瓜,这样的作态也不知有什么用处。

    李肃倒是看的很明白。

    “无非是在赌罢了。士孙瑞是赌董白对李肃和吕布这两个叛徒的仇恨,超过对朝廷的仇恨。若是董白接受这侯位,双方有了那么点默契,那董白就可以专心去对付李儒,朝廷也能腾出精力努力压制吕布。”

    “至于双方的仇恨,则可以放在这些之后。再说,不是还有韩遂这个虎狼在侧嘛,朝廷想把自己从中摘出来,打算坐观成败。”

    庾献大致有些了解了,“那董白是怎么打算的?”

    李肃呵了一声,“不理不答,不知道在想什么。”

    庾献也一头雾水,不知道这小丫头脑袋瓜现在是什么回路。

    “别管这些,先说贾诩的事情。贾诩这个老狐狸最擅长趋利避害,可不管多聪明的人只要被人看透了本性,那些善变,也不过是掌中戏耍而已。”

    ——噫!

    李肃对庾献有些不能忍了。

    这逼装的。

    那可是贾诩啊!

    这货何德何能,敢把贾诩的通天手段,看做掌中之戏。

    庾献扫了李肃一眼,也没什么隐瞒的意思,“说破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把这个老狐狸放在更糟的处境下,这家伙就会自己跳出来。”

    李肃嘁了一声,“现在人都找不到,你把他放进去试试。”

    庾献笑道,“这有何难。等你回去,就向董白献策,请封贾诩为军师。之后你从军中找一个面容相似之人,让董白大张旗鼓,当众筑台封拜。”

    李肃听得一头雾水,“这有什么用?只怕没什么效果,还会引来外人耻笑。”

    假的就是假的,找不到真的,弄个假的来,岂不是徒惹笑柄。

    庾献冷笑一声,“只要你们死守这个秘密,谁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等到消息传来,就让董白以贾诩的命令,去抓捕壮丁,搜寻粮食,乃至烧杀抢掠,怎么作恶怎么来。而且要设法把这把火烧到凉州人头上。”

    李肃闻言,大致有些明白庾献的意思了。

    “你这是要彻底毁掉贾诩的名望?”

    接着又反应过来,嘶的吸了口凉气,“不对,你这是想要他的命啊。”

    庾献把凉州人卷入其中,贾诩世代居于凉州,如何能承受住本州父老的愤怒。

    庾献摇摇头,“谈不上。关中这乱局对我们来说很是棘手,但对贾诩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只要董白不停的想办法恶心他,总有一天,贾诩会觉得就算替董白夺取天下,也比做董白的敌人更简单一些。”

    和贾诩这种人玩弄阴谋,就太自不量力了,但有些堂皇之法,一样能达成目的。

0453 为师也很慌

    庾献又对李肃说了一声,“等我的人到了,我打算去李儒营中探一探,到时候你得帮我个小忙。”

    李肃闻风望气的本领,庾献还是很看重的。

    李肃虽然惯于见风使舵,可也不甘心就这样成为输家,当即满口应道,“行,到时候你在营地跟前晃几圈,我就知道你来了。”

    说完,李肃大致给庾献指点了下李儒兵马的方位。

    庾献离去,等见到了巴山鬼王,也不把此事多提。

    只说道要备些人手去李儒营中一探。

    庾献也不确定此行有什么麻烦,他挑选了封明、封亮和贺玄这三个知根知底的一同前去。

    常乐对偷袭敌营很感兴趣,却被他的师兄弟们极力阻拦。

    庾献倒是有心一试。

    这种不稳定因素或许会麻烦不断,但是陷入绝境的时候用来破局却有奇效。

    庾献略做准备,带着白石山三兄弟,一起前往董白营外。

    在上风处晃了半天,不见李肃出来。

    正疑惑李肃是不是又出营了,才见他急匆匆的赶了出来。

    一见面,李肃就叹道,“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庾献不解,“怎么?”

    李肃不答反问,“你打算今晚就去偷袭李儒?”

    庾献算了下时间,等赶过去正好是后半夜,倒也不用等明天,“不错。”

    李肃无奈道,“你们师徒可真会凑热闹。董白刚给我的军令,说要今晚带兵去偷袭李儒。”

    “今晚?”庾献愕然,接着想到了什么,追问道,“你已经把对付贾诩的事情给董白说了?”

    李肃纳闷,“是啊,不是你让我说的?”

    庾献立刻懂了。

    随即感叹,还真是个不省心的徒弟啊!

    肯定是李肃的异常举动,让董白意识到庾献已经赶过来了,这才有恃无恐的对李儒发动复仇。

    ——可现在为师也很慌啊!

    庾献这次过来,只是为了探听下李儒军的虚实,看看他们和南匈奴以及韩遂勾结到什么程度,可没打算一波莽啊!

    而且早知道董白这么不省心,怎么也得把巴山鬼王那货带上。

    庾献也不指望李肃了,“你先回去吧,免得点将时找不到人,我带人先去看看。”

    李肃也有这个顾虑,随口说了句,“你自己小心点。”

    利索的转身离去。

    庾献无法? 只得自己带了白山票三兄弟同行。

    这一路奔走的顺畅,月亮才刚到中天,就隐约看到了李儒军的大营。

    此时早已入冬? 夜间寒冷刺骨,在外值守的伏路密探? 早不知道躲到哪个草丛树洞里取暖去了。

    白石山三兄弟鬼气森森,在这寒夜中行路如鱼得水。

    庾献又口吐浓雾? 遮掩住众人气机? 这一行人一直摸到营地跟前都无人察觉。

    只不过李儒也不是平庸之辈,营地适合潜入的地方? 都有巡兵来回把守。

    庾献看了一会儿? 低声说道? “带队巡营的武官体魄强健,目中有光,至少也是个军侯都伯之流,这么近的距离想要明目张胆的进去? 恐怕不容易。”

    封明低声道,“看我的。”

    说着悄悄唤出了契约的役鬼。

    那吊死鬼一出来? 就隐入夜色之中。

    没过多久,正在望楼上值守的哨兵,忽然脖子上一紧,被一条冰冷的锁链牢牢扼住。

    那士兵猛然遇袭? 惊恐地浑身一个激灵。

    还未等他做出什么反应,脖子上冰冷的锁链就猛然收紧。骨骼破碎的声音想起,那士兵眼睛瞪大,转眼就没了生息。

    庾献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赞道,“干得漂亮。”

    这种秘密潜入,鬼魂类生物无疑有着很大优势。只要干掉几个关键点哨点,那他们就可以绕开防御,不必从巡兵眼皮子底下硬闯了。

    那士兵一死,吊死鬼的身影慢慢显现。接着熟练的用绳索在那士兵脖子上一套,慢慢的挂在望楼上。

    庾献一惊。

    卧槽。

    这吊死鬼这么有仪式感的吗?

    如此一来,岂不是很容易就会暴露了。

    好在这会儿,没人留意高高的望楼之上。

    那吊死鬼顺利的再次隐入黑暗之中,又连续杀掉了几个落单的士兵。

    每次杀人之后,依旧是熟练的就近将士兵吊颈悬挂起来。

    眼看离成功越来越近,庾献忍不住向封明说道,“管管你的小鬼儿,万一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封明无辜的回望了庾献一眼,“我也没办法啊。这是它的执念,杀人之后一定就要吊起来。”

    庾献无语。

    这么说这封明岂不也是个强迫症很强的家伙,平时倒是没有注意到。

    庾献正要催促,忽然一个营帐闹出些动静。

    接着就有几个士兵打着哈欠,从里面出来准备换防。

    这几个士兵刚打开帐门,就见眼前吊着一个冰冷的尸体。

    接着这些士兵忍不住吓得大叫,这里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巡兵,不少值夜的兵马都迅速赶了过去。

    接着更多被吊死的尸体被发现,原本静谧的营地立刻聒噪了起来。

    庾献眼前一亮,好机会!

    他连忙发动兵法,趁着巡兵离开,带着三人悄悄潜入营中。

    这时营中的动静越来越大,许多士兵陆续被惊醒,值夜的巡兵大声呼喝着在营里奔走,火把四处摇曳。

    不一会儿外营的骚乱惊动了中军,一个匆匆披甲的武将手提大刀,带着少量亲兵赶来喝问道,“怎么回事?”

    很快有人回道,“李将军,营中混入了贼人!”

    “什么?”李傕大怒。“哪里来的贼人?”

    说着一脸凶橫的四下环顾。

    等到回报的士兵详细说完,那李傕已经冷静下来。

    若是真有大量敌人偷袭,岂会有闲心悬挂尸体。

    他略一思索,大声叫道,“众军莫慌!不过是些藏头露尾的狗贼虚张声势罢了。你们他娘的,别自乱阵脚!”

    喊完又厉声大叫道,“张绣呢?”

    一个留着短须的年轻武将正赶过来,连忙回道,“小侄在此!”

    李傕瞧了张绣一眼,果断说道,“好!让各处巡兵守好自己的位置,兵士全都回帐!你带几个人在营里找找,一定要把那几个狗贼揪出来!”

    张绣闻言连忙应是。

    庾献闻言和其他三人对视一眼,心中沉重了几分。

0454 错了,再来

    庾献立刻有了判断。

    原本计划的偷袭是不太可能了。

    如今倒不如趁机把水搅混,寻机刺杀李儒,也好为董白之后的进攻创造条件。

    庾献左右一看,对哭丧鬼封亮说道,“等会儿你来搅乱局面,最好设法把李儒引出来,我和贺玄看看有没有办法偷袭得手。”

    白石山鬼王这三弟子都是少年血勇,不知畏惧。

    封亮仰仗这一身本领神通,自信满满的说道,“看我的吧!”

    说完封亮悄悄离开,带着役鬼,身影遁入暗夜之中。

    不多久,营中似乎就有时断时续,似有似无的哭泣之声。

    西凉军兵将初时没有在意,只以为是那些死掉的士兵,有亲人在营中。触景生悲,倒也是人之常情。

    李傕甚至还吩咐了左右一声,将那些死掉的士兵好好埋葬。

    可是过了一会儿,李傕就首先察觉到不对了。

    那时断时续的哭声,似乎就在耳边萦绕,不论走到哪里都摆脱不得。

    那哭声悲怆,却不哀婉。

    反倒像一个征战多年的老兵终于忍不住宣泄一腔意气。

    其中的沧桑悲壮,如高渐离送荆轲,如申包胥哭秦庭。

    李傕脸色一变,他环顾四周,暴喝一声,“是什么人在老子面前装神弄鬼?!”

    李傕此言一出,周围没有半点回应,反倒是更多的士兵被这哭声影响,一个个惶惶不安,左顾右盼。

    原本准备退回帐内的那些士兵也探头出来,小声的窃窃私语着。

    李傕见状眉头一竖,毫不犹豫的高声厉喝道,“飞熊军何在?”

    随着李傕此声高喝,离得稍近的西凉军中,立刻有一些士兵应声而出,粗犷着嗓音高声回应道,“飞熊军在此!”

    这些士兵的齐声应喝,立刻引动了连锁反应。

    远远近近的西凉兵中,充当精锐的飞熊军,都仿佛听到头狼呼喊,又如同此起彼伏的波浪,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一时西凉兵营地中声浪震天,冲击的那呜咽鬼泣无踪无影。

    就连躲在庾献身旁的贺玄,都被这旺盛的血气之力冲击,泥丸宫中的赌鬼吓得瑟瑟发抖,使劲儿的藏匿着气息。

    没过多久,封明封亮两兄弟就灰溜溜的逃了回来,他们面如土色的说道? “庾师兄? 顶不住啊。”

    庾献身为白骨夫人在鬼道上的半个弟子,和他们颇有渊源,再加上之前不打不相识? 相处的很是相得。

    封明封亮两兄弟说完,贺玄也心有余悸的说道? “要不还是算了吧。这些兵将太过精锐,杀气又重,我们的役鬼束手束脚? 根本施展不开。”

    说着? 贺玄费劲的把赌鬼唤了出来。

    那赌鬼生前就是亡命之徒? 成为役鬼之后? 更是没有半丝顾忌。

    如今感受着满营的杀气森森,这嚣张狂妄的赌鬼? 却乖巧的抱着手中投壶一动不敢多动。

    庾献暗叫失算,这些鬼蜮技俩果然只适合阴谋暗算。军营这样煞气十足的地方,正好天然克制他们。

    正为难着,庾献又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他们的真鬼魂被克制,那自己的假鬼魂有没有影响呢?

    庾献想着,开口说道,“别慌,我来试试。”

    接着立刻召唤出了绑定虎符的左先锋。

    随着一道黑烟升腾,头戴儒冠身披铁甲的左先锋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形体一凝,连忙向庾献见礼,“末将见过主公!”

    庾献问道,“左先锋,你可感觉到这营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左先锋闻言,四下打量,顿时精神一振。

    “主公,这营中杀气森森,战意腾腾,对我的修行颇有好处。若能待上一些时日,让我仔细感悟一番,说不定我就能补全之前的那个缺憾。”

    左先锋所说的缺憾,就是当初在郭嘉梦中演兵时,左先锋亲眼目睹高明的战阵演化,险些在腹中凝成兵书。

    可惜这成将机缘,无意中引动了斩将台,被一剑斩断。

    庾献见状心中有了底,看来这杀意血气,确实对自己的假役鬼没什么作用。

    庾献怕白石山三弟子自乱阵脚,连忙稳定军心,“各位师弟莫慌,你看我的役鬼,不就好好的。”

    三人听了不信,仔细看去,立刻大吃一惊。

    庾献满意的看着他们的表情,趁机鼓舞众人道,“人间伟力无穷,相生相克也是常事,若是不能放正心态积极应对,那我们和只能倚仗爪牙皮毛的野兽有什么不同?”

    贺玄和封明、封亮两兄弟都充耳不闻,仍旧怔怔的看着左先锋。

    嗯?

    庾献看了过去。

    就见封亮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左先锋,吃吃的说道,“大哥,它是不是……”

    话未说完,左先锋稍有错位的脑袋,直接滑落下来,咕噜咕噜滚到了庾献脚旁。

    “?!!”

    贺玄和封明、封亮都惊得一个激灵。

    役鬼乃是执念形成,一经存在,就只有被打散消弭一个结果,哪有断头一说?

    吓人。

    庾献也是心中暗道不妙,他怎么忘了这事儿了。

    左先锋自从被郭巨佬剑斩人设后,脑袋就一直未能复原。

    庾献强自镇定,轻咳一声,“这个役鬼有点问题,我换一个。”

    说着让左先锋赶紧退下,重新驱动术法召唤役鬼。

    庾献召唤役鬼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契约绑定,一种是随机召唤。

    当初契约绑定的时候,庾献觉得黑衣少年叼叼的,一时误判绑定了此人。

    后来庾献才晓得这黑衣少年的能力是让人重回少年,以最旺盛的精力迎敌。

    这个能力虽然逆天,可是单独把他拉出来,又派不上什么用场。

    这会儿庾献能用上的主力役鬼,还是“阿谀中年”和“佞幸小人”这两个。

    那就随机召唤吧。

    庾献念念有词,指诀一掐,随着一道黑烟升腾,一个身影慢慢浮现。

    庾献瞧了一眼,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次出来的竟然是那个五六岁的童子!

    这关键时候,竟然没召唤出庾献想要的人物!

    以庾献的精神力还能维持一次召唤,只不过那样得话,他的精力状态无疑会大受影响。

    如今和李儒的搏杀就在眼前,这些役鬼能发挥出的能力又有限,庾献以牺牲战斗状态为代价,再次强行召唤就有些不划算了。

    而且庾献心中也有些生奇,这年幼童子的样貌和墨麒麟的化身相同,也不知道这年幼童子有什么能力,能得这么特殊的待遇。

0455 张绣的野望

    庾献想了想,现在还不是莽的时候。

    在大群的精锐兵马面前,除非是修行体术的猛将,不然讨不了什么便宜。

    庾献对封明低声说道,“让你的役鬼把人引一引,咱们先躲一下。等会儿董白的兵马迫近了,咱们再趁乱偷袭李儒。”

    “这……,没什么用吧?”

    封明心中惴惴。

    将哭丧鬼呼唤出来,那小鬼果然畏畏缩缩,一个劲往封明身上躲。

    庾献安慰道,“没关系,不成气候才不会让他们过于警惕。不然的话,咱们就麻烦了。”

    封明闻言,勉强驱使那小鬼去别处弄了些动静。

    李傕听见那哭泣声呜呜咽咽,已经失去了之前蛊惑人心的力量,果然傲然笑道,“不知哪来的家伙,竟然不知天高地厚的招惹我飞熊军。”

    说完他吩咐左右,“告诉众军不要疑神疑鬼,只不过是个不成器的巫鬼宗门弟子。让张绣加紧搜捕,其他人都回帐休息,不要给那小贼浑水摸鱼的机会。”

    李傕一声令下,飞熊军快速开始行动。

    大队大队的士兵,严整有序的回了帐篷。

    指挥他们的军侯、都伯在营中来回奔走,逐个帐篷巡查,警惕着有没有出现什么新面孔。

    等到确认无误后,才让帐内士兵解除武备,开始休息。

    张绣则带着一小队西凉兵上了马,在空荡荡的营地中一边驰骤,一边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四下的动静。

    这般严密谨慎的排查,对别人或许有效,却偏偏正中庾献下怀。

    庾献的吞烟吐雾之法在夜色中虽然便于藏匿,但是距离太近仍旧会被发现。

    之间那般混乱的情况,反倒容易被人意外撞破。如今营地里空空荡荡,庾献以浓烟黑雾融入夜色,正好多了许多腾挪空间。

    封明折腾了一会儿,慢慢沉寂。

    李傕吃不准到底是将那巫鬼宗弟子逼走了,还是那贼子不知潜伏到了什么地方。

    不过,想来也不足为患。

    李傕令张绣严密戒备,自己也回帐休息。

    只是经历了这样一场,不少士兵都心有疑惑,再加上确实死了人? 隐患又没有排除? 不少人直到后半夜才陆续睡着。

    营中时而静谧,时而响起张绣细密的马蹄声。

    虽然一直没找到那巫鬼宗门弟子的踪迹,但张绣仍旧像是最耐心的猎手? 带着小股骑兵不急不躁的在大片的营地间游弋。

    不知不觉? 弯月半斜,时间拖到了后半夜。

    张绣固然没什么成果,可庾献和白石山三弟子要不停的变换位置,躲避张绣的追击,慢慢也有些疲倦了。

    就在这时? 营外忽然似有马蹄声远远传来,只是响了几声,又没了动静。

    张绣警惕的抬头望了一眼? 对手下亲兵说道? “跟我来!”

    不一会儿营门大开? 张绣带着小队骑兵,骤马冲入浓浓的夜色之中。

    行出不远? 寒风中那浓烈的血腥味已经遮掩不住。

    张绣冷静的将铁枪从马勾袋囊上摘下,又将手下骑兵散开? 这才顺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 慢慢寻去。

    走不多久,远远的就看见一骑马倒毙路旁。

    马头上一支箭穿眼而入,射透了脑壳。

    旁边一个骑士,则被整个割掉了脑袋,一旁的地上喷溅了大量的鲜血。

    看那骑士的装束,正是他们营中散布在四周戒备的斥候!

    ——这!

    一发觉到不对,张绣身旁的力士胡车儿猛然策马上前,将张绣护在身后。一双眼睛瞪的像是铜铃一样,四下扫视着。

    张绣微眯了眯眼。

    敌人的大队恐怕已经不远了,所以才在杀死斥候后,肆无忌惮的没有掩饰。

    张绣用铁枪拍了拍胡车儿的肩头,沉声说道,“咱们走!”

    走出不远,张绣脑中闪过可能出现的几个敌人,忽然心中一动,又对胡车儿吩咐道,“咱们先去见见叔父。”

    张绣绕开主营,行了不久,就见一座紧挨着主营的营寨。这里丝毫没被主营的骚动影响,依旧如同沉睡的猛兽一样,安静却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张绣还未靠近,就有巡营军侯过来确认身份。

    张济没有儿子,待这个侄儿如同亲骨肉一般,张绣在张济营中也地位超然。

    来人见是张绣,赶紧打开营门将这一骑人马迎入营中。

    张济早已熟睡,听说张绣深夜求见,知道事情定然不同寻常,连忙从邹氏的暖被窝里爬出来相见。

    张济披着衣服出来,一见张绣就开口问道,“你不在李傕那里效力,半夜找我何事?”

    张绣连忙把前般事情,如是一说。

    张济听了,也知道事情非同小可,他皱着眉头问道,“既然如此,你该早早回报李傕才是。”

    张绣目光一闪,低声问道,“叔叔这几天也听说那件事了吧,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她?”

    张济的目光立刻凝重起来,看着张绣问道,“她又如何?”

    说完顿了一下,又叹息一声,“去回报李傕吧。”

    张绣上前一步,沉声说道,“叔父糊涂了。如今我们西凉人已经和朝廷反目,除了一个凉州牧的空头名衔,几乎一无所获。”

    “韩遂假意和我们联合,所图的无非是想让我们西凉人让开道路,放他入关。”

    “那韩遂不过是羌人的一条狗,性格又反复无常。虽然他暂时和羌人有些龌龊,但如果他在朝廷那里吃了亏,迟早还会夹着尾巴逃回西北。”

    “到那时候,韩遂和羌兵内外夹击,我们又失去了朝廷的支援,那数十万西凉父老都会没有埋骨的地方。”

    张济被张绣说的脸色一沉。

    张绣见状,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自己的判断,“现如今,我们西凉人,必须要攥成一个拳头。”

    张济有些明白张绣的意思了,“你指望她?”

    张绣脸上浮现一丝笑,在亲叔叔面前,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不,我指望我自己。那个人,比李儒好应付一些。”

    “你啊。”张济摇头,不容置疑的说道,“去告诉李傕。”

    “叔父!”张绣想要再说什么,却被张济不耐烦的挥退。

    看着张绣离开,张济看了良久才回去休息。

    冰冷的身体一进被窝,那美貌多情的女子就温暖温软的纠缠上来。

    耳边也响起轻声的呢喃,“怎么了?”

    张济闭目感受着那小手的摸索,无奈得说道,“现在的小孩子,总觉得自己才是最聪明的那个。”

0456 夜袭

    张绣闷闷不乐的离开了张济的军营。

    快到中军大营的时候,才让手下加快速度。

    张绣急急匆匆的求见了李傕,等李傕听完张绣的回报,不由皱紧了眉头,“营中有鬼祟作乱,外面又有斥候身死。这件事大意不得,你立刻带人戒备,以防不测。那些中军兵马,可任你挑拣。”

    张绣得了此言,又问道,“要不要和凉州牧说一声。”

    李傕点头,“小心总是没错的。”

    张绣这番来回花费了不少工夫,刚从李傕大帐中出门,就再次听到有探马快速向营地靠拢的声音。

    事情似乎已经极为紧急,几处埋伏的哨探都被惊动,疯狂的向大营奔来。

    只是那些四面八方来的急促马蹄声,在临近营地的时候,都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消失在这世间。

    这下就连寻常的值夜士兵都有所察觉,他们警惕的拿起身旁的武器,看向那黑乎乎的浓夜深处。

    远方黑暗的连光都照不进,就连杀戮也悄然无声。

    张绣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最紧急的时候。不等守营士兵回报传警,他就催马迎上得信赶来的巡营军侯,大声喝问道,“今天备贼的武官是哪个?”

    那巡营军侯连忙答道,“是副车中郎将和上军校尉。”

    长安之乱告一段落后,士孙瑞为了稳住西凉兵,任命了李儒为凉州牧。

    在西凉军中影响力最强的飞熊军四校尉,除了不在场的樊稠,每个都得了封号将军的高衔,正儿八经的中两千石!

    与此同时,西凉军中的众武官也跟着水涨船高。

    一些地位稍高的,都得了中郎将或者校尉之衔。

    巡营军侯所说的副车中郎将,乃是李傕的亲侄子李暹;上军校尉,乃是李傕的族弟李维。

    这两人手中都有一个实力不弱的校尉营。

    李傕掌握了西凉兵的主导权之后,就大肆分封亲族,以为羽翼。

    除了这两人,另有督军校尉李桓,赞军校尉李利,以及骑都尉胡封。

    李桓是李傕的堂弟,李利是李傕的亲侄,胡封则是李傕的外甥。

    反倒是李傕的亲儿子李式? 虽然挂个校尉的名头? 但是因为李傕夫妇太过疼爱,不忍让他军前冒险? 手中并无兵权。

    为了弥补李式缺位造成的权力结构不稳? 也为了在李傕不在时,有人能镇压那些跋扈亲族,李傕将最喜爱的侄儿李暹拔为中郎将? 而且副车之名更是明晃晃的宣示了其地位。

    张绣本欲发号施令? 闻言却是一怔。

    既然今晚值夜的是副车中郎将李暹? 那何必由自己全权处置?

    张绣眼睛微眯,沉吟半晌,随后对巡营军侯说道? “现在夜色正浓? 不要妄动? 以免中了贼人埋伏。也要提防他们虚张声势,用出疲兵之计。你可先报副车中郎将知晓? 我去求见凉州牧。”

    之前为了和朝廷相持? 李傕令人抓了不少壮丁填补人手? 如今李傕这个主营少说也有两万人屯扎。这会儿虽然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但还没到将所有人马惊动的份上。

    两个值夜的校尉营? 已经足够应对突袭,并能支撑一段时间。

    张绣放下心来,匆匆去中军深处拜见李儒。

    西凉军的武官们对李儒的感情是复杂的。

    董卓活着的时候,李儒作为董卓的女婿,又是他的智囊,在西凉军中地位很高。

    董卓死后,李儒虽然失去了立足的根基,但是他也凭借自己的手腕掌握了一些力量。杨奉、杨定和董承这些没有山头的力量,都紧密的团结在李儒身边。

    如果单凭这些,李儒还不足以和西凉武官出身的牛辅抗衡。可是西凉军现在最大的危险,来自于外部。

    在这种朝不保夕,四面皆敌的局势下,拥有灵活外交手腕的李儒,无疑更适合执掌如今的西凉兵。

    特别是李儒暗中结交了南匈奴人,并州军的吕布和他也有些默契,甚至就连刚翻过脸的长安朝廷,都在明面上承认了李儒凉州牧的地位。

    张绣私下有过猜测。

    李儒之所以留在关中,迟迟不肯带兵回凉州,明面上是防备长安朝廷和并州军毁约追击,暗地里,说不定是打算利用这险恶的局势为磨盘,将这支西凉军彻底掌握在手中。

    张绣带着少量士兵绕过重重鹿角,到了营寨中央的大帐附近。还未等人通传,营地外面就隐约响起骚乱的动静。

    张绣回头,看着那昏沉的夜色。

    作为西凉军中最骁勇的年轻一代,他带兵发动过十几次成功的夜袭,也打退过更多的夜袭!

    无数的敌人被他杀死在夜幕之下,让他名震北地!

    今次……

    或许并没有什么不同。

    张绣定了定神,向守卫大帐的士兵扬声说道,“留营司马张绣,有大事求见凉州牧。”

    把守大帐的军侯连忙去通传。

    不一会儿,就见中军帐中灯火亮起。

    那守帐军侯前来回复,“州牧召司马相见。”

    张绣下了马,将虎头金枪扔给亲兵,跟着守帐军侯向前大帐行去。

    转身的时候,张绣似乎见附近的火光恍惚了下。

    他也没在意,仍旧跟着那军侯向前。

    与此同时,天上的弯月慢慢被乌云遮掩起来。

    有风轻轻的刮动,送来一阵阵寒意。

    要下雪了吗?

    张绣抬头望天,若是如此的话,倒是便于防守。

    谁料,就在张绣仰头的时候,一条冰冷的锁链猛地搭在张绣脖子上狠狠的向后一套。

    那轻轻刮动的风,也忽然狂风大作起来!狂风滚滚卷动,裹着地上的枯草败叶泥土,如同怒龙一样,向那亮起灯火的中军帐冲去。

    一个身影和张绣交错而过,借着这呼啸的狂风如同捕食的猎豹一样,向中军帐猛扑过去。

    中军帐内之人立刻就察觉到这猛然出现的杀机,不由惊怒交加,“张绣你敢?!”

    接着一道白光猛然透出大帐,向外刷来!

    庾献之前见识过李儒的五色神光。

    上次还是依靠智障之盾的绝对防御,硬生生的挺了过来,这会儿庾献可不能放弃机动力。

    庾献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半吊子墨门弟子能不能魔免五色神光,只能暂缓攻势,退避三舍。

    白光落下。

    无从避让的张绣,脸上的皮肤立刻被腐蚀的通红糜烂。

    躲在他身后的吊死鬼却有幸逃过一劫。

    张绣中了这记暗算怒火中烧。

    他的半边脸颊已经腐烂,从侧面甚至能看到他咬紧的牙齿和通红的牙龈。

    张绣猛然暴喝一声,“好胆!竟然敢算计我张绣!”

    那仿佛破布的脸颊震荡着,一身旺盛的血气杀机瞬间爆发。

    勒着张绣脖子的吊死鬼竟不敢停留,骇然而退。

    张绣心中虽恨李儒,却也知道谁是祸首。

    他仇恨得看着面前妖道,以极快的速度抽出腰间佩刀,向他砍去。

0457 李儒的儒

    庾献在决定偷袭时,早就有应对张绣夹击的觉悟。

    庾献可比张绣等人看的明白多了。

    营外闹出的动静,八成是董白大举进攻在即,李肃开始用他神准的箭术和血腥手段,在猎杀外围的斥候。

    在这种关键时候,哪怕不能偷袭李儒成功,也要在营中制造足够的混乱,动摇军心。

    这样才能给董白制造更多的机会。

    庾献见张绣攻来,按照原先计划的,大声提醒一句,“贺玄!”

    躲在一旁的贺玄,立刻伸手在地上一指,出声挑衅道,“来和我赌个输赢!”

    话音一落,随着贺玄一指,张绣脚下仿佛出现了方方正正的棋盘一样的东西,将两人容纳入局中。

    那癫狂赌鬼一手拿着卦盘,一手拿着投壶,从贺玄泥丸宫中跳出。

    不等那赌鬼使出手段,张绣就杀气森森的扭过被腐蚀溃烂的脸去,目中闪着森然寒光,“那命赌不赌?!”

    贺玄自幼在山中修行巫术,所学的多是以暗中伤人的手段为主。何曾直面过如此惨烈的情景。

    他一时语塞,竟呆在那里。

    等张绣手持佩刀斩到面前,贺玄才如梦初醒一般使出手段。

    张绣一刀砍来,透体而过。

    那贺玄已经化为一团团汹涌的斗鸡,随着刀锋所划的方向,猛然分开,四散奔走。

    张绣没经历过这等巫术手段,眉头紧皱,又增添了被人戏弄的愤怒。

    那些四散的斗鸡满场奔走,不一会儿重新聚成一团,化为贺玄的模样。

    饶是已属寒冬,死里逃生的贺玄额头上仍然挂满了大颗的汗珠。

    贺玄不敢大意,赶紧大声喊道,“不要得意,赌局上看的是运气,不是实力!”

    随着贺玄此言出口,一种冥冥规则开始在赌局上生成。

    张绣实力虽强,却依旧感觉到有些束手束脚。

    庾献见贺玄勉强牵制住张绣,赶紧趁着其他地方的兵马没反应过来,向中军冲去? 想要诛杀李儒。

    守帐军侯这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大声呼喊着领兵上来截杀。

    庾献身上一母之力和人马如龙同时发动,正是势如猛虎? 气势如虹的时候,又岂是小小军侯能够阻挡。

    庾献一刀砍翻守帐军侯? 又连杀数个士兵。

    封明、封亮两兄弟也从黑暗中走出来,帮着拖住那些陆续赶来的守兵。

    哭丧鬼现出形来? 撒出大把的纸钱,口中凄厉大叫道,“你们这些枉死之人? 还不早些上路?!”

    吊死鬼也扔出大把黄土? 阴恻恻的说道? “快点入土为安吧!”

    这两个小鬼肆意作恶,那些被纸钱、黄土沾到的士兵都在转眼间失去了生息。

    就在此时? 大帐之门掀开,露出李儒那阴沉的脸。

    等看明白眼前的情况,李儒才知冤枉了张绣。

    他面上不见丝毫愧意? 反倒尖刻的看着正追打贺玄的张绣,低声说道,“蠢货。”

    说着,李儒眼中现出太阳精火的虚影,只是那太阳精火已经污浊不堪? 黑火缭绕? 仿佛炎狱。

    李儒抬手一道耀眼的红光,向那赌局刷去。

    贺玄见了,匆忙之间赶紧把庾献纳入赌局之内。

    赌局内众人的力量,立刻超过了李儒。

    那红色光芒虽未能破开赌局,却也刺入赌局之内,刷的一扫。

    贺玄以毫厘之差躲过此劫,惊的魂飞魄散!

    庾献连忙向封明、封亮两兄弟大叫道,“不要管别人了,你们配合我直接将他拿下。”

    刘焉的儒术精通,也练有五色神光,可被陈调突入近前时,依旧受了伤。

    若不是“三运加身”这种逆天的东西触发,恐怕刘焉已经被陈调一飞枪捅死了。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趁各营主将密切注视营外来敌,还没意识到中军被突袭的时候,尽快刺杀李儒。

    贺玄应声将庾献从赌局中放出,封明、封亮两兄弟也舍弃那些乱逃的亲兵,齐齐向李儒逼去。

    就在此时,忽听有人大叫道,“贼子慢来!”

    一将衣衫不整的从左边营帐中提刀而出,正是校尉董承。

    又有一将也领兵骤马赶来,大叫道,“我杨奉面前,谁敢无礼!”

    庾献刚才躲避五色神光退开了一些距离,倒不如封明封亮近切。庾献急忙催促道,“先杀李儒!”

    说着撒出一把豆子。

    那些豆子落地化生,变为一群黑衣黑甲的兵士。

    庾献又厉喝道,“左先锋何在?”

    左先锋正带着“年幼童子”躲在阴影之中,闻言现出鬼影,“卑职在此!”

    庾献向董承和杨奉一指,大叫道,“拦住他们!”

    这些道兵的战力远不如寻常士兵,用来牵制还勉强能派上点用场。

    左先锋闻言,将哇哇大叫的“年幼童子”一丢,领着那些道兵兵分两路,去抵住董承和杨奉。

    身在暴风眼中的李儒见状不怒反笑,“好,想不到我堂堂凉州牧,这般被人小瞧。”

    说完他也不用五色神光,转而从袖中摸出一卷青色的竹简扔在空中。

    那青色竹简莹莹有光,展露开来,上面浮现一个儒冠矍铄的老人虚影。

    这老人虚影一出现,就长声道,“吾善养吾浩然之气!”

    声音浩荡飘渺,让远近无不心折。

    那老人虚影回顾李儒。

    李儒身上的天命色应声响应,支离破碎。功德星图浮现,暗淡无光。人道之火闪烁,奄奄待熄。

    饶是这样紧张的时刻,庾献也情不自禁的松了一口气。

    李儒弑君、背主、品行败坏,他攻读的偏偏又是《孟子》这注重大义的学问。

    这种家伙绝无可能得到孟子的认可,用出儒术!

    那老人面无表情注视着李儒,“你有何德?何能?”

    李儒看着那老者正气凛然的虚影,竟毫不避让,他扬声说道,“我杀一人,以定朝廷!杀一人,以定凉州!”

    李儒这话一开口,庾献脸上猛然变色!

    这会儿,他终于明白李儒为何学孟子。

    ——在亚圣孟子的核心理论中,有这样一句话,“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李儒毒杀汉少帝刘辩,的确是被大多数儒家不能容忍的事情,但在孟子这里却不同。

    李儒毒杀废帝刘辩,稳固了新天子刘协的地位,汉室旧臣也失去了和董卓争锋的基础,局面逐渐稳定。

    可以说,李儒完全做到了杀一人以定社稷的事情。在社稷重于君王的孟子这里,这是大功。

    之后因为利益的争夺,汉室朝堂的各个派系和西凉人得矛盾越发激化,已经到了势同水火的地步。后来,更是引动了十八路诸侯攻打虎牢关。

    尽管董卓带领朝廷退往长安,但整个天下,仍旧在分崩离析的边缘。

    李儒谋杀了董卓,又和士孙瑞达成妥协,带西凉兵回西北。就算不敢说对天下人有功,却总算解除了西凉人的困境。这在孟子眼中,更是一场大功德!

    果然,李儒说完,那老者虚影微微颔首,“善!”

0458 学而时习之

    那矍铄老者的虚影在认可李儒之后,随即消失不见。

    青色竹简浮在空中,随着李儒的目光哗哗翻动。

    李儒的目光很快落在其中一行上,他当即大声诵读道,“贫贱不能移!”

    “贫贱不能移”这句话来自《孟子·滕文公下》,这句话原文为,“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意思是,如果一个人在富贵时能够不沉迷放纵;生活贫穷地位卑微时,能不改变自己的志向;面对威逼胁迫,能够不因畏惧而屈服,这样的人,可以称的上大丈夫。

    李儒单独从中截取一句,却忽然有了曲解本意的特殊威力。

    原本正向李儒扑去的封明封亮两兄弟竟像是被人用了定身法一样,猛然停住脚步。

    两人满脸惊骇的看着脚下,失声道,“怎么回事?”

    想要发足急奔,脚下却根本用不上力气。

    离得最近的董承已经摆脱道兵的纠缠,赶到跟前。

    庾献暗叫不妙,赶紧争分夺秒的向李儒冲去。

    不想,就在此时,那毫无存在感的“年幼童子”也手忙脚乱的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竹简。

    这竹简短短的,外面似乎还带着未刮净的青皮,嫩青嫩青的颜色,如同刚抽出的纤细竹枝。

    年幼童子拿出此物时,庾献心中吃了一惊。

    等见展开竹简,上面空无一物,失望之余又觉得理所当然。

    年幼童子本身并不是真的鬼魂,而是由墨麒麟拟化而生。墨麒麟诞生于皇宫洗墨池中,杂糅了能登上朝堂的诸般显学,其中以儒家为最。

    可年幼童子的人设毕竟只是个小孩子,对什么学问儒术绝不可能有什么体悟。

    就在庾献惋惜之时,那童子稚嫩的嗓音大声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这句话的意思是,学到的东西时常温习应用,这不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吗?

    语义虽然简单,却是论语开篇第一句!

    随着那年幼童子所言,那展开的小小竹简上竟浮现出了刚才那矍铄老者的虚影。

    只是这次没有问答,没有判定。

    在矍铄老者虚影快速的闪过消失后,竹简上方出现了白光莹莹的几个字,“贫贱不能移”。

    年幼童子四下一指,一道明显比刚才弱了不小的儒术光芒闪过,冲向李儒,董承等人。

    竟然可以这样?!

    庾献惊喜不已。

    这年幼童子之前一直坐冷板凳,庾献也不知道这小家伙有什么作用。

    现在才搞清楚,原来这小东西是儒家向的,而且还可以复制一个对面的儒术弱化版反弹回去。

    对面的李儒显然也有些意外,不过等感受到落在身上的儒术,不由哈哈大笑,“我乃堂堂凉州牧,这术法岂能对我有用?”

    说着微微一挣,向后退了几步。

    庾献一怔。

    这年幼童子用出的儒术这么弱的吗?

    又迅速扫了董承一眼。

    正奔跑的董承仿佛被一条无形的锁链拌了一下,可是尚未摔倒就稳固了身形,继续冲来。

    李儒哈哈一笑? 毫不掩饰的嘲讽道? “小童儿只得其形,我等岂是贫贱之人。”

    庾献醒悟,原来如此。

    难怪李儒这儒术没有针对自己。

    自己可是大汉国师,银印青授? 中两千石来着。

    接着,庾献想到了什么,不动声色的瞥了死死被困在原地的封明封亮两兄弟一眼。

    修行巫鬼之术的人,每日搜检内心,拷问执念,那心思得多敏感。

    封明封亮岂会没听明白这些人的话外之意。

    少年人的崩溃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庾献不巧就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

    封明封亮悲愤的眼泪都险些滚出来。

    ——莫欺少年穷啊!

    这时庾献终于冲到李儒面前,首先迎上来的就是张牙舞爪的董承。

    庾献大喝一声,“滚开!”

    手中长刀迎头劈去。

    那董承虽然衣衫不整,来的狼狈,但是手底下却是有几分功夫的。

    他嗔目怒道,“妖道也敢猖狂!”

    说着挥刀一架,刷刷的连续反攻。

    庾献急于摆脱去杀李儒,反倒被闹了个手忙脚乱。

    李儒见状,好整以暇的看看远处陆续赶来的兵马,开口轻笑道,“国师,想不到咱们是在这种情况下相见。”

    李儒初见庾献时就用五色神光试过他,当时庾献用了智障之盾,连汗毛都没伤半根。

    这会儿庾献身边还有个能复制儒术的小鬼儿在,李儒索性不再出手,只等着兵马赶来将庾献围杀。

    庾献见无侥幸,索性沉下心来,准备先杀董承,再看看有没有偷袭李儒的机会。

    庾献稍一认起真来,董承这等三流武将立刻就有些吃不消了。好在杨奉已经带人杀散了左先锋率领的道兵,也正在快速赶来。

    庾献见贺玄也逐渐支撑不住,连忙张口吐出大团烟雾,笼盖了附近的战场。

    一时间,到处黑雾四窜,浓烟扑面。

    董承卷入这团烟雾之中,不敢再纠缠庾献,舞着刀护住周身左右。

    杨奉虽然人多势众,可这会目不能识物,只有声音远近相闻,有兵也等于没有。

    杨奉是白波贼出身,对李儒的依赖程度不如董承。他见局势不明,本能的就要自保优先。

    庾献在这黑雾中自然丝毫不受影响,他迅速的摆脱了董承,就要再去杀李儒。

    离得稍近,庾献看着眼前的李儒,又觉出一丝不妥。

    这个李儒,实在是太冷静了!

    身为一介文士竟然丝毫不怕被近身突袭,莫非他还有什么别的倚仗?

    庾献下意识就想到了那个传闻。

    ——李儒身怀“鸩龙之毒!”

    庾献犹豫起来。

    如果“鸩龙之毒”单纯是巫毒,那么用“周公之血”硬刚“鸩龙之毒”,庾献还是有些信心的。

    怕就怕这“鸩龙之毒”还附带有其他的中毒效果。身在敌营之中,可不是冒险的时候。

    庾献犹豫着不敢向前,战场上又出现了其他得变化。

    董白率领的军队,终于逼近了西凉兵大营。

    西凉兵在伏路斥候被大量猎杀时,就已经开始做起了准备。

    董白虽是在夜间发动的攻击,但是在西凉兵这等周密的布署面前,却没发挥出应有的夜袭效果。

    一场大战,以硬碰硬的形式猝然爆发!

0459 王允的决断

    在发现突袭失去效果之后,董白军中的樊稠最先出阵。

    他骑着马在营外来回奔驰了几圈,随后放声大叫道,“我樊稠要入此营,谁敢拦我?!”

    此话说完,满场鸦雀无声。

    在壁垒上戒备围观的西凉兵虽众,却无人在此时聒噪。

    樊稠武力逊于华雄,但是在西凉军众多武人之中,却以豪勇独得西凉兵的军心。

    见这个熟悉的西凉男儿,豪情四射的在军前踊跃,无数对阵的西凉兵心头五味杂陈。

    樊稠见无人回应,跃马作势,要向营地冲锋。

    那些在壁垒上戒备围观的西凉兵,纷纷拔出腰刀,以刀背“咚咚”的敲击木盾。

    此时虽然立场不同,却不妨碍他们以自己的方式,宣泄心中的情绪。

    只不过以往敲击木盾的时候,是樊稠冲锋在前,而如今,樊稠提刀而来!

    正当面的军侯,稍沉默了一会儿,断然大声喝道,“弓手预备!”

    许多硬弓举起,齐刷刷的瞄准樊稠。

    就在这时,董白军中又一骑快马出阵。

    此人带着银头盔,身披银锁甲白袍,提一条丈五倒须悟钩枪。

    他的突击速度更快,不一会儿就追上樊稠,手中的长枪一横拦在前面,“樊校尉且慢,渭阳君另有军令!”

    樊稠闻言,回头一望。

    阵中正好响起鸣金之声。

    樊稠回过头来,对着营垒哈哈一笑,大叫道,“等我!”

    说着和李肃一起,骤马驰回本阵。

    董白见了樊稠,开口问道,“樊校尉,西凉军声势如何?”

    樊稠想了想,很公正的说道,“虽不如太师在时,却也足称一时强兵。不过我看他们营内调动的火把有些杂乱滞涩,可能又吸收了大量的关内青壮,训练还不充足。”

    董白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和我想的差不多。樊校尉,等会儿冲开敌阵,就靠你和麾下那一千飞熊军了。如何?”

    樊稠听了,拍着胸脯说道,“渭阳君尽管放心!飞熊军是西凉军中的精锐,战力不是等闲能比。现在张济单独驻扎在西边? 只凭李傕和郭汜,还拦不住我!”

    飞熊军四千人,四校尉各领一千。

    真要硬碰硬的对攻? 樊稠以一对二? 肯定是撑不住得。

    但若只是冲开阵线,护送董白进入营垒? 樊稠还是很有信心的。

    王允在旁忍不住皱眉。

    西凉人内讧本来是他乐见其成的,可是这会儿他还在这儿? 就怕万一输的太惨自己也跑不了。

    他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立场了。

    开口劝阻道? “渭阳君这样做? 是不是有些鲁莽了。万一那些西凉军冥顽不灵? 岂不是羊入虎口?”

    董白听了,自信的一笑? “不会的。西凉兵追随我祖父? 可以与天下人为敌。我不信他们会为了李儒背叛我。”

    王允又苦劝道,“可是之前他们就帮着李儒对付了牛辅,这次也难说啊。”

    董白却没被王允吓住,冷静的说道。

    “我祖父在西凉兵中威望极高,是他们纵横西北的倚靠。猝然遇害? 自然会让他们六神无主,惶惶不安。之前的内心有多么强大,现在就有多么软弱。随后被有心人稍一诱导,难免就失了方寸。如今我回来了,只要让他们看到我的力量,这些人自然会继续效忠董家。”

    樊稠勒着马缰,在一旁耀武扬威道,“不错!那些家伙要是执迷不悟,我樊稠就去将他们打醒!”

    王允无法。

    正待后退,忽听董白在马上说道,“对了,威猛将军,这第一阵就由你麾下的京兆兵来打如何?”

    “什么?”

    王允吓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就他这老胳膊老腿?带着一帮军心涣散的京兆兵,要去冲击西凉兵的营垒?

    王允颤着声音说道,“这,这万万不可啊!老朽不过是一腐儒,从未带兵上阵过。老朽倒是不畏死,可就怕坏了渭阳君的大事啊。”

    董白听了安抚道,“威猛将军不用担心,你素来站在我们董家这边,你的能力如何,祖父也时常对我提起过。我用你的京兆兵,不是让你去送死,而是打算用你佯攻。”

    “佯攻?”王允忧心不减,又赶紧可怜巴巴的说道,“只怕老朽连佯攻都做不好,老朽愿意交出京兆兵,让给有能之人。”

    董白笑了笑,却不容拒绝的说道,“放心好了。既然是佯攻,自然不需要真打,你和你的人只要冲到营垒前接敌,就可以立刻后退。”

    “可是……”

    王允又要再说话。

    董白脸上的笑容收起,看着王允认真说道,“我允许你冲在最后。只要有一个京兆兵前线接敌,你就可以立刻奉命回撤。若是你手下这两千兵马,一个都没能冲到营垒前接敌,你就自己冲上去。”

    董白说完,不等王允回答,就看向李肃。

    “虎贲中郎将为京兆兵押后,若是威猛将军失手无功,你就射杀他,带着你的郡兵接替他的任务。”

    王允听了脸色大变。

    围在附近的将校们,也都心头一震。

    这董家的嫡女,临阵之时,果然有董卓之风!

    李肃上前应诺。

    董白又对蔡琰说道,“等会儿你跟在我身旁,一旦京兆兵接敌,你就立刻敲响夔牛战鼓!依旧是大武之曲,不可错一个音符。”

    夔牛战鼓是战场的大杀器,强大程度,足以扭转一场战局。

    这也是董白这次总攻最大的依仗。

    蔡琰知道这是要命的时候,顾不得紧张,重重地点了点头。

    董白看向樊稠,“樊校尉的飞熊军要跟在京兆兵的侧翼。夔牛战鼓一响,樊校尉就要在十息之内冲到营门之前,杀光面前的所有敌人。我和蔡琰会跟在你的军中,随你一同进入营垒。”

    樊稠闻言,大声应诺。

    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王允。

    王允的一张老脸在火光之下,几乎要扭曲了。

    他这哪是什么佯攻?

    分明是要用京兆兵的血肉,为樊稠的飞熊军铺开一条路来!

    王允的内心挣扎着,脸色也随着火把的映照阴晴不定。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第一句话。

    这将代表王允在这一战的最终立场。

    如果王允再次推脱,等待他的定然不是什么好结果。如果王允应诺,那么就将由他的临阵血战,拉开董家再起的大幕。

    “我允许你冲在最后……”

    “只要有一个京兆兵前线接敌,你就可以立刻奉命回撤……”

    “若是你手下这两千兵马,一个都没能冲到营垒前接敌,你就自己冲上去……”

    “射杀他……”

    王允攥紧了干瘦的拳头。

    这些年来,他虽然在董卓身边苟且逢迎,却依然坚信自己是为了汉室忍辱负重,为的是等待讨逆诛乱的那一天!

    他没有辜负朝廷厚恩,也没有忘记太原王家的荣耀!

    他卑躬屈膝得蛰伏,不是为了自己,为的是那个光明的未来!

    他王允不是在苟活,他王允也不是软骨头!

    然而,这些每天都在说服自己话,在董白的咄咄逼人之下,却有些溃不成军。

    董白皱了皱眉,认真的问道,“威猛将军?”

    王允回过神来,才觉得背上已被冷汗湿透。

    他的手动了动。

    终于拱手说道,“诺。”

    说完了,心中却仿佛断开了什么似的,竟有些释然。

    我终究还是想活着啊……

0460 铜镜

    董白看着王允追问道,“你的京兆军打算什么时候进攻?”

    王允此时定下心思,再不犹豫。

    “请渭阳君给老朽一炷香的时间。”

    董白点点头,“好,我看着你。一炷香后,我就率军总攻!”

    说着一摆手,一旁立刻有功曹跳下马来,在董白马头前的土地上点起一支线香。

    王允看了那线香一眼,打马离去。

    很快京兆军那边响起一阵阵的聒噪之声。

    这倒是在众人的预料之中。

    这样为人开路送死的活儿,可没多少军队愿意做。

    何况京兆兵属于降兵战俘,忠诚度几乎没有。

    樊稠策马上前,担忧的向董白问道,“渭阳君,这老东西行不行?别耽误了等会儿的正事。”

    李肃也主动提议道,“不如我带人去帮威猛将军壮壮声势。”

    要是王允压不住京兆军,不能将他们驱赶上战场,那为樊稠的飞熊军开路的任务,就得由他麾下的洛阳郡兵来完成了。

    这可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董白有些犹豫,她看了一眼那线香,终究还是说道,“不必了。”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那线香,又看向京兆军那边。

    等到线香烧到一半,那边的躁动总算是安静下来,开始陆续有武官吆喝着整队。

    不等线香烧完,京兆军已经从本阵中脱离,开始向前挪动。

    董白有些意外,没想到这王允还有两下子。

    她回头看了一眼,“樊校尉,该你准备了。”

    ……

    就在董白军大举进攻的时候,营内的战斗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响。

    原本正急匆匆救援中军的郭汜等人,听到守营士兵齐刷刷的用刀背敲击木盾的声音,都猛然停住脚步。

    他们相顾失色,“是樊稠来了!”

    也只有樊稠,能让西凉兵这般不顾敌我,壮其声威。

    郭汜勒住马想要找人商量,看了一圈,这才发现没有李傕的身影。

    他拧着眉头看向李暹,劈头问道,“李傕呢?”

    李暹在马上拱拱手,“回郭将军,我叔叔他昨夜喝得大醉,这会儿还熟睡不醒呢。”

    郭汜脸色一沉,怒道,“不成用的东西!”

    郭汜扫了脸有愠色的李暹、李维等人一眼,估摸凭这些新近崛起的小字辈,想要去对抗樊稠,根本也不太现实。

    他没好气的说道,“你们也靠不上。”

    说完,径自带着亲兵,掉转头去迎击樊稠。

    郭汜一走,李维等人都凑到副车中郎将李暹面前,低声说道? “现在该怎么办?”

    李暹不假思索的说道? “樊稠都来了? 想必那边要动真格的了。咱们分一些人去救援中军,剩下的人,跟我去协助郭汜!”

    胡封闻言主动请缨。

    “中军那里我去就好。”

    李暹也不拖泥带水,直接拉马? 追着郭汜的背影而去。

    身后诸校尉? 杀气腾腾? 如同影从。

    庾献见这般动静? 也不顾李儒还有没有什么后手? 准备横下心来,先和他决一生死。

    庾献快速的向李儒靠近。

    身影刚刚在迷雾中显露出个影子,那李儒就有所察觉。

    谁料他不闪不避? 反倒哈哈一笑。

    “也罢,今日便让你等知道? 我李儒凭什么力压西凉!”

    说着,李儒从袖中取出来一枚带着手柄的铜镜。

    庾献眼尖? 看见此物,脑海中立刻想起能定人生死的封神法宝阴阳镜。

    既然五色神牛能出现在这世上,说不准就有什么遗宝藏于世间。

    庾献警惕的闪躲到一旁,防止李儒拿镜来晃。。

    不想,那李儒取出铜镜,却不来照庾献,反倒单手举到面前,自己对镜而视。

    庾献不知这里有什么暗藏的手段,不敢贸然行动。

    那李儒对镜一照,很快将镜子拿开。

    庾献仔细看去,不由大吃一惊。

    出现在庾献面前的,已经不再是李儒的模样,而是一个浓眉大眼,面容甚伟的大汉。

    这大汉挥着铜镜一震,背后就显出一个巨大的山魈虚影。

    妖魂?!

    庾献越发警惕。

    这可是正经武人凝练神兵之法。

    有了妖魂加持,在战斗中可以如虎添翼!

    这铜镜不是法宝,竟是兵器!

    可这大汉是哪来的?李儒呢?

    庾献心中无数的疑问闪过,那大汉已经紧盯着浓雾中那淡淡的虚影,冲杀上来。

    离的还远,手中铜镜就如重锤一般击下。

    那掀起的风浪,让庾献布下的浓雾被吹开了一片。

    庾献轻身闪过,张口嘬唇,吹出一道劲风。

    这风甚薄,出口就带出一阵尖啸,如同利刃一样,刺向那大汉的双目。

    那大汉有些意外,匆忙闪过,脸上的皮肉已经被割开一道血痕。

    见那大汉避开,庾献有些惋惜。

    不过这风刃太薄,在空气中威力削弱的很快,能有这样的效果已经出乎预料了。

    趁着占得先手,庾献迅速近身,全神贯注一刀向那大汉劈头斩去。

    那大汉失了先机,只能咆哮一声,仓促拿着铜镜向上一迎。

    庾献有“一母之力”和“人马如龙”的加持,这一刀斩下,有劈石断金之力。

    然而砍在铜镜之上,却听“铛”的一声,刀身崩断,直接断为两截。

    庾献力道放空,险些摔个趔趄,心血翻涌,一阵意乱。

    回刀一看,这把堪称精良的武器,已经在刚才的撞击中彻底报废。

    断口处都扭曲的不成样子。

    再瞧那大汉,虽是仗着铜镜神奇挡住了庾献,却也显然也不太好受。

    庾献灌注了浑身力气的一刀,虽然未竟全功,却也劈的那大汉虎口一麻,铜镜险些脱手。

    庾献再次张口嘬唇,作势要口吐风刃。

    那大汉连忙躲开视线,却不料庾献虚晃一招,直接猱身而上,狠狠的一拳当面轰来。

    那山魈妖魂见了,发出刺耳尖啸,猛的向庾献扑来。

    庾献被那山魈一扑,虽明知只是妖魂虚影,却也不免慢了一分。

    那大汉回过神来,同样是一拳打来。

    庾献哈哈一笑,直接硬碰硬的轰了过去。

    这一拳避无可避,那大汉被打的手脚酸软,骇然身退。

    山魈妖魂不甘寂寞的直接合身扑上,强壮了他的肉身。

    庾献却无半点惧色。

    两人缠斗了片刻,庾献对这大汉的武力水准已经有了粗略的估计。

    有妖魂相助的前提下,这大汉的战力能和吴懿之辈相当,但比起被两大体术强化,更有许多手段的庾献还远远不如。

    庾献呵呵冷笑,“这等手段,还奈何不得贫道。”

    那大汉见凭武力竟然吃不下这个小道士,也大感意外。

    他转念一想,竟开口笑道,“想不到你也能斗力。”

    听这声音,竟又是李儒。

    那大汉也不拖泥带水,将那铜镜在面前一照,挪开时,竟又换了另一副老谋深算的模样。

    庾献越发惊疑,眼睛微眯,想要看破此人虚实。

    却猛然感觉到周围杀伐之力汹涌,无数尘土泥沙平底席卷而起,如同细细的龙卷风柱,将周围的烟瘴迷雾一扫而空!

    ——兵法,飞沙走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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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垂临,豪杰并起。一个五斗米道的小道士,为着勃勃野心,跋涉于乱世,建立地上道国!地上道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地上道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地上道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