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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全文阅读

作者:云霄野     水浒任侠txt下载     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31章 请君入瓮

    萧唐、武松与苏瑾娘等在辞别周通时,已进入【sd地界,顿时感到官府缉拿的力度缓了很多,而且锦豹子杨林江湖经验丰富,他和火眼狻猊邓飞对于官差寻捕、踩盘子、设卡等追拿人犯的套路很熟悉,一路有惊无险,又走了近十日,终于来到了苏瑾娘舅父所在的青州。

    青州府,虽比起大宋四京之一的大名府繁华略逊,却也是京东东路治下的一座名城,其位于沂山山脉北麓,更为华夏古“九州”之一的“海岱惟青州”所命名。

    鼎鼎大名的“寇老西儿”寇莱公寇凖、受明君宋仁宗重用的宰相陈执中、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范文正公范仲淹、名噪士林的文坛大家欧阳修、评价功过参半却对近年政坛影响深远的观文殿大学士曾布等一大批青史留名的宋代重臣曾在青州任过职,更使得这座名城更有种独特的底蕴。

    虽然城门口也张贴着几张榜文,却也被未见有官军把守,看城门的捕役们面带倦怠,按部就班地查视着进出青州的百姓。按杨林的主意,五人略做乔装,想好了进城原由,再分三批入城,也并没有引起捕役的疑心。

    眼见青州内市井闹热、祥和平静的景象,周围商铺不但诸物行货都有,路边摊贩还卖着燕窝酥、头火烧的美食,一路的亡命躲藏的萧唐等人这时的心才算稍放下来些。

    进了城池,杨林便对萧唐、武松等人说道:“邓大哥也是被官府下海捕文书缉拿的,既然进了城咱们若再聚在一起,就怕有甚么差池反倒使你们也露了行径,我俩就在青州里寻个落脚处,明日巳时咱们在城门口再碰头。”

    萧唐向杨林抱拳感激道:“若非杨兄、邓兄仗义援助,恐怕我等到这青州之日还遥遥无期,说不得已先被官府拿了,此等大恩,我等必当铭记于心。”

    杨林微微一笑:“这常言说得好:天凭日月,人凭良心。劳什子谢不谢的闲话休得再讲,咱们混江湖的,讲究的是意气相投。”

    与杨林、邓飞话别后,萧唐望向苏瑾娘,吁了口气道:“终于将你送到青州了。”

    苏瑾娘却并不见欣喜,反而一脸的忧心忡忡,她趁武松走在前面,压低声音对萧唐说道:“你真的要随武恩公回去,伺机行刺李少华那恶贼么?”

    萧唐噤口不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苏瑾娘,萧唐劝止不住非将李少华斩于刀下的武松,更不可能对武松弃之不顾,可刺杀那在大名府覆手翻云的九头虫,此事又何其凶险?

    苏瑾娘看萧唐的神情,便知道他已打定主意,她沉默良久,忽然道:“你也随我留在青州吧!虽然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可也并不非争这一时,我现在不希望你有个好歹”

    听苏瑾娘一番关切之语,萧唐心里一暖,他轻轻拉起苏瑾娘的手,温言说道:“大名府我是一定要回去的,不单是我不能让武二哥独自涉险,而且我的家人现在也可能陷在那九头虫的手里,我又怎么能不回去探个究竟?”

    苏瑾娘见无法说动萧唐,便只得幽幽说道;“那你务必小心我会在这一直等着你”

    萧唐与武松、苏瑾娘两人经过城门处喧嚣热闹的集市,转过两条街,再往前走小半个时辰,便能看到一趟宅子,其中最深处的门前一排杨柳树,眺望宅子里楼阁并立,看样子是个富庶之家。

    苏瑾娘的舅父姓陈,两三年前苏瑾娘曾随母亲到青州他宅上盘住过,所以找起来倒并不费事,苏瑾娘上前叩响门环,不一刻便有个家丁打开门探出头,一见是苏瑾娘,他登时脸色一变,呐呐道:“苏小姐你你来了。”

    “是张大叔么?我”想起上次来这里是,家里人还都健在,可这次旧地重游,自己的父母兄长都已惨遭不幸,苏瑾娘不由眼圈一红,声音有些哽咽道:“我是来投奔舅父的,他现在可在府上?”

    “在在”那家丁木然点了点头,随即才好像突然回过神来,他忙压低声音,急促地对苏瑾娘说道:“小姐,你快走吧!”

    苏瑾娘一愣,忙问道:“张大叔,你这是何意?”

    那姓张的家丁一脸焦虑道:“五六日前,有一伙人从大名府来到这,为首的那个见过老爷后和他密谈了阵。我虽不知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可老爷在府内外、周围都安排了从大名府来的人!那些人都身藏着利器,怕是要对小姐你不利的啊!”

    苏瑾娘脸色登时变得煞白,她蹬蹬倒退两步,喃喃道:“不可能的他是我的舅父啊!怎么会助害我全家的凶手?”

    萧唐和武松也登时戒备起来,不止是苏瑾娘,就连萧唐也实在无法想象自己的舅父,能够毒下心肠来与杀害自己亲人满门的凶手狼狈为奸!

    可眼下并不是在这个凶险之地发愣的时候,武松已说道:“闲话少说,此地不宜久留!”可他和萧唐刚拉着怔然出身的苏瑾娘转身跑出没几步,就听有人冷笑道:

    “既然你们千里迢迢的到了这里,怎么这就又要走了呢?”

    从陈府旁边的宅院、长街拐角处呼啦啦窜出六十多号人来,而且各个手持着劲弩,将冰寒的矢锋齐刷刷地对着萧唐、武松、苏瑾娘三人!

    眼见长街转角忽然窜出那伙人中,为首的一个骑着高头大马,一身金袍、手持长刀,却正是大名府九头虫李少华四大帮凶中的“无肠公子”李宗汤!

    李宗汤凝视着一脸惊怒的武松,眼睛从和萧唐身上转过,最后落在苏瑾娘身上,他悠悠笑道:“幸亏刘智囊料到你这小妮子会来投你的舅父,我率人早已来到这青州府,你那舅父是个识时务的,也省了我许多麻烦。”

    这时从陈府内也冲出了二十多人,同样是劲弩利矢瞄着萧唐等三人,武松虽想杀出条血路,可他就算他武艺精湛,也难以躲开这四面的锋矢,恐怕稍有动作,他和萧唐、苏瑾娘立刻便会被射成蜂窝!

    苏瑾娘向陈宅敞开的大门望去,她看见自己那个舅父正躲在一众弩手身后,探头探脑向外张望着,而他的目光刚与苏瑾娘对上,登时脸色一变,又缩了回去。

    苏瑾娘恨声叫道:“舅父!我全家被那九头虫害死,你怎么会给害我全家的凶手为虎作伥?就算你不念及苏家的情分,可我的母亲,也是你的亲妹妹啊!”

    在宅内的陈员外眼神闪烁,不敢与苏瑾娘双目对视,他目光飘忽不定,入了魔怔般地说道:“什么妹妹不妹妹的她嫁入了苏家哪还是我陈家的人?那姓苏的又给过我什么好处?往日我对你们母女够好了吧?对他更是拍尽了马屁的,可提及钱财生意上的事,那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何曾关照过我?大名府那能给我数不尽的好处,我冒死帮你又能得到什么?”

    可陈员外却绝不敢站出来与苏瑾娘对峙,无肠公子李宗汤一脸厌恶地向陈员外的方向撇了眼,随即又向萧唐和武松看去,他淡淡笑道:“你是萧唐,而你就是武松?听说你功夫很不错,不过就算你身手再好,能挡得住这近百来支的劲弩齐发么?”

    说罢李宗汤一挥手,他的手下听他号令,纷纷将劲弩对准萧唐、武松和苏瑾娘三人,已将手指搭在机括上,直待李宗汤再一声令下,便要将萧唐等人射成刺猬!

    萧唐的心已像坠入了冰窟,他们拼死逃到这里,想不到还是一头栽进了天罗地网中。这时就听武松说道:“看来我武二,要折在这里了只恨不能拉几个狗贼陪葬!”

    说罢武松微微转过头,望着萧唐嘴角一翘,从容说道:“想不到俺竟会与你同死。”

    已经历过一次生死的萧唐虽然很不甘心,可他也已拼尽了全力,在这断无生理的情形下,心反而无比坦然,他苦笑道:“虽然一路与武二哥同行,是我毕生之幸,可看来武二哥你也还是嫌弃我这小子。”

    武松摇摇头,饶是身临死地依旧豪气干云,他朗声说道:“俺嫌弃你甚么?既然这一路是咱们俩走下来的,在没被这般狗贼所害之前,俺便认下你这个兄弟!黄泉路上做个伴,也不寂寞!”

    “好!”萧唐也是豪情满臆地回应道,他随即又望向苏瑾娘,就见苏瑾娘一脸的绝望与愧疚,她凄声对萧唐说道:“对不起”

    萧唐摇了摇头,轻轻地将苏瑾娘揽在了怀里,就算被重重包围,此时萧唐的表情却无比平静。

    武松撇了眼相拥在一起的萧唐和苏瑾娘,轻哼了声,笑道:“你小子这般死法倒是不赖,可兄弟俺觉不打算束手待毙,就是死,也要拼到最后一刻”

    说罢武松双目厉光爆射,他挺起胸膛,高声狂吼:“奸贼!就叫你们瞧瞧爷爷的本事!”

032章 惊变

    李宗汤满眼鄙夷地冷冷一笑,心想就算你武松再勇猛又能如何?老虎虽猛,也敌不过猎人陷阱与药箭,而这陷阱,还是你们自己踏进来的!

    虽然在青州城内如此大张旗鼓的公然杀人,未免忒过显眼,不过附近行人很少至此,九头虫李少华在派李宗汤前来时,也已和之前常有来往的青州知府通过口信,只说大名府公人至此捉拿要犯,只要这青州知府有意遮掩,也不至闹出甚么风波。

    而且只有当场格杀了萧唐、武松以及苏瑾娘这三个苏家灭门惨案的知情者,远在大名府的少主才能心安李宗汤念及至此,他的手便要向下猛挥,一个“杀”字已到了嘴边。

    这一刹那间,萧唐与苏瑾娘心无旁骛,只是默默在对视着,武松已双足发力,直待暴身冲出。只要再一眨眼的功夫,他们三人的四周,将会是密密麻麻向他们射来的弩箭

    “轰!”

    忽听一声号炮声响,萧唐、武松甚至李宗汤等所有人都是一惊,紧接着四处传来排山倒海的喝斥声,大批官军反而从四面冲出,又将李宗汤及他的近百名弩手包围在中间!

    那众官军众统领使、牙将、校尉、牌军率本部兵马,气势腾腾,校刀手刀已出鞘,长枪手将长枪横持,几排弓箭手也已弯弓搭箭,对对眸子死死盯着李宗汤及其手下爪牙!

    萧唐、武松、苏瑾娘莫不错愕地环视着眼前的惊变,就连李宗汤也是心里剧震,自从替代新党元老吕惠卿做了这青州知府后,此人和少主也常有联系,而且既然少主已和这青州知府说个明白,本该睁只眼闭只眼的青州官军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杀了出来?

    就在这时,青州官军中一彪人马分作两排,一个头戴翅帽,身穿曲领大袖官服,骑着匹高头大马的文官,在几员骑将的拥簇下驾马赶到前头,正是青州的知府官。

    李宗汤见了,又惊又怒道:“慕容彦达!你这是何意!?”

    那青州知府慕容彦达身旁个牙将登时斥道:“放肆!知府大人名讳,也是你这刁民可以乱叫的?!”

    慕容彦达暗暗冷笑,听闻九头虫那厮在大名府劣迹斑斑,他手下的爪牙也都如此猖狂,往rb府也便由得你了,可过了今日,你们还能狂得起来么?

    “大胆狂徒!竟敢在我治下手持违禁兵刃、聚众结党,又企图当众杀人!本官都已瞧在了眼里,还不束手就擒!?”慕容彦达又做出了一副愤慨激昂的模样,义正言辞地向李宗汤呵斥道。

    慕容彦达一席话让李宗汤呆若木鸡,而萧唐听了脑袋则彻底一片混乱

    慕容彦达,十六个字的评价是:“青州横行,残害良民,欺罔僚友,无所不为”,而且在原著中就是作为丑角贪官的形象做存在的,九头虫李少华不过是仰仗着其父大名府通判的权位,以及搭上了朝中赵挺之的线才气焰嚣天,可这慕容彦达则是将一州大权牢牢把握在手里的大贪官!自己的转机,怎么会是因为他!?

    君子圣人可以殊途同归,可奸险毒辣之徒间的利益冲突,往往都很阴暗丑恶,萧唐、武松这样的平民和江湖人,以及李少华这种在江湖与权势间游走牟取暴利的人,此刻也并不知道慕容彦达态度转变完全是因为朝廷中的尔虞我诈,以及大名府的利益争夺。

    慕容彦达的权势,得于他的妹妹是受宋徽宗宠爱的妃嫔(从五品美人之职,史实却有慕容贵妃其人,可贵妃称号为其死后追赠),他与朝内各系各派的态度若即若离,并非完全倾向于哪一方。

    而即将即任大名府留守相公的梁世杰,他的叔叔梁子美更是个老辣精明,颇具手腕的人物,就连深谙权术之道,人老鬼精的权臣蔡京,都要对这个与他资历相若的梁门世家长者礼让三分!

    在徽宗初年梁子美担任【hb都转运使,以近大辽女真部所产的北珠讨徽宗赵佶欢心,他深知包括大宋bj大名府在内的【hb东西两路连通宋辽榷场,无论迎奉天子还是敛财聚势,将此地的权力把握在手里是件多么重要的事。

    而赵挺之********,原本依仗其父为大名府通判的九头虫李少华搭上了这条线,便忘乎所以地将触手伸及转运使司、榷场牙行等机构,而更何况是在梁子美已有意图让自己的侄子梁世杰接替大名府留守相公一职,稳固其家族在【hb权力掌控的情况下,这已经严重侵犯到了梁子美的利益。

    老辣城府的梁子美,派人与那个毫无政治手段且狂妄无知的李少华接触时,起初保持退让与妥协的态度,这更让那九头虫李少华膨胀到忘乎所以,殊不知他一桩桩罪行劣迹都被暗暗记下,只等最合适的机会给予他最致命的打击。而眼下已能察觉出赵挺之在朝廷即将失势、同是蔡京的女婿的梁世杰赴任大名府留守相公在即、九头虫在大名府又已是天怒人怨这些条件累积起来后,足以将那九头虫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所以,在十几日前梁世杰赴任大名府留守相公时,梁子美对他说了宋太祖的那句名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而慕容彦达有他那在后宫得赵佶宠信的妹妹,对朝内的暗流浮动都能有个预判性,偏生这个时候九头虫又将自己的把柄送上门来,对即将失势的赵挺之手下养的那条狗反目,不过是痛打落水狗而已,此举还能向蔡京、梁子美等人示好,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慕容彦达蛇一样的眸子直视着李宗汤,喝令道:“将这生事的乱党给我拿下!”

    话音未落,军中奔出一员威猛的大胡子战将,他骑着匹红火色的战马,手持着狼牙大棒奔了出来,势如霹雳猛火,也不答话,直奔着李宗汤冲去。

    李宗汤惊魂失措,还没来得及架刀格挡,那战将手中狼牙棒已卷起渗人的破风声,呼地奔着他天灵盖砸落!李宗汤勒马勉强避过,那战将不依不饶地挥舞狼牙棒猛攻,没过五**,狼牙棒一横一扫,棒杆狠狠撞在李宗汤腰肋部。

    李宗汤的肋骨被砸断两根,噗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被那战将从马上扫落在地,登时又有几个军卒上前七手八脚将他给绑了。

    而李宗汤手下那群爪牙,见到数倍于己杀气腾腾的官军,早已是噤若寒蝉、呆若木鸡,哪个还敢反抗生事?全都被慕容彦达命人缴了兵器,束手就擒。

    求饶声、叫苦声、喝骂声无数声音交织吵得人脑袋发疼,萧唐、武松、苏瑾娘三人则眼睁睁看着眼前人头涌动,刚才还是所有人中心的他们,此时却被晾在一旁,无人理会。

    “我们这就没事了?”武松呐呐的问道,原本情知必死,眼前却又是如此形势,这真的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萧唐也是怔然半响,他欣喜地转过头,刚要对苏瑾娘说话时,苏瑾娘已冲到萧唐怀里,紧紧地抱住萧唐嚎啕大哭起来。

    “瑾娘”萧唐轻轻拍着苏瑾娘的后背,可他心里也是百味陈杂,到底为何是这样?现在的萧唐根本想不明白。

    “咳咳”慕容彦达及几个随从驾马赶到萧唐等人面前,神情冷漠,居高临下地对萧唐等人说道:“尔等虽被大名府下海捕文书缉拿,却又被九头虫那厮遣人追杀至此,想必其中必有隐情。本官既乃青州知府,大名府的官司案情也不便逾越追究,这就派人护送尔等回大名府,交由梁中书大人处置。”

    眼见这个水浒中的大反派倨傲打量自己的模样,自己的命运竟然是在他手底得到转机,萧唐意识到了这根本就不是天理昭昭,自有公道。其实,他和武松、苏瑾娘等人,还不过只是这些达官贵人眼中的斗升小民而已。

    ※※※※※※※※※※

    命运出现剧烈转变的不止是萧唐、武松和苏瑾娘,与此同时在大名府,九头虫李少华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是这等境地!

    当将无肠公子李宗汤派出去不久,李少华就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很不对头,曾经很多巴结他的官吏渐渐对他不理不睬,而大名府留守司与他亲近的几个虞候不是被调离就是托病不出。

    就连梁世杰到了大名府赴任留守相公一职也没并摆喜宴,好与大名府文武官员熟络应酬,开始心神不宁的李少华登门拜访也都吃了闭门羹。

    终于梁世杰派人来寻他,可并非邀请他一叙的文吏小厮,而是大批前来缉拿他的官兵和差役!

    “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怎地,竟敢来要拿我!?”在自己的一处别院中,李少华嘶声咆哮着,可明眼人一看他是色厉内茬,心里已是惊恐不安。

    “到了现在你还如此狂妄?”有个文官打扮的人踱步走到一众军汉前前,李少华一见,却是大名府内任职不久的张孔目。

    那张孔目满眼戏谑地打量着李少华,嘿嘿道:“九头虫啊九头虫,想不到你也有不,你罪行累累、罄竹难书,如今才拿了你也是太迟了!”

    “放肆!”李少华尖声骂道:“姓张的,你是发了失心疯么?我爹是大名府通判!你敢拿我?”

    “我为何不敢拿你?”张孔目张狂大笑,说道:“别说你爹李通判已被拿了下狱,便是原任的大名府留守相公,恐怕也要折在朝内监察御史那里。你手下那叫丧鸱枭刘广,也已经向本官供认不讳,证实你的种种罪状!”

    李少华呆若木鸡,愣了片刻,忽然又喊破嗓子尖声大叫:“我可是赵相公的人!”

    张孔目一听李少华歇斯底里的尖叫心里更是鄙夷,你这九头虫还不清楚么?就依你这为人处世,谁能保得了你?你这般的器量城府,做个窝在市井里的恶霸还可以,和那些城府极深、玩了一辈子权术的大臣比起来,你连个屁都不是!

    张孔目冷冷瞧着李少华,就如看着一只丧家仍狂吠不止的疯狗,他说道:“休说你赵相公蔡相公,还是咱新上任的留守相公梁中书大人,你在他们眼里分文不值,偏偏你还将自己当做个人物,别人冷眼瞧着你给你自己挖坟,你还当别人都怕了你你说你这不是自寻死路?”

    说到这,张孔目忽地一声喝令:“将李少华和他手下一干爪牙都给我拿下了!”

    众军士轰然领命,而李少华手下庄客爪牙不是欺软怕硬的,就是受尽李少华鸟气的,此时哪有一个站出来护他?登时都高声求饶,束手待缚。

    只有一个人。

    李少华身边的五邪头陀广惠猛然间圆睁半阖半睁的双目,雪花镔铁双刀呛啷出鞘,凶芒暴涨,他如个陀螺把飞速旋转,冲到来抓捕李少华的军卒中,一众官军猝不及防,噗噗噗几声利刃切肉的声音乍响,血花飞溅,刹那间便有七八个军卒惨嚎倒地!

    广惠猛然间又直奔张孔目冲去,那张孔目见状吓得魂不附体,拉住身旁个押官向他身后躲去。哪知广惠飞奔中忽然一转,搅乱官军后声东击西奔着院门冲了出去。李少华见状,他死死跟着广惠也趁机夺门而逃,狂奔地逃窜了出去。

    等官军们回过神来,喝骂着追出宅院时,李少华已跑出两个街口,他一转弯,就见广惠停了脚步,正站在那冷冷瞧着他。

    “广惠!快护我逃离这”李少华气急败坏地说到一半,哪知只觉得喉头一凉,广惠那把刀正架在李少华的脖子上。

    广惠斜眼打量着李少华,眼神再无一丝敬意和服从:“佛爷只是因那鸟官也要拿我,所以才出手逃遁,而你这厮既已失了势,再给不得佛爷我半点好处,我为何还要帮你?”

    “什么!?你!!”李少华万没想到这死头陀竟然在这时也弃了他,他刚想喝骂,只觉得夹在他脖子上的雪花镔铁戒刀发出层层寒气,使他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他深知广惠头陀这人杀人害命如翻掌般容易,只得咽了下口水,拉下脸来苦求道:

    “广惠大师!我和几处山寨的好汉都有交情!等我召集群雄、呼啸山野,hb哪路强人不得给我些面子?到时能孝敬给大师的好处,也岂又能少得了!?”

    广惠头陀冷冷一笑,说道:“九头虫啊九头虫,你这厮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你凭着大名府通判、hb路转运司、朝内那赵挺之几路关系才能狐假虎威,你依着官威威胁控制那些绿林贼人,只叫他们为你做猪做狗而你却不给他们半点脸面。

    如今你没了倚仗还想去投靠那些贼人?只怕你投上山门,人家立马会将你挖腹剖心一解心中憋着的腌臜鸟气。休再跟着佛爷,也休碍着你佛爷走路,否则佛爷我一刀下去先了结掉你。”

    李少华知道广惠头陀这高手再一走,自己万万不能逃脱梁世杰布下的天罗地网,他连忙又求道:“大师!我于滑州私宅尚有钱数万贯、黄金两千、财宝玉器不计其数,官府追查不到那里!若大师护我逃出生天,我愿将那一半财物分给大师!”

    “哦?”广惠停住脚步,转头冷冷打量着李少华,说道:“当真?你如果敢逛佛爷,佛爷我就用手中这对雪花镔铁戒刀将你给剐了!”

    李少华头如捣蒜般应道:“我已是这般处境,哪里还敢逛大师?若我有一句虚言,大师尽管将我千刀万剐了便是!”

    广惠心底盘算:若我独自逃走,以我这身本事他大名府官军也休想拿得住我,可添上这个累赘则棘手得紧,但若他真还有那许多财物,寻到了再一刀将这九头虫砍了独吞,也够我快活好久的了。

    官军迫近的喊杀声已近在咫尺,广惠当机立断,伸手一揽将李少华挟住腋下,又狂奔走了。

033章 重返大名府

    hb东路,开德府,清丰附近的官道上。

    萧义和薛永二人身上各有五六处伤,兀自喘息不定着,他们已撂倒了七八个追击他们的爪牙,可一路下来,两人的体力都已临近极限。

    李少华四大帮凶中“穿心枪”金成英跨在马上,手中的长枪枪尖流下滴滴鲜血,他身后还跟着十余随从,而单凭他一支枪一匹马,萧义和薛永眼见也已难以抵敌了。

    可金成英却依旧满面怒容,恨得咬牙切齿:“直娘贼!这两个泼才并非是那萧唐和武松,也不见苏瑾娘那丫头的踪影!费了几天的力气却没抓到正主,定要让这两个撮鸟吃尽零碎苦头才能一泄我心中之恨!”

    萧义和薛永见追敌咄咄逼人,眼见再无逃脱的机会,两人不由得对视一眼,惨然一笑。而就在此时,却听有人喊道:“何人竟敢在官道处闹事?”

    金成英望去,就见一个商队驻足向自己这里张望,那商队为首的那个,手持点钢枪、骑着匹黄骠马,生得器宇轩昂、威风凛凛。金成英见了却啐骂了声,因为那人是上次对自己的挑衅都不敢回应,大名府卢义先员外之子“玉麒麟”卢俊义。

    “姓卢的,哪凉快哪呆着!”金成英举起枪指着卢俊义喝道:“我奉少主之令捉拿贼人要犯,要你这厮罗唣甚么?闪一边去,休惹爷爷我不痛快!”

    卢俊义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浮现出嘲谑,甚至还有些许同情之色,他说道:“你那少主九头虫么?新上任的大名府留守相公行雷霆手段,清查留守司、州县衙门等部,就连上任李通判也被拿了下狱,除九头虫李少华逃窜,其大多党羽已被收押。这你竟然不知道?”

    金成英一怔,这些时日他或于荒郊野岭、或加紧搜索忙着要拿到薛永、萧义二人,没想到在大名府竟出了这等大事!?他瞠目结舌,顿时有股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觉。

    “你他娘的胡说八道!”金成英痛骂一声,这个事实他不愿意相信,可见卢俊义和他手下庄户玩味打量自己的眼神这恐怕

    卢俊义静静地瞧着惊慌失措的金成英,慢慢提起了手中的点钢枪,悠悠说道:“你那日不是说,很想和我切磋下枪棒功夫么?”

    ※※※※※※※※※※※※※※

    萧唐、武松、苏瑾娘三人坐在马车上,已由青州官军至博平附近与大名府官军交接,转将其护送至大名府。

    经过几日的调整,萧唐静下心来,再通过外界得到的信息已大概能将事情理清。对于他们的好消息是:他、武松尤其是苏瑾娘不再会为九头虫李少华所追杀,也不用再过着逃避官府追捕,亡命江湖的生活。

    而让萧唐心情感到很复杂的是;现在他们只不过是由一个水浒中有名的反派贪官,派兵送往另一个水浒中有名的反派贪官那边。

    李少华虽终将面对大宋国法制裁,究其原因也是他惹到了真正不该惹的人物,同样对于萧唐等人,目前尚不知大名府留守相公梁世杰会如何处置他们。

    “不管如何那晚以为我们会必死无疑我们捡回了一条命。”萧唐吁口气悠悠说道,他向苏瑾娘瞧去,而苏瑾娘也静静打量着自己,微微一笑。虽然这些时日她的心都在被父母家人的仇恨冤屈所折磨,可青州那晚之后,她与萧唐也算同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心境已淡然了很多。

    “既然那九头虫一向横行无忌,此番却终于恶有恶报。”这时,武松忽然开口道:“遮莫那叫梁世杰的,新上任的大名府留守相公是个明如镜清如水的好官?”

    听武松说完萧唐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噎死,不知过几年这梁中书梁世杰开始向他岳父蔡京那每年十万、十万的送生辰纲后,那时的武松在想起他现在这话会作何感想。

    “九头虫那厮恶贯满盈。”武松又忿忿道:“只可惜俺不能亲自手刃了那狗贼!”

    “可是我们呢?”萧唐长叹口气,说道:“二哥莫忘了,咱们手上可也都沾了人命。”

    武松听罢,脸色也沉了下来。刘麒、刘麟(虽然本为少年石秀所杀,可当时不是石秀仗义出手,恐怕萧唐等又会被拿住,早已被九头虫害死。所以如果官府认为是萧唐逃离萧家集时攮死了刘麟,萧唐也就打算将这命案揽在自己身上)、还有魏家庄的一个庄户

    xj县的冯都头以及若干捕役的性命,倒可以推说是江湖上两个游侠路见不平,斗得狠了结果掉几条人命,在魏家庄邓飞和杨林并没泄露自己的名号,萧唐和武松哪怕被官府追查,也要搪塞过去。

    人命大案,官府衙门绝不可能轻易了事,就算不被判死刑问斩,孔目、推司有意将状子改轻了,脊杖充军、发配徒流之刑也是免不了的。

    刘麒、刘麟倒还好说,毕竟他们是九头虫手下为虎作伥的两个恶霸,梁世杰既然有意搞死李少华,也必定严究这二人的种种罪行,这样的话这两桩命案便有了很大的回旋余地(根据《宋刑统》卷28对类似将义勇为及正当防卫法令的描述:有人殴击他人,折齿、指以上,若盗及强奸,虽非被伤、被盗、被奸家人及所亲,但是旁人,皆得捕系,以送官司。捕格法准上条,持杖拒捍,其捕者得格之,持杖及空手而走者,亦得杀之。其拒捕不拒捕,并同上条捕格之法。)可武松那日激愤下杀了个庄户,除非衙门内孔目、推官识得武松有意回护,否则单这一条,便足以判了武松的死刑。

    萧唐、苏瑾娘都想到了此节,他们齐刷刷望向武松,武松察觉到他俩担忧的眼神后反而爽朗大笑起来:“俺做了便是做了,是条汉子哪能没个担当?便是要杀头,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刺配充军,爷爷便当去游耍一番,甚么牢城营恶军寨那干鸟人,能奈何得了俺?”

    萧唐不禁摇头苦笑,这就是武松。哪怕以现在萧唐的本事打赢武松,都也要比让武二郎低头服软容易上十倍。

    水浒里风雪山神庙、马军五虎将的豹子头林教头到了沧州牢城营,也一样乖乖的孝敬管营差拨,好话说尽以求免了杀威棒,其实这也是很正常因为求生而去做的事。

    哪像是武松?发配孟州后老管营在金眼彪施恩的示意下想免了他那一百杀威棒时,这武二郎反倒是急了,还跳脚骂道:“傻缺们!快来打爷爷!爷爷喊一声疼就不是好汉!!”

    而武松大笑一番后,忽地面容一整,对萧唐说道:“萧唐兄弟,那晚俺既已喊你声兄弟,咱们便是过命的交情!若说死便当它是个鸟,可倒有一件事难免挂怀。俺那大哥武植,虽勤恳良善,但有道是人善被人欺,兄弟若是走了,你替俺多照拂照拂。”

    “武二哥的事便是我的事,武大哥也自然就是我的大哥。”萧唐点头道:“而二哥也莫过虑了,我想若是大名府衙若真有心严办你我,现在咱们就不是坐在着马车上与队官军回去,而是木枷镣铐,被官差衙役给押解回去了。”

    经过一路的担忧和思虑,萧唐、武松、苏瑾娘三人被送至大名府后却并未见到大名府留守相公梁世杰,眼下大名府乃至周边各处衙门、军寨都忙着缉拿潜逃的九头虫李少华,而萧唐等三人原本就是被李少华构陷的苦主,也不担心他们会再逃了。只有个孔目对萧唐、武松、苏瑾娘三人回去好生歇息,待拿了九头虫后讯鞫断案,再传唤萧唐等三人指证李少华的罪行。

    而刚出大名府衙,萧唐便撞见了萧义和薛永,他惊喜道:“萧义!薛永师傅!幸好你二人没出甚么差池!”

    萧义和薛永迎上来,应道:“幸得卢公子仗义出手,惩治追拿我等的‘穿心枪’金成英并将其押解到了大名府,我等也是刚至不久。”

    就在这时,萧义和薛永身后有个人高马大且一脸英气的汉子走来,向萧唐、武松抱拳说道:“在下卢俊义。二位义救苏氏遗女,并千里迢迢送其至青州,如此义举在下佩服的紧。”

    梁山泊上第二把交椅,枪棒天下无双无对,江湖赞曰hb玉麒麟的卢俊义!实在想不到竟在这里碰到了,水浒中卢俊义出场已三十二岁,而眼下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少了份成熟与沧桑的历练,却多了股冲劲与锐气。虽然眼下他的名头还不算名震江湖,可见卢俊义英气迫人、虎背狼腰,萧唐不住有些好奇若是他与武二郎马下切磋一番,会是什么结果。

    萧唐还打算向卢俊义试探问下他那个生得玲珑心窍,风流倜傥的家仆浪子燕青在哪时,就见卢俊义剑眉一蹙道:“萧唐兄弟,闲话后叙不迟,你还是赶紧去看看令尊吧。”

034章 萧老爹长逝

    萧唐脸色立变,他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卢俊义叹口气道:“前些时日九头虫欲构陷你等,将令尊、萧家集的几个管事仆役,以及孔宋庄上的几个长工拿住严刑审问,待九头虫一众被缉拿,官府便将他们放了出来,可他人还好,令尊年长体弱又遭番折磨,也经不起劳顿,我便将他安置在我府”

    “快带我去!!”眼下可不是讲客套的时,萧唐心急如焚,向卢俊义吼着,卢俊义赶忙将萧唐一行人引往他的府上。

    当萧唐在卢俊义的引领下冲进卢府,跑到萧老爹所在的房间,他猛地推开门,就见有个郎中在查视萧老爹的伤情,而再看躺在床上的萧老爹时,萧唐的心就像突然被人刺了一刀。

    萧老爹面容枯槁、面如金纸,脸上还有几处淤青,看额头还有殷红的血痂,看气色早已经是奄奄一息。萧唐冲上前去,扑腾跪在萧老爹床前,急道:“老爹!”

    萧老爹缓缓睁开眼,尽力侧过头来望向萧唐,憔悴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强自说道:“臭小子你没事?那便好了”

    而郎中走到了卢俊义身边,摇头叹道:“这位恐怕是不行了”

    卢俊义脸色一变:“怎么回事?起初看不止是皮外伤么?”

    那郎中唉了声说:“这位老爷全仗着自身一股心气吊命,我仔细检查了番,可连日的折磨加酷刑,已救不得。恐怕全为要瞧他最后一眼”

    说罢郎中瞧了眼萧唐,虽然他刻意压低话音,可萧唐还是隐隐约约听了个大概,懊恼、悲恸、愧疚等诸般情感向汹涌的激流猛烈冲击着萧唐的心,双眼中热泪也快已夺眶而出,萧唐嘶声道:“都是我连累了你!”

    “有甚么好哭的!你又连累我甚么了!?”虚弱至极的萧老爹见萧唐那副模样,反而突然瞪眼呵斥着萧唐,激动下又止不住的咳嗦,他本来就年岁已大,加上一番身体上残酷的折磨,全仗着自身的倔强和刚毅强挺到现在,见萧唐双目含泪,萧老爹忍不住呵斥时又一通咳嗦,喘的就像是破旧的风箱。

    “老爹!”萧唐心如刀绞,可是见萧老爹不喜他悲泣,只得强自忍住泪水,可眼泪仍止不住在眼眶中打转。

    萧老爹剧烈的又咳嗦几下,咳得狠了,唾沫浑着淤血从口中喷出,溅得花白的胡子染上点点鲜红。他望着萧唐,说道:“咳咳,你老子怕是要走了要哭也等你老子死了后,不然我听着心烦”

    虽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萧唐对萧老爹七分畏惧三分疏远,毕竟猝然接受这父子感情使萧唐更有些尴尬,而这突如其来的这个爹又是个脾气倔强顽固的,可时日久了萧唐发现萧老爹对他虽严厉,每每萧唐有事去询问他,萧老爹没有一次不是埋怨番后,细细帮萧唐指明道路的。萧唐也早已能感触到,这个老人对自己的关怀,都装在心里。

    看着这个风中残烛般的老人,就像匹满身疮痍的老狼依旧不肯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低下它高昂的头颅。萧唐想起萧老爹把脸一板、脖子一梗、身子一扬,板着面孔挑他的理,而把他恼得团团转时的情形

    萧唐又想起自己在练武、打点集镇事务时,用余光瞄到萧老爹在他身后含笑点头,可等萧唐猛然回头,那老人便立刻转过头,重重哼一声,背着手三步并作两步蹭蹭蹭扬长而去时的情形

    萧唐还想起在他们关系日益亲密后,他调侃萧老爹,将那个老人窘得吹胡子瞪眼,举起拐杖要打他,而他嘻嘻哈哈着扬长而去时的情形

    滚烫的眼泪噼啪砸落,萧唐却仍强自摆出副笑脸,哽咽道:“老爹,这可不像你我可是头一次看你躺得这么久这点伤算得了什么?要是连这都挺不过去可别怪你儿子笑话你”

    萧老爹干笑两声,又是一通咳嗦,过了片刻,萧老爹才说道:“这才像你说的话不过”边说着,萧老爹神情渐渐变得平和下来:“我逞了一辈子的强也累了其实有些事我一直憋在心里没对你说”

    说着萧老爹伸出干枯的手,紧紧握住萧唐的手说道:“虽然我仍时常训斥你可有你这个儿子是我的骄傲哪怕是这次你做得很对”

    萧唐也紧紧握着萧老爹的手,垂泪点头道:“做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幸事”

    萧老爹淡然一笑,又断断续续道:“往日见你顽劣我真是心如死了般本想着那些事物就长埋在地下吧你记得在我卧房柜子上有个玉**拧动三圈在掀开地上那皮毯子拉起扣在地上的圆环”

    萧唐不明白萧老爹再说什么,可眼下情形又不好打断,等萧老爹连说话的力气都渐渐不济,他长叹了声“唉好像回大辽再看看啊”边说着,萧老爹轻哼起他年轻时常唱的小调:“天地苍苍、原海茫茫,木叶山下、青牛白马奇首奇敦、佑我儿郎,群狼奔腾、哪管风霜?纵然心怆”还没等他唱完,萧唐就感觉萧老爹的手一软,在看萧老爹含笑阖目,已溘然长辞!

    在场的,武松面色凝重、萧义也含泪下跪、薛永悲痛沧然、苏瑾娘早已哭得梨花带雨而萧唐垂着头,肩膀不停抖动着,忽然他仰起头,歇斯底里地发出了最凄厉的咆哮声,犹如只呼唤同伴的嗥月苍狼!

    卢俊义摇头叹息,任由萧唐发泄着情绪,过了很久,萧唐才低着头托着沉重的步子到卢俊义身前,一下跪了下去,说道:“多谢卢兄安顿医治家父,此等大恩大德,萧唐不敢相忘!”

    “兄弟休要这么说!”卢俊义慌忙急忙身手托住萧唐的双肘,这时却他不由得一惊,因为他见萧唐两只眼睛血丝满布,似是彻底的红了,而且他的表情也狰狞得渗人,就连卢俊义心里也都感到一震!

    “萧义”萧唐的声音有些沙哑,还似野兽低吼:“雷贲那狗贼官府拿住了么?”

    萧义一抹眼泪,说道:“雷老贼原本并非九头虫手下的人,所以官军捕役没注意他,似是已跑了。”

    萧唐嘶声咬牙道:“跑得好!跑得好!他怎么能被官府拿住?如此太便宜他了!要祭我父又怎少得了他的人头!”

    眼见萧唐满眼仇恨,神情癫狂渗人,众人正想劝时,武松先奔出一步来说道:“兄弟!此事算上我一份,若有所需尽管言语一声!”

    “还有那李少华!”萧唐咬牙切齿:“他一日不被官府拿住,我便是翻天覆地也要将他找出来!杀!杀!杀!”

    正在萧唐情绪渐渐失控时,他忽然感觉到背后一暖,苏瑾娘满面泪痕,只是静静地从背后抱住了萧唐,萧唐一怔,浸染他整个心灵的戾气与恨意渐渐消散去些

    随后几日里,在卢俊义的安排下,萧唐和武松为萧老爹购置灵枢棺木,遣了萧义和薛永先行回萧家集准备,将萧老爹的遗体送回萧家集火化(契丹人葬俗:皇帝为破其尸,摘去肠胃,以盐沃之,曰之“帝羓”;富贵之家,人有亡者,以刃破腹,取其肠胃涤之,实以香药盐矾,五彩缝之。又以尖韦简刺于皮肤,沥其膏血且尽;寻常人家父母者亡时酌酒高唱祭歌,以其尸置于山樹之上经三年,乃收其骨而焚之。而萧家入宋境汉化后,也不完全照搬契丹古礼。)

    “卢兄,多谢了”萧唐向卢俊义抱拳说道,几日下来他的情绪已稳定不少。

    卢俊义抱拳回礼道:“萧唐兄弟客气了,待令尊出殡火化之际,我定会登门祭拜。”说罢他命府内几个家丁将萧老爹尸首放置在牛车上,与萧唐、武松、苏瑾娘沿大名府内大道向城门走去。

    与此同时,在旁边不远胡同口一排商摊前广惠头陀一身头陀打扮早被换了,他去了头箍将散发结了个髻,还戴着个大斗笠,一身江湖武人的打扮。而李少华一身华贵衣裳早已不知丢到何处,穿了身行脚商贩的粗布衣,眼睛骨溜溜乱转着,畏畏缩缩东瞧西望着。

    广惠头陀见李少华这副模样,不由又冷哼一声,没了权势和倚仗,这小子彻头彻尾的脓包一个,若不是还能从他身上捞到笔重金,广惠早就不耐一刀将他砍了。

    这几日他们在古庙、桥下、人迹罕至的破败庄园处躲藏,只等风声没那么紧时,便打算趁乱逃出大名府。可这又与萧唐、武松带着苏瑾娘到青州不同,天高地广的萧唐等可以走很多不同的路线,而李少华与广惠却被死死困在大名府中,眼见官军捕役的搜捕一日甚过一日,再躲下去不出几日恐怕便会被官府发现。

    这时广惠带着李少华在胡同口观望着,看从大名府大道出城的车马人流中能不能寻到出逃的机会。

    就在这时李少华与广惠望见几十步外大道上,萧唐与苏瑾娘坐在车头,武松走在前面,赶着托运萧老爹遗体的牛车刚刚驶过。

    李少华眼睛一直,他没有想到在此时此景下见到了苏瑾娘,看到萧唐和武松,这就是他欲杀之而后快的那两个刁民?可恨我怎么没早抓住你们!?再看他们神情悲凄,以及牛车上那棺木,李少华心里恶骂:死得好!虽然李少华已如过街老鼠,可见别人痛苦,他仍还会有种病态的快意。

    可正当李少华刚想背过身去,恰巧苏瑾娘也向这边胡同无意的一撇,萧唐和武松虽然恨不得将李少华千刀万剐,可并没真见过他,而苏瑾娘可是化成灰都不会忘了那个恶贼。

    只是目光在遥遥的距离间略一相交,苏瑾娘登时浑身一震,她死死瞧着李少华和广惠所在的胡同间,她嘶声喊道:“九头虫!”

    萧唐、武松、广惠、李少华同时一震,广惠登时拉起李少华,推倒了几个眼前的行人沉声喝道:“走!”武松与那广惠交过手,对其印象极深,虽然广惠换了装扮,可遥望见他的身手,武松也立刻知道他就是那五邪头陀广惠!

    萧唐犹如只被激怒的豹子,忽的就直冲了出去!广惠拉着李少华虽然离萧唐武松还有几十步,可那胡同既深又窄,还有不少商贩和行人,广惠虽发将起来边跑边打,放倒了十几个人,刚冲出巷子口不远萧唐便已经离他和李少华不过五六步的距离。

    杀千刀的小贼,竟敢坏你佛爷的好事!广惠凶性大发,他站住身回头罩着已冲到左近的萧唐兜头砍去!

    “铛”一声轻响,广惠的刀被人重重荡口,他正感到虎口发麻时,又是一道刀芒向他拦腰斩来,广惠双足一滑向后飘去,武松早已抢到他和萧唐中间。

    武松一刀紧握、一刀反持,一对招子狠狠盯着广惠,沉声说道:“兄弟!快去追九头虫那狗贼!这贼头陀由我来对付!!”

    “手下败将,竟然还敢来撩拨佛爷?”广惠眼睛一咪,杀意凛然!

035章 天人武松!

    此时九头虫李少华仍没命地向前逃,萧唐见了目眦欲裂也拔开双腿拼命去追。

    广惠身形一飘,至萧唐身侧以凌厉迅猛至极的一刀向萧唐砍去,武松奔了上去硬生生抗下广惠这一刀,却不防广惠另把刀神出鬼没的一挑,登时在武松胸膛上留下道深深的刀痕!

    萧唐猛地站住脚,焦急道:“武二哥!”

    武松半边衣裳染了红,却仍对着萧唐一瞪眼喝道:“还不快去追!你不是要祭萧太公在天之灵么!!??”

    萧唐狠狠咬着牙,重重一点头转身便追。广惠有心阻拦,却被武松刀芒闪现死死缠住,刀光血影下,武松身上又添了两道伤口,可他却已将广惠死死拦住,逼着他生生停留在此地。

    武松的双刀已满是缺口,而广惠手中的雪花镔铁双刀却刀锋冰寒、完好如初,正如两人的刀法较量般,广惠占尽上风,而武松身上却又添了几道刀伤。

    广惠眼见李少华逃了,官差见此处有异动很快就要赶至此地,他的焦虑和愤怒化作无穷怨念,对武松阴声道:“你这厮既然不是佛爷我的对手,又何必苦苦阻拦,坏佛爷的好事!?”

    武松冷冷一笑,将双刀交于一手后,一把将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裳撕扯下来,朗声狂笑:“既没决出个胜负,你这贼头陀又放甚鸟屁!?爷爷和你打得爽快,怎能让你拍拍屁股便逃!?”

    眼见武松露出健壮结实的肌肉,虽然鲜血淋漓,更添腾腾煞气!正如山中老虎不失威严,江湖豪杰不失侠义,虽是满身创伤,可伤痕漫布的武松依旧虎视眈眈,死死盯着广惠。

    看来这厮是要纠缠佛爷到底了!广惠咬牙切齿地念道:本以为投了这九头虫,便可得一世的逍遥快活,眼前佛爷我不过多想赚些好处,却被你这厮纠缠得好生烦躁!我见你会北少林的刀法,本来顾忌你这厮和谭正芳那老东西有甚么关系,可你逼佛爷动真火,佛爷也再也不能容你了!

    念及至此,广惠头陀将毕生绝学阿舍刀使将出来,武松忽然感到眼前一花

    佛家阿舍经有云:六处当知内也,六更乐处当知内,十八意行当知内,三十六刀当知内。

    六处当知内者,此何因说?谓眼、耳、鼻、舍、身、意处。六处当知内者,因此故说。

    六更乐处当之内者,此何因说?谓眼更乐为见色,耳更乐为闻声,鼻更乐为嗅香、舌更乐为尝味,身更乐为觉触,意更乐为知法。六更乐处当知内者,因此故说。

    十八意行当知内者,此何因说?比丘者,眼见色己,分别色喜住,分别色忧住,分别色舍住;如是耳、鼻、舌、身、意知法己,分别法喜住,分别法忧住,分比法舍住,是谓分别六喜、分别六忧、分别六舍,总说十八意行。十八意行当知内者,因此故说。

    三十六刀当知内者,此何因说?有六喜依著,有六喜依无欲;有六忧依著,有六忧依无欲;有六舍依著,有六舍依无欲。是谓六处、六更乐、十八意行、三十六刀。

    这套阿舍刀法便由阿舍经中所领悟,六般刀势、六般杀招更有十八般变化,合为三十六招变化莫测的精妙刀法。

    血花四溅,广惠的刀似羚羊挂角,又似九霄云龙般不着痕迹,刀势或迅猛,或精妙,直直袭向武松不着防备之处,从他全身的破绽刀刀致命。

    武松强自抵挡,可手臂、大腿、胸膛甚至背部又被广惠神出鬼没的刀法斩得体无完肤,趁机广惠飞出一脚,重重踢在武松胸膛上,将他如断线的风筝般击飞好远,重重使他撞进个酒肆前的酒缸堆中,撞击声与碎裂声交织,一时间烈酒、鲜血、汗水浇满武松全身。

    此时周围百姓远远地围做一圈,也都目瞪口呆着瞧着这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对决。而早有几个捕役感到现场,可见广惠与武松绝妙及激烈至极的刀法比拼,早已吓得呆若木鸡,哪有一个人敢上来喝止?

    武松挣着站起身来,方才的一番切磋中若不是他下意识的一躲。他的手筋都险些被广惠阴毒精妙的一挑给挑断,而现在他浑身数处伤口鲜血淋漓,而广惠浑身却无一处伤,论刀法显然武松还不是那广惠的对手。

    武松站起来,步履蹒跚的虚晃几步,他那身盘根错节、阳刚健壮的肌肉上鲜血流淌,使得武松早已成了个血人。

    他瞧见旁边被砸碎的酒缸中还盛着半缸烈酒,登时单手托起酒缸,仰脖就是一通豪饮,烈酒浇洒在武松伤口上使他又有股灼烧的痛楚感,却更引燃了武松的熊熊斗志!

    广惠眼见大名府的捕役陆续赶到,而这武松又绝不会放自己离去,别说是金山财宝,恐怕只身逃走也已是难上加难。广惠气恼地恨不得将武松剁成千段,寒声说道:“你本可以活命,却偏要一头栽下阿鼻地狱里去!佛爷这就成全了你!”

    武松将手中半裂的酒缸一抛,拾起双刀指着广惠劈头痛骂:“你这头陀本是出家人,佛门中人本应向善悯世,你这厮却做这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勾当!俺武松又岂能饶你!?”

    广惠也已是疯狂如六道中嗜血成性的阿修罗般,他居高临下,狂声笑道:“世人蠢如猪狗、弱如虫螽,任人予取予求只懂烧香拜佛,以为苦苦乞求便能有个善果!佛爷我只凭手中双刀,不参经偈语,我便是佛!佛便是我!何必凡尘修行故行善举?

    饶是你自诩劳什子侠义正道,本事不济只能跪倒在佛爷我面前!放下你手中兵器,向佛爷我参拜合什,虔诚告罪,说不定佛爷我大发善心,还能饶你一条狗命!”

    “呸!”武松挺起身躯,气盖霄野,朗声怒道:“便是苍天不开眼,神佛不济世,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俺这刍狗就偏偏要打得苍天开了眼,偏偏就要打得那满天神佛开了心窍!!”

    说罢武松猛然又向广惠冲去,广惠怒喝“找死!!!”再次祭起阿舍刀法,这次便要将武松砍成数段。

    而武松虽然狂怒,血气激荡下灵台自守着一份清明,他自知仅靠他的双刀刀法难以取胜。武松将一刀猛然掷出,趁着广惠一躲之际双手握着单刀,奋力斩去。

    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武松手中的单刀已断成两截,而倚仗他的千钧神力将广惠一只刀生生荡开,饶是广惠另一手中的雪花镔铁戒刀很快就要砍进他的腰肋,可就是这一顿的功夫,便已经足够了!

    武松身子回旋,飞起左脚踢中广惠,又转过身来再飞起右脚

    玉环步,鸳鸯腿!

    此腿法看似简单,却包含着无数变招后招,正如传授武功这腿法那师傅所言,几种招式变化下可任意搭配化为无数种反击妙法,尤其是在反击之时,武松的腿一化三、三化九远远观望的人不由的傻了眼,就见武松好像凭空生出无数只腿齐齐蹬向广惠!

    十几脚重重踏在广惠身上,他的几根肋骨被武松踢断,生生插进了肺里。广惠“噗”的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来,身子向后飞去,重重撞在个商铺的墙上。他着实没有想到自己只是一停顿的功夫,便被武松行云流水般的反击将局势顷刻间扭转过来!

    武松刚收了腿,落下身来,趁着广惠重伤势微之时,双足一点身子爆射出去,他运气浑身力道,动作一气呵成,双拳已经轰了出去。

    “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武松热血沸腾,连声狂喝,他一对重拳也随着高喝声化作无数拳影,暴风骤雨般重重轰向广惠的胸膛上!

    “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一连串压心窒气的闷响,广惠被连串重拳击得接连后退,他的胸膛被武松重拳猛击的竟生生凹了进去!!

    广惠双眼凸出,大口大口呕着鲜血,他偌大的身子竟似被武松打得生生嵌在墙中!武松最后一记重拳挥去,砸在广惠脸上,广惠眼珠爆裂,鼻塌口歪,早已被武松的一对铁拳活生生地给打死了!!

    周围远远观望的人莫不吓得魂飞魄散,有些人还噗通下坐倒在地,吓得喃喃念叨:“这这哪是凡人这到底是哪路神仙爷爷啊!!??”

    武松撤了拳,眼见广惠被他打得已不成人形,可是满腔的血气与斗志仍是无处宣泄,他忽然仰天狂声怒吼,犹如啸天猛虎,天人之威,直达天际!!!

    而武松这番惊心动魄的壮举,恰好被个周围围观的讲评书先生瞧见,他瞧得胆战心惊,久久不能忘怀,到了家酒楼要了二斤酒,冥思苦想着,又做了篇诗作他打算新编评书的段子,这个评书先生虽然后世未留名,可他所做的那首诗却成了后世广为流传的《武松传》中最早写成的诗句:

    莫道凡尘无神人,双拳一出魑魅惊。

    刀光霍霍人头滚,豪侠谈笑把歌吟。

    伏龙斗虎真英杰,惩奸除恶是武松。

    但得痛饮烈喉酒,敢于鬼神争其锋!

    血气激昂、天人下凡的武松在大名府市集内活生生打死了广惠,而萧唐那边呢?

036章 长街杀奸

    就在武松与广惠血战的时候,九头虫李少华正没命的逃,他撞翻了个货郎的扁担,踉跄几步刚稳住步子,就听旁边有人嘶声喊道:“九头虫!”便冲上来一把将他扑倒。

    李少华登时感到一股恶臭直冲进鼻子,让他作呕欲吐。李少华定睛一看,拦住他厮打的竟是个乞丐,那乞丐披头撒发,可看来年纪不大。李少华起初微微一错愕,又觉得这乞丐有些面熟,可他两条忿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去你娘的,现在一个臭要饭的都敢如此欺我!?

    一番挣扎后,李少华挣起身来,对那乞丐猛踹几脚。乞丐瘦弱不堪,虽然眼睛死死盯着李少华都快喷出火来,可眼见不是他的对手。

    就在李少华准备再朝那乞丐面门补上一脚时,忽然有个人影飞来,照着李少华胸膛蹬蹬蹬就是三脚,李少华哇呀声怪叫直飞出去,还没爬起身来时,萧唐已经骑到他的身上,疯狂地挥舞着拳头雨点般向李少华身上砸去!!

    李少华被打得鼻血长流,萧唐发了疯似的嘶吼。他十指上的关节都已磨破流血,萧唐却含无感觉,此时他要将满腔的恨意与杀意都宣泄在身下这天怒人怨的九头虫身上。

    忽然萧唐感到腹部一凉,李少华边抵挡着边从怀中摸出把匕首来罩萧唐狠狠一刺,刺入了萧唐的肚子。李少华挣扎起身来又是一拳打在萧唐脸上,再一脚将他逼退。

    “刁民贱种!”李少华鼻青脸肿,而暴怒已极,他拿着血淋淋的匕首,指着萧唐尖声骂道:“本少爷得势的时候,你们都巴不得过来舔本少爷的脚趾!少爷我没落了,你们便装英雄好汉来惹本少爷!我呸!!活该你们这些贱种,一辈子都要被本少爷这样的贵人死死踩在脚底下!!!”

    萧唐捂着肚子,鲜红的血液从他的指缝中流出,可他脸上并不见痛苦之色,依然死死盯着李少华,怒火中烧,将牙咬得紧紧的。

    李少华癫狂着挥舞匕首,那做工精致的匕首在映射下熠熠生光、寒气迫人,等李少华嘶声痛骂了阵后,他忽然面容扭曲着对萧唐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这群人就是不肯放过我!?”

    “为什么?”萧唐阴森一笑,他冷冷说道:“你这畜生仗着权势、恶贯满盈、无恶不作!天下人都恨不得寝汝皮食汝肉、喝汝血抽汝筋!老天已容你太久了,今日我就替苍天宰了你这贼子!!”

    就在此时,十几个衙门捕役也已匆匆赶来,李少华眼见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就算再跑也躲不过那些捕役的包围,他双目血红,尖声叫道:“就是死也要你这贱种死在我前面!”说罢他双手持着匕首,猛向萧唐冲去。

    萧唐双目凶光爆射,他伸出手一把抓住李少华的匕首,李少华见了正想用力一挥,让这削铁如泥的匕首切断萧唐的五指。可就在这一刹那间,萧唐另只手探出,以武松教他的虎爪擒拿手按在李少华肩膀一扣,一声脆响卸掉了李少华的一只膀子。

    李少华惨嚎一声,手中匕首已被萧唐劈手夺过,萧唐飞起一脚,将李少华踢掉几颗牙齿,他的半张脸也被踢歪,扑腾下摔倒在地。

    “打得好!”就在此时,周围围观的百姓中忽然暴出声喝彩,不到片刻便引得许多人义愤填膺指着李少华破口痛骂:“打得好!”“打死这个杀千刀的恶贼!”“抓到衙门去,将这九头虫千刀万剐!!”

    李少华愣愣地看着群情汹涌的人群,听着那群人对他痛斥辱骂,他这时才感觉到无比的恐惧,其实天地之大,早已再无他容身之地

    及时雨宋江区区一介押司小吏,他救济江湖上的英雄好汉,也都将自己的钱花在了刀刃上,更何况他不止用钱财去买通,而是让被他救助的人也能切身体会到他的尊重与善意。所以哪怕他后世被人诟病,可在他落难时,江湖上的豪杰哪怕丢了官位、性命也会拼命去救助他。

    而九头虫李少华大名府通判之子,他的关系在转运司、留守司、大名府尹盘根错节,江湖上他也可以靠权力与金钱驱使一批绿林为他效命。可他从来不懂得尊重别人,也从来不知道克制自己的言行,反而狂妄自大、不知收敛。所以在他失了势以后,所有人只会去唾弃他,只会拍手叫好。

    做人与做人的差别,就是如此。

    惊慌失措的李少华瞧见人群中那些捕役,几天时间里一直躲避他们的李少华拖着膀子,发了疯似得向捕役跑去,惊叫道:“快快押我去衙门!我愿自首!!”否则他再呆在这里,别说是萧唐,恐怕愤怒的人群都会冲上来将他撕成碎片!

    可九头虫李少华还没跑出两步,便被人生生板回身来,他立刻又见到了萧唐那对凶狠如饿狼般的眸子!萧唐手握匕首,罩着李少华的心窝狠狠攮了进去!

    李少华浑身一抽搐,他嘴里喷出鲜血,双手死死拉拽着萧唐的衣襟,而萧唐也冷冷瞧着李少华那张因恐惧和痛苦扭曲的脸,阴声说道:

    “这一刀,是为我老爹的!”

    萧唐再拔出匕首,又死死捅进李少华的腹部

    “这一刀,是为瑾娘的!”

    冰寒的匕首又被拔出,再刺进李少华的腰肋

    “这一刀,是为赵都头的!”

    就在李少华感到全身疼痛难忍,张口欲喊时,谁知他却再也喊不出来了,因为萧唐攥着匕首再插进他的喉咙中

    “这一刀,是为仇护院的!”

    萧唐并没有停止动作,而是用匕首剧烈地反复在李少华身体狂刺,嘴里还连声喝道:“这是为被你所杀的苏氏满门的!”“这是为被你迫害的百姓的!”

    群情激奋的人们被眼前这骇人的场面吓得住了嘴,就连一众捕役也呆若木鸡、动弹不得,而方才拦住李少华那个乞丐见萧唐一次、一次、又一次地狂刺着李少华,他摊在地上,热泪长流,喃喃道;“苍天开眼苍天开眼呐”

    等李少华早已死透了,捕役中的一个都头这才反应过来,忙冲过来喝道:“住手!此人乃要犯,此可在此地行凶!?”

    都头去拉扯萧唐,却被萧唐一把推开时,腰间的腰刀也被他拔了出来,萧唐回身猛斩刚如摊烂泥跪下来的李少华,“噗”的血泉狂涌,李少华的首级掉落在地。

    萧唐伸脚猛踢,那沾满尘灰的人头被踢到半空中,绕了两圈掉入围观的人群中,引起了一片片惊呼尖叫。那人头落地滚了两圈,恰好滚到几只不知被人饲养还是在市井间流浪的獒犬旁边,几只獒犬先吃了一吓,随即扑向那人头狂啃,将它咬的面目毁烂

    萧唐抛了匕首和钢刀,神情狰狞满身血污。忽然间他仰天嘶声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就像是刚才地狱血池中爬出的恶鬼,让人见了心惊胆战!

    被萧唐推到的都头错愕半响,随即向捕役们怒道:“快将这当街行凶的凶徒给我拿下!!”

    狂笑一番后,一众捕役已冲到萧唐身前,萧唐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任由几个拿着绳索的捕役将他给绑了。

    “你是条汉子”萧唐忽听身后个捕役对他低声说道:“唉,不过有令在身、不得不从,得罪了。”

    萧唐从容一笑,当满腔的仇恨被发泄出来后,他坦然地任由捕役们七手八脚的将他给绑了。而此时苏瑾娘刚刚追到这里,她气喘吁吁着,猛然看见李少华那具无头尸首,而萧唐则被捕役反缚了双臂绑了起来。苏瑾娘登时脸色煞白,一下瘫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下来。

    “好汉子!”“杀得好!”人群中也向萧唐抱以热烈的喝彩声,虽然有的人见萧唐凶神恶煞的模样躲到一边,可仍有许多人投向萧唐的眼神是佩服、崇敬、以及感激的。

    萧唐这时有了种作为英雄的感觉,可很显然李少华虽然是被官府缉拿的要犯,他仍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萧唐闭上眼,暗自念叨着,可在让他选择一次,他还会这么去做。“老爹,你好好安息吧孩儿为你报仇了”

    在萧唐杀死李少华的现场对面,是座青楼名为翠香居,一众的舞妓歌女,在萧唐和李少华交手时,便在二楼的窗前将事情的经过看了个完全。看到血腥的场面,大多数莺莺燕燕吓得花容失色,纷纷躲到楼内,只有一个容貌出众脸上却带着淤伤的女子,眼睛定定地一直将萧唐怒杀李少华,以及被捕役拿下的经过看完。

    “吓死人了怎么大名府里也如此不得安生?”“不过死的那个不是被缉拿的九头虫么?”“可你没见杀他那人那副凶恶的模样?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吧?”

    一众舞妓正七嘴八舌的议论时,那定定看完整个经过的少女忽然蹲下身子,双手掩面,抽抽啼啼地哭了起来,其他人见了,忙上来问道:

    “影舞,你怎么了?”

    武松闹市双拳活生生打死五邪头陀广惠,萧唐长街怒斩九头虫李少华一事,不仅轰动了整个大名府市井间,以及官府内,一时间在hbsd等地消息也传得飞快,以至于武松和萧唐这两个名字,在冀鲁一代绿林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037章 审判

    萧唐与武松在大名府闹市杀了李少华与广惠头陀,虽在民间提及此事莫不是一片称赞,可毕竟当众杀人触动王法,此事又太过于轰动,两人都被官差拿了送至大名府衙发落。

    两个时辰后,萧唐这才第一次见到大名府新上任的留守相公梁世杰,可升堂后梁中书只问明了萧唐与武松杀李少华与广惠头陀的起因、经过,之后面色平静地便断道:“此事原系前大名府通判之子李少华疑涉灭门血案、意图灭口,而萧唐、武松二人于逃匿之时亦有人命官司,故而此案不可独审,须待推官、本府都头细究,再作定夺。”

    十日后,等萧唐和武松再被提到公堂,梁中书和孔目、推官等又传唤了苏瑾娘出堂作证,苏瑾娘满心焦虑地上堂后,见萧唐面色好了不少,并没受拷问才略微心安,她将当日九头虫李少华如何意图轻薄自己,一直到青州被李宗汤率弩手埋伏等事一一说了,边说着她又忍不住潸然泪下,在场者见状也无不叹息恻隐。

    而梁世杰却依然是一副事不关己、平静如水的模样,一番查问后,又说此案容后再做定夺,便又退了堂

    萧唐这时越来越感到有些不对劲,按道理说公堂断案,审官的动作行为都会表现出一些倾向性来,比如严词威慑萧唐等:“大胆狂徒,竟敢于光天化日下于长街闹市杀人!你可知罪!?”或温言劝慰萧唐等道:“尔等也是本案的苦主,虽有罪责但此行可悯,一一说与本官知晓,本官自会秉公且酌情处理。”等等

    而这梁世杰就好像后世在没判刑前,一直无论从心态到言行都保持着绝对客观的法官,冷冷瞧着公堂上的冤屈、悲戚、愤怒却始终没有撩动起他的情绪来

    又过了十日,梁世杰又一一押解上来李少华手下的叫丧鸱枭刘广、穿心枪金成英、无肠公子李宗汤等上堂受审,往日颐指气使、不可一世的金成英和李宗汤都身负重伤、灰头土脸,在梁世杰的喝问下将他们如何受李少华指使、如何带人追杀萧唐等人的事都一一说了。

    而刘广虽满眼怨毒地盯着萧唐和武松,可只要梁世杰问起,也是有问必答,只是将当晚立刻下令杀了苏家被缚的丫鬟女眷之事,全部都推说是李少华慌乱之下下的命令,与自己无关。

    一来二去下终于惹恼了武松,公堂上他高呼“叵耐这般拖拉!如何判俺的罪给个痛快的!”梁世杰喝令武松再咆哮公堂便大刑伺候之后,却又退了堂

    又过了十日。

    天已一天天寒了下来,梁世杰断萧唐、武松一案却吊足了大名府上下百姓的胃口,他们都很好奇那两个当街怒杀恶霸的义士侠客,到底会被如何定罪。而在萧家集的苏瑾娘、薛永、萧义等人虽然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

    大名府,押狱院官狱内。

    吸引了大名府大多人目光的萧唐,此时没心没肺地拿起碗酒,喝了个干净,虽然在监狱里潮气、血腥味四处可闻,可萧唐所在的单间却收拾得干净,临间的武松甚至还跑过来“串门”,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萧唐和武松虽然都是一身囚衣,可面前蒸鸭溜鱼、酱肉腌菜摆着了六七样,押狱“一枝花”蔡庆又给萧唐、武松二人斟满了酒,他翘起大拇指对萧唐说道:“萧兄弟,我蔡庆可真是服了你啦!当时见你,又怎么能想得到兄弟你竟能当街杀了那气焰嚣张的九头虫?我再敬你一碗!”

    萧唐淡然一笑,说道:“蔡押狱过奖了,小弟不过是宰了条失势的狗,若是他还如往日般手眼通天,恐怕小弟早就丢了头颅,没法与蔡押狱共饮了。”

    这些时日经历这么一连串的大事,将萧唐的心也历练得成熟坚韧起来,在被关在监狱里的时日中他前思后想一番,虽然不知梁中书会如何定自己与武松的罪,也瞧不出那梁世杰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可通过蔡庆的了解,似乎大名府衙到了现在还没做下判决的打算。

    我不过是萧家集的一介东家少主,而武二哥区区个qh县孔宋庄上的布衣平民,按道理他梁世杰贵为大名府留守相公,又何必因我等的罪行思虑再三?似乎这拖得久了,对我与武二哥该是有利无害

    蔡庆听萧唐对自己客套,他登时说道:“萧唐兄弟,我敬你是条汉子。别管留守相公如何判你,咱有心和你交个朋友。又何必‘蔡押狱’、‘蔡押狱’这般说的生分?”

    萧唐心里冷冷一笑,依照蔡庆的为人,若是九头虫仍在大名府作威作福,私下给他足够的好处,这个一枝花八成便会为暴利结果了他。可眼下他手刃了九头虫,大名府内外对他只有赞他的,没有想害他的,这蔡庆当然就会主动过来攀交情,还能赚个好汉的名声。

    而萧唐早已知道刚极易折,为人处世黑白分明,吃亏的还只会是自己。便举碗说道:“小弟不才,承蒙蔡庆哥哥瞧得起,与哥哥称兄弟,也是小弟的福分。”

    武松却不耐蔡庆的客套,他坐了这二十几天的牢,旁事也懒得再他娘的多想,瞪眼便说道:“恁地婆婆妈妈!还有酒么?只顾筛来!”

    蔡庆嘴一咧,心里想道:好歹我这也是让旁人一听便吓得屁滚尿流的大名府官狱,你倒真不客气像住在酒肆里一般只顾喝酒,又把我当他娘的店小二了么?

    这时就听有人说道:“既然好汉要酒,当然要喝个痛快!”有个彪形大汉走了进来,他一脸凶相,生得粗鲁,虽然神情与蔡庆大有不同,可眉宇五官却又有几分相似之处。

    萧唐站起身来,笑道:“来得莫不是大名府两院押狱节级,人称‘铁胳膊’的蔡福蔡节级?承蒙蔡节级厚待,小弟感激不尽。”

    那铁胳膊蔡福哈哈一笑,说道:“萧唐兄弟,你既和我这弟弟称兄道弟,怎么和我却又如此客套?我蔡福刀下虽斩了无数条人命,可也最敬佩道上的好汉!”

    正说着,蔡福大咧咧坐下身来,说道:“实不相瞒,我来不止是想与兄弟吃碗酒,更有些消息要告于萧唐兄弟你”

    萧唐神色一动,也坐下身来,问道:“哦?不知蔡福哥哥指的何事?”

    蔡福压低了些声音,说道:“关于两位的案子似乎留守相公那边有些眉目了。”

    大名府留守相公梁府。

    梁世杰面色平静地吹着手中茶茗的热气,轻轻呷了口,说道:“关于萧唐和武松的案子,不知两位有何看法?”

    梁世杰下首,做着两个一身劲装的汉子,这二人都是大名府兵马都监,一个唤作“天王”李成、一个唤作“大刀”闻达。

    那李成面色阴冷说道:“依我之见,萧唐、武松此二人当严惩!一来绿林中那些所谓的江湖豪客自诩侠义,而屡屡以武犯禁、冥顽不灵!中书大人以雷霆手段拔了九头虫的根,此时更当严厉处置这些江湖人士以儆效尤,从而威慑大名!”

    而闻达思量了番,说道:“可那萧唐杀九头虫乃是为报父仇雪恨,武松杀的广惠,也是江湖上恶名在外的一个。这二人在逃到青州中所伤的几条人命,多是九头虫手下为虎作伥的,以我所见,此二人固然要论罪惩处,可罪不当诛。”

    李成登时冷哼一声,说道:“若是旁人犯了命案都有番说辞,那要衙门公堂还有何用?况且这已不是一条两条命案之事,此二人又是在长街闹市处杀人,虽杀的都是被缉拿的要犯,可若不严惩,人人效仿之,那大名乃至hb两路岂不都乱套了?”

    闻达还待再讲,就听梁世杰忽然开口讲道:“本官既初来乍到,这大名府上下内外之事,可是又关系到政令立行的,所以本官遣派手下,多方查探了解。闻都监可知近些时日大名府青楼瓦舍间流传的最广的几首曲目么?”

    李成与闻达都一愣,心说刚才还在问如何定罪萧唐与武松,这梁世杰怎么还有这闲心,打探青楼女子喜欢唱啥小曲儿?

    就听梁世杰继续说道:“大名府青楼瓦舍间,歌伎唱的最多的有三曲:其一颂的是薛希涛情义比天高,不负杭州祖龙图,其二念的是‘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的奉旨填词柳三变;这其三嘛唱的可就是含冤千里送瑾娘、长街怒杀九头虫的那个萧唐。

    听说是由翠香居一个叫柳影烟的花魁所做,明明不过是这些时日新作之曲,可却广在勾栏瓦舍、青楼酒肆中流传,在大名府没听过那曲的人,恐怕并不多。而现在上到富贾商家,下至贩夫走卒提及这个萧唐,都是翘起大拇指赞个好字。”

    梁世杰所说的薛希涛,是指宋神宗熙宁年间王安石欲整治曾任杭州知府的祖无择,而用刑逼问那个名为薛希涛的官妓,让她指证祖无择,那薛希涛却因为对祖无择的情义抵死不从,被折磨致死一事。

    大宋严令官妓可以和官员歌舞佐酒,然不得与官员私侍枕席,而薛希涛和祖无择却生了情愫,身为官妓,却为了无法一生相依的情郎而送了自己的性命,使得其他官妓歌妓大有同病相怜、感同身受的共鸣,所以这薛希涛的故事在后来青楼瓦舍间广为传唱。

    而‘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的柳三变,说的就是名传千古的宋代大词人柳永了,柳永虽才华横溢,可儒雅的仁宗皇帝不喜他好作艳词,哪怕有人推荐柳永,仁宗皇帝只一句“且去填词”不已录用。

    而“奉旨填词的”柳永从此在烟花巷陌游荡,教歌伎乐匠填词演唱,并写出了大量的词目描写歌伎们的情感和生活,柳永一生生活贫困时,有很多歌伎去资助他,而他最终撒手人寰后,青楼歌伎们不但出钱替他安葬,甚至每年清明时在各地都会扫墓悼念柳永。

    以上这两位,一个是情义无双的风尘女子,一个是中国文坛上青史留名的大词人,在大名府中流传的曲目萧唐与那二人相提并论,可想而知他在大名府乃至hb两路诸州县内是怎样的名声!

    闻达听出了梁世杰的弦外之音,他说道:“中书大人莫不是想做轻状子,有意放那萧唐一马?”

038章 蔡京的想法

    梁世杰淡淡一笑,说道:“李都监、闻都监,你二人可知为何此事我不找孔目、推官商议,却独独找你二人禁军将领相商?冀、鲁二地匪患频频,各地征剿不利,就连百姓都对官府颇有微词。为何?正因有九头虫那种蠢材为祸一方,旁人却把怨气撒到官府上来!

    而那萧唐既然如今在民间名头甚好,卖个恩情与他,让他为我所用,不但日后于民间行事有不少好处,而且届时本官下判书道:‘念萧唐、武松仗义出手救下苏氏遗女,虽遭构陷误伤人命,而萧唐长街杀李少华乃为报父仇。其罪虽当罚,但其情却可悯,故而从轻发落之’,他们又会如何看待本官这要烧上那三把旺火的新任大名府留守相公?”

    按说现在中国强调杜绝“人情执法”,萧唐这种报复性杀人,想都甭想直接就可以定性为蓄意杀人罪,还是在公共场所行为性质极其恶劣。可在宋时儒家社会不但将忠、孝等品质同样会反映到案件的判理中,血缘关系也是当时最重要甚至唯一的社会纽带。所以由于礼教的宣传,社会舆论对于亲情,尤其涉及父母的复仇杀人者无论于公于私都会深表同情。

    又比如《后汉书》中彭修曰:“父辱子死,卿不顾死邪?”(你既侮辱我爹,那我必须跟你玩命,你怕不怕死?);南北朝时梁朝吉翂曰:“翂求代父死,死罪之囚,唯宜增益,岂可减乎?”(我只求替我父亲去死,犯死罪的囚徒,就应该再多一个,又怎能少了我?);就连孔老夫子都说:“居父母之仇,寝苫枕干不仕,弗与共天下也。遇诸市朝,不反兵而斗。”(父母之仇没报前,就当睡在草席木枕头上警醒自己不忘仇恨,不当官享乐,与仇人不共戴天,记得随时拿着兵刃,万一出门遇到了杀父母仇人了呢?都省得回去拿了,可以直接抄刀子玩命)等等太多关于为父母报仇雪耻或代父受死的典故名言在各类传记史书中大书特书,广为儒家弟子所传唱。

    反过来讲,在唐朝《唐律·斗讼》中规定:“詈祖父母父母者绞”(只要你敢辱骂一句父母长辈,就可以立刻判你个死刑。)虽说中国古代经典案例中也有判定处死为父亲报仇的凶手,可此类案件大多都引起了当时社会激烈的愤慨与争论。

    梁世杰现在做的就是这般打算,他又说道:“这些时日我有心拖延断案结果,为的就是看大名府民众间的反应,如今看来,差不多也该有个结果了”

    都监李成听罢不由得也连连点头,可他忽又问道:“可那萧唐既然在逃窜时就敢杀人,甚至更在光天化日下胆敢当街杀人,是个任气性的游侠儿般的人物。这种人最为藐视王法,只怕他不识中书大人的抬举。”

    梁世杰重重冷哼一声,说道:“我既然能教他生,便也能够教他死!不过这些时日我观那萧唐,也不似是个不识大体的江湖莽夫,可那武松浑是一身江湖草莽的气性,此等人便用不得。不过既然他也和萧唐命案干系甚大,判他个脊杖充军、发配边远军州便是。至于萧唐嘛还要看朝内的回复,况且此人的作用,可非仅仅于此”

    此时萧唐、武松命案的状子,已送往东京汴梁复审,因为凡大辟罪(即死罪)案件,都要送朝廷刑部复核后方可执行,更何况此案还关联着苏氏灭门血案,按制皇帝也要御笔批复,标示出“情重法轻,理有可悯”的梁世杰所下判书,却不光送往刑部,还有一份送到了现任开府仪同三司的蔡京府上

    历经宋神宗、宋哲宗、宋徽宗的三朝元老蔡京刚用过晚膳,他耷拉着眼皮,平静地将大名府梁世杰寄予他的判书看了,脸上并不见一丝波澜。

    蔡京的长子龙图阁学士蔡攸、以及亲卫郎蔡翛、秘书郎蔡鋆两个儿子此时也正在府中,见蔡京不动声色地看完判书,他们面面相觑,根本摸不清蔡京到底在想什么。

    “这是梁郎婿寄来关于大名府苏氏命案,以及那萧唐杀李少华等的案情,还有这些书信,尔等有何看法?”蔡京将状子和抄录都看过了,向蔡攸等人递去。

    蔡攸恭敬接过了,与蔡翛、蔡鋆传阅读完后,蔡攸却转个话头,对蔡翛、蔡鋆说道:“你二人如何想?”

    蔡鋆颇为不耐的哼了声道:“还能有何想法?姐夫好生没道理,父亲大人日理万机。这等琐事他断定便是,又何必劳烦父亲过目?”

    蔡翛用眼睛余光偷偷瞧了眼蔡京的脸色,说道:“那萧唐遭诬陷杀人,又为父报仇,引得大名府百姓同情。我看姐夫新官上任,打算轻判这萧唐、武松,无外乎是想收买人心。当年他叔叔梁子美经略hb也颇有手段,姐夫一手铲除李少华之流,一手又轻判萧唐,以恩威并施之举,很快便能收拢人心。”

    听蔡鋆、蔡翛说完,蔡京长子蔡攸的嘴角不易察觉地一翘,而蔡鋆、蔡翛也已讪讪住了嘴,因为他们看见蔡京那对既细又长的眼睛,冷冷凝视着他们。

    蔡京在朝上面圣,与在家完全是两副面孔,虽然他很少暴怒叱喝麾下与子孙,可是被他那对眼睛盯上,就好像自己内心的想法完全曝露在外,以蔡京这种在宦海权斗数十载,权术早已练就得炉火纯青的人物自有股气场,根本不需他出言呵斥,蔡鋆、蔡翛便已知道蔡京对他们的回答很失望,而且很鄙夷。

    “居安(蔡攸表字),你说呢?”蔡京精奸的一对眸子又瞟到蔡攸身上。

    蔡攸恭恭敬敬地向蔡京作了个揖,说道:“判不判那萧唐和武松的死罪,其实都无大碍,不过是两个草民而已。可既然此二人的罪行因那李少华而起,那李少华又和那赵挺之攀上关系,状子中越是点明那萧唐与武松多么其情可悯,便说明那李少华在大名府多么目无官家、罔顾王法!这越捧越贬下,究其源头,不正是赵挺之的过失?

    父亲大人的意思,可是在官家批奏此状子的同时,将往日门下监察御史搜罗的李少华向赵挺之之子赵明诚,以及他本人贿以重金之事一并交递?官家圣明,将状子与奏疏都看过后哪还能对赵挺之不更心生厌恶?”

    蔡京这才点了点头,随即向蔡鋆、蔡翛冷声说道:“朝中争斗,不喾于生死相博。该提防政敌会以何做文章,该何时攻敌之软肋,这要是想得差了,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你们以为本相这几十年的风雨是如何走过来的!?郎婿和居安能斟破其中道理,才可在朝廷有一席立足之地,你们呢?若非是我,你们哪配在官场立足!?”

    蔡鋆、蔡翛被蔡京训得不敢抬头,蔡攸则连称还是因为父亲大人教导有方,而蔡京一对眸子在蔡攸身上转了一圈,心里暗想道:先引出这两个不成器的惹我气恼,反将自己比得精明了。这等小伎俩,在朝内也就罢了,家中还在老夫面前耍弄心机,哼!你还太嫩!

    萧唐当然不知道决定他生死的状纸,在史上有名的奸相蔡京手里转了转才被交到宋徽宗手上御批,而蔡京也不知道这状纸上那个他动动嘴皮就能给弄死的小人物,日后反而要他这个徽宗年间第一大权臣跪着去仰望。

    宋徽宗赵佶的的确确是个彻头彻尾的昏君,然而他并不是个暴君。在他御批大名府苏氏灭门血案的状子中,果然那满门四十余口人惨遭毒手的罪行让他龙颜大怒,经梁世杰所指示大名府刀笔小吏又将李少华如何欲盖弥彰企图追杀苏氏幸存的孤女、萧唐武松如何仗义出手、又如何被李少华陷害、还有李少华如何迫害萧唐之父写得活灵活现。

    更何况那九头虫如何欺行霸市、榷货而肥、勾结匪类、贿赂官员的奏章赵佶一篇篇也先前都过了目,看到萧唐为父报仇当街杀了李少华,赵佶甚至还隐隐感到阵痛快,于是乎他想也不想,朱批谕旨,在梁世杰的奏章上大大批了个“准”!字来

    在监狱里感觉自己都快被蔡福、蔡庆兄弟养得肥了一圈的萧唐,终于又被梁世杰传唤了过去。而这次并非是升堂伸案,萧唐是被个小吏请出官狱,私下与梁世杰会面。

    萧唐由那小吏引路来到一处府邸,过了三重门,转角到了个厅前,小吏传唤过后,便唤萧唐进去。

    等萧唐走进去后,就见梁世杰身着一身青色宽袖广身的燕居常服,正背着个手打量着自己。这是萧唐第一次与梁世杰在公堂之下会面,也是第一次两人单独会面。

    前世因为工作需要,萧唐在一些场合下能见到不少上面的领导,有些领导大腹便便,张嘴闭嘴着讲什么方针政策、计划条例,却从来不落到点子上。而有些则不同,他们也许貌不惊人,可言谈举止间有一种很奇特的气场,让人会觉得他们很精明干练,不知觉地便会被他们的话所引导。

    而梁世杰就是后一种人。

    萧唐行个揖礼,躬身说道:“草民萧唐,见过中书大人。”

    梁世杰静静的看着萧唐,忽然他却说道:“萧唐,你可知罪?”

039章 充军之刑

    萧唐面色平静,恭声说道:“回大人,草民知罪。”

    梁世杰听了暗暗点了点头,又问道:“哦?那你可知罪在何处?”

    萧唐眼睛微微一抬,眼见梁世杰一对眸子正凝视着自已,眼神中自带几分审视,这种眼神萧唐有几分熟悉,就象个在考核自己的考官一样。

    在被小吏传唤前,萧唐开始揣摩梁世杰唤他独自见面的意图,无论对于他的杀人重罪从轻发落还是严惩不贷,大可以在公堂上公开进行。

    以自己的身份,梁世杰也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加上他并没有同时传唤宁折不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武松。那么他这么做唯一的目的,就只有梁世杰想让萧唐替他效命前,先要看看萧唐的态度。

    想到此,萧唐将腰弯得更深,说道:“草民逃匿之际,曾伤人命,虽事出有因,可毕竟犯了命案。而九头虫那狗贼害我父亲,之后又被草民撞到,草民在闹市将他杀了,这又是条命案。所以草民的确有罪。”

    梁世杰打量番萧唐的神色,踱步坐下身来,又问道:“那倘若再让你选一次,你又会如何?”

    萧唐故意沉吟一番,回道:“回大人,人心似铁,官法如炉。草民并非藐视王法的人,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若是再让草民选一次,草民还是要将那九头虫给杀了。”

    梁世杰眼睛一亮,赞道:“好一句‘人心似铁,官法如炉’!你若是那冥顽不灵、目无法纪的,又岂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其实本官也未尝不知,你本仗义出手、却遭构陷,父亲又被那九头虫给害死,虽触犯法纪,的确情有可原。”

    萧唐心里暗暗冷笑,梁世杰真的在乎他会不会做个懂法守法的良好公民么?才怪!他不过是在试探自己到底是不是可用之人,元朝白朴的那句名言在此处也用对了地方,只不过那句官法如炉,只是讲给你梁世杰听的。

    就算再能杀九头虫一次,萧唐还是要杀,这是他的实话,可萧唐也相信梁世杰会满意这样的答复。否则被关进大牢吓怕了,便向梁世杰求饶说便是杀父仇人就在眼前再也不敢动手,梁世杰又怎么会用这样的人?

    起初萧唐刚到这个世界,因为不知前路何去何从,所以只是彷徨。而之后遇到了武松,渐渐地也被他那股豪侠气息所感染,可之后被九头虫李少华诬陷,如果不是他后台倾塌,现在萧唐早已是含冤未雪的一缕冤魂,暴怒的萧唐将李少华斩杀后,在大牢的时间里他渐渐想到未来的路该如何去走。

    在这个世界要生存下去,不止需要百炼钢的强硬,更需要绕指柔的韧劲。管仲如果守气节,也就没有后来的“圣人之师”;刘邦如果不隐忍,也就无法开辟大汉帝国;戚继光如果不巴结贿赂张居正,也就做不成蓟辽总督;而他萧唐如果不接受梁世杰的招募,那他依旧不过是随时会被权贵玩弄于手掌中的蚁民。

    梁世杰满意地点头道:“你既然明白这般道理,也该知道杀人之罪,责罚可是免不了的那武松,本官打算判他决脊杖十七,徒流至延安府充军,而你既然同犯下人命官司,决脊杖二十,而且当然也要充军。”

    萧唐心弦一紧,可仍面色平静地问道:“不知草民充军何处?”

    “大名府。”梁世杰悠悠的只说出了三个字。

    宋朝刺配之刑等级划分有本州、邻州、五百里一直到三千里以及发配沙门岛等,梁世杰既然有心用萧唐,当然不会将他发配到几千里之外。

    果然面子上对梁世杰示之以诚,自己便还能留在萧家集附近,不至于和萧义、萧安、薛永师傅还有瑾娘分隔两地,只是这段日子很难再见到武二哥了不过以他的性情和本事,到了宋夏边境的军州入伍,说不定是福之所倚的际遇。

    边想着,萧唐边向梁世杰重重行了一礼,说道:“多谢中书大人从轻发落,草民定当全力报之!”

    梁世杰“嗯”了声,又说道:“你也不必过虑,虽然本官判你个充军之刑,不过你也不必囚在牢城营里。你那萧家集也需要有人打理,我若有事自会去那传唤你来。”

    之后梁世杰又对萧唐指示了几句,便命小吏将他带回官狱中,两日后萧唐和武松便又被提审到公堂。最后唤来的人证确实萧唐、武松与苏瑾娘逃往青州时经过魏家庄的一名管事。不知是那魏家庄的庄主有意回护还是梁世杰做了安排,当时武松怒极斩杀的那个魏家庄庄户,被判定为当时混乱中所杀,不知是刘麒手下爪牙还是那两个来路不明的游侠儿下的手。

    不过一刻,梁世杰断定武松杀刘麟、广惠二人,萧唐杀刘麒、李少华二人,可因都是遭人构陷被逼杀人,又依宋刑统立律因仗义出手按“能告群盗劫杀人者第赏之”之由抵消一定罪责,最后判决武松脊杖十七,徒流至延安府充军,而萧唐因报父仇,其情可悯,被判了脊杖二十,配役本地。

    萧唐被脊杖二十是因宋时“折杖法”之故,因他只在本地配役便由脊杖数替代,等脊杖差役用了巧力抡下砸在萧唐脊背上,萧唐便知道梁世杰在这判罚上可没含糊,他登时强忍着痛攥紧拳头,咬着牙没哼出声来。

    看来这也是那梁世杰事先想先敲打警醒我一番吧剧痛下萧唐额头已经渗出汗来,可那钻心跗骨的痛楚确实不是寻常人能消受的。萧唐再一转头,却看见武松那边,用刑的衙役哼哧哼哧地往武松身上打,而趴在地上的武松面带冷笑,似是毫无感觉。

    也还好你武二哥没怒骂打得太轻,再给爷爷用力点萧唐想到这,疼得有咧了嘴,也不由露出分笑意,似乎打在自己身上的脊杖也轻了不少。

    脊杖用过刑后,又有个文墨匠人在萧唐和武松的额角分别刺了两行金印,分别写着“迭配bj大名府留守司充军”和“迭配延安府牢城营充军”

    当萧唐与武松戴着木枷镣铐,被四个官差带出大名府衙时,却发现人头涌动,外面聚了起码有上千号人,那群人看到了萧唐和武松走出来,登时爆发出排山倒海的叫好声来!

    “好汉!英雄!!”欢呼与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民众们奔腾欢呼的声音响彻天际,押解萧唐和武松的四个衙役登时惊得呆了。

    其实九头虫李少华虽然跋扈作恶很久,可未必欺压到大名府每个人头上来。但在萧唐与武松被关押之时,首先由翠香居柳影烟所做的曲目在青楼瓦舍间广为流传,凡是被九头虫和其手下恶霸欺压过的听罢莫不咬牙切齿,又打心底里感激萧唐替他们出了心中那口快憋出病来的恶气,如此再百传千、千传万

    市井间的劳苦大众,大多也都有对于江湖侠义、铲奸除恶的故事有种特殊的喜好,因为在那些故事里,层层压迫下敢怒不敢言的他们才能体会到种痛快,而萧唐长街斩奸、武松闹市除霸活生生展现在了他们眼前,当他们并未被处死而又站了出来,这个故事才在他们心中有了个完美的结局。

    本来横眉冷眼的武松怔怔瞧着眼前的景象,他的脸登时舒展开来,萧唐从来没有见过武松如此欣喜的表情,这个武二哥的英雄主义情结,的确很严重。

    就在这时,萧唐见苏瑾娘、萧义,以及伤势已愈合不少的萧安和武植从人群中闪出,武松见了武植也冲了上去,兄弟二人一通长叙。

    苏瑾娘飘至萧唐眼前,紧紧握住萧唐的手,萧唐本来想再靠苏瑾娘近些,可那套住脖子双手的沉重木枷,却十分碍事。萧唐身边的衙役干笑一声,低声说道:“小人本得了令,寻个僻静处自会为阁下去了枷锁,眼下这人多眼杂的可不好办,还请见谅则个。”

    萧唐向那衙役颔首一笑示意理解,而苏瑾娘额蹙忧愁,不忍地说道:“这段时日……真是苦了你了……”

    萧唐不忍见苏瑾娘这般难受,他打趣道:“瑾娘,你看我额头可刺了金印,不再那么英俊潇洒啦,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苏瑾娘噗嗤一声乐出声来,她低头埋怨着萧唐说道:“我为你担惊受怕,你还有心思看开玩笑。”

    萧义正也想冲上去向萧唐嘘寒问暖一番,却被眼尖的萧安一把拉住,将养了一个多月的身子,虽然疮疤未消,不过已无大碍的萧安此时又是副刁滑的模样,他白了眼萧义斥道:“你这不开窍的夯货,没看见少爷正和苏家小娘子打情骂俏着?你大咧咧跑去碍甚么眼?”

    萧义坦然一笑,重重拍了下萧安说道:“你小子还是没变呐。”

    “哎呦喂。”萧安被萧义一拍疼得呲牙咧嘴,破口骂道:“疼疼疼!你这杀千刀的!想疼死老子啊!?”

    萧唐握着苏瑾娘的柔荑看萧安与萧义斗嘴,他朗声一笑,说道:“走吧,送武二哥上路去延安府罢!”

040章 鸱夷公子杨序

    萧唐、武松被大群百姓拥簇着,被四个衙役引着向大名府西门那走去,就见卢俊义也带了几个随从也来恭贺萧唐,同时为武松送行。

    萧唐正要上前与卢俊义叙话时,忽然有个乞丐从人群中挤出,他一下跪倒在萧唐面前,磕头说道:“恩公在上,请受小人一拜!”

    这个乞丐不正是当日死命拦住李少华厮打的那个?萧唐忙抢上前去,说道:“使不得!快快请起!”而他靠近那个乞丐时,立刻便闻到那乞丐身上的馊霉的臭味,萧唐眉头一皱,但面色如常,屏住呼吸劝那乞丐起身。

    可那乞丐依旧跪在地上,感激道:“小人姓杨名序,本是大名府内做些诸般买卖营生的商贾,只因拂了九头虫那恶贼的面子,便被他构陷迫害,家产全部被充公,父母也都活活气死!小人孑然一身、沦落为乞丐,只恨不能为父母报仇,眼睁睁瞧着那九头虫依旧作威作福!苍天有眼,恩公手刃了那恶贼,替小人报了血海深仇。小人便是做牛做马,也要报恩公的大恩大德!”

    刚走到萧唐身边的卢俊义一听,不由大惊失色:“杨序!?遮莫你便是那眼光独到、长袖善舞,做诸般买卖广进财源,大名府内赞作聚宝盆般的人物,人称‘鸱夷公子’的杨序?”

    杨序惨然一笑,说道:“过奖了前事真如过眼云烟。如眼前所见,小人不过是个流落街头,靠人施舍过活的乞丐罢了。”

    再听卢俊义娓娓介绍道,这个杨序父亲本是大名府内的小商贩,可他这个儿子却极有生意头脑,时贱而买、时贵而卖,见端知末、预测生财,不出几年他家便蹿升至大名府最为富庶的商人之一。

    他这鸱夷公子的绰号,来源于春秋时期越国名臣、南阳五圣(谋圣姜子牙、商圣范蠡、科圣张衡、医圣张仲景、智圣诸葛亮)之一的商圣朱陶公范蠡隐居时的化名鸱夷子皮。由此可见这杨序做生意的头脑和手段是何等精明!

    可是树大招风,他把持的生意被九头虫李少华给盯上,当时的杨序风光无限,为人自有股傲气,对于李少华的勒索威胁一点都没瞧在眼里,眦睚必报的李少华哪还能放过他?便编排罪名充公了杨序的家产,还有意留杨序一命羞辱他。

    萧唐听卢俊义说完,便有心收了这杨序,他日若多了这等经商人才为良助,对于萧家集的发展必定是不可限量的!想到这,萧唐对杨序说道:“九头虫那厮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杨兄本为一代人杰,没奈何孤雁失群、蛟龙失水,不如先在我那集镇安身,得个机缘东山再起如何?”

    杨序听罢又恭恭敬敬地磕头道:“正如小人所言,恩公若有心收留杨某,我杨序执鞭坠蹬,愿效犬马之劳!”

    萧唐便命萧安、萧义二人扶起杨序,先寻个去处让杨序梳洗并换身衣服。自己又与卢俊义、苏瑾娘、薛永等并着衙役送武松前往延安府。

    一路众目睽睽下,追随的人群又是交口称赞着,武松喜上眉梢,若不是被武植阻拦,他不顾及脊杖棒疮,还要和萧唐寻个酒家喝上几大碗烈酒来。

    “兄弟,千里相送,终有一别。”虽然木枷镣铐、棒疮加身,可武松依然豪情勃发,他笑着对萧唐朗声说道:“况且那延安府牢城营,俺只当它是个玩耍的去处!待俺游乐番归来,再与兄弟痛痛快快喝上一场!”

    武植对武松慨然劝道:“唉你这性子。且谨记着莫再和人耍气性,军法如山,那些拨差管营又岂是好相与的?”

    武松听武植相劝,他神情一整,对武植俯身说道:“大哥放心,俺武松哪还能不知个好歹?这也倒好,充军入伍,俺武二这身本事也有了施展之地!”

    萧唐点点头,对武松说道:“武二哥,那延安府乃是宋夏征战首当其冲之地,我大宋西军名将辈出,以武二哥的业艺,正如蛟龙进海猛虎入林,小弟在此听着二哥出人头地的好消息!”

    武松应了声,他望着萧唐和苏瑾娘,笑道:“那时当然!可兄弟恐怕喝不成你二人的喜酒了。”

    苏瑾娘听罢脸一红,深深低下头来,而萧唐莞尔说道:“我与瑾娘要为家人守孝三年,武二哥若是有心喝兄弟的喜酒,哪能赶不上?”

    苏瑾娘更是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武松哈哈大笑道:“说的不错,俺去也!”说罢他便迈起腾腾大步,傲然上路,押解武松的两个衙役反而被他甩在身后,一溜小跑地向武松追去

    等萧唐向一众相亲百姓致谢,回到萧家集与武植话别,两个衙役去了他的木枷镣铐便去了。萧唐回到府上,却见火眼狻猊邓飞、锦豹子杨林面色惊喜,也奔了上来。

    原来那日杨林、邓飞在青州约好第二日再碰头,可萧唐、武松身陷埋伏,再被青州官军护送与大名府这边交差,这事传进杨林耳朵里,便立刻一路尾随着官军也来到了大名府。

    后来萧唐长街怒杀九头虫,武松在闹市以一对铁拳打死广惠便被官府拿了,他们虽然焦急也毫无办法,再后来梁世杰做出判决判萧唐武松二人充军,邓飞也是被官府通缉的身份,便与杨林到萧府见了萧义、薛永等人,在府上相候。

    邓飞、杨林又向萧唐引荐了一人,是他们在大名府的江湖好友石将军石勇,那石勇裹顶猪嘴头巾,一领敞开的皂衫中露出半片黑光油亮的胸肌来。虽然他生得彪悍,可一见萧唐便没口子称赞道:“萧少爷,你恁地教我石勇佩服!那九头虫在大名府何等嚣张,你却出手把那狗贼杀了,一吐咱大名府上下苦主心中那的一口恶气!我石勇有幸与你结识,可是三生之幸!”

    石将军石勇这个梁山一百单八将里面的超级龙套,原著中虽然他的事迹极少,可好歹也是梁山好汉的一员。萧唐恭敬回道:“我有幸与石兄结识也甚是欣慰,既然义气相投,石兄就莫称呼小弟作少爷了!都是江湖兄弟,叫得生分!”

    石勇大喜,他本是大名府混迹于社会底层,纠集些无赖做赌博买卖的闲汉,而萧唐是集镇的少东家,又因杀九头虫李少华名动hb的少年英杰,见萧唐也有意与自己结交,而且如此对他礼遇,心里对萧唐的印象登时又好了许多。

    之后萧唐至祠堂处,恭敬地为萧老爹的骨灰焚香祷告事毕。他命萧安准备炙烤膏嫩的肥羊、烧鸡炒兔、菜蔬果品,还并着几十坛醇厚香浓的黄酒,摆下席宴请邓飞、杨林、石勇、薛永、萧义及新纳的鸱夷公子杨序吃酒。

    当洗漱并换过衣裳的杨序出现时,萧唐不由眼前一亮,那落拓肮脏的乞丐摇身一变,便成了个五官俊朗,眼中透着股精明的青年才子,杨序见了萧唐又拜,萧唐上前托住杨序双手,朗声说道:“与杨兄结识,都是缘分,可杨兄再如此客气,我也自在不起来。”

    杨序听了淡淡一笑,又谦逊叙了几句话,便被萧唐请到席上。众人吃得口滑,喝得面红耳赤,萧唐也感到心里痛快极了,与梁世杰那种城府深的大官打完交道,再与这些江湖上的豪客畅饮,萧唐才能感觉到自在和放松。

    萧唐见众好汉喝得开怀,他也不顾及脊杖棒疮,也开了坛子酒张口要喝,苏瑾娘见了忙劝道:“你棒疮未愈,可不能饮酒呀等伤都好了再喝也不迟。”

    萧唐向苏瑾娘温言笑道:“和众位既然有缘相聚,便是杀头酒我也喝了,区区棒疮又算什么?”

    锦豹子杨林见状打趣道:“这常言说得好啊:婆娘管汉子,金银满罐子。苏小娘子这还没过门,可就真有几分主家妇人的模样了。”众人听罢顿时一番哄堂大笑。

    苏瑾娘听众人调侃窘得无地自容,她跺脚道:“我可不听你们胡说八道”说完便要离席避羞去,可刚走几步她又回头劝道:“你们可管着他少喝点啊”

    杨林一听眉毛又是一扬,苏瑾娘见他似又要“常言说得好”了,如个被吓着的小兔子般,落荒而逃了。

    酒过三巡,萧唐酒意上涌,豪情满臆,他不禁朗声长歌,唱起在前世曾经介绍武侠文化的节目中听过的那首《中华武魂》来:

    “轻裘长剑,烈马狂歌,忠胆义胆壮山河。

    好一个风云来去江湖客,敢与帝王平起平坐。

    柔情铁骨,千金一诺,生前身后起烟波。

    好一个富贵如云你奈我何,剑光闪处,如泣如歌。

    一腔血流不尽英雄本色;两只脚踏过了大漠长河;

    三声叹!叹!叹!只为家园故国;四方人传诵着浩气长歌”

    萧唐刚唱完,才意识到杨林、邓飞等人面色惊奇打量着自己,他这才意识到宋朝的人哪听过这类歌,对于他们而言这旋律音调是不是忒过古怪了。

    哪知邓飞怔怔说道:“萧兄弟你唱的这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虽然调调有些古怪,可是我邓飞听了,心里却说不出的痛快!”

    而杨林则惊奇说道:“想不到萧老弟你真是个妙人!这曲子遮莫是老弟你作的?”

    宋时音律讲究的是个雅字,填词作曲大多是风花雪月的韵律,市井里草莽听的又大多是荤段子野汉子之类的淫词艳曲,适合这些江湖好汉朗声长歌的侠义歌曲却极是少见。

    原来如此萧唐借着酒劲,大笑道:“来!我教各位哥哥唱歌!!”

    过了小半时辰,热闹的席宴上,又响起了萧唐刚教过一众好汉的《天地武魂》来:

    “云涛聚散,烽烟落起。望千古的苍海,你说谁是侠义,谁是侠义儿女。

    情怀永在,爱恨不移,铁骨钢刀舞正气。

    有道是满腔的血,酬知己,千杯的酒,向天祭,

    人间是是非非,善善恶恶终有报,

    沉沉浮浮,悲悲欢欢无穷期。惟有忠肝和义胆,惟留忠肝和义胆,感天动地。

    阴阳乾坤,正邪风雨。看万代的江山,谁在谱写英雄,谱写英雄事迹。

    江湖信步,生死来去,刻骨柔情不言弃。

    有道是守承诺,重情义,薄功名,轻禄利,

    你我执手相看茫茫人间,红尘泪,天马行空扬鞭绝尘,走千里。惟留丹心和侠骨,侠骨和丹心,感天动地。

    有道是满腔的血,酬知己,千杯的酒,向天祭,

    人间是是非非,善善恶恶终有报,沉沉浮浮,悲悲欢欢无穷期惟留忠肝和义胆,惟留忠肝和义胆,感天动地。

    哎嘿哎嘿!”

041章 英雄的遗产

    半宿的高歌畅饮后,第二日一早,石将军石勇带着几个小厮,便向萧唐告辞返回了大名府,而邓飞与杨林居无定所,都暂且住在了萧府内。

    萧唐本起了些疑虑,因为自己和武松已被官府判了刑,可邓飞却还是被缉拿的要犯,当然萧唐绝对不可能向官府告发邓飞,而虽然在大名府了解邓飞的来龙去脉也并非很多,自己庄院又都是自己的亲信,可自己和大名府留守相公梁世杰搭上了线。一旦走漏了风声,连伤数人性命的死囚要犯邓飞别说能保住他,恐怕还会连累到他萧唐。

    可在萧唐刚起了这疑虑,几日后邓飞却先向萧唐告辞说道:“兄弟,我被官府发海捕文书缉拿,遇赦不宥。这里住得时日久了走漏风声,连累的还是兄弟你与这萧家集。似我这般境地,唯有去霸占处山水开山立柜,做个绿林寨主倒也快活,届时再邀兄弟到我那去玩耍。”

    萧唐心头一暖,邓飞原也一直在为他着想,萧唐心里不免有些愧疚,他说道:“邓大哥,你这是要往何处去?”

    邓飞道:“往北辽境内幽、蓟一带龙蛇混杂、强人甚多,官府海捕文书也不能发到它大辽去,正适合我去闯出番天地来。”

    萧唐听得明白,边与邓飞继续饮酒畅谈,边命庄客准备了良马驮马各一匹、驮马上还挂的包裹里还放着细软衣服、干粮并着白银一百两。

    邓飞也不矫情,笑道:“既是自家兄弟给的咱便收了,我寻个好去处安顿下来自会告知兄弟。以后有事尽管言语,水里水里来、火里火里去,哥哥绝不含糊!”

    萧唐与邓飞结下情义,心里只感到阵痛快,毕竟眼前这人是个水浒里颇具梁山好汉典型代表气质的武人:直爽、重情重义,是个绝对值得结交的豪侠式人物。

    萧唐与杨林、萧义、薛永等送邓飞上了路,邓飞豪情直充胸臆,张起口来,将萧唐教过他的一首歌扯着他那破锣嗓子便吼了起来:

    “.................

    挺起胸膛,咬紧牙关,生死容易低头难!

    就算当不成英雄,也要是一条好汉!

    万般恩恩怨怨都看淡,不够潇洒就不够勇敢。

    苦来我吞酒来碗干!仰天一笑泪光含!

    嘿!滚滚呀红尘翻呀嘛翻两翻,天南地缝随遇而安!

    但求情深缘也深,天涯痴情常相伴!

    .................”

    萧唐又向杨林问道:“不知杨兄日后作何打算?”

    杨林笑道:“我一介江湖流浪客,过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舀瓢灌凉水的混沌日子,这段时日囊中羞涩得紧,兄弟这有甚么营生是我能帮上忙的尽管言语,我倒是还想在这多盘踞段时日。”

    锦豹子杨林江湖经验深,为人处世又颇为老道,留在萧家集也正好派得上用场,萧唐欣喜道:“不怕杨兄盘住得久,就怕杨兄瞧不上我这。”......

    又过几日后,萧唐背上的脊杖棒疮已将养好个七七八八,他忽然想起萧老爹临终时对他说的那些话,他来到萧老爹的卧房,按萧老爹所说拧动柜子上的玉**三圈,掀开地上的皮毯子,赫然发现有个圆环扣在地上,萧唐抠出圆环,用力一拉,掀起地板后竟然露出条通往地下的通道。

    萧唐走了下去,来到个幽黑阴森的空间,萧唐又返身回去找了盏油灯,点燃后忽明忽暗的灯火闪耀,映出扇紧封的铁门来。

    萧唐讶然想着在这里已住了十几年,却从不知道家里竟别有洞天。他推动铁门,阵阵吱嘎的响动后一间空旷的密室展现在萧唐眼前。

    密室内虽然昏暗幽静,可甚是干净并无灰尘厚积。里面布局简单只有一座零散摆着十几本书籍的架子,密室一角还摆放着一把黑弓、几袋箭簇,墙上上左右交叉挂着两把单刀。

    萧唐拿起摆放在角落那弓身乌黑的狼首九钧弓,弓内上侧用契丹文工整刻着几个字,萧唐粗略读下来后心底却登时剧震。

    因为那狼首九钧弓内侧刻的是“燕云十八骑”

    电光火石间,萧唐想起了他那时他对于这个世界的理解:乍看之下虽然这是正史中严谨的大宋朝,可却有水浒中的梁山好汉,武植金莲等史实明朝人物的存在,那么在这个世界里,会不会与其他江湖传说有些干系?

    那狼首雕弓把手处层层兽皮包裹住,也不知用什么材质打造而成。萧唐随手拉扯,弓弦却如镶嵌在弓身上的钢条般纹丝不动。他咬了咬牙,使尽浑身气力猛拽,强弓才堪堪被拉做满月状,萧唐则已是憋得满面通红,额头上青筋还突突跳着。

    萧唐不得已放下强弓,随即又拿下一把挂在墙上双刀中的一把。那把刀刀柄装饰古朴无华,刀柄顶端却雕刻着一只呲牙瞪目的狼头。萧唐刚将它抽出刀鞘,顿觉冷森森的寒光逼人,一股萧杀之意顿时充溢整个密室。那刀比寻常腰刀要细窄上几分,舞动起来极是灵动轻便,它刀身青灰、刀锋冷寒,锋刃口还染着点点殷红,也不知它曾饱饮过多少人的鲜血。

    萧唐又走到书架前,只见书架上中间那排摆着诸如太祖长拳、降魔掌、心意气混元功、排云双掌、逍遥游、龙爪手、擒龙功等令无数江湖中人趋之若鹜的武学秘籍。萧唐蓦地怦然心动,惊喜暗付道:原来真的是那人!?在另个巨匠宗师UU小说,与武松同被誉为惊为天人的那个奇男子?

    而在书架上层却还孤零零摆放着几张书籍,萧唐取下来一看封面上写的都是契丹文。萧唐的契丹文只是粗通一二,依稀只认得“大辽承天萧太后”、“耶律斜轸”、“北院大王耶律休哥”几个字。

    耶律斜轸,辽国的一代名将,于白马岭、高粱河、蔚州、狼牙村等地连挫宋军,声明显赫的杨家将第一代杨继业杨老令公,便是为他所擒,他讨伐女真俘虏十余万人、马匹二十余万,征伐高丽数次逼得高丽迁都江华岛,几近亡国,为使得高丽、女真奉大辽为宗主立下赫赫战功。

    而耶律休哥与耶律斜轸合作,于高粱河杀得御驾亲征的宋太宗赵匡义屁股中箭,乘着驴车仓皇逃窜。其后他于满城、瓦桥关、歧沟关、易州等地连番击溃大宋的军队,使得大宋再也不敢北犯意图夺回的燕云十六州。明末清初的文学家褚人获曾赞耶律休哥曰:“辽史耶律休哥官拜于越,数败宋师。宋人不敢北向。时宋人欲止儿啼。怖曰干越至矣。小儿噤不发声。”在中华史书中记载因作战勇猛杀得对方阵营小儿夜不敢啼的,哪个不是勇烈无双的虎将?

    这两个百余年前大辽的绝世名将,虽然站在大宋的立场上,他们都是让大宋官军头痛到了极点的死敌,更是两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也有不少宋人恨不能将他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可实际上就如那耶律休哥,他虽身经百战,却绝非穷兵黩武、残暴不仁的屠夫,相反的他不仅从不滥杀无辜,在戎卫南方时如果有迷路流落到辽境的汉人,耶律休哥不仅不会像宋辽军队中一些官兵“打草谷”将这些人劫杀了,反而会遣人将他们护送至边境,遣返回大宋。

    若说萧唐、萧老爹、以及萧义和萧安等这类从辽国流落入汉境的契丹人,身份说尴尬也不尴尬,就如中国人在五湖四海的海外侨胞,他们也如汉化的萧唐等人一样,完全接受了当地的文化和生活,可是也并不妨碍他们会为流着同样血脉的民族而骄傲,会为他们的祖先英雄感到自豪。

    在燕云十六州生活的汉家儿郎其实也一样,他们在五代十国时期,甚至赵匡胤还没篡周建立大宋以前就已经在辽国生根定居,大多数人绝非像当时宋朝的舆论和后世的评书般“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每天眼巴巴的希望宋军赶紧打过来,好“解放”他们这些同胞,事实上,大多人也只会认为宋军的进攻会破坏他们现在的生活,是侵略者而已。

    类似于萧唐这样的后世穿越者则看得更开,什么宋人契丹人之分,就如鲜卑、高句丽等历史上太多的“异族”,现在都以华夏正统自居,“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其实上很多人连全文都懒得查找:晋虽无道,未可叛也。国大、臣睦,而迩于我,诸侯听焉,未可以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楚虽大,非吾族也,其肯字我乎?

    那句出自于左传成公的话,是讲述要为季文子提议与同族的晋国亲近而疏远异族的楚国,然而到了现在泱泱大宋朝,楚人早已是汉人,汉人也早已是楚人,虽然在历史上有过相互的征战杀伐,可在华夏文明的影响下包容、融合,曾经的“异族”,今天的兄弟。

    这,就是中华民族。

    萧唐的思绪绕了回来,他心想这几本与耶律休哥、耶律斜轸有关的书籍,它日需找个精通契丹文字的人给翻译了。他的眼神又落到了那十几本武功秘笈上,萧唐又想起萧老爹曾说他的父亲,也就是自己的爷爷在辽朝做到南院都统军司统军使、南院祥稳,当年萧老爹也曾在南院敌烈麻都司听差,他萧氏先祖自随兰陵郡王,萧氏宗家驰宇公至幽州,在历代辽朝南院大王下听令......

    那么萧老爹,或者是自己的祖父曾会是那位大英雄麾下燕云十八骑的一员么?而萧老爹恐怕就是因为见往日萧唐那“锦毛獒”的秉性伤透了心,所以这等秘密才想着长埋于地下吧?

    那些秘笈中,并没有那位大英雄威力最为刚猛强劲的绝学,这也倒合理,那位大英雄虽然可能会将毕生功夫传于手下,可涉及到他曾经帮派秘传的绝学,应该也不会将其外传。

    可是,萧老爹到底有没有和那位大英雄见过面?萧家先人真的是燕云十八骑中的一员么?......可惜萧老爹已然仙逝,再没有人,能够解开萧唐心中的疑团了。

042章 拜访玉麒麟

    往后的几日间,萧唐醉心沉溺于钻研这些武学秘笈。他最终决定先修习那本心意气混元功的内功与排云双掌这门拳掌功夫。萧唐倒是也想开始便将擒龙功、龙爪手这精妙神奇、霸道强悍的爪功奇术练个融会贯通,可一无气功根基、二无精练搏击技艺打底,如此便想一步登天简直是痴人说梦。

    “冰冻三尺确非一日之寒啊”萧唐暗自叹道,他翻开心意气混元功秘笈,心无旁骛地宁神按照书上的讲注打坐运功起来。

    心意气混元功的内功重点也是讲究“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这与练拳所要做到“手与脚合、肩与胯合,肘与膝合”遥相呼应,几天下来虽然效果不甚明显,可萧唐渐渐意识到了这门内功似乎就是以辅佐拳术为本,在运气养息间固本培元,在修习内功的同时技击格斗技术也会潜移默化的得到提升。

    而那排云双掌的功夫虽然也是极高深的功夫,要炼到凌厉霸道声势又谈何容易?不过这正好合了萧唐的胃口。虽然目前萧唐内劲无甚根基,可是仗着这段时间打熬身体练的力气,他依葫芦画瓢一路演示下来也颇具几分声威。

    当年那位大英雄凭借着浑厚阳刚的内力,平常广传的拳技在他手底施展起来都威力惊人。如此想来自己除了苦练力气,每日打坐运息也是绝对少不得的。

    萧唐不但修习拳脚,每日还挑灯夜读阅览兵书钻研刀术,可萧家集内这长兵器的入门师傅只有薛永。虽空有两把宝刀,可惜武松已充军远赴延安府,不过习武讲究的是个循序渐进,自己还得从基本功扎实学起。

    这段时间萧府内也重新进行了人员整顿:青鹘子萧义接替了萧唐集镇内保正一职,负责操练教习乡勇三尾雉萧安打点内院人事管理病大虫薛永仍旧是集镇内的枪棒教师锦豹子杨林主负责打理车行事务而鸱夷公子杨序这个经商的人才,现在由他根据萧家集的情况,拟定开拓财源的路线,届时也打算便让他全权负责。

    可萧唐并没有因为这便成了甩手掌柜的,他自己也深知若想来日有番作为,单靠个人武技可是远远不够的。

    现在萧家集内一家客栈两间酒楼、于大名府还有处车行、以及数百亩良田的营生。除去苛税给养、乡工薪酬等每年算下来顶多能富余下三两千贯闲钱。

    集镇内百来个乡勇也都是平时务农,战力堪忧的民兵。眼下冀、鲁、晋诸路匪患眼中,虽说萧唐现在名头响亮了起来,可万一要有些喽啰五七百人的绿林强人来犯,手头这些人又能起得了什么用?

    但韬略、操练、驭马、弓箭、拳脚、短兵、枪棒、劲力光想到这些萧唐已是头大如斗。萧老爹已然离世,萧唐现在可将一个集镇的担子都抗在自己肩上,集内大小事宜大多让萧唐谋划定夺。

    梁世杰那边似乎也是有意让自己些积攒力量,看来他也在审视自己的能力,无论以什么原因,萧唐当然要将事情做好。可是眼下的帮手人手,似乎还是不够......

    已是寒冬腊月,周遭都已是玉琢银装、覆盖四野,感觉有些疲惫的萧唐伸了把懒腰,眺望外面银白色的世界才感到舒缓了不少,他来到这个世界只是几个月的光景,可经历的历练却像是以前丝毫不敢想象的,起初的他每天一睁眼,都会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而现在随着一天天忙碌起来,自己像是已完全融入了这个世界。

    我该去趟大名府拜会卢俊义了...萧唐忽然想起那个他刚从青州回到大名府时有缘相识的玉麒麟,按说那卢俊义真的曾给萧唐不少帮助...在萧老爹伤重时他将萧老爹接到自己府上,在打理萧老爹后事时他也出过不少力。可那时并非与卢俊义攀交情的时候,等萧唐出狱再到萧家集时应酬邓飞、杨林、杨序等人,还为庄上事务忙得团团转。

    为那时卢俊义的照顾,萧唐当然要登门致谢一番,趁着偷得浮生半日闲,他吩咐庄客将锦缎茶茗、麝香人参各包了一份,又唤上了萧义、薛永二人,备只驮驴三匹马,便往大名府那边去。

    三人驾马一路踏着瑞雪来到大名府,赶至卢府上知会了门客后,卢俊义赶忙出来相迎说道:“也恁地巧,这些时日我也正念叨着萧兄弟,没想到萧兄弟便来了。”

    萧唐抱拳说道:“前番承蒙卢兄多次援手,今日在登门致谢,已是迟了,还望卢兄海涵。”

    卢俊义笑着将萧唐引进了府,萧唐拜见了前些时日一直养病,只叙过几次话的卢俊义之父卢义先卢员外,将谢礼一并呈上,又攀谈了小半个时辰,已是午时,卢俊义便请萧唐在府上用饭,萧唐说道:“这次小弟登门致谢,也是为和卢兄多亲近亲近,不如由小弟作东,在大名府寻个去处吃些酒如何?”

    卢俊义听罢也一口答应下来,和卢老员外请安后,萧唐与卢俊义、萧义、薛永四人便到了大名府内繁华的地界,找了家回汤武库的店家。

    回汤武库也就是宋时的火锅,将羊、猪、牛、鹿、兔等肉类切片放进沸水暖锅中搅熟,沾上店家秘制由酒、酱、桂汁等搅拌做成的调料,菜蔬、面条等食料也都可放入汤内,在寒冬腊月时正是驱寒暖胃的美食。

    新鲜的生兔肉、生羊肉都切成薄片,一盘盘的端到席上来,这店家并不单设雅座,商贾富商、贩夫走卒等回头客,以及慕名而来者甚多,生意十分红火。

    此时外面遍地是皑皑白雪,鼎沸的暖炉也升起腾腾热气,卢俊义提起酒杯,笑道:“呵呵,香山居士的那首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今日这景象,你我同饮倒也颇为应景。”

    萧唐也举杯说道:“有缘拜识名满的玉麒麟卢俊义,又蒙多次相助,是小弟的福分,小弟敬卢兄一杯!”

    卢俊义将杯中酒饮尽了,叹口气道:“我卢俊义空有一身本事,受那九头虫鸟气久矣,却是敢怒不敢言。才佩服你萧兄弟,义救那苏家娘子还当街杀了九头虫,大名府上下谁不敬服?”

    萧唐摆手道:“小弟当时也是与那狗贼不共戴天,不及多想。而且没武二哥、萧义、薛永师傅等人帮衬,恐怕也早折在那恶贼手里。卢兄身耽卢府上下的生计,又岂能只逞血气之勇而不有所顾虑?”

    卢俊义苦笑道:“兄弟就莫为我开脱了,若是我按那师弟血貔貅史文恭的性子,恐怕早按捺不住,大闹番后自在快活去了。”

    萧唐听罢登时留了神,这卢俊义和史文恭,一个麒麟一个貔貅,一个枪棒天下无双无对,另一个给梁山好汉制造过无数的麻烦,按说本事在水浒里都是能排进前十的人物。

    不过他俩一个安心做个富翁员外、另一个委身在曾头市做个枪棒教师,却不像周侗最后收的那个徒弟,他们的小师弟岳武穆岳飞,抗金卫宋,成为中华历史上最负盛名的英烈名将之一。

    不过想来也是,现在大宋朝徽宗在位,虽然眼下时局乱像已起,可除了与西夏时战时和,国无战事,大宋募兵多为灾荒饥民、充军罪犯,兵员冗赘不说,不止武将矮文官一头,就连民间百姓大多对行伍走卒都颇为看不起。既然如此出身显贵的卢俊义,和他口中那心高气傲的史文恭自然对投军没什么兴致。

    可靖康之变后,半壁江山被女真铁骑践踏在铁蹄之下,各路义军频起,甚至连钟相杨幺这类与宋庭不两立的造反势力都曾北上勤王,家园被侵略激起了所有血性男儿的怒气,精忠报国的岳武穆怎可能无动于衷?

    萧唐与卢俊义正说着,在回汤武库店家门口,走来个一袭粗布衫,系条皂麻带的十二三岁少年,他虽然脸被冻得通红,可长得俊俏清秀,旁人打眼一看便已生了几分好感。

    门口的店小二见了,不禁皱眉道:“小乙,你怎么又来了?”

    作者按:虽然水浒衍生作品及其他小说中比较流行周侗弟子有卢俊义、林冲、史文恭、岳飞说岳全传,甚至还要加上孙立、栾廷玉和记名弟子武松。可水浒传原著林冲的出场有讲:生的豹头环眼,燕领虎须,八尺长短身材,三十四五年纪。水浒时间脉络比较清晰,在1114年时,林冲三十四五岁。

    而卢俊义出场时则对假扮算命先生的吴用说过:“先生,君子问灾不问福不必道在下豪富,只求推算下行藏。在下今年三十二岁。甲子年,乙丑月,丙寅日,丁卯时。1119年,卢俊义才三十二岁

    算下来林冲比卢俊义大八岁左右先入门所以排位高的说话又很牵强而且原著也从未提及林冲为卢俊义师弟。故而本书周侗设定弟子只有卢俊义、史文恭、岳飞三人。

043章 小正太燕青

    那少年抱拳唱喏,对店小二笑着说道:“孙大哥,您瞧这天寒地冻的,绰酒唱曲儿的姑娘家熬不住冷,哪有几个出门营生的?小乙不过是借个场子混口饭吃,若孙大哥店上主顾嫌小乙聒噪,小乙立刻便走。”

    少年说得伶俐,又一口一个大哥叫得那店小二心里舒坦,面色也舒展开来,便对那少年说道:“好好好,我知道你也不易,进去便是。”

    “我就知道孙大哥是仁义之人。”那少年又鞠了一躬,进了门,向店家掌柜陪着笑脸也说了几句,那掌柜立刻眉开眼笑起来,他也由着那少年进了店中。

    萧唐和卢俊义正吃着酒,忽见几个店家伙计将中间空置的桌椅摆到一旁,看样子是似要有歌女前来唱曲儿助兴,这在大宋餐饮酒铺中很是常见,有的店家有专门驻点的歌曲,也有的几个去处游荡着以卖唱养口。

    比如鲁达和史进、李忠在渭州吃酒时遇到的卖唱女金翠莲,这才引得鲁达三拳打死镇关西,还有宋江和戴宗、李逵等在江州喝酒时也有个叫宋玉莲的伴唱着。

    结果走上台中的却是个未及舞勺之年的少年郎,登时有几个酒客吵嚷起来,要听小曲儿也要找个小娘子来,听这么个少年郎唱有甚么劲头?

    而那少年郎面不改色,他先对众人打了个罗圈揖,朗声说道:“各位乡亲父老请了,这天寒地冻的甚是辛苦。小乙在此耍弄玩的非枪棒拳脚,也不卖货贩药。只说唱些为给诸位解闷怯乏、图个乐呵。诸位觉得小乙唱得还行就胡乱打赏些文钱帮着吆喝几句,小乙在此先谢过诸位了。”

    那几个吵着要小娘子唱曲儿的酒客兀自嚷嚷着,萧唐却对这个少年郎起了几分兴趣,看他打扮应该是个浪迹卖唱的落拓戏子,可是倒也沉稳,被人起哄喝着倒彩却依然面色如常。

    而那少年娓娓清唱起来,萧唐眼睛一直,而方才还起哄叫囔的酒客也都纷纷惊呆了眼、住了嘴。

    那少年舞唱着风流蕴藉的杂剧曲段,亦或英雄好汉的演义评戏,戏词曲调唱的流畅生动、活灵活现。那少年唱的各段曲目不但生动精彩,音调起伏时嗓音也是抑扬顿挫、婉转透亮。曲目转换间那少年或用京腔官话,或吴侬软语,齐鲁晋调无所不精,随着唱词中剧情延续那少年嬉笑怒骂,行为举止端的是惟妙惟肖。

    大宋时各地勾栏瓦舍间,行院唱戏的班子虽有不少。可要听些名角吹弹舞唱少不得要废些钱财,而且那些吹弹唱吟伶仃戏子多唱赚些淫词艳曲、风流韵事,雅致些的也都讲杂剧文人写的些风花雪月的情词爱调。这少年却用一张巧嘴唱足百般风味,听得驻足围观的百姓已有不少眉飞色舞、频频叫好。

    萧唐旁边的萧义听着也不禁叹道:“这小哥好生伶俐!单凭这一张嘴似能吐出莲花来!”

    就在这时,身边经过的店小二打岔道:“可不是?这燕小乙虽家道中落父母双亡,可却是个鬼灵精。他也不行乞讨饭、亦不坑蒙拐骗,靠着张妙嘴讨人欢喜,市井勾栏间学得诸多本事,唱得舞得、吹得弹得”

    那店小二还没说完,萧唐脸上已变了颜色,小乙的称呼其实很平常,在宋时不过是对年轻男子排行第一的俗称,比如水浒里飞天夜叉丘小乙、花胳膊陆小乙等,可在这大名府被唤作燕小乙,还是这般精于诸行百艺...除了他还能有谁!?萧唐急喇喇地问道:“你说这小乙姓燕,莫不是叫做燕青?!”

    萧唐那副模样只把那店小二吓了一跳,他讪讪回道:“是是啊,怎么,你认识他?”

    卢俊义见萧唐那副模样,也纳罕道:“怎么?萧兄弟,为何一说到这燕小乙你如此惊慌?”

    萧唐听卢俊义如此说,他比卢俊义还要纳闷,燕青我当然知道啊!可你应该比我熟得多好伐!?难道这时你还并没有收留燕青?

    一百单八将里的天巧星浪子燕青啊,为人若论锦口秀心、淡冲雅致上那三十五个天罡都不及这燕小乙,更不用说他忠义两全,直到讨伐方腊后,燕小乙一直对卢俊义不离不弃,最后斟破世事退隐山林、功成身退,为梁山好汉里少数落得个善终的。

    梁山好汉中萧唐第一个遇见的是武松,而且萧唐也确实对武松心折敬佩,可是他对武松的敬畏感更多一些,而对于燕青让萧唐感到更多的是种近亲感,好像古龙大师UU小说的楚留香或陆小凤,那种让人想起来顿感潇洒风流的人物。

    看到这个水浒传中的超级偶像就活生生站在眼前,萧唐仍有种心潮澎湃的感觉。想不到这时的燕青尚流落于市井间,还没被卢俊义收养进府里。如果能将燕小乙收至麾下.....萧唐不禁又望了望卢俊义。他转念又想到这时的燕青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就算我将其收至麾下偏离了这天巧星原来的人生际遇,那他燕青还能成为日后那相扑天下无对,川弩世间无双的浪子么?

    燕青唱了约莫小半时辰,边颔首躬身,撑起个布袋向店内的酒客走了一遭。叫好的酒客纷纷解囊投钱,铜钱叮当作响,没一会便募得二百多文钱,燕青走到萧唐身边,萧唐二话没说,从行囊里掏出五两纹银递给他。

    燕青脸上宠辱不惊。只是对萧唐颔首,微笑致谢,随即曲风一转便唱起那仗义疏财、知人善用的战国公子孟尝君。又引得众人爆出雷鸣般的叫好声,直至曲终音落,燕青抱拳又对众人拜谢一番。

    卢俊义、薛永、萧义三人则是面面相觑着,为什么萧唐自从得知这个少年叫做燕青,神情和动作就都蹊跷得很?

    萧唐见卢俊义面色,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他讪笑道:“卢兄有所不知,我先前曾向个算命先生问卜。那先生曾说我会遇到个少年叫燕青的,乃是我命中的福星,我本也未在意,可今日却真遇到这唤作燕青的小哥,便不由大吃一惊。”

    卢俊义虽一身本事,可他在水浒里三十多岁的年纪时还因算命上过吴用的当,眼下的他对于玄学卜命之术也是信服,又听萧唐扯谎说他这命中福星的名字还真应验了,立刻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倒又是萧兄弟的福气了!这燕小乙既然流落市井间,萧兄弟何不就收留了他?”

    这个......萧唐看着卢俊义,心里反倒感觉有些对不起他了,心说你手下就这么个忠义伶俐的心腹家仆,等过几年卢义先老员外去世,你再娶了那红杏出墙的贾氏,还收了那背主不忠的李固......周围还能有个好人了么?

    萧唐正在踌躇间,燕青却已走到他身前,唱个肥喏道:“多谢公子打赏。”

    萧唐面对这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少年,反而有些局促道:“小乙哥你这般年纪便唱得一口好词,又省得诸地方言,我当真佩服地紧。”

    燕青洒脱一笑道:“小乙浪迹吃得百家饭,平日间走南闯北的行人商贾很多,胡乱听几年也就勉强学得些。敢问公子高姓大名?他日有缘得见小乙也好识得名头。”

    萧唐回到:“我姓萧名唐,大名府宗城萧家集人士。”

    燕青听罢,他俊俏的脸神色立变,他纳头便拜道:“莫不是含冤千里送孤女,长街怒斩九头虫的萧唐萧义士!?小乙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别别别,我才是有眼不识你浪子燕青呢......萧唐赶忙起身将燕青扶起,将燕青也邀到了席中,一番攀谈下,那燕青虽然年纪尚轻,可他口才甚好,而且虽出身低微可气质低唱浅斟,教人与他交谈都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044章 少年浪子与少年谪仙

    与燕青聊得欣喜,萧唐正打算寻个话头收他到萧家集时,燕青忽然瞧见店家门口有两三闲汉,正探头往店里面打量着,他向萧唐告道:“少陪。”便往几个闲汉那走去。

    萧唐好奇,他眺眼望去,就见燕青似乎将方才赚得的银子都交予了那几个闲汉,还皱着秀眉向闲汉中的一个嘱托着什么,他登时心里起了火气,那几个看起来不像是什么良善之辈,燕青一个浪迹市井的孤儿,给他们钱财做什么!?

    萧唐立刻站起身来,走到店门口向闲汉中的一个喝道:“你们干甚么!?拿小乙的银子作甚?”

    闲汉怪眼一翻,开口便骂道:“哪个不开眼的东西.....”可他转过头来看见萧唐时,立刻变了脸色大声惊呼:“哎呀我的娘咧!”

    萧唐反倒被那闲汉吓了一跳,这一惊一乍的你是见了鬼了?几个闲汉立即一个个都摆出副讨好恭顺的模样来,说道:“小的们便是不认得亲爷爷,也不能不认得萧英雄你啊!那日萧英雄出大名府衙,小的们有幸曾拜识过萧英雄尊容。”

    萧唐这才恍然,他追问道:“我且问你们几个,为何要拿小乙辛苦赚的钱财?”

    为首的那闲汉赶忙说:“萧英雄,小的们可不曾逼小乙哥,是小乙哥主动找小的们说愿意替许家偿还欠下的赌债。”

    萧唐转头向燕青问道:“小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青从容一笑,说道:“哪敢劳烦萧大哥费心?我困难时曾被那许家帮衬,如今小乙可是有本事赚钱。许家如今也是可怜,不过是自家亲戚烂赌又逃了,他们却担下这债务,我也当知恩图报,此事我便足以担待得起。”

    萧唐将事情大概听了个明白,燕青曾受人家恩情,而在恩人家被追赌债时,他一个自己都似个无根浮萍的少年却抗下人家的债务......看燕青虽然随性淡泊,其实自有股风骨。

    萧唐更是对燕青感到佩服,便说道:“小乙,我既然是集镇的东家,这银子自然要来得比你容易,你有本事赚下来银子我知道,可又要花费多少时日清了那赌债?我有心助你一臂之力,也废不了我多少银钱,又何必拒绝我的好意?”

    燕青一听也是这个道理,可他虽然年纪轻,但是何等精明之人,他能感觉到萧唐是想帮他,可对自己那亲切的态度似乎又有点过头了,市恩贾义之举?燕青心里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答案,他这么一个少年郎是什么值得人家利用的?

    若是平常燕青见别人对他无事献殷勤,很懂得自我保护的他绝不会接受。可其一萧唐现在在大名府名声在外,其二...虽然萧唐对自己的态度蹊跷得紧,可绝不似图谋他什么。

    一番心思闪过,燕青便又面露微笑,向萧唐作揖道:“若我再推托,反而不爽利了。如此便谢过萧大哥了。”

    瞧瞧,这燕小乙多好一孩子吖,就是比当时那倔脾气的武松好说话多了......萧唐心里不禁暗自腹诽,等他向那几个闲汉问明他们听命于哪个赌坊汉子时,不由得又是一乐,原来他们的老大是石将军石勇。

    那就更好说话了,萧唐也不着急,命几个闲汉先回去报之石勇,携燕青回回汤武库店家吃完了,话别了卢俊义,便和燕青、萧义、薛永三人去石勇那边。

    路上和燕青再细问原由时,原来他说的那许家持家的是个落拓中年书生,妻子只靠缝补衣物补贴些,他们两还供着儿子许贯忠寒窗苦读,可那许贯忠的叔叔好赌又跑了,害得他们家更是雪上加霜。

    许贯忠?不就是水浒里那个深知天文地理、有奇才却隐居山林的燕青知交好友?这还真是意外之喜连连,就算没有燕青的干系,萧唐也要帮这个才华横溢的才子一忙。

    等萧唐等人来到石勇厮混的地方,不过是间偏僻处的泥瓦破屋,平时大门暗掩还有小厮放风,只放熟悉的赌客进来,里面不过五六张桌子、若干骰子、几个破碗和些耍关扑的铜钱,连个赌坊都算不上。

    其实宋朝对于赌博的管禁十分的严格,赌钱处于杖刑,甚至还要按偷盗罪处理宋刑统:诸博戏财物者各杖一百,赃重者各依已分,准盗论。其停止主人及出九和合者,各如之。在宋朝特定时期特定地方,甚至只要敢赌都是杀头的重罪太宗于淳化二年下诏:京城蒲博者,开封府捕之,犯者斩。

    到了徽宗时虽然虽然不至于赌博者动辄杀头,可按宋刑统所立只有在元旦、冬至、寒食这三大节日才纵民关朴赌博。

    但商业蓬勃发达的宋朝无论官名在娱乐上的追求也要得多,从皇帝官家到贩夫走卒好赌的风气很甚,就因为因赌产生了太多的社会问题官府才在一些时期下重法进行整顿。

    可不光水浒里都头雷横开赌坊、小牢子李逵烂赌还抢赌资等情况比比皆是,很多朝廷官员、文人雅士也以赌怡情,而涉及赌的重法大多还是压在了石勇这种社会底层苦哈哈的头上。

    可那石勇虽然落魄,一得知萧唐认了这燕青做了小兄弟,便狂拍着胸脯说欠的那二十两银子连带赌债利息全都给抹除了,他翘着拇指直夸燕青为那许家担债务,讲义气值得交。

    石勇这态度把萧唐闹得十分不好意思,他连忙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况且我萧唐又不缺这二十两银子,这替他许家偿还上也就罢了。”

    “这可是两码事!”石勇眼睛一瞪,他瓮声瓮气道:“萧兄弟你找我老石,就是给我的脸面,我哪还能从你手里面讨钱?他人若是欠我的,便是那官家皇帝,我石勇也要讨来!!”

    嗬!你在水浒里跟宋江玩的套路倒用在我身上来了?萧唐苦笑着摇摇头,命萧义取出贯钱和银子合计约莫三十两的数额,不由分说往赌桌上一放,石勇登时急了,说道:“这是作甚?!我都说了不向你讨银子!”

    “这也是两码事!”萧唐学着石勇那模样眼睛一瞪,朗声道:“这不是还你的赌债,这是请你和弟兄们吃酒的!”

    等萧唐和燕青等人来到许贯忠和他父母的住处,发现这比石勇那泥瓦破屋更是不堪,被稻草塞出的裂缝仍透进来几丝凛冽的北风,家里只有堆积的方方正正的几摞书籍,两个破旧的木床和些炊具,真只有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了。

    许贯忠的父亲看上去有几分书生气,可老实巴交着,见到萧唐、萧义和薛永等陌生人临门脸上尽是惶恐之色而许贯忠的母亲面色怏黄,一身村妇打扮,也是警惕地打量着萧唐等人。

    可当萧唐看到了十二三岁大的许贯忠时,他的气质却和其父母完全不一样:

    许贯忠一对亮亮的眸子,虽然不似燕青那般英俊中微微带着些痞劲,可看他那儒雅的气质、秀气的眉眼、白皙的皮肤、清秀的五官,也是个极为英俊的美少年。

    燕青的俊俏透着股“动”,而许贯忠的神采透着股“静”,他两人站在一起若是过个几年,必定都是潘安宋玉级别的美男子,若是要再给燕青加上两撇胡子,那和萧唐心目中古龙UU小说的陆小凤与花满楼就极为相符了。

    燕青向许家父母说明了来意,他们这才露出喜色,不住地向萧唐作揖答谢,而许贯忠得知来的是萧唐,他的眸子不由又亮了几分,兴冲冲说道:“阁下便是名满大名府的萧义士?”

    萧唐微笑着摇摇头说道:“义士不敢当,不过是做了件早就有人应该做的事而已。”

    许贯忠叹口气说道:“儒生不及游侠人,白首下帷复何益。还是如萧义士这般活得洒脱。”

    许父闻言连呵斥了许贯忠几句,燕青莞尔对萧唐说道:“贯忠虽要考取功名,可却一向对游侠江湖事热衷的很。”

    萧唐点了点头,也确实如此,在水浒里文采卓绝的许贯忠不还是没入朝做官,反而携老母寻了个桃花源般的去处隐居起来?虽然许父看来对许贯忠报以很大的希望,不过以许贯忠的本性,恐怕这就要让他失望了。

    “两位与令郎不知下步作何打算?”萧唐向许贯忠父母说道:“虽然此事已了,可天寒地冻的,我看两位家里也无它物御寒,天再冷下去也不是法子。”

    许父许母一听也是愁眉不展,可现在连果腹都成问题。萧唐见状趁热打铁道:“我看不如这样,我那集镇内院正少账房和个善缝补的针娘,两位若是不嫌弃便搬到我那府上如何?如此也正方便令郎既须静心苦读。”

    正打瞌睡送来的枕头,哪有不受之理?许贯忠的父母听罢又是一通拜谢,许贯忠虽也只是随着父母向萧唐称谢,可脸上雀跃之情,溢于言表。

    萧唐笑吟吟地又望向燕青,说道“既安顿好了贯忠一家,小乙又有何打算?”

    燕青思量一番,其实早有了主意,可嘴上却仍说道:“以萧大哥的豪义,自然不会把那些钱财放在眼里。只是无功不受禄,小乙愿在哥哥府上做个仆役偿还恩德。”

    听燕青的言下之意,似乎还是在和自己客套,委婉中刻意和自己保持着距离。这让萧唐听着反而有些急了,他正色道:“小乙哥流落街头,尚不忘许家周济之恩,如此情深义厚之人,咱姓萧的哪能如此薄待?你我并非主仆,日后咱们兄弟相称,见外的话休得再讲!”

    话已至此,再说下去便是矫情,燕青也就不再做推脱,而是洒脱一笑道:“哥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045章 杨序的生意经

    萧唐带燕青、许贯忠一家回到集镇萧府安置,苏瑾娘见到燕青和许贯忠眼睛立刻亮了,也并非苏瑾娘见了两个小帅哥不能把持,现在燕青和许贯忠半大的年纪,还带着股孩子的萌态。许贯忠知书达理,而燕青一口一个“苏姐姐”,更惹得苏瑾娘慈爱心起。

    虽然知道苏瑾娘只是对两小正太很有好感,可萧唐见自己完全被晾在了一边,仍不禁有些吃味。不过...自从苏瑾娘来到萧家集,自己因为太多事分心,除了几次长谈,萧唐把心思都放在了那些秘笈、集镇上下事务上。

    她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全家却惨遭毒手,青州的那个舅父又是个薄情寡义的,现在苏瑾娘全部的寄托就只有在这萧家集。看着她的温柔恬静的样子,萧唐忽然有些惭愧,想起他们情投意合的经历,自己又怎么能冷落了人家?

    苏瑾娘一转头,就瞧见萧唐正打量着自已,她不禁脸上一热,低着头避过脸去。燕青瞧见两人神情,立刻笑着说道还有行囊整理,便拽着许贯忠走出房去。

    屋子里只剩下萧唐和苏瑾娘两人,苏瑾娘更感觉到脸有些发烫,她回避开萧唐的眼神,垂首呐呐道:“又到大名府走了遭...你还是好好歇息吧....”

    “我还不累。”萧唐说着,便向苏瑾娘走去,苏瑾娘心跳的更快,看萧唐微微抬起手,她身子不由得一缩,萧唐见了一笑,说道:“怎么?你怕我么?”

    苏瑾娘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怕你...可是天还亮着,外面还有人在等着你......”

    “嗯...”萧唐只应了声,虽然他和苏瑾娘彼此已表明了心意,两人的际遇经历过生死之险,而又柳暗花明后,苏氏满门遇害之事依旧是苏瑾娘心里的一道无形的障壁,这使得她与萧唐无法进一步亲密。

    萧唐又何尝不是?萧老爹辞世也不过两个月多月的光景。所以不自觉间,各怀心事的两人私会的次数反而少了。而那种压在心头的感觉,只能靠时间来冲淡一切。

    “那...我先出去了。”说罢萧唐转身正欲走,苏瑾娘却叫住了他,她幽幽地对萧唐说道:“我在这里很好,你不必为我担心...集镇大小事务少不了你,还要以大事为重...”

    苏瑾娘还没说完,萧唐却转身过来轻轻抱住了她。苏瑾娘一声惊呼,还没来得及反应,萧唐只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并在苏瑾娘耳边说道:“我都明白的。”

    说完萧唐向苏瑾娘微微一笑,便出去了。苏瑾娘霞飞双颊,怔怔地望着萧唐走了出去,可却并不羞恼,心里暖暖的还带着丝甜蜜。

    等萧唐出了门来到大厅,就见杨序正候着他,这个鸱夷公子杨序自从跟了萧唐,又回复到几分当年日赚斗金、年轻气盛时的傲气,在萧家集里唯有对恩公萧唐十分客气。他见了萧唐便打拱道:“少主,关于集镇营生一事,我心里已有了计较。”

    萧唐神色一动,这个杨序既然在大名府靠做生意闯下响亮的名号来,必然见识很不一般。

    他连忙请杨序一同到书房相商,两人进了门刚各自坐下身,燕青走进来托着壶热茶送至萧唐桌前,恭敬道:“大哥、杨序哥哥请用茶。

    萧唐可从来没有将燕青当做过家仆,忙说道:“小乙,这些事不用你来做。”

    “并不妨事。”燕青笑道:“就算在萧大哥府中真做个仆役也是份福气。小乙自幼市井间打踅,在富贵人家当过短工,刀吏府内做过小厮。那些员外老爷心善些的也不免对自家仆役颐指气使,恶毒的直接把下人当狗一般使唤,若惹恼老爷了,就算被打死盖卷了尸体埋掉的事也是有的。哪个像大哥这般平易近人,毫无架子的?”

    萧唐心说自己好歹穿越前也是来自新世纪的大好青年,讲文明懂礼貌,被人家照顾着难道不该说声谢谢?

    此时杨序正要对萧唐谈起他对萧家集生意的规划,燕青本欲告退出去,却被萧唐叫住了,心说不光是自己,让伶俐聪慧的燕青多了解些生意经也并非什么是坏事。

    萧唐和颜悦色,向杨序问道:“杨兄弟这些天你也对我这萧家集上下营生了解个通透,现在这萧家集里内不过做些客栈酒肆、车行的营生,想将生意再做大,可算下支出也是寅支卯粮,不知在杨兄弟眼里可有什么出路?”

    杨序淡淡一笑,他一甩手中折扇,又有了当年被人赞作鸱夷公子的风采,胸有成竹道:“这集镇在少主眼中发展起来颇为不易,可在我看来少主这萧家集,可是坐在了金山上!”

    “呃?”萧唐眼瞅着这跟个大尾巴狼似的杨序,心说你真有那么神?他连忙问道:“杨兄弟到底有何妙计?”

    杨序伸出一根手指,先说道:“这首先嘛...萧家集本来就是南来北往,地处通往辽境榷场的要道,以往只是靠赚南北货运商贾歇脚的住宿餐饮费用,便已能积累一定本钱,可如果我们也走榷场做起这桩买卖呢?”

    宋辽澶渊之盟后,最开始五处建于雄州、霸州、安肃军徐水、广信军徐水西以及辽国境内的新城五处榷场全部都在境内,萧家集确实地处通往五处榷场的要道。

    但这法子萧唐也曾想过,可是他萧家集并不盛产辽国向大宋需求的农产品、茶茗、香药、丝绸缎锦的货物,而宋境主要从辽国那主要需求的是牲畜、皮货、药材,还有女真的北珠、高丽的人参,还有榷场外通过边境走私获取辽国严禁贩卖的马匹,先不说宋辽官府有贸易优先权,而且大宋比他萧家集财大气粗的商贾员外何止千万?他们抢到大部分交易份额,再落到其它商贾手里已剩不下什么。

    就比如途径萧家集的羊马贩子石成等人,他们借着从榷场买些羊羔的同时,还要冒着风险从辽国走私者那边购买大辽严禁流入大宋的马匹。加上榷场领辖于所在地区的监司、州军长吏、榷场牙行征收商税,还有南北货运的货物损耗,尤其像羊马等牲畜大批病死的情况下还要赔个干净。

    这算是什么鬼主意?萧唐把他想的和杨序说了,杨序听完登时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如果萧唐不是他的恩公,按他以前那脾气早就白眼一翻,指着这种经商蠢材一通讥讽了。

    杨序耐着性子,又对萧唐说道:“少主,这条商路若是由民间商贾来走,自然不过是赚些小钱,可大名府留守相公梁世杰,在两路军、州部长官以他权位最大,路转运使司也由他叔叔梁子美把持着,萧家集占榷场要道,与大名府间有永济渠相通漕运方便,少主又与那梁世杰搭上了线,那梁世杰怎会不在此事上重用少主?”

    萧唐愣住了,他能想到梁世杰通过轻判他收买大名府人心,也想得到会梁世杰利用那件案子上达天听,让他老丈人蔡京利用攻击政敌赵挺之,可前世他也不过只了解些对于市场调控、宏观经济角度的一些概念,对于实打实的怎么赚钱做生意可并不太了解,哪能像这杨序一下子便嗅到钱的味道?

    杨序继续侃侃而谈道:“少主掌管这萧家集,手下以民间商户的身份行事,战马、兽筋等大名府官府不便出面的商品也可由少主你来购进,一来二去下,不但有官字招牌护身,而且聚得本钱,少爷在宋辽榷场买卖中不也能分上一杯羹?

    而且萧家集离永济渠不远,而永济渠经黄河、通济渠、淮河等再经江南运河至杭州,贯穿大宋南北,将生意做大了后,大宋的蜀锦浙茶、瓷器布匹运于宋辽榷场,各地粮草运于边塞......”

    杨序这规划讲的越来越大了,萧唐听得早已是目瞪口呆,杨序却还没有说完:“以这些货物在榷场不但可交换辽国对于我大宋的紧俏物资,高丽、女真等地的特产也要比宋境内买卖便宜数倍不止!辽境内一匹良马可压价到三五匹绢,宋境内一匹良马现在六十贯的价钱也未必能买下来!太宗、真宗时马价三十贯,至哲宗徽宗时缺马现象已是大宋最为严重时期

    虽然马匹只能暗通辽境内私贩者,可我宋辽榷场交易频繁的货品,比如绢价一贯、辽国内值三贯丝每每两65文、辽国内达十贯茶每斤七十文、辽国内每斤五贯.....还有瓷器、麻布、漆器、缯帛、香药其差价又能赚得多少?我大宋每年榷场征收牙税达便万贯之多,便可想而知其需求之巨,还有辽参、高丽参等药材也可轻松赚个十倍差价,更不说女真的北珠......”

    杨序还没将他的商业宏图说完一半,萧唐就仿佛已看见他身后冉冉浮现出道道金光,那张很臭屁的脸也变得高大至上,凛然间不敢有人冒犯。

    而燕青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杨序唾沫横飞、言辞振振地说着,他时不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很明显他比萧唐领悟的要多了很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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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介绍:
萧家少主,和武二郎同生共死斗权贵;行镖四海,带兄弟结识八方绿林好汉;东京梦华,携燕青在汴梁城浅酌小饮;北地风云,向完颜阿骨打再去讨酒吃;西夏狼烟,与吴玠和西夏军浴血奋战;江南烟雨,同方腊教主还要计较一番......有无数好汉见了你宋江纳拜,可我也有谪仙、布衣剑卿、刈虎刃、铁狮子、青鹘子、一阵风、旱天雷、补天手、一点油、绵里针、小白龙、活死人、乳虎等一票兄弟帮衬。你及时雨宋江既然要招安,那梁山便由我燕云十八骑、面涅郎君、天魁星主的任侠萧唐接手了罢,替天行道那面大旗,我会替你扛下去的。(水浒任侠书友群号:277318413)水浒任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浒任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浒任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