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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全文阅读

作者:云霄野     水浒任侠txt下载     水浒任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35章 虎兽相博,杨家将种!

    心中怅然,面带悲愤之色的王焕等八节度稍候了片刻,蓦的便听见鸾铃声齐响,连同萧唐在内八员虎将策马直冲出阵来,烈马长嘶,扬蹄疾奔,须臾间便要冲至己方八将面前!

    张开见状冷哼了声,说道:“萧唐那臭小子!到底还是应了咱们的搦战,却是狠不下心肠直接率部杀将过来,也要阵前捉对斗将!罢了,如今无论我等老哥几个愿是不愿,既然只能做成对头,索性便与这些后生斗个爽利!”

    “本来当年我等多遭奸人构陷,以为老天开眼,终得朝廷宽胥罪状,为国立下了许多功绩。可是方今恁般世道却更是不堪,萧唐小友麾下多少可是国家良将的英杰,却尽被逼迫似我等当年那般落草绿林为寇!而梅展兄弟孑然一身,不必受官身家世羁绊......”

    王焕感慨念叨着,随即也笃定了心思,又道:“偏生我等屈从朝中权奸摆布,远不及旧日落草绿林时自在快活,可是如今能与萧唐小友并着他麾下众将相博,休论彼此立场有别,却也算是一桩快事!”

    胯下战马长嘶一声,王焕与张开同时纵骑奔出,而韩存保、杨温等节度使面面相觑一番,也尽皆下定决心,策马跃出。很快的双方各自截住朝着自己这边疾冲而来的敌将,就见萧唐战王焕,卢俊义战韩存保,史文恭战王文德,林冲战徐京,花荣战项元镇,竺敬战张开,史进战李从吉,真乃是难描难画,有分教:征尘乱起,杀气横生。三十二条臂膊,如织锦穿梭;六十四只马碲,似追风走雹。队旗错杂,难分赤白青黄;兵器交加,莫辨枪刀剑戟。试看旋转烽烟里,真似元宵走马灯。这十六员猛将,都是手段奢遮,用心相敌,非是心怀恨意必要取眼前敌将性命,可亦然激斗得热血激荡,八团战阵捉对厮杀,汇聚成一股豪气直冲霄野!

    其中两员骁将捉对厮杀的激烈,使得却是一路的枪法。

    拦路虎杨温与青面兽杨志这一对同为宋初名将老令公杨业的后裔子孙,一个因累积战功擢升至节度使这等军中要职,而继承了东京汴梁城西北偶天波门金水河旁的天波杨府,另一人虽然也曾在军中效力,却是举家迁徙至关西,虽然互闻彼此这些年来的事迹,可是也没甚机缘谋面叙旧,如今再度重逢,却是要在战场上决出高低。

    虽然是同族自家的远方兄弟,杨温年纪却比杨志大出许多,要做到了一方节度使这等要职,杨志却是在军中转调颠沛,当年若无萧唐赏识提拔,就连他自己也不知还要在殿帅府做制使这等殿前司下级小官做到甚么时候,何况如今杨志更是追随萧唐做为绿林强寇头领,专与大宋朝廷作对,按说的确也算是辱没了世代对朝廷尽忠的杨家将门声名......

    可是与自己这个远房兄弟杨志也绝算不上亲近的拦路虎杨温,却也并没有因为杨志丢了杨家的颜面,此番相见而当即恨得咬牙切齿,而势必要取他性命清理门户。

    毕竟将心比心,杨温当年也曾被朝中权奸诬陷他勾结元佑党人,遭抄家搜捕,而只得携妻一路颠沛流离,历尽千辛万苦,逃至大宋西南边境。也曾与江湖旧识会合,而在绿林中自立一寨做了强寇寨主。只不过杨温当年的命数得遇转机,当年外邦敌酋犯境宋兵抵敌不住,致使边境百姓涂炭,却是杨温率领绿林兵马做义军抵御外辱,并斩杀敌军主帅,而使得朝廷宽胥本罪,更做褒奖,直至随后又屡立战功,而有做得一方节度使恁般的造化......

    杨温有过当年那番经历,多少也闻知杨志遭权奸构陷不得已而落草为寇的事迹,当年自己也曾遭过类似的厄难,杨温感同身受,也明白杨志当年若非是被逼到了份上,又怎肯使得杨家将门蒙羞?

    可是传承祖上先人的荣光,宋廷杨家将门的荣耀,无论是你是我,都曾不得已落草为寇,可也必须有一个人站出身来,仍需要继续背负着杨门家世的职责......

    杨温心中暗叹,自知杨志走投无路只得追随萧任侠背反朝廷,可是杨家将的后裔子孙又怎能尽去落草为寇?当年若非有大宋名相范文正公范仲淹赏识擢用,以及英宗皇帝欲重用名将后裔,杨家将历经杨老令公、杨延昭这两代以后,传到了殿前班直军阶小官的杨文广(正史中杨文广为杨延昭之子,杨宗保为演义虚构人物)这一代杨家将只怕就已泯然于众,而销声匿迹,家门得以重新振兴,杨温也绝对不想传到自己这一代而彻底断送了杨家将门的英名。杨志既然追随几无可能再受朝廷招安的萧唐造反,是感同身受也好,是将心比心也罢,自己与杨志这个同裔兄弟交手却必然不能留情,就算不能说服他不再与朝廷作对,好歹也要教世人知道杨家将门,仍是世代忠于赵氏大宋!

    “幼时曾与族兄切磋过本门的枪技,这些年下来听闻恁深谙家门祖传本领,兵法娴熟、刀枪皆精,如今身手更是精进。却是我杨志不肖,虽然也曾一直盼望着为祖宗争口气,可是时乖命舛,到底不能在行伍军中立足。虽是愧对族兄,可是有幸与萧任侠共聚大义,便是遭朝中奸厮鸟构陷,这一世终不成轻易休了!如今只得与族兄厮并,彼此手底见个真章!”

    手中点钢枪一招招直搠了过去,杨志心中感怀,同时又对杨温说道。而杨温见招拆招的挥枪格挡开杨志攻来的杨家枪法,也叹了口气,在与杨志厮杀较量时,又高声说道:“却是你糊涂!我当年遭奸邪迫害,也是有口难辩,只得暂且于绿林中避祸藏身,可是我杨家将门世代忠心不负国家,暂时落草,到底也只是权且勾当。

    我虽然能体谅你的苦衷,也明白世道昏聩,直逼得赤子做贼,饶是萧唐曾救助得许多本来能为国家所用的将才,遮莫也是为朝中奸佞察觉,只得背反出了朝廷。可是兄弟你与我同为杨家将门后裔,难不成这一生一世就要与朝廷作对?虽然我不愿与你手足相残,可是兄弟你一味着追随萧唐背反国家,届时九泉之下,又可有颜面去面对杨家列祖列宗?”

    杨志听杨温忿声劝说,他脸上蓦的也流露出涩然悲愤之色,挥舞长枪鏖斗的同时,又出言说道:“族兄大概也知我家哥哥的为人秉性,却不知他这些年来一直所谋的大业,我多蒙他恩义救助,如今自也相信若要光耀杨家门楣,也并非只有愚忠于朝廷,反而尽要受高俅这等权奸贼臣的摆布这一条路!”

    “荒谬!你家哥哥?恁般称谓却当真只把自己当做是绿林强寇了!?你我家门世世代代食国家俸禄,累建功名,方有如今恁般家世英名,你再是有苦衷,可到底还是做背反国家的反贼勾当,只会玷污了先人,又如何能光耀杨家门楣?”

    再是能够体谅杨志,但如今听他仍是执迷,杨温也不由渐渐的也动了火气。可是两个人使的,却都是彼此知根知底的杨家枪法,那一招使将出来对方立刻也能料到后招,一时间又怎能分得出胜负高低来?然而杨温自知与杨志相较,论厮杀的经验到底要这个年纪比自己小了许多的同辈族弟更多上甚多,在另一侧官军众目睽睽的注视之下,杨温渐渐的也使出浑身解数来,力图尽快压制住杨志的攻势。他这只拦路虎,也只有竭力胜过这个同为杨家将门子孙,却背反朝廷的青面兽,才能避嫌以继续维护杨家将的声名!

    可是就在这时,杨温却忽然听闻萧唐军阵那边喧哗声起,诸部兵马鼓噪起来,端的是声势震天,当他再定睛朝傍边望去时,便觑见原来八节度里面,已经有两人先后中招坠马!

1336章 挚友齐败阵,弓箭决雌雄!

    上党太原节度使徐京,早年在游历江湖时便以善使枪弄棒而闻名,因其性隐忍坚韧,而在江湖、战阵中屡次陷入险境而死里逃生,故得了江湖送外号四足蛇的诨名,就算年老后身手也以敏捷见长,是以又被人称唤做徐老猿。

    可是如今徐京面对的劲敌可当初东京汴梁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只以武艺而论,徐京到底还是要比他逊色了不少。

    更何况徐京今番虽然受高俅胁迫而来,不得已又要与萧唐麾下群豪于阵前斗将,也全因当年九节度(除了品性不堪的荆忠之外)同气连枝的义气,毕竟似杨家将后裔拦路虎杨温那般,有不少老兄弟仍受家世亲眷羁绊,只得屈从受朝廷约束。兼之想到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挚友闻焕章现在必定也投到了萧唐麾下......是以对于徐京而言,他也可说是如今捉对厮杀的八节度里面最为意兴阑珊,最不愿意与萧唐麾下众将死战到底的一个。

    与早已和萧唐共聚大义的梅大郎梅展的情况十分相似,徐京的妻室芸娘遭权奸觊觎,不从自尽,徐京在为芸娘报雠雪恨之后方受朝廷招安,多少年来屡立战功,虽也做得一方节度使,可也时常郁郁寡欢,恰似比翼鸟折了伴侣,只得终日承受着那种思念逝去挚爱的痛楚。

    如今为了王焕、韩存保、杨温等兄弟,在高俅那厮苦苦相逼的情况之下,我也绝不能舍弃他们去了......徐京心中怅然念罢,随即又想到如今彼此立场对立,只得与萧唐力战到底...倘若我于此处战死,是否也算得上是为国捐躯,以全身后之名?

    其实当年我便早该随着芸娘去了,如今这才了此残生,却不知九泉之下能否与她重逢.......

    本来就是难敌林冲手中丈八蛇矛上下翻飞的攻势,徐京心中又另有所感,向来以灵动快捷见长的枪招不由得慢了半分。若按林冲以往与敌将厮杀时突然爆发,大喝一声,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夺命一矛直搠对手要害的手段,此时正可趁着徐京中门大开之际,而一击取了他的性命!

    林冲到底还是出招了,而且这一击势如雷霆、快若鬼魅,根本不容得徐京有躲避开来的机会。只不过林冲将双手一摆,却是教锋利无匹的丈八蛇矛矛尖朝着,而以长矛尾稍重重的点在了徐京的胸口处。

    徐京闷哼了一声,身子当即从马背上倒飞而出。当他重重的摔落在地,还不及起身之际,林冲又催马奔来,却是将丈八蛇矛架在身后,而又对徐京叹声说道:“在下亦曾听闻徐节帅当年遭奸贼迫害,痛失爱侣,从此阴阳两隔......林某当年若无我家哥哥仗义救助,也要为高俅老贼连同那厮假子高衙内所害,遮莫与拙荆亦无再相见重逢的时日。

    如今虽然不得已只有与徐节帅一战,可是林某虽有冒犯,也实不愿侵害徐节帅性命。眼下既然林某侥幸,稍胜了半筹,还望徐节帅就此收手,不至教恁与林某必要见个生死......”

    本来就无死战之意的徐京听林冲掏心窝子的说罢,更是怅然出神,只是坐在地上浑如一尊泥塑的雕像而一动不动,也不打算再与林冲鏖战力拼下去。

    只不过眼见徐京被与他厮杀的敌将一击搠翻下马,在尚不知对头会伤他性命的情况下,彼此在江湖中落草时便义气深厚,如今同样身为十节度之一的玉鼠仙李从吉见状立刻心急如焚,当即便要甩开与自己缠斗的敌将,而立刻要拍马前去救助徐京!

    于是乎,这也教与李从吉厮杀的猛将九纹龙史进有了可乘之机。

    本来李从吉善使的双钩更适合步战,在面对武艺更是精进的史进如狂风骤雨的猛攻之下也只是堪堪抵挡得住。眼见一直以为的挚友徐京身处险境,当年便肯耽着凶险在其流放途中仗义出手,救助徐京逃脱的李从吉狠狠咬了咬牙,舞动手中兵刃炫起一片烂银光芒,试图迫开史进,再立刻拨马掉头,径直往徐京与林冲那边疾奔之际,挥舞手中长刀格挡开来的史进早有预料,当即也催马暴冲,须臾间又冲到了李从吉的近身处!

    三尖两刃刀的刀锋闪烁,却是长刀的刀杆重重的击砸在了李从吉的后背,直震得他身上披挂铠甲后侧的护心镜当即震碎。趁着李从吉吃痛伏在马背上的时候,史进催骑更近,轻舒猿臂、款扭狼腰,探手直挟过去,立刻将李从吉摘离开胯下马鞍,手掌也紧紧的揪住了他身上衣甲搭膊,又是一丢,便将李从吉给摔落在了地上。

    无主的战马惊嘶,拨风也似的去了。正当李从吉赶忙要从地上挣扎着站起身子时,史进早已横刀立马,挡在了他的面前,又大声喝道:“我家哥哥言及李节帅是仗义好汉,我史进自也敬重江湖上为友舍身犯险的好汉子!那边林冲哥哥与徐节帅既然胜负已分,也决计不会伤害他性命,还望李节帅也莫要轻举妄动,而迫得我只得与你周旋到底!”

    “你!......”李从吉咬牙瞪目,忿忿的望向史进,随即他也觑见那边林冲虽然将徐京搠翻坠马,果然也并未趁势赶上,对徐京下狠手要取他性命。李从吉心下稍安,念及自己与徐京等人如今确确实实败给了萧唐麾下群豪,本来高俅便是有意为难他们这八位节度使,心中本感受了羞辱而甚是忿恨,就算能全身而退返至官军阵中,却不知高俅那厮又将如何趁机作贱?

    掉落在地上的双钩也为捡起,李从吉赤手空拳,面对占尽上风的史进,一时间进退两难,也不知与他挚友徐京应当如何收场时,忽的却听嗖的一声,有一支利箭破风而来,并直朝着史进那边激射了过来!

    史进若有所觉,正要挥刀格挡之际,说时迟、那时快,斜侧骤然又有一支利箭势如流星,准确无比的正击打在射向史进那支利箭的箭杆上,那枝箭在空中疾速翻转了几圈,旋即滴溜溜的直跌落掉在了地上。

    琅琊彭城节度使项元镇,本来觑见与史进缠斗的李从吉被摔翻坠马,也立刻拨马回身,拈弓搭箭直朝着史进那边射去,以做救援。可是正与他厮杀鏖斗的小李广花荣也怎的见得自家兄弟史大郎有失?他立刻将手中长枪挂在得胜钩上,张手一箭便轻巧的将项元镇射出的利箭击落下来。

    而项元镇眼见花荣又如此手段,当即也激赞了声,又道:“好!我也曾听闻过萧唐麾下有个小李广花荣引弓射箭的的本事端的了得,于边庭与夏军厮杀之际,竟也能似当年边庭西军骁将王舜臣那般接连射杀敌将,而教夏贼万骑眙莫敢前!我项元镇好歹也曾在尸山血海中出入过几遭,也曾凭弓箭的本事立过许多战功,今日也正好与你分个高低,无论枪法还是骑射,且看谁又能高过谁一筹!”

    项元镇大声嚷罢,右手仍然紧绰住手中骑弓,在驱骑直往的花荣这边杀将过来时又探手往身子斜侧的箭囊摸去。而花荣同样也正要拈弓搭箭,也大声回复着项元镇的言语说道:“久闻王节帅等九位节度使枕戈待旦,于边庭屡建功勋,而其中若论控弦骑射的本领,当属项节帅最为奢遮!末将向来也已自己的弓箭本事为傲,既然如今必要与项节帅决个胜负,还望不吝赐教!”

1337章 甘拜下风的射手,杀晚爷的大顽

    顷刻间利箭划破长空的尖啸声呼啸乍起,从微微侧身闪避的花荣额角疾掠而过。由花荣施发出的利箭也发出凄厉的尖啸声,引弦而出,呼啸卷起震人耳膜的啸声射向项元镇,却也被他堪堪躲避了过去。

    萧唐当然也很清楚项元镇虽然一身武艺比起王焕、韩存保这些十节度中能与梁山马军五虎将级别的猛将杀得不分胜负的人物有些差距,可是在原著中梁山军三败高俅的战事中连同高太尉被生擒活捉,其余大部分军将非是被杀,就是被俘,也只单单有四人凭借自己的本领突出重围,其中除了王焕、张开、周昂三人之外,还有一个便是如今却与花荣鏖战的项元镇。

    而且项元镇于书中还是在关胜、秦明、林冲、呼延灼四员虎将率部的伏击围攻之下,而与张开拼死突围,杀开条血路逃出保全得性命。而且项元镇弓箭的本事的确不容小觑,就连原著里梁山上以迅猛敏捷著称,极擅躲避箭矢飞石的董平都被一箭正中右臂,而只得弃了枪拨马便逃,若不是梁山军阵中立刻冲出骁将救援,遮莫董平反而也要栽在项元镇的手上。

    某种意义上来说,项元镇也算是与关胜、林冲、秦明、呼延灼、董平这梁山马军五虎骑或是单挑放对,或是率军厮杀都曾交过手,过后无论胜败,竟然都曾全身而退,甚至还在与董平斗将时占得便宜的人物。而如今论枪法,比起原著中的轨迹只高不低,而弓箭控弦的本领依旧傲视群雄的小李广花荣,无疑也是与同样善于长枪弓箭的项元镇相博的最合适人选。

    彼此捻箭引弓,各自朝着对方施射却都躲避开来之后,项元镇立刻将骑弓挂在臂上,又提起马鞍得胜钩上的长枪直朝着花荣疾奔过来。花荣也是抖擞精神,立刻挺枪拍马迎上,长枪从花荣手中探出时,但见浑身上下,若舞梨花,遍体纷纷,如飘瑞雪。两人甫一交手,项元镇便惊觉花荣马战枪法也端的了得,来往间却教自己招架得愈发手忙脚乱!

    两人斗了不到十合,项元镇大致能预料到自己的枪法的确不及花荣,便如原著里面他在与双枪将董平交锋时落荒而走的情景那般,霍地勒马回身,拖了枪便又向后方逃去。花荣见状立刻拍马去赶,就见八个马蹄翻盏撒钹相似,勃喇喇地风团儿也似般走,待弓马娴熟的两人拉开些距离时,彼此较量的便是纵骑游走驰骋,且骑且射的弓箭手段!

    两大神射手之间的较量,又听破风呼啸声乍起,流星寒芒也似的箭簇从项元镇、花荣手中再度绰起的骑弓上引弦而出,彼此更是小心躲避对方射来的箭簇。

    而花荣多曾与小养由基庞万春彼此切磋弓箭手段,又曾于东京汴梁殿前司校场之内与因同样百发百中,穿杨贯虱,而号称女飞卫的陈丽卿决斗时一箭将她射成了裂口女罗刹。如今与项元镇近身时以枪术相博,拉开些距离后彼此立刻又以弓箭招呼过去,花荣也发现虽然项元镇控弦之术的确了得,在与自己曾比拼厮杀过的善射军将里面也绝对算得上好手,可是与庞万春、陈丽卿这些一等一的神射手比较似乎也仍有些差距。

    这种感觉也甚是微妙,花荣与庞万春比试切磋之际时刻都要保持高度的专注,与陈丽卿对决弓箭手段,更算是经历过了生死一线的险境。可是如今花荣大致也能觉察到自己在与项元镇鏖斗时仍能留有一定的余地,心中遂念道:无论是近身以枪术相博,还是彼此已弓箭对决,伺机活拿住他也算不得十分勉强,只是离弦的弓箭无眼,唯恐失了分寸。所幸我还有后招,也能教那项元镇措手不及...届时趁他再要奔逃施射时正可使将出来,一举将他制住,而不负哥哥所托......

    这个花荣,当真也不负他小李广的诨名!

    比起花荣的气定神闲,项元镇却是汗湿透体,情绪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彼此几番施射下来,还是花荣下手保留分寸,项元镇便察觉到比起再做骑射比拼下去,自己也甚有可能被对方射来的利箭刺中。当年于边庭与夏军征战杀伐时,多少游牧部族出身,自小能开得硬弓、骑得劣马的敌将也都命丧于项元镇的弓箭之下,可是如今面对同样以射术曾震慑住夏国骑众的花荣,也让项元镇心中不由得生出江山代有将才出的感慨。

    事到如今,也只有使出我的看家本领了!

    项元镇心中念罢,趁着花荣飞马疾追之际立刻带住枪,旋即左手拈弓、右手搭箭,拽满弓后翻身背射就是一箭。正是以原著中一箭射中董平的杀手锏,利箭在空中呼啸作响,而直往花荣这边激射而至!

    只不过花荣觑见项元镇身子扭转的同时拈弓搭箭的动作,便已然料到了他要使出的手段。而项元镇疾射而来的这一箭,按花荣看来,比起庞万春、陈丽卿所射出的催魂夺命也似的快箭似乎还差了几分劲势。

    望着自己这边飕的一箭射来,花荣听的弓弦响,立刻把身子望后一倒,那枝箭却好射到顺手,花荣轻易的探手伸出,只一绰便将那支利箭绰在手中。更是趁着项元镇错愕惊惧之际,催马疾冲,眼见又奔至他的近身处!

    项元镇心中惊慌,自知近身以马战枪法鏖战也胜不过对方,便立刻打算故技重施,再与花荣拉开些距离再与他周旋。可是项元镇却万没料到花荣双腿一夹,他胯下那匹通体骠黄,可是却蓄着蓬厚雪白马鬃的烈马却是狂嘶了一声,飞扬的银鬃漫天飞舞,驮乘着花荣化作一道闪电,竟然在项元镇还来不及催马疾奔之前便已暴冲到了他的面前!

    白雷飞骓的惊天怒嘶,竟然教项元镇胯下战马惊惧得也是一个趔趄,还险些将骑乘在自己身上的主人颠翻下去。项元镇好不容易在马背上稳住身形,花荣立刻抛下绰住的羽箭,旋即手中长枪骤然探出,在项元镇咽喉前一两寸的距离生生止住了去势。枪锋锋刃冰寒,霎时间直教项元镇浑身汗毛也不由得倒竖起来。

    “项节帅,未将多有得罪,如今既然胜负已分,我家哥哥敬重诸位多曾与边庭建功的宿将,眼下不得已只有冒犯,自也会厚待诸位节度使。还望项节帅也莫要再执迷下去,而执意要与我等做成对头!”

    被花荣拿长枪逼在脖颈前的项元镇默然半响,忽的又长叹了口气,并怅然说道:“事到如今,我还有的选么?”......

    项元镇也被花荣给制住,而几处杀气横生的战团之中,与史文恭厮杀的王文德也是败相已呈,只不过他咬牙力敌,堪堪仍能抵挡得住。

    当王文德荡开史文恭直搠过来的长枪,仍勉强打起精神,口中还高声说道:“听闻原本河北两路中的有个玉麒麟卢俊义,枪棒武艺奢遮,甚至有人赞他本领天下无双无对,那卢俊义也投奔到萧唐麾下,也必是个劲敌。我隐约也曾闻得你血貔貅的名头,倒没料到你的武艺也的确奢遮!”

    王文德话语中明明也是赞自己武艺了得,可是这让史文恭听来,却是怎么听怎么不舒服,他冷哼了一声,手中枪招不断时,史文恭脸上仍挂着冷漠倨傲之色,而反对王文德说道:“我倒也知你王文德的名头,当初在江湖中也算是一号人物,后来受了朝廷招安,屡立战功,直到做得一方节度使,可是若说你当初背负命案,无处藏身,而只得落草的因由......却因你是个杀晚爷(晚爷,继父之意)的大顽。”

1338章 青出于蓝,已胜于蓝

    史文恭的话语也似是一把锋尖锐利的长枪,狠狠的搠在了王文德的心头上,也当即激得他怒气勃发,脸上戾气满布!

    幼时因父亲早亡,王文德又随着母亲改嫁,可是却因误会失手错杀了继父,这也教王文德无颜面对母亲,只得逃亡天涯,并且因铸成那一桩大错终生引以为憾。虽然受朝廷招安,被宽胥了错手杀害继父的大罪,王焕、张开、韩存保等老兄弟也都知晓王文德的心结与忌讳,也都对此事讳莫如深,绝对不会当面揭开他心头的疮疤。

    可是如今史文恭却当面直接讥嘲王文德心中的痛处,也教他又怎能按捺得住!?

    “反国草寇,怎敢辱吾!”王文德嘶声怒喝,他挺枪再攻向史文恭时虽然招式愈发的狠厉,可是因为自己触及到了心中的逆鳞而怒火旺盛,再要拼死鏖斗下去攻多守少,然而这却正是着了史文恭的道。寻常有些猛将因忿怒狂攻死战,不要命的打法多少也能使得敌将望而生畏,然而史文恭却擅长对付那些轻易会被激怒而手底不留分寸的战将,按他看来全然是顾头不顾腚,立刻便能觑清对方的破绽。

    就如同无论是原著中还是在过往的战事里面,史文恭皆有能力在二十余合之内能够速败有万夫不当之勇,厮杀时也都夹杂着腾腾怒火的霹雳火秦明一般。

    恶狠狠刺出的一枪却搠了个空,王文德招式用老,正不及回身之际,早有预判的史文恭手中长枪如毒蛇出洞一般探出,枪尖重重的搠在王文德的腿股上。钻心的痛楚袭来,这才教王文德意识到自己因怒火攻心,反而让身手本来就在他之上的史文恭有机所趁!

    再想重振旗鼓也是晚了,史文恭的长枪一搠、一荡、一横扫,如鬼魅般在半空中划出几道诡异的弧线,枪杆旋即重重的拍击在王文德的胸膛上,当即也将他击下了马去!

    虽然坠倒在地,旋即眼见将自己拍落下马又驱骑而至,并居高临下的俯视过来,王文德兀自怒目圆睁,恶狠狠的又向史文恭瞪视过去。史文恭见状冷笑了声,旋即说道:“管你是甚节度使还是劳什子大顽,倒也不必担心我会取你性命,既然其他人有本事已活拿住几路节度使,若不活拿住你,岂不是要被寨内其他头领给比下去?”......

    徐京、李元吉、项元镇、王文德四人先后皆败下阵来。而杨温与杨志这一对杨家将门子裔兀自斗得是难解难分。银剪戟韩存保对上了玉麒麟卢俊义,一个用戟使尽浑身解数搠去,一个用枪从容不迫的来迎,渐渐的两人也战了数十余合,从场面上看卢俊义似乎仍留有后招,韩存保面对卢俊义的枪法守多于攻,甚至沉稳,也仍勉力抵挡得住,毕竟招式技法娴熟老练,也当真不愧是经历过无数次征战厮杀磨砺的军中宿将。反观张开与竺敬二人的捉对厮杀,却是攻多守少,两人也斗越是激烈,看起来不止是要分出胜负,也似是要立决生死一般。

    张开使枪向竺敬攻去,一招快过一招,口中还大声喝道:“你小子!当年啸聚于牟山,也是聚众造反的群寇,却有萧唐为你翰旋,才捡回了一条性命,如今萧唐那小子却也反了,你这厮到底还是要做背反朝廷的强寇!”

    对张开心中虽然有着多少年前的久恨,竺敬心念大局为重,如今再与战场上撞见虽也算不得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可是他挥刀向张开攻去时,也是一招狠过一招,口中也喝骂道:“因我家哥哥虽然向来都有报国之心,可是眼见满朝文武多是奸邪,便是本有抱负的豪杰,身家性命,却任由权奸祸害。官僚屈从,与其说摅忠报国,不如说只为保住官身而觑奸厮眼色委曲求全!咱生得凛凛一躯,顶天踵地,才不枉为一世之丈夫。

    倒是你这独行虎,当年在绿林中打踅时好歹还算一号人物,可是投效朝廷后却只能受权臣摆布,当年如此,现在仍是恁般!那高俅教你们这些过往多建功绩的老将前来送死,不也只得忍气吞声的应了,这还算甚么顶天立地的豪杰?”

    “黄口小儿,你又懂个鸟!”

    张开口中喝骂了声,只是本来性情急躁霸道的他也并没有因为竺敬的喝骂而当即勃然怒发,彼此仍是凶猛对攻之际,张开脸上甚至也浮现出一抹涩然的笑意,心中也暗付道:不过这小子置骂老子的言语,有些倒也不算他说的错了......

    虽是各怀心思,张开与竺敬枪来刀往的仍然端的激烈,但听金铁相交声愈发急促,教人闻之心脏似也不禁嗵嗵擂鼓也似的越跳越疾。这独行虎与血刀子都是以快打快的路数,就似按着原著的轨迹之中,张开曾以神出鬼没的快枪,杀得枪法不及迅猛的张清只得仓促架隔,还是遮拦不住,拖了枪,便往本阵队里躲闪;而竺敬亦曾与张清至二十余合,便杀得他力怯,拍马便走......如今张开、竺敬这两个只论近身搏杀,也都曾轻易杀退梁山八骠骑之一没羽箭的猛将却战成一团,不战至最后一刻又怎能分得出胜负高低!?

    而双方大军最为关注的斗将比拼,自然便是反军之首萧唐与十节度中威望最高的王焕两人之间的对决。

    錾金虎头龙牙枪在萧唐手中施展出来,化作道道金光似将王焕给笼罩住,可是每当双方纵马错手而过的当口,王焕枪势老成持重,总能护住周围要害而不被萧唐趁势压制住。虽然十六骑战团之中亦有卢俊义、史文恭这等于马战枪法上罕逢对手的绝对高手,可是萧唐与王焕这一对也俱是当时一等一猛将的巅峰对决,两人施逞诸路枪法,教两边众军官看了,不由得也尽是喝采不迭!

    抵挡住萧唐愈显凌厉的攻势过后,王焕虽然已感到有些力乏,可是他并不似当年于边庭与敌酋军将厮杀时那般杀心大盛。眼见当初自己曾点拨过枪术的萧唐武艺能有今天恁般的造诣,王焕双目中也不由得流露出欣慰之色。

    前番于河东路两人再做切磋时,虽然是斗了七八十合不分上下,王焕当时也很明显的感觉到是萧唐有意相让,而不至于教自己失了颜面。如今王焕惊然发现萧唐的武艺似又精进了许多,就算在招式应对上自己尚能勉强抵挡得住,可是再斗下去气力不加,早晚也要败在萧唐手上。

    号为老风流的王焕活了数十载,甚么大风大浪也都见识过了,如今争胜不得,心中也并不气恼。萧唐明明身为朝廷要臣,又是自己赏识看重的军中后起之秀,竟然联决诸路反军背反朝廷,王焕最初听闻时虽然惊愕,可是再细细想来,他思量以萧唐的为人不得以只能反出朝廷,这也在情理之中。

    梅展阴差阳错的开罪了高俅的假子高衙内,在致仕退隐、辞官归乡的途中仍是遭殿帅府那边派出的私军截击追杀;徐京的挚友闻焕章也得萧唐周全,不至于在朝中奸厮的迫害下埋没屈沉......这些事萧唐都曾暗地里向自己与韩存保、徐京等其他几员节度使,按说做下的也都是触犯王法的勾当,可是王焕等曾在绿林中摸爬滚打,闯出名号的人物对于萧唐也只有感激。除了高俅,萧唐又接连开罪了蔡京、童贯等朝中势焰熏天的权奸,久后也必要遭那厮们算计迫害。那么以这小子的秉性,又如何肯坐以待毙?

    只是萧唐身为朝廷重臣却背反朝廷,只怕再也没有回头路了,而王焕也很清楚高俅有意作歹,他与十节度里面其他几位老兄弟的身家性命也都被栓束在了一处,箭已经搭在了在弦上,不得不发,否则回头高俅那厮趁机追究败军之罪,自己虽不妨,连同其他顾虑甚多的老兄弟,却还要受多少羞辱?

    王焕又是一枪搠出,心中亦念道:遮莫我也只有性命折在此处,才能成全死后的名声?

    然而正当王焕怅然暗念时,却浑然未觉官军前阵的几员指挥使分别听所部军将号令,立刻暗打手势,眼见要有所动作......

1339章 过了气的废物,这才算派上用场

    八节度里面先后已经有四人败下阵来,眼见要被萧唐派出斗将的头领给制住,高俅的眼角不由的抽搐了起来,他面色显得无比刻毒。

    甚么先帝时节屡立战功的军中宿将,到底都不过是些过了气的废物!

    高俅心中痛骂,八节度与萧唐麾下的强寇头领对战,如今便已有半数已败下阵来。而王焕、韩存保如今虽仍在鏖斗,可是眼见也已被对方压制住了,阵前斗将遮莫也要完败,只会进一步打击己方兵马的士气。

    还好老夫从开始没也指望你这厮们能派上用场,如今那萧唐贼子倒也出战,也正合了我的心意!

    高俅发狠念道,随即阴沉着脸,又打了个手势。

    虽然彼此两军斗将时也都各自戒备,于中间十六骑搏杀的位置足有两三百步的距离。俱在双方射程之外,倘若对面稍有动弹,也教对方有察觉应对,而策应己方军将的时间。

    然而高俅所统领军马于阵前布置的弩手部曲,手中大多绰着的却是射可达二百四十多步的神臂弓。

    暗中喝令诸队弩手疾步向前,最多就是一轮施射,贼军那边也必然会做出反应。本来捉对厮杀的斗将只怕也要立刻演变成两军攻伐的大战,可是起码现在仍在捉对厮杀之人,至少眼下周围并没有其余兵马戎卫。

    尤其是反贼寇首萧唐,现在也正与王焕鏖斗而无暇他顾!

    至于兀自在战团中厮杀的王焕、韩存保、张开等节度时也会面临神臂弓奇袭齐射的打击,可是高俅又怎会在乎?

    休说张开等本来受朝廷招安的绿林强寇头子,王焕虽然屡立战功,可当年也不过是得娼妓资助而至边庭投军,于朝中无权无势的人物。就算韩存保这等韩琦嫡派子孙,还有杨温那所谓的杨家将门后裔,对于正蒙圣宠的高俅而来,这些过气人物在汴京闲赋得久,要随意摆布自是不在话下。其他臣子觉得他们朝中自有根基,不是轻易能动的,可高俅如今出征大权在握,甚么韩存保、杨温这等官门子裔说杀也能轻易杀了,如今更是有机会阵前设计射杀萧唐,又哪里顾忌他们的死活?

    高俅一声令下,在他身旁的幕僚孙静眉头一蹙,可是仍是缄默不语。因为他早就清楚高俅也是打算趁着诛杀萧唐的战事,这也是要彻底置这些军中宿将于死地啊......

    虽说如此趁机图谋对这些节度使下手的手段有些下做,可是孙静却很清楚高俅此人对他有恩的虽然还算仗义,却也是睚眦必报的性子。王焕这些人以往与萧唐亲近,明里暗里的当然也都不待见他高俅,可是到底都是官居节度使的人物,当然也不能似迫害寻常殿前司中低阶军官那般的轻巧容易。不过如今高俅在外执掌兵权,王焕等人虽然官居节度使再是爵禄丰厚,也是毫无实权。高俅调拨兵马给他们也不放心,对这些不肯迎奉巴结自己的前朝宿将既是猜忌又是忿恨,那么胁迫王焕等人一并前来征讨萧唐,又该如何利用这厮们?

    如今既然老将无用,伤不得萧唐等一众前来应战的强寇头领分毫,那莫不如趁着此时偷袭暗算......

    孙静明白高俅的心思,而高俅甚至还想到好歹王焕这厮们死在此处,老夫还能保奏朝廷算你们为国捐躯。不顾军中将官性命,而一并痛下杀手之事传到汴京去?大宋本来就重文轻武,甚么十节度说白了不过是一群先帝时节有些分量,方今官家却都瞧不入眼的军中匹夫。若是似童贯算计边庭西军那些世代在军中根深蒂固的军将那般,我自然也须好生合计。可是汴京殿前司却是老夫一家独大,这些毫无根基实权,平素就闲赋在京师的节度使是死是活,我高俅还怕有人弹劾状告?要戳我脊梁骨戟指痛骂,我高俅甚么时候在乎这个?

    忽然一声令下,十余支百人编制的队伍立刻先前疾步,并且立刻向前方厮杀仍酣的萧唐、王焕、卢俊义、韩存保等人觑将过去!

    “高俅老贼,真的另有歹计!”

    按萧唐吩咐谨慎注意对面敌军动向的许贯忠、燕青等人忽见官军前阵劲弩手一起向前奔来,眼见要站定位置朝着两军对持的中心处施发手持的神臂弓时也尽皆勃然色变!军中两翼的骑射步弓也立刻杀出,中阵也有大批的弓手前压,在所部头领的急声喝令下张弓搭箭,准备向正欲偷袭的官军弩手那边进行反击。只不过萧唐大军从中军骤然前冲的士卒手中持的尽是长弓,比起对面奇袭官军手持的神臂弓(弩)射程还要差出一些,并且只能通过抛射的方式向敌军发动攻击。

    高俅视王焕等人的性命如同草芥,可是萧唐麾下兵马不能却不能不顾及自家哥哥乃至仍在鏖斗的兄弟性命。毕竟神臂弓的射击方式是直射,萧唐麾下大军中弓弩手虽然也有配备神臂弩的部曲,但却不能从正面立刻向对面敌军发动反击,否则两边千余支强弩利矢前后交织射来,岂不是要将中间所有尚在鏖斗的军将尽皆射成筛子!?

    是以就算萧唐麾下诸部观战的头领有所防备,可是那边奉高俅之令忽然奇袭的官军诸队劲弩手仍有施发一轮劲弩齐射的时间。

    响起一阵阵锐利的尖啸,一蓬蓬弩矢应弦而出,根本不分敌我,而是朝着身处于两军中间空地上所有的军将激射了过去!

    这个时候,仍在与杨志鏖斗的杨温惊觉己方军阵那边凄厉的破风声乍起,他神色立变,立刻回头望去时便觑见如蝗的利矢,若是自己的反应稍慢片刻,只怕已有数支弩箭已狠狠的刺穿自己的背后!

    杨温连忙扭身舞枪,格挡激射而来的利矢,他若有所觉,口中还大声喝道:“高俅!你当真如此阴狠......”

    只是杨温话音未落时蓦的又听见“噗噗”两声闷响,他顿感全身一麻,竟然低头去望就觑见左肩上已经插两支弩箭,深没及羽的伤口使得杨温浑身力气也如潮水一般被自抽走。

    神臂弓的来势既猛又快,本来就猝不及防杨温的肩头受创,动作也不禁变得迟缓了起来,登时又是鲜红的血花激溅,不止是杨温的左腿又被弩箭穿透,胯下战马登时也被六七支利矢穿透,发出一声悲嘶,眼见便要轰然倒在地上!

    在身子下坠的同时,身负重伤的杨温只能拼命的挥舞手中长枪格挡,可是他手中使得最是趁手的长枪此时也变得无比沉重,终于还是有一支利弩未被杨温仓惶挥舞的长枪打落,发出催魂夺魄的呼啸声,眼见便要插进杨温的眉心!

    当年我杨家将门先祖令公受奸臣胁迫,可说是被王那刚愎狗贼害死的......我杨家先人为国家效死拼得兵尽力摧,叵耐因军中同僚勾心斗角而殁,遮莫如今我也要着高俅老儿的道,就此含恨的死去?

    杨温心中绝望的念罢,可是正当他情知必死之际,却忽觉眼前一黑。须臾间枪影绰绰击落射向杨温的弩箭。然而近处没有他人,立刻拦出救下杨温性命的,却正是方才与他鏖斗正酣的杨志。

1340章 斗将、偷袭、全面厮杀

    “高俅老贼!老子日你十八辈祖宗!”

    不止是杨温那边突然遭受己方官军施发神臂弓而险些毙命,王焕、张开、韩存保等人也俱是险象环生。张开再也不顾对于军中主帅高俅的忌惮而高声痛骂,可饶是奋力挥枪格挡,也只堪堪击落开激射向自己身上要害的弩箭,身上也仍有两处被利矢刺中,他胯下战马也是悲嘶一声,立刻扑倒在地。

    就连与他鏖战的竺敬连人带马掼摔到了地上,眼见自己骑乘的战马被七八支弩箭穿透,身上血洞泊泊正有鲜血涌出,竺敬啐骂了一口,下意识的刚要有所动作时,却听不远处同样坠在地上的张开大声喝道:“你小子若想保住性命,就把身子伏低藏在马尸后面!”

    竺敬也立刻察觉到激射过来的弩箭密集,站起身来更不易抵挡躲避。虽然伏地时难以做出动作应对,所幸的是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官军手持神臂弓的弩手只能于临近手中劲弩射程边缘的地域向萧唐等人发动偷袭,在去势渐竭的情况下,本来穿透力极是劲猛的弩箭亦无法穿透战马尸首再将张开、竺敬射个对穿。否则倘若是百来步的距离蓦的有数百支弩箭一并射来,饶是萧唐与王焕等人武艺高强,恐怕当即也要死伤大半!

    方才彼此作对奋力厮杀的双方勇将,如今却要一起躲避官军那边由神臂弓施发出来的利矢箭雨。而徐京、李从吉、项元镇、王文德已败下阵来的节度使,已被向萧唐大军的方向押解过去这才免过一劫。可是他们几人眼见高俅竟然真的如此狠心,喝令麾下军卒向连同王焕、张开等老兄弟在内的军将施射利矢,也是各个怒气勃发,并分别向官军大阵的方向厉声痛骂!

    被萧唐麾下猛将擒了,也是技不如人,只得认栽。可是如今却是要被己方统军的主帅高俅残害,这又教心中本来便窝囊激愤的项元镇、王文德等人怎生能够按捺得住!?

    而此时仍能催马挥动手中兵刃,尽力格挡劈头盖脸射来的利矢箭雨的,也就仅有萧唐、卢俊义、王焕、韩存保四人。

    手中錾金虎头龙牙枪舞动得水泼不进,如咆哮盘旋的金龙一般护住萧唐周身,叮叮当当的脆响声不绝于耳,尽将射出利矢箭雨击落在地,而萧唐胯下骑乘的照夜玉狮子马也极有灵性,时而辗转腾挪、时而越蹄纵跃,躲避开其余激射过来的弩箭。萧唐虽然一时能保住自己的周全,心中也不禁怒火炽盛,并暗念道:高俅老贼,当真是把王焕等多为朝廷建功的老将性命都不当人看待!!

    目眦欲裂的萧唐一面格挡射来的箭雨,眼角余光一面往旁边乜去时更是神色立变,他连忙又是一枪荡出,将眼见要射进王焕心窝的利矢击飞。当萧唐再定睛觑去时,就瞧见枪招愈发缓慢的王焕气喘吁吁,双目神采也不由渐渐暗淡下来,而一支箭弩也已狠狠的扎进了他的左肋处,并染红了一片衣甲......

    官军阵中,殿前丘岳、周昂、酆美、毕胜四将,乃至京畿、京西诸路兵马都监望着眼前惨烈的景象,大多面上神色复杂,可是也如周围随从的官将一般,就算对高俅恁般下作的行径心中有些异议,可是任谁也不敢当面指摘己方统军主帅的不是。

    虽说于汴京殿前司中任职的军将大多与那些平素闲赋的节度使没甚交情,王焕等人不识抬举,向来对于汴京中听高俅俯首帖耳的军将也甚是鄙夷。而大宋朝历来重文轻武,每朝各代统军出征时不仅受节制,必须要觑统军文官的脸色是常态,军中武将彼此勾心斗角甚至暗施手段要害死对方也是屡见不鲜。何况军中将帅不和时,暗中结怨,便趁着军法论处,或是假敌人之手害死同僚等腌龌蹉勾当向来也都不算稀罕事,可是无论怎么说,这次高俅做得有些太过了。

    毕竟有些龌蹉勾当做出来了,难堵天下悠悠之口。就连童贯要争西军军权时,也是以权压人逼迫得刘法一头撞进夏国大军的埋伏圈里,而不能直接明面上直接对军中同僚兵刃相向,事后隐瞒了战败真相,再暗地里做些手脚意图在沙门岛牢城营结果了刘法,这些事也都不能在明面上曝光。可是高俅却没有任何顾虑,甚么节度宿将、行伍军官,就如此被当做弃子舍却了,就算酆美、丘岳等人素来不喜王焕等在他们看来倚老卖老的节度使,但同为行伍军人,难免心生兔死狐悲之情。

    可是仍要听命于高俅的这些军将也只敢在心里腹诽,既然高俅使唤利用帐下诸将全无忌惮,丘岳、周昂、酆美、毕胜等军将既然为了保全官身地位甘愿屈身逢迎,也只能一条路走到底,眼前的情形就是惹得高太尉不喜的下场。那些汴京殿前司中的将官也很清楚倘若稍有疏失,而开罪了朝中权臣,那么王焕等节度使的今天,便是自己的明天。

    更何况,酆美、丘岳等人也根本来不及再做多想,如今正要立刻面对萧唐麾下大军狂怒的反击。

    从萧唐麾下摆列出的军阵两翼冲出的弓马骑射,以及于中间疾步上前的诸部弓弩手各支部曲的将官喝令声接连不断的响起,诸部马步弓手张弓、拉弦、觑定的动作一气呵成,伴随着“放箭!”、“放箭!”、“放箭!”等数声响亮的高喝声起,顷刻间,一排排的狼牙羽箭骤然破空而出,挟带起叫人闻之心惊胆颤的锐啸声,掠过长空后,又如同疾风暴雨一般向着刚向萧唐、王焕等人偷袭的官军诸队弩手倾泄而下!

    惨叫声、哀嚎声连绵不绝的响起,官军弩手便似被割倒的麦子般倒下了一片。好歹得高俅暗中下令的诸队手持神臂弓的弩手只施发了一轮齐射,萧唐麾下诸部观望的兄弟便立刻做出了反应,否则若是任由对方再拉近些距离齐发施射一轮,只怕在阵前捉对厮杀的一众军将各个凶多吉少。

    而此时毕竟年事已高,与萧唐厮杀了许久早已是体衰力竭的王焕又被弩箭射中了腰肋,他眼神恍惚,身子在马背上晃了晃,终于眼前一黑,随着胯下战马疾奔时的颠簸眼见要坠倒摔在地上。

    萧唐纵马疾驱,猛蹿上前,伸出手臂接住了倾倒摔落的王焕。当年堂堂十节度之首,于边庭屡建奇功的军中宿将,此时则更像是一个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的老者,他费力的睁开眼睛,隐隐约约觑见萧唐之后不由得惨然一笑,又说道:“老夫本以为...两军杀伐刀剑无眼,便是不得已与小友鏖斗厮杀,就算性命这在此处,也算是死得其所......可是却不料终究要取我性命的...却是军中同僚射来的暗箭......”

    听王焕惨然说罢,萧唐顿感怒火攻心,他立刻将王焕拦腰搀到自己马鞍之上,正要急驱照夜玉狮子疾驰返归本阵再教人速速为王焕救治伤势之前,又将手中錾金大枪用力先前一劈,己方兵马诸部齐动,不是连续施发出漫天的箭雨,诸部庞大的骑阵也挟裹着踏碎眼前一切的势威,直向着前方的官军漫卷而来,势如天崩地裂!

1341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然走狗家奴,怎堪论勇?

    萧唐这边诸部兵马立刻在朱武、许贯忠等中军军师的调度下压上冲杀,对面官军调动倒也十分迅速,毕竟高俅也很清楚无论先行调派诸队弩手偷袭萧唐等人成与不成,强寇兵马也必然会有所动作。

    当萧唐催马驮伏着重伤昏迷的王焕返归本阵,大批马步军中也早已从他身边两侧汹涌奔过。可是如今仍陷在两军战阵中央处的三个节度使尽皆心思复杂,张开忍着身上剧痛站起身来,与对面同样也被弩箭射中的竺敬对视一眼,再向那边以排山倒海一般的声势汹涌杀来的强寇兵马觑将过去,他紧紧攥住手中长枪的手掌也不禁放缓了些许;而先前险些被弩箭射杀的杨温,方才眼见杨志策马冲至他的面前挥枪击落箭簇,此时身上也比他多中了两支利矢。

    眼下杨温虽然无法明白杨志到底为甚么要追随萧唐造反到底,可是他很理解同是杨家将门子裔,就算彼此做成了对头,杨志也更不愿自己的同宗兄弟就恁般受权奸作歹所害。

    当杨温又眼睁睁的看着杨志身上箭疮仍有泊泊鲜血涌出,再觑向自己时脸上有露出涩然的苦笑,他又如何还能狠下心来再与自己的远方兄弟厮拼下去?

    呆立在战场中心处,此时最为进退两难却是方才与卢俊义厮杀正酣的韩存保。

    “韩节度,高俅那老贼摆明了也要害得恁等尽数枉死在此处,如今恁却仍要执迷着要与我等兄弟为敌么!?”

    将官军施射过来的箭雨尽皆格挡击落,身后己方兵马亦然汹涌杀来,卢俊义更是气定神闲,并向韩存保高声劝说道。

    韩存保惨然一笑,他虽然在心中也将高俅祖上先人也都骂了个遍,可是他却也自知绝对不能就此临阵反戈,而与强寇兵马一并反向官军那边杀将过去。按韩存保的立场而言,自己又如何能置韩琦、韩忠彦等祖父先人乃至相州韩氏的声名,乃至朝中韩端彦、韩嘉彦等族叔以及同宗亲族的前程与安全于不顾?

    萧唐一旦背反朝廷,韩存保自知以往与他再是亲近,再是能体谅他的心思也无济于事,似呼延灼、杨温等人虽然是将门后裔,可是先祖将才为朝廷建功时也都算得上老黄历了。可是韩存保所属的相州韩氏自韩琦、韩忠彦几代下来多有在朝中显赫的人物,他这个因靠战功以武勋晋阶,算是相州韩氏里面的异类子孙也更不能玷污了家门。是以无论韩存保是真当萧唐是祸乱江山的叛国贼子也好,还是说把他当做是被这世道逼迫得只能啸聚起义的赤子也罢,以他的立场而言也只能与萧唐为敌......

    韩存保惨然一笑,再度绰起手中长戟,仍要与卢俊义厮杀下去。他也很清楚继续鏖斗下去,自己也必然不是眼前这枪术神出鬼没的玉麒麟的对手,何况在卢俊义身后大批兵马须臾便至,恐怕自己也只有力战到底,直到命折沙场,才能保全自己乃至相州韩氏的名声。

    可是还未等以抱着必死之心的韩存保拍马杀出,他却觑见对面有两员掠阵的头领策马径直奔着自己这边骤然杀来,其中一个头戴销金佛头青巾帻,劲甲上披鹦哥绿战袍的青壮军将清喝一声,旋即从手中打出一颗飞石,直朝着韩存保这边打将过来。

    韩存保神色一变,仓促格挡,手中长戟月牙刃登时火星迸射。当他怒目又朝着另一侧朝着自己冲来的骑将瞪视过去,却见与那擅打飞石的军将一并前来的,竟是个年少美貌的女将,韩存保大致觑清她面目后更是一怔,念道:咦?这不是...在河东被萧唐救下的遗孀遗女,又有造化亲手杀了田虎那寇首为父报雠的琼英小女娃?

    没羽箭张清与琼矢镞这一对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奔按萧唐吩咐各率轻骑掠阵,也正是要觑准时机看哪处斗将战况胶着,便以他们二人极有准头,且不易杀伤对方性命的飞石手段制住目标。如今琼英策马奔出,眼前前面与卢俊义鏖斗的宿将,却正是当年于河东路时也曾点拨自己戟法奥妙的的韩存保,也做踌躇之后,也立刻清喝道:“韩前辈,得罪了!”

    皓腕蓦的一抖,又是一颗飞石在半空中发出嗤嗤的破风声响,疾速向韩存保射将过去。然而方才勉强格挡开张清打来飞石的韩存保,也再无法躲避开琼英紧接打来的石块。

    琼英念及韩存保直教自己武艺的情分,也并没有觑准他身上要害处,飞石直直的击打在韩存保绰紧长戟的右腕上,教他顿感手腕又酸又麻,趁着韩存保手中长戟不由脱手时,卢俊义手中长枪枪杆的尾稍也干净利落的点在了他的胸膛上,顿将韩存保搠下了马去。

    呵...这小女娃子,学得的飞石手段也的确奢遮,加上我曾点拨于她的戟法,就算是个女儿身,以后在战争上也必能建得奇功......

    虽然是遭琼英暗算以飞石击中了自己的手腕,又被卢俊义搠翻坠马,可是韩存保心中反无半点羞恼之意,他倒感觉有些欣慰,兀自念时已然坠到在了地上。追随张清、琼英杀出的轻骑马军围将上前,自然也并未对韩存保痛下杀手,而是翻身下马七手八脚的将他捆绑住了,旋即缚在马上,又朝着本阵的方向归还而去......

    张开、杨温二人的情况也如韩存保一般,当被汹涌奔来的马步军团团围住,陷于阵中,也只能被萧唐麾下兵马生擒拿住,向本阵方向押去。再救护得身中数矢的杨志、竺敬二人周全以后,其余奔杀的诸部马步军将士,再面对前方的官军时也不必再仁慈客气。

    狠狠的两军碰撞在一处,较之方才捉对厮杀的八个战团,更是生出漫天杀气。明晃晃的刀光剑影与肉身上激溅出血腥之色此时也显得格外的耀眼夺目。双方兵马呐喊咒骂,互相厮杀,拼尽全身气力互相纠缠在一起。一旦有马军坠马,步卒倒地后在激战漩涡中多半人立刻会被纷沓的马蹄与沉重的战靴踏得骨骼碎裂。

    两翼分头迎上的双方骑兵彼此对冲,有些部曲也已混战成了一团,烈长嘶声不绝于耳,趁着彼此错手而过的当口许多将士当即被斩落坠马,同样双方撞到一处,在手中兵刃被磕碰荡飞后彼此仍要凶狠缠斗,直到互相扭打着滚落下马的场面也时常发声。

    然而这一轮的冲锋对决,很明显的是萧唐麾下诸部突击猛打的兵马伤亡更少。伴随着兵刃猛烈挥舞的兵刃撞击声与歇斯底里的怒骂声,萧唐麾下就算是伤重垂死的战士,各个也都似是中了箭的猛兽,他们纷纷怒吼着舍命冲杀向前,必要将前面敌军的阵势撕裂得支离破碎。反观在高俅的指挥下冲杀过来的官军,各个却似是并无死战之心。

    战国末期赵国名将赵奢有云:“其道远险狭,譬之犹两鼠斗于穴中,将勇者胜。”,这也就是在后世诸多战事中皆可做引用的狭路相逢勇者胜,然而萧唐能够团结麾下三军用命死战,高俅却横行作歹的惯了,忒过轻视军心的重要性,他以为王焕等八节度尽是弃子,在此尽数折了无妨,以为这是杀鸡儆猴,震慑住了麾下官军只能拼死向前,可是很明显如今本就疏于战事的诸路官军眼见王焕等军中宿将的性命,那高太尉说舍弃便舍弃了,更多的心思,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罢了。

    毕竟高俅在汴京殿前司时便习惯将官军将士当做家奴走狗使唤,如今王焕这些官居节度使的军中要臣性命在他眼中都如此低贱,较之必要与眼前的绿林兵马舍命厮杀,许多官居将士的想法却是:我等兄弟的性命,在高俅那厮眼里又能算得甚么?

1342章 三军用命,猛攻破阵!

    萧唐与高俅二人身为大军统帅,彼此都是麾下兵马不折不扣的军心所在,然而萧唐这边身先士卒,振奋麾下诸部三军士气,而高俅又是个甚么货色,诸路官军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已有敌军突破了己方前阵阵列,惊惶的呼喊声与惨烈的哀嚎声交织响起,这也让仍与绿林诸路豪勇纠缠在一起苦战的官军渐渐的丧失了斗志。双方都战得愈发激烈,萧唐大军中阵矗立的那杆上绣替天行道四个大字的杏黄色军旗就迎风招展,在护旗头领郁保四的情况下也开始向前面压去。

    反观戎卫着高俅的中阵官军,本来也都是由殿前戎卫汴京内宫的御林诸部却立刻开始向后调动。高俅生怕战事中一个不慎,便会波及到自己近身处。在意志、决断力、死战的决心上又逊色萧唐忒多,又会有多少官军打算死战不退?眼见自己周遭惨烈的厮杀正在不断上演着,又有谁能够坚持到最后一刻,而用自己血肉去堵住对面敌军凶悍的猛攻?

    而诸山群豪先是见高俅竟不顾王焕、韩存保等官军节度使的死活,而企图施发冷箭暗算自家几位哥哥,自是人人忿怒、各个激愤,尽皆义无反顾的冲入战团。

    而仍在前阵率部抵挡敌军猛攻的郑州兵马都监陈翥面露惶恐之色,他也心生退却之意。就算是阵前溃逃,高俅秋后算账时只怕也定然不会放过自己,可是如今那老儿统兵明显不及萧唐麾下那伙头领精明有方,自己不过是被推到前面抵挡那些如狼似虎的强寇猛烈的攻击,性命只在咫尺便休,哪里还顾得上甚么之后高俅老儿又将如何发落自己?

    尤其是当陈翥觑见对面又率领一彪军马的强寇头领,正是当年也曾杀得他大败的赛公明卞祥之后,更是大惊失色,也不由得一勒胯下战马辔头缰绳,开始回头只顾四处寻觅过去。

    这卞祥当年便是随着河北那伙群寇反军的兵马里面最为奢遮的好手,后来本已反戈归顺官军,没想到他到底还是要干造反的勾当。然而比起当年州张迪撺掇的诸路群寇,如今集结二龙山、水泊梁山等诸山群寇要对抗朝廷的绿林兵马声势,恐怕也比当年那伙啸聚起事的群贼实力要强上数倍不止!

    更何况......当年还征讨冀南军时曾建得头功的后辈小子萧唐,现在却成了教陈翥望之色变的诸山群寇共主。

    当年的萧唐还不过是一介大名府留守司的兵马押监,陈翥见他屡立战功只是眼红嫉恨,没想到多少年下来,得官家器重被破格擢升到朝中从二品大员的萧唐却成了他只得仰望敬畏的人物。结果这厮竟然早就图谋不轨,联决诸路强寇背反朝廷,而惹得官家震怒调拨大军前来围剿,陈翥也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思按调令率本州官军来到京东路地界,可是事到如今陈翥也已发现,就算如今朝廷点拨调动诸州禁军的声势,也远胜过当年集结官军讨伐河北张迪时的规模,可是无论是萧唐还是卞祥,也依然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就算败军之罪高俅那厮必要追责,可就算我倾尽全部家财打点得通透,也未尝不能保住官身仕途,毕竟如今还是保全得自己的性命要紧......陈翥狠狠咬了咬牙,他正寻思着是再喝令麾下官军尽数压上暂且抵挡住猛攻的强寇兵马,以图趁机寻路逃窜之际,却忽然听得斜侧喊杀声大作,强寇马军诸部里面已有一彪军马打着“盘龙军正将,九纹龙史进”的旗号,以所向披靡的气概直直杀入官军前阵!

    “呔!就凭你们这些白吃军饷的孬兵弱将,也配来薅恼我家哥哥?也配来冒犯我等诸山群豪!?”

    史进一边嗔目大骂,一边挥动着手中三尖两刃刀上下盘旋,但凡挨到近了的官军军健先后身上飙血,直坠下马去。而在另一侧督战的陈州兵马都监吴秉彝也只得硬着头皮,拍马绰起方天戟去战史进。

    虽然盘龙军中副将杨春在与宋江所统领的兵马厮杀战事之中,遭到来援的张叔夜麾下官军的攒射打击而中了箭疮,眼下也正与寨中调息养伤,而趁着史进与吴秉彝二人在乱战厮杀中一来一往,盘盘旋旋,约莫斗到了二十余合时,史进另一员副将陈达兀自率部冲杀,将吴秉彝身边几员惊慌失措的军官麾下兵马冲击得七零八落,吴秉彝越斗越急,到底乱了分寸,立刻挺起手中方天戟戟奔史进心坎上戳将来,只是试图立刻击杀掉面前的敌将而脱离险境。

    而史进见状欣喜,他直把身子微微一闪,那枝戟直从自己肋下放个过。吴秉彝连人和马却是收势不及,抢近前来,也被早有准备的史进手起刀落,劈斩而下,但见一条血颡光连肉,顿落金鍪在马边,吴秉彝也顷刻间死在来往杀伐的乱阵之中!

    吴秉彝当年也是曾与自己受征调前往河北征讨聚众祸乱的贼军的官将,可如今陈翥也没时间为他哀悼蹉叹,更不打算为吴秉彝报雠。眼见那个号为九纹龙史进的强寇头领端的了得,陈翥也很明白如今斩杀了吴秉彝再杀散他麾下兵马之后,可就要轮到自己受几面强寇兵马夹击了,陈翥当即不敢再做停留,立刻拨马向后打算去了。

    周围官军眼见所部军将都要狼狈逃窜,又怎肯再那血肉之躯苦苦抵挡强寇的猛攻而枉自断送了自己的性命?早已骚动的军阵更是溃乱起来,无数官军士兵开始惊恐地环顾四周,先有胆怯的已经退缩逃窜,旋即更多的人脱离集结的阵势,仍能够坚持留原位的军卒也是越来越少。这也教士气高昂的马步军诸部强寇如虎入羊群之势直直撞进了官军中阵,锋利的兵刃像穿朽木一般洞穿了无论仍是负隅顽抗,还是溃逃官军的身体,而形成了单方面的压制之势!

    陈翥只顾催马没命的往前狂奔,就算连绵不绝的惨叫声从身后传来,他也不敢回身观望,就算本州麾下官军正在遭受敌军屠杀,陈翥不止是无能为力,也更不愿意停留下来周全他们的性命,毕竟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最是要紧。按陈翥想来,大宋军制冗兵现象愈发严重,无论兵员战力如何,整个大宋朝最不缺的就是人,只要自己上下打点仍能保住官身,凭着一路军州兵马都监的势要,再征召起一支部队来这还不容易?

    “先前与王节度等人捉对酣斗时未曾派上用场,已教我早是捋臂将拳却不得战得爽利。没想到如今冲阵厮杀好不容易撞见个敌将,却是你这等抛弃自己麾下逃命的懦夫宵小!这却不是我的晦气!?”

    雷霆也似的一声巨响蓦的炸起,险些将陈翥惊吓得跌将下马,当他再惶然望去时,就见一员手绰狼牙棒的敌军大将手绰狼牙大棒,势如霹雳猛火,以所向披靡之势便已杀至他近身处!霹雳火秦明以往身为厮杀不惜性命的猛将,生平最恨的便是这等临战怕死的将官,他怒目圆睁,抡起狼牙大棒便兜头砸下,陈翥仓惶招架,顿觉双臂虎口发麻,难挡对方狂风暴雨般的猛攻。

    就算陈翥仍纵马想逃,可是却被秦明催马疾驰死死咬住,纠缠十余回合的功夫,随着陈翥狗急跳墙的一刀砍空,终于被秦明卖个破绽,立刻又抡起狼牙棒打将下来,将陈翥砸得脑浆迸裂,死于马下!

1343章 还想逃?又往哪里逃!

    如今的情况已甚是明了,各部马步军正偏将佐招展旌旗,率领本队军马一齐抢入阵中,恁般势头恰似数只皂雕追紫燕,一群猛虎啖羊羔,各自急于绞杀眼前溃乱的官军,正是枪刀流水急,人马撮风行。官军前阵的兵马,已经被杀得大败亏输、星落云散,大多军士抛金弃鼓、撇戟丢枪,觅子寻爷的只顾逃窜。

    “不趁着此时捉了高俅那贼鸟,却又更待何时!?”

    天雄军偏将索超挥舞大斧也闯入阵中,他自知所部主将林冲兄长当年被高俅高衙内迫害得险些坏了性命,而与他妻子阴阳两隔,这个本来憨直仗义的急先锋也如牙缝中迸出道霹雳,两手持着大斧把马一拍,只顾继续往前面直撞。

    其余诸部勇健也汇聚成一个个教人望之震恐振怖的骑阵,战马嘶鸣与奔腾之声,都盖过了溃逃官军的哀嚎,笼罩整个战场之上,无数匹战马扬奋扬蹄跃动着,蕴藏着的爆发力顷刻间冲垮了官军前阵,并直往高俅中军主阵的方向汹涌席卷过去。

    阵型已经彻底被冲溃打乱了,同样是受汴京枢密院调拨追随高俅来到京东路征讨萧唐大军的嵩州兵马都监周信眼见已无法指挥调度麾下兵马,也只得且战且走,在乱战中寻觅路径撤退,可是骤然间他也听得“嗤!”的声激烈的破风声向,一颗飞石骤然射来,直直击中了他的额角,顿教周信惨嚎一声,坠将下马。

    没羽箭张清施发过了飞石,刚策马与自己的妻子琼英又合至一处时,他麾下偏将龚旺、丁得孙二人催马急喇喇的直蹿而出,冲到坠马的周信面前,手中钢枪钢叉并举直往前搠下,登时也结果了周信的性命!

    前方几路官兵已经是溃不成军,也都教戎卫住高俅中阵的酆美、丘岳等军将以及幕僚孙静瞧在眼里。本来一肚子坏水的孙静也已慌乱了手脚,这也才更加深刻的体会到涉及两军战阵交锋随机应变,他这个多半只是在高俅身边出谋设计的文人书生当真也拿不出甚么主意来,遂也立刻对高俅慌声报道:“恩官!我军本来初到时不知虚实,屡中贼奸计,如今萧唐麾下草寇也不只是依山傍水虚张声势,贼势凶猛,我军已难再养成锐气,遮莫也须立刻撤离此处,退守城郭,倚仗城池险要,再从长计议啊!”

    虽然孙静说的十分丧气,使得高俅闻言重重的哼了一声,也惹得他极为不喜。可是高俅就算不懂得带兵打仗,却也绝非是看不清状况的夯货蠢猪,如今萧唐麾下诸路群寇战意士气已达顶峰,再磨耗下去,恐怕兵败如山倒的,也就不仅仅是官军前阵的京西路几州官军了。

    高俅知道萧唐善于统兵杀伐,可是他却不清楚对面这个自己深恨久矣的反贼大头领率领兵马爆发出来的战力竟然会如此恐怖。只不过事到如今,高俅心中仍是笃定己方军马之所以连连吃瘪,而教诸路贼军气势如虹,也全是因为无论是王焕、韩存保等节度使也好,还是先后战死的那些京畿、京西路军将也罢,受调拨追随自己前来征讨京东路群寇的官军军将都被高估了,大多也都是些枉受自己抬举,实则不过没有用处的废物!

    刘梦龙的水军、呼延灼的连环马重骑,还有宋江所统领受朝廷招安的绿林兵马,再有济州张叔夜那边的官军策应......高俅本来以为再加上京畿、京西集结的诸州官军也足以一鼓而平,荡尽追随萧唐啸聚造反的京东路几山强寇。可是各路兵马或是因为萧唐麾下谋士设计,或是自己有意为之反而被各个击破,高俅未考虑是自己布置失当,又要刻意构害其中一些本能为他所用的兵马良将,只是忿恨的咬牙切齿,如今更是以为终于盼到与萧唐于旷野处正面决战的机会,却仍没料到诸路贼军远远要比自己想象的更为剽悍善战,而己方各处禁军,也更比自己料想的更是孬弱不堪。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恨仍要任由着萧唐这贼子猖狂一阵......高俅心中发狠念道。就算此番征讨战事接连败阵,可丢下几万兵马的尸首,再折了许多行伍军将也都算不得要紧大事。甚么军中将官、兵马都监,在寻常行伍丘八眼里,虽然是统领军州指挥使司官军的上官,可是在高俅看来当真便如再养条狗一般容易。今番就算战死了一批军将,可是诸地行伍中仍有无数指望着把毕生本事卖与帝王家的军中匹夫,只须择选些有用之人许他们个建功擢升的机会,照养会有大把大把的从军将官会摇尾乞怜的过来求他高俅照拂提携。

    这天下毕竟还是大宋朝的,高俅心说自己就算是败了,周围大名府、博州、济南府、东平府......只要能安然撤至附近军州城郭之内,何处不能抵挡住这些顽贼强寇的合攻?萧唐就算赢得这一次,早晚也只能落得个被朝廷剿灭荡平的下场,因为只凭他占据的几处绿林山寨,也断然无法与拥有四百余座军州、官军百万的大宋朝廷抗衡。

    至于自己折了许多兵马,又该如何向朝廷交代......高俅心说自己要哄住圣上,便说贼居水泊,非船不能征进,可刘梦龙那厮作战无能、督军不利,反遭强贼水寇杀溃,致使大军只得以马步诸部征剿,而宋江等受招安的强贼无为朝廷死战之心,因此失利,中贼诡计,或是再说军士不服水土,权且罢战退兵......又太多的理由能够瞒过官家,谁又敢胡奏告他高俅!?

    心中合计罢了,高俅也早已是萌生退意,毕竟自己仍有大宋朝廷撑腰,就算吃上再多的败阵,连累害死再多的军将官兵,可是他依然能够玩得起。可是正当高俅喝令麾下官军诸部往距离此处最为临近的军州撤离时,他隐隐的也听得有轰鸣声从远处渐渐传来,脚下的大地似乎也开始颤抖起来。

    高俅面色一滞,立刻又向后侧觑将过去时,已然望见在地平线另一端有一一道由无数黑点汇聚成的黑线也变得越来越粗,远看时似乎只是向前慢慢蠕动,实则当那一道道黑线变得愈发清晰时,也能觑见那边是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向自己这边疾冲过来。

    不止是高俅的面色变了,连同孙静、酆美、丘岳......乃至官军中阵其余将士也都是骤然色变。附近隶属于京东路、河北路治下诸座军州指挥使司的官军,大多都曾被萧唐麾下诸山群豪杀得丢盔卸甲,甚至有许多部曲还来不及重整编制,而高俅也从来没有收到朝廷那边另会调拨大军来援的消息,既恁的,那些看来兵强马壮、声势浩大,而突然也杀入战场的部队却又会是何方神圣!?

    当官军中阵后侧的哨马疾探,终于看清那数支军旅之中立出一杆杆迎风招展的烈烈旌旗之时,就惊然觑见上面分别赫然绣着“布衣剑卿萧嘉穗”、“疯魔军正将,花和尚鲁智深”、“武锐军正将,屠龙手孙安”、“刚毅军正将,正将铁狮子唐斌”!

    未过多时,当高俅听得惊慌失措的轻骑快马来报后方横将杀出的军队来路,他终于变貌失色,心中蓦的生出心惊胆慑的恐惧感!

1344章 禁军都教头,银样蜡枪头

    调度兵马戎卫二龙山大寨的萧嘉穗果然与萧唐心意相通,在高俅率军调离二龙山下之后也与鲁智深、孙安、唐斌等人点齐兵马出了山寨,并在最恰当的时机横将杀出。断绝高俅要逃离的后路。

    本来萧唐麾下马步军就已压制住诸部官军的情况之上,诸山群豪却又添一直生力军杀出战团,反观官军一伙,士气就更似遭到毁灭性的打击而一蹶不振。

    方才高俅还心说只要官家仍还宠信自己,便是死了再多的人命在奏折上也能轻巧瞒混过去,再卷土重来的容易,可是现在心中已生出不祥的预感。只有在官面上自己才是教文武众臣巴结逢迎的天子近臣,倘若落到了萧唐那厮手里......又有多少强寇头子是打算将自己杀之而后快!?

    高俅面色惊慌,再无往日于殿前司众将面前颐指气使的派头,就算年事已高,这个时候他的面色,倒像是当初自己还在东京城里帮闲,却因带坏生铁王员外的儿子每日三瓦两舍、风花雪月,而被他父亲开封府里告了一纸文状,再教做公的缉捕拿下的泼皮无赖一般,并尖着嗓子大声嚎道:“直娘贼!还愣着作甚?快逃!本帅若是有个闪失,唯你这厮们是问!”

    只是丘岳、酆美等人统领的殿前司禁军兵马在高俅的喝令下打算仓惶撤离此处,与其他各部官军彼此就应不得,又扔下了大片的兵卒任由追击猛攻的诸路强寇兵马屠戮。

    奔逃不及的禁军士兵眼见自己与先前王焕、韩存保、张开等节度使一般,都被高俅当做了弃子,他们又怎肯继续替那视军中将士性命如同草芥的权奸卖命。待疾驰猛赶的追兵冲至近身处,大批的官军立刻丢掉了手中的军械,并伏在地上高声讨饶请降。本来挥起手中兵刃正要落在这些军卒血肉上的诸部马军将士收回刀枪,只冷眼乜了这些跪倒在地的官军一样,旋即继续催马疾驰,直往高俅中军那边追杀了过去。很快的也有诸部步军涌将过来,将这些跪地请降的官军都绑缚住了,缴了兵刃军械,再往本阵那边押将过去......

    “捉奸贼高俅!捉奸贼高俅!”的嚎叫声从四面八方冲霄而起,数以万计的铁骑浑如无数道惊涛骇浪一般滚滚向前。被截住了后路高俅所部中军逃无去路,很快的也被先行疾驰冲杀过来的骑兵劲骑的冲击下,军阵溃动的部曲很快被分割成了几个小块,位于外沿的官军士兵开始在萧唐麾下诸部劲骑的冲杀下一排排的倒在地上,如今高俅的军阵就像是一颗被丢进滚滚开水之中的冰块,以肉眼可测的速度正在迅速消融!

    本来戎卫在高俅左右的丘岳、周昂、酆美、毕胜等殿前司军将,此时也不得不各自率领一彪军马,去抵御四面八方强寇兵马冲击蚕食己方军阵的势头。

    其中御龙骨朵子直虞候毕胜,倒也有些本事,他奋力挥枪先后将两个杀至近身处的骑兵头目搠翻下马,旋即又大声喝令周围的官兵收拢阵势抵挡敌军的冲击。只是毕胜忽的又觑见于前方不远处有员敌军骑将纵马如飞,轮转着手中混铁棒朝着自己这边疾驰而来,但凡是己方冲去截杀的禁军将官对上他手中那条铁棒,也是挨着就死、碰上便亡,凛冽的杀气又随着那员敌将的怒吼声冲霄而起,并在天地间迅速蔓延开来。

    毕胜硬着头皮,打算上前截杀住那员在冲阵时大杀四方的敌将,可是他刚驱骑没奔出数步,忽然又听见斜侧处有人厉声喝道:“你这厮要寻我军偏将山士奇兄弟厮杀,何不与我决出生死!?”

    那使混铁棒的强寇头领端的奢遮,竟也只不过是这一路绿林强寇的偏将?毕胜心中惊然念罢,旋即立刻又朝着从斜侧处纵骑直奔自己杀来的那个敌将觑将过去,但见他浓眉虎目,手中绰着双剑寒芒闪烁,欺到近身处时二话不说,便已论剑直直的劈将下来!

    毕胜仓惶抡枪格挡开兜头斩落的这一剑,可是与此同时孙安手中绰着的另一把宝剑已经飞斩而出,锋利的刀刃劈裂了空气,发出凄厉至极的破风声,毕胜连忙躲避,可是来势甚急的利剑依旧在他胸脯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鲜红的血珠与残甲碎片伴随迸射的火星飞溅,甫一交锋,毕胜便已察觉到凭自己的身手,也断然不是眼前这使双剑的贼军猛将的对手!

    孙安截住了毕胜厮杀,而他军中偏将山士奇抡舞着手中那条四十斤重浑铁棍猛劈乱砸,其他禁军官将莫敢当其锋,武锐军勇健悍卒趁势掩杀,此时仍能在毕胜的喝令下守住阵势的官军也是越来越少。毕胜不敢在与孙安缠斗下去,又觑见周围成队的麾下军卒被强寇兵马杀溃奔逃,手忙脚乱时枪招也已失了章法,孙安眼见有机可乘,他眸子里立刻又暴起骇人的寒芒!

    镔铁双剑连环不断的攻来,毕胜先是被一剑磕飞了手中长枪,眼见面前那员敌将手中另一把利剑又朝着自己的脖颈猛斩过来,他只得滚鞍直跌将下马去,堪堪躲避开孙安正要斩落他项上人头的这一记杀招。

    只是孙安趁势而上,在疾冲至尚未挣扎站起身来的毕胜面前时,用单手带住双枪,随即用力一拽缰绳,胯下健马立刻人立而起,并昂首发出咴律律的一声暴烈长嘶,两只碗大的前蹄凌空踢腾两下,旋即便照着扑倒在地的毕胜面门狠狠踩踏下来。毕胜见状亡魂皆冒,可是他已然来不及再躲避开来,立刻又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声,而孙安驱使战马已重重的踏将下来,铁蹄在毕胜面门踩得实了,登时将他的脑袋似像碎裂的西瓜一般践踏得颅骨爆裂、脑浆迸出!

    孙安纵马踏死了毕胜,也更教周围官军惊吓得魂飞魄散,再有山士奇率部冲击,将这一路官军尽数杀溃恐怕也用不了多久的功夫。

    然而就在厮杀愈发激烈的战争另一侧,正有一员敌军大将遥望见毕生这个殿前司军中同僚被贼骑纵马踏得头颅爆裂的这一幕。本来这员官军骁将那一身扮相精良威武,可说是诸路官军之中起码形貌上看去最为威风的一个,但见他头戴顶缨撒火锦兜鍪双凤翅照天盔,披副绿绒穿红锦套嵌连环锁子甲,穿领翠沿边珠络缝荔枝红圈金绣戏狮袍,系条衬金叶玉玲珑双獭尾红钉盘螭带,着双簇金线海驴皮胡桃纹抹绿色云根靴,弯张紫檀靶泥金稍龙角面虎筋弦宝雕弓,悬壶紫竹杆朱红扣凤尾翎狼牙金点钢箭......

    更遑论他手中绰着的那把撒朱缨水磨杆龙吞头偃月样三停刀,腰间挎着的那口七星装沙鱼鞘赛龙泉欺巨阙霜锋剑,也都是削铁如泥的上好兵刃,只是此时这员军将胯下骑乘的那匹快登山能跳涧背金鞍摇玉勒胭脂马不安的尥蹶子躁动,马虽然是上等的好马,可是似乎战阵经验算不得丰富,突然置身于周围杀声震天,四周战事惨烈的环境下,这匹战马本能的也向尽快逃离此处。

    就如同骑乘在它身上的这员军将一般,丘岳自己也发现就算是刻意要保持镇静,可是心中却仍不禁发慌,自己的双手也止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

1345章 被害落草的教头,助纣为虐的教头

    东京汴梁八十万禁军教头恁般名号听起来十分威风,诸如林冲、王进等人身为其中的佼佼者,也是凭着自己的确高深的武艺而得江湖中人敬重,可是教习殿前司诸部军卒枪棒奥妙、厮杀技艺的教头差遣往往有许多人,可是八十万禁军都教头,却是只有一个人。

    何况丘岳又兼任左义卫亲军指挥使恁般要职,又与八十万禁军副教头周昂二人在汴京内外被赞作累建奇功,名闻海外,深通武艺,威镇京师,确实也是凭着自己一身本事才做到今日这般要职。

    只不过说丘岳深通武艺、威镇京师不假,说赞他累建奇功、名闻海外,丘岳比起其他时常征战杀伐的军将而言,赶赴战场真刀真枪的厮杀经验却是远远不足,也不过是被人刻意逢迎,而掺加了许多水分。

    方才眼见王焕等节度使受高俅胁迫,不得以在阵前与连同萧唐在内的强寇猛将捉对斗将,丘岳倒也曾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因为自己能做到八十万禁军都教头,好歹也算深谙刀枪剑戟弓等军械在两军杀伐时的施展技法,善使的水磨杆龙吞头偃月三停刀在他手中也是轮转如风。单挑斗将,丘岳自问也是最能彰显自己一身本事的方式。

    可是眼见八节度先后败下阵来,饶是丘岳自夸武勇,却也并没有信心能与包括萧唐在内的强寇军中八员悍将在交锋中占得便宜。如今面临敌军诸部如狼似虎的猛将悍卒重重猛攻,丘岳心中惊惧震恐,虽然只得上前应敌,可是他能施展出的武艺也不禁打了几分折扣。

    便如战国时年仅十二岁的秦舞阳便能当街杀人,剑术高超,可是在面见秦王嬴政时却不由得为朝廷威严气势所慑,只是害怕发抖,不敢有所动弹一般。丘岳的确武艺不凡,有在军中按部就班教习武艺的本事,可是到了杀伐惨烈的战场之上,他的心理素质却还不够过硬。

    然而当对面有两个强寇头领各自率部已然杀至,丘岳虽然感觉手脚似乎也有些不听自己的使唤,也只得扬起刀来拍马上前厮拼。

    倒提在手中的龙吞头偃月三停刀陡然扬起,恶狠狠的撞向对面骑将直搠过来的铁枪,在响彻云霄的金铁交鸣声过后,大刀大枪顷刻间被荡开了去,两骑交错而过,丘岳与那员敌将各自纵马又往前冲出数十步远的距离之后才勒住缰绳,旋即转身回头,怒目对视。

    “兀那贼厮,瓶儿罐儿也有两个耳朵,你须曾闻得东京汴梁八十万禁军都教头丘岳的名头,反国草寇浑不畏死,倒也敢来薅恼我!”

    虽然心中震恐,可是丘岳自知如今更加不能堕了威风,也只得强撑战意,对那与他过招的敌将大声喝骂道。可是那员骑将见说立刻重重的唾了口,口中又大声喝骂道:“呸!汴京八十万禁军教头之中,我只敬服林冲、王进等一身业艺精绝,叵耐却遭高俅老贼迫害的好汉,你这厮枉为禁军都教头,为保全官身只顾逢迎高俅老贼去助纣为虐,老子摩云金翅欧鹏,也是军班子弟出身,也瞧不上你这等军中的软骨头,还有甚脸面在我面前强充豪杰!?”

    欧鹏口中喝骂,旋即又挺枪拍马,直奔着丘岳这边杀将过来,在旁另有个强寇头领也舞动双刀,口中大喝道:“咱们黄门山出身的兄弟齐心杀敌,还有我铁笛仙马麟,今日也取你这狗官性命!”

    丘岳双手持着大刀,缓缓横在身前,他面色也端的凝重,也朝着欧鹏、马麟二将那边杀将过去。三匹急奔的战马走马灯也似的纠缠在一处,丘岳也发现与自己鏖斗的这两个强寇头领也都算不得甚么一流的猛将,按说自己的本事也该在他们二人之上,可是那个唤作欧鹏的骑将枪技大开大阖,叫做马麟的那个头领双刀手段也是灵动迅猛,二人合力来斗,也自有一股高昂的杀伐之气,也教丘岳顿觉十分难缠。

    若是校场上切磋单挑,丘岳有信心胜过眼前这两个紧咬住自己不放的贼人,可是置身于杀伐惨烈的战场之上,尤其是己方兵马已经陷入颓势的情况下,他苦苦挥刀应对欧鹏与马麟的合力猛攻,却愈发显得左支右绌,不但手脚慌乱,更是无法兼顾周围战阵局势的变化,甚至又有一员敌将纵马悄然而至,可丘岳兀自浑然不觉......

    一把锋尖锐利的笔管枪直搠而来,待丘岳有所察觉时也已经迟了。但听“噗!”的利刃刺入血肉的闷响声乍起,笔管枪狠狠的搠在了丘岳身上宝甲防护不到的脖颈之上,本来将全部精力都放在欧鹏、马麟身上的丘岳浑身猛地一阵抽搐,他瞪目向另一侧脸上却也挂着惊愕之色的强寇头领觑将过去,就见他手中笔管枪尖有滴滴鲜血滑落,在丘岳意识到那是自己的血液之后,浑身的力气也似忽然间被抽空了一般,沉重的龙吞头偃月三停刀蓦的脱手而出,也轰然坠倒在了地上。

    随着马步军诸部轰然杀出的锦豹子杨林也正率着一彪军马在乱阵中冲杀,他一眼觑见正与欧鹏、马麟两个兄弟缠斗的丘岳,也权因这个禁军都教头身上的衣甲实在是忒过乍眼。杨林也是精细持重的性子,立刻纵马前来试图从斜侧偷袭丘岳,只是眼见那员军将手舞大刀轮转如风,还道是个手段十分奢遮的人物,杨林自己都没有料到会一击得手,直接搠中了丘岳的身上要害!

    丘岳双目凸出,死死瞪视着一枪偷袭自己得手的杨林,他虽然用手死死的捂住了被杨林在自己脖颈上搠出的血洞,可是殷红的血液仍然随着他手指缝隙泊泊涌出。生命的神采在丘岳双目之中渐渐的消逝,终于他脑袋一歪,身子也直直栽将坠下了马去,再无生息!

    欧鹏、马麟见状也各自收了刀枪,其中欧鹏朗声对杨林说道:“丘岳这厮好歹也是东京汴梁八十万禁军都教头,一身武艺也算奢遮,合我与马麟之力一时间也胜不得他,如今却是杨林兄弟了得,一击得手,占得这头功!”

    “常言说得好,这到底也只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若无两位兄弟缠住这厮教他分身乏术,我又怎能如此轻易的刺中他要害?”

    杨林微微一笑,说道:“只凭我微末本事,若论奉哥哥号令出阵厮杀,自不及欧鹏兄弟你手段高强。这份功劳自也不能教我独占了,而丘岳这厮的衣甲、军械、坐骑,看来也都是上好的利物,也正须欧鹏兄弟拿了去,如此才合正理。”......

    而在厮杀激烈的战团另一侧,与丘岳也算上一正一副汴京两大禁军教头的周昂怒目圆睁,身上数处伤口飙血,也险些坠将下马去。若单论武勇,周昂的身手还要在丘岳之上,如今又只得竭力死战,周昂纵马挥斧,抵抗汹涌杀来的强寇诸部兵马,那般力战的架势好似南天六丁将,浑如西岳巨灵神,倒也端的凶猛。

    周昂杀得性起,眼见有员敌将挺枪跃马,直奔着自己这边杀来,当即也是瞪目怒喝道:“反贼认得俺么?”

    “无名小将,死在目前,尚且不知!”

    那员敌将冷笑了声,立刻与轮动大斧,纵马来迎的周昂恶斗成一团,彼此交锋尚不到二十余合,一时间倒也未见胜败,只是在只听得周围马步军发起喊来,层层叠叠的向自己这边冲杀过来时,周昂不但愈发慌张,他也已然发现与他厮杀的这员敌将枪法神出鬼没,再斗下去只怕自己实难胜过对方。

    在自己身上又被对方一枪搠出个血洞后,周昂疼得咬牙切齿,兀自勉励轮转起手中大斧时,却又听那敌将狞声笑道:“你这厮武艺也算是不错,遮莫便是撞见那自夸说枪棒本事天下无对的卢俊义也能抵挡一时......却不知我最擅长对付你这等使重锤大斧厮杀,路数凶猛,却极易露出破绽的厮鸟,如今死在我史文恭的手上,也是不枉了。”

1346章 此战过后,只得任由萧唐做大?

    同样是喉头中枪,激溅的鲜血使得眼前一片血红,周昂喉头嗬嗬作响,终于也直接栽倒坠马,摔在地上又扬起大片的尘土。

    大口大口的鲜血又从口中涌出,仍在弥留之际,周昂感觉到自己似乎要被无尽的黑暗给慢慢吞噬,他这时才感觉到无比的恐怖。可是如今已是必死,周昂忽的感觉到自己这一生费尽心思要在汴京军中有所建树,到头来却也只能说活得十分可笑......

    同是汴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出身,周昂自也熟知武神通王进、豹子头林冲这些与他曾做得相同职事的军中同僚。而殿前司的顶头上司记恨王进,又图谋害死林冲,周昂也不是没听闻过个中因由,可是他却也只是冷眼旁观,任由着王进、林冲这些本能为国家所用的将才枉遭权奸迫害而无动于衷。

    甚至以周昂的立场而言,他反以为王进、林冲这些业艺精熟的老资历教头就是因为不会做人而被高俅或是逼死、或是逼走,这也才轮得到他与丘岳等甘愿对高俅俯首帖耳,在军中甚懂得做人的教头才能够上位得重用,如今丘岳官居汴京八十万禁军都教头,身兼左义卫亲军指挥使,而自己在八十万禁军位居次席仅略逊于丘岳,兼任右义卫亲军指挥使,这一切也正如周昂所料想的那般。

    周昂以为要在官场中立足,不但要夹着尾巴做人,更须懂得如何迎合高俅等手握权柄的重臣。至于每逢朝廷检阅兵马时,周昂与丘岳等教头也完全是按照高俅的心思,拉起汴京禁军上演大旗、棹刀、蛮牌、神鬼、杂剧之类等百戏,明明是戎卫京师重地的部曲各个吹吹打打,再搞出些“旋罗”、“海眼”、“交头”等各式各样的热闹噱头,哄得官家瞧着满意,广多汴京军营地皮也尽被高俅建成私宅,禁军训练怠懈,几乎也都被高俅当作私役工匠使唤,军队纪律废弛,战力日渐孬弱,周昂身为殿前司教头也只是无动于衷,还要主动巴结孝敬高俅,因为这就是他的为官之道。

    可是事到如今,林冲、王进等险些被高俅害死的禁军教头投身绿林,如今却拉练起许多精兵猛士,周昂麾下大批训练怠懈的汴京官军抵挡不住强寇的猛烈攻势,惨败几乎已成定局。忙乱中被史文恭一枪搠中了咽喉的周昂情知必死,这才觉悟到是自吞苦果,这一世的指望,到底也只能化作南柯一梦......

    史文恭一甩枪锋,在地上匝出一抹血月,此时苏定也策马疾奔到了他的身边,还高声赞道:“到底还是兄长更为了得,教这厮做了恁的枪下之鬼!”

    随即又有军健涌将上前,眼见不得瞑目的周昂已死得透了,他身上吞龙头撒青缨珠烂银盔、香绵热钢甲、金线绛红袍,七宝麒麟带、海兽皮倒云根虎尾靴等衣甲,以及雀画面龙角靶紫综绣六钧弓,皂雕翎铁梨杆透唐猊凿子箭、劈开山金蘸斧和简银杆四方棱赛金光劈楞简等兵刃军械,乃至高八尺的冲阵火龙驹也都成了被缴获的战利品。史文恭一对冷眼又往前方阵势愈发溃散的官军那边乜去,与苏定二人再度催马奔出,率部直直冲杀了过去......

    随着追杀赶至的诸路豪强越来越多,汴京殿前司诸部官军也被杀得四分五落而逃,残存众将且战且逃,如今渐渐的已顾不得保全主帅高俅的性命,自己能否在敌军势不可挡的围攻下保全得性命,还是两说。

    期间又有睢州兵马都监段鹏举仓惶的纵马逃逸,却被一支从斜侧激射过来的流矢戳中,当即从急奔的战马上跌将下去,却又有吕方、郭盛二将从傍边飞马疾驰杀来,拈起两杆长戟戳定段鹏举咽喉,好似霜摧边地草,雨打上林花,也登时教他毙命于马下;

    御龙直虞候酆美在乱战厮杀中却是被卢俊义生生拦截了住,只得拍马舞刀,径直前去要杀出一条出路。两马相交,不到数合,酆美就被卢俊义挺起长枪往前一逼,趁着磕碰开他手中大杆刀时抢入身去,旋即劈腰提住,一脚蹬开战马,便将酆美单手直接掷下了马去,待周围一众步军前来接应,众军齐上,也将酆美横拖倒拽捉去了;

    诸部如狼似虎的勇健截杀猛攻,汴京殿前司、京西诸路军将大半战死,也有人被生擒活捉,高俅几乎已成了孤家寡人,就算他是有权柄教禁军诸般将官前来逢迎巴结他的殿前三衙太尉,又是受官家格外宠信的权臣,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几乎也再没有人会站出身来,为了他拼死舍命去抵挡萧唐麾下诸路群豪的追杀!

    眼下只得亡命逃窜,就算高俅并不擅长骑术,可是也只能发了疯似的拼命抽打着胯下惊嘶疾驰的战马,凭着御马的脚力又狂奔出一两里地的路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虽然周围仍有些被冲溃的官军残部四散奔逃,可是此时仍然紧紧追随在高俅左右的已不过七八百骑的人马,仅凭这些许兵力四面追杀过来的强寇只要截住逃路,恐怕也只得束手就擒。

    诸路各州,连同御营内选拨出来的部曲近十二三万的兵马怎就会如此轻易的败了?就算再收拢各部被杀散了官军,应该也能再重新集结几万的兵力,可是这仗也绝不能再打下去了...高俅心中不止对萧唐更是痛恨,他倒也真知道怕了,至于再请动官家发兵剿灭萧唐这伙千刀万剐的贼,必要引荐些其它屡立战功的军中将帅前来,自己还是安心留在汴京执掌殿前司军政为上,也决计不能再亲身奔赴险地了。当年官家关照自己下放到边庭军旅做监军镀金时,又有西军大将刘仲武好生照拂,终于让高俅踏上了于官场上平步青云的捷径,可是如今这一场惨败才让他意识到自己的确不是带兵打仗的料。

    童贯那厮不是会带兵打仗么?他拉拢得边庭西军之中那许多的确善战的将才亦有不少,罢了,你这媪相好大喜功,不是就喜好带兵征战么?待荡平了江南方腊,萧唐这伙反贼还是留给你来剿除吧,毕竟只要我高俅仍蒙圣宠,便依旧可在朝中屹立不倒......

    可是,这却还要等到甚么时候?

    高俅忽然又想到因为北地建立金国的女真人屡败辽军,而致使那个与大宋对持近二百年的塞北帝国国势迅速颓落,在自己统领诸路官军出征之前,官家与蔡京、童贯等人商议定了,已经派出使者打算约定与金国结盟攻打大树将倾的辽国......届时朝廷必然会点拨大宋精锐善战之师北上攻入辽地,又哪里能够腾出手来,再兴兵前来荡平萧唐啸聚的这几路反军?

    这却又要任由萧唐那贼子猖狂多久?高俅心中仍发狠念时,忽然又听见周围嗖嗖的箭啸声乍起,本来在他身后因坐骑远不及自己骑乘的神驹脚程快的幕僚孙静,他焦急的向高俅呼叫的喊声蓦的也然而止,当高俅瞪目回头望去时,便惊然觑见一支羽箭射穿了孙静的脖颈,他的身子当即栽进了急逃骑众扬起的滚滚烟尘之中。

    高俅吓得更是浑身一个激灵,他急忙把身子伏地,紧紧贴在鞍鞯马背上继续奔逃。现在恁般火烧眉毛的时候,哪里还能再去想那么许多?立刻逃将出去,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最为要紧!

1347章 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生擒高俅

    逃生不避路,已是胆寒心碎,耳畔鹤唳声,唯恐梦里又惊。

    高俅只是挣扎得要逃奔出一条生路。实则虽然官军众多军将战死,可是一时间萧唐麾下马步军众也吞不掉那许多兵马,只是将官军军阵冲击得四分五裂,但凡是稍微有些带兵之能的将帅,只要能迅速收拢溃乱的兵马,未尝不能有一战之力,可是很明显高俅只顾保住性命,也绝对不是那种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帅才。

    可是从两军全面交锋伊始,诸路群豪便是盯紧了高俅那边的动向,也决计不会容得这厮能够逃脱战场。来往杀伐之间,自有马军将士盯梢住高俅奔逃的去路,教这三衙太尉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几乎已成定局。

    便如现在这般,仍是催马疾奔、伏在鞍上的高俅忽然听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似是迂回从斜侧拦截过来,心中也登时咯噔了一下。当他再惊然抬头望去时,便觑见了一彪军马堪堪的已要拦截住前方奔逃的去路,而统军的那员大将八尺长短身材,手中绰着的一杆丈八蛇矛,生得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待觑见了高俅之后,更是勃然怒发,双眼中似快要喷出火来。

    高俅也大概看清了来得那员强寇头领相貌之后,更是惊得三魂悠悠、七魄荡荡,当真是要被吓得肝胆俱裂,因为正要拦截住他去路的那人,却不正是豹子头林冲!?

    “高俅老贼!我先在京师做教头,每日慎言恪行,与本职差遣没半点亏欠处,只盼得能为国家矗立,谁想你这贼子坑陷了我数次,纵容你那假子欲霸占我家娘子,诬我私闯白虎节堂,文了面迭配途中亦派宵小意图加害,直断送到了沧州兀自不肯放过我,直闪得我林冲有家难奔、有国难投,这一桩桩的仇怨未曾报了,今日终于在此撞见你这奸邪狗贼!!!”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如今林冲撞见了高俅,也全然无平素在寨中与兄弟们相处时那般谦冲淡和的模样。豹子头林冲,心已狠,枪已毒。而因惊吓而魂飞魄散的高俅再觑见林冲时,也发现他全然不似当年那般在自己帐下听命时低眉顺眼、唯诺应承的模样,此时他怒不可遏,面目狰狞,置骂的嗓音也如霹雳雷霆一般震人心魄。多少年来生受的冤屈苦闷一朝得以爆发,这又将是何等的恐怖!?

    心战胆栗,浑如丧家之犬,高俅一时间更是不知该作何言语。现在眼前自己的大仇人仍是与残部催马奔逃,林冲喝骂过一番后,也立刻把手中丈八蛇矛用力往前一指,率领麾下骑众硬生生的直奔着高俅那边疾冲过来的残存余部疾奔而去。

    戎卫高俅的残部兵马里面,又有些人见不是头,已立刻调转马头,四散向其它方向奔逃而去,而连同高俅在内仍有许多军马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汹涌而至的林冲所部劲恶狠狠地撞己方残缺不全的骑阵中。冲驰前面的数百骑将士搠其长矛,当即便面前惊慌失措的骑兵连人带马刺个对穿,奔涌而至、势不可挡的战马也以猛烈的冲势将对边官军队伍撞击得支离破碎!

    震耳欲聋的战马悲嘶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声中,林冲一矛直搠,挑开前方一员军官贼将的胸腔,就算滚热的鲜血激溅在脸上,在林冲眼中却只有那些拦在面前的敌人,他仰天长啸,纵骑如飞,如一柄锋利地尖刀从正面直直穿透骑阵,纵骑突进、状若疯虎,丈八蛇矛上下翻舞,明明在交锋厮杀集时更善于后发制人的他此时从一开始心中所有的戾气与恨意便已经爆发开来!

    面前溃乱的官军如波分浪裂、挡者身死。何况在林冲周围仍有大批的天雄军马军如影随形,形成一个锋利的冲击阵势,便锋利地剔骨钢刀一般,将戎卫在高俅身边的官军阵型如剔骨剥肉般一片片的剐落!

    何况周围索超、史文恭、吕方、郭盛、苏定等骑将各自率领所部兵马,眼见也要拍马冲到此处,在层层围攻上前,彼此相差悬殊的进攻力量之下,便是负隅顽抗,再是坚韧不拔恐怕也无济于事,更何况现在残存的官军士卒,哪个还肯为了戎卫高俅安危的效死卖命?

    反观高俅这厮,他骑乘的御赐宝马反而惊嘶着在乱战厮杀的战团中间游走奔逃,可是周围乌泱泱的尽是如狼似虎的强寇劲骑,无论如何也再撞不出一条去路逃脱,而面如土色,浑身抖如糠筛的高俅任由跨下战马载着他疾驰打转,现在自己的胆子似也被吓破了,便是再借高俅几个胆子,凭他的身手也断然不敢上前亲自杀出条血路,而立刻从此处死地逃脱出去。而周围奋勇冲杀的天雄军马军将士只顾绰起刀枪,向残存的官军余部杀将过去,都十分有默契的将高俅晾在了中间,心中也都是一般的想法:

    高俅老贼,是要留给林冲哥哥去拿这厮的。

    终于丈八蛇矛的矛杆横扫过来,当即砸在了高俅的胸膛之上,就连他身上披挂的宝甲登时竟似也凹陷下去几分。高俅口中“噗!”的吐出一口鲜血,身子也向后倒飞而出,在他重重摔落在地的同时,无主的御赐神驹而早已惊嘶而出,抛下高俅置身于重重强寇兵马的包围之中。

    五脏颠散,体内便似是翻江倒海一般,可是高俅也只得强忍住痛楚,手足并用的要挣扎站起身来再试图逃脱,但很快的,他绝望的方向四面八方已被大批强寇骑军围住,那些军健各个剽悍生猛,皆向他怒目而视。至于御前殿前司那些残兵官军,此时非是被杀便是早已伏地请降,仍要抵抗的已是所剩无几了。

    更加要命的是,高俅已经觑见林冲翻身下马,随手将丈八蛇矛直插在了地上,在向自己一步步逼近过来的同时,又探手缓缓的抽出了挎在腰间的那口宝刀出鞘。在那口宝刀刚要从鞘中掣将出来之际,高俅便顿感明晃晃的夺人眼目,他面色蓦的一滞,忽然想到了当年意图诬陷林冲手执利刃擅闯白虎节堂,就是唆使殿帅府内的亲随假扮做家道中落,只得变卖祖上宝刀的落拓汉,而借着传唤林冲前来鉴赏宝刀的名目以坏他性命,只可恨当时却被萧唐那小儿横插一杠,抢在林冲之前买下了那口宝刀......

    而现在林冲手中绰着的,不正是当年自己收藏把玩,而后要用来构陷林冲的那口宝刀!?

    如今眼见林冲横眉立目,面色端的可怖,手中那把宝刀锋刃寒光夺目也端的渗人,高俅还道他当场便要用这口宝刀取自己的首级泄愤,当即更是魂不附体、心惊肉颤!而只得大声嚎道:“林教头,我知你深恨我屡次要坏你性命,可是你不能杀我!你如何不知我做得这三衙太尉,全蒙官家恩宠?恁若为私仇,便是与官家结下了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自此永无宁日!

    方今你与诸路反军也不过只霸占几处绿林山寨,又如何能与整个大宋抗衡到底?我留得性命,如何与朝廷对持,尚有翰旋的余地,可是我性命折在此处,必定会惹得官家雷霆震怒,也绝不会与你等善罢甘休!你们几山强寇不是自诩义气深重么?你若杀我报雠,只是出了心中恶气,却是要累得萧唐与你寨中那些头领大祸临头!”

1348章 何止家恨,还有国仇

    高俅狼狈的跪倒在地,口中还发出杀猪也似的惨嚎声,本来胸中怒气满臆的林冲听了,这才感觉到心中恨意稍微得以泄愤。高俅的确把林冲坑害的忒狠,不但使得他仕途前程尽毁,还遭冤案官司充军发配,甚至还屡次设歹计要取他性命,可是幸得萧唐救助,也并没有让林冲与自己的娘子阴阳两隔,如今更是在群山寨中别有建树,是以林冲与高俅之间虽然势不两立,可是对于他的仇恨也并不至彼此相见过后,便立刻忍不住要上前将其零碎活剐了。

    而眼见高俅恁般丑态,林冲更觉得十分鄙夷蔑视,他冷笑了声,说道:“我家哥哥,当初却不也是天子近臣?而如今我等高竖义旗,揭竿而起,朝中官家怕是也对我家哥哥恨得紧了,早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与杀你留你,又有何干?

    我寨中一众兄弟多有矢志为国竭力效死的忠良之辈,就是你这等闭塞贤路、排除异己的奸佞做尽歹事,逼迫得许多赤子做贼,我家哥哥这才四处搭救落难豪杰,不止被屈沉埋没,群豪共聚大义,养成今日恁般声势。你这狗贼落到今日恁般境地,便是咎由自取,还道凭你在朝中的势要与巴结官家的交情,就能保得住你这条狗命么?”

    林冲义正言辞的说罢,也让顿时将他高俅仍打算借着朝廷再发大军来剿,正可恫疑虚喝,教林冲乃至萧唐麾下一众强寇头领有所顾忌而不敢对他下手的言语又噎回进肚子里。他心急如焚,只得将话头一转,又道:“林教头,当初是我高俅有眼无珠,全因我儿忒过混账,教我被猪油蒙了心窍,险些害了恁这国家将才的性命。所幸林教头与令妻有惊无险,而我儿却离奇暴毙,按我想来,也必是萧任侠暗中所为,确实是我父子构害林教头在先,可是恁也该出了一口心中恶气。高某素知林教头有满腔报国之志,如今与朝廷对抗,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可是我倘若侥幸保全性命回朝,必当重奏天子,就算暂时不能请降宽恩大赦,前来招安,将林教头重赏加官再尽食天禄,以为良臣,好歹也极力劝说官家休兵止戈,而教朝廷不至再点拨大军前来征剿,如此却不是对萧任侠、林教头乃至等一应好汉而言,正是天大的好事?至于后事自也都有翰旋的余地,林教头也未尝不会再有机缘得朝廷宽胥重用,建功于国。”

    林冲当然也知晓高俅与高衙内名为父子,实为族兄弟之事,听他说起当年那桩糟心事,心头不由的又泛起一阵恶心。如今这堂堂朝廷武勋之首,汴京禁军三衙太尉被打回了原形,到底也只是一介品性不堪的泼皮无赖汉。可是听高俅言语中暗怀劝诱之意,林冲一时心中感慨,不由的生出一个现在他想来竟然有些后怕,而思细级恐的念头:

    若不是高衙内那畜生觊觎我家娘子...如果我并没有被高俅这狗贼逼到了绝路,按我当时的想法,也只顾委曲求全的在汴京军司隐忍。腌闲气,只得生受,他横行枉法,我亦无可奈何......长此以往,浑浑噩噩的只顾保住官身,军人的铮铮铁骨被磨得平了,心中也早没血气,就算事到如今我仍然在汴京殿前司做那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便是如王焕、韩存保、张开等贵为一方节度使的人物如今却又如何?遮莫我也只得受高俅胁迫而必要与萧唐哥哥兵戎相见,再若是不济,却不是要成了丘岳、周昂之流的货色。我林冲堂堂好男儿,以为忍得一时终有为国建立功勋的指望,可是到头来也只是落得恁般窝囊的活法,这如何又是我心中的夙愿?

    如今的林冲于官场委曲求全过、在绿林恣意痛快过,曾对谋害自己的权奸恨得咬牙切齿,又对屡次搭救自己的兄弟萧唐感遇忘身,人生在世已几十年,切身体会到截然不同的活法,虽然不似是得道高人那般大彻大悟,对于自己的人生却也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顿悟。

    当林冲再冷眼觑向高俅时,脸上浮现出的那种仇恨,也不似是嚼穿龈血般满是一股戾气的狰狞可怖,他的面色渐渐淡然,眉宇间显露出更多的是一种伤时感事的愤慨之情:“高俅你这厮,犯下的罪孽又何止是你屡次构陷诬害我林冲以及寨中那许多本是行伍军将的兄弟?我等枉遭你构陷,的确各个恨不得食汝肉、寝汝皮,可是我们兄弟对你的恨意也只不过是家仇私恨,这也只是你造下的小恶而已。

    可是更多的行伍军将的确为你势要所慑,心甘情愿的被你当做家奴使唤。军中本来刚正不阿、不愿苟且的良将尽要被你陷害,妒贤嫉能、贪图功名而肯依附于你的,却各个得以重用,你到任以来侵夺军营,以广私第,多占禁军,以充力役,大宋禁军本该是保家卫国的儿郎,可是却只得僦力取直以苟衣食,全废校阅,若非是人情打点的,何人可得顾恤?时日久了,军纪废弛、将弱兵孬,汴京殿前三衙之中尽是蝇营狗苟、阿谀奉承之辈,下至诸路军司多是畏死惧战,贪扣兵饷之徒!本来我大宋朝冗兵已久,再由你这军中首恶徇私横行,滋蔓了多少行伍中的贪官蠹役,国家费尽金钱,这才无一毫实用!”

    林冲越说越说义愤填膺,他猛的绰着手中宝刀,又指向面色愈显苍白的高俅,厉声说道:“官家又何止是姑息养奸?他提拔你这无赖泼皮做得压在殿前三衙头顶的武勋之首,但凡你这狗贼有些器量与本事,稍存为国思量的心思,我等兄弟又怎至于被你逼得有国难报,只得啸聚落草?我诸山群豪又怎会养成今日恁般声势?你统领的官军又怎至于如此孬弱不堪一战?

    我家哥哥率领群豪对抗朝廷,却誓不愿损害寻常百姓,倘若是有外敌来犯时,权因你这狗贼致使军政糜烂,要抵御外辱,便是东京汴梁八十万禁军,又有多少可用之兵?我等背反国家?却不知你才是犯下了导致国家灾厄临头的的大恶!今日国仇家恨与你清算个分明,你这厮便是说破大天,我等又如何能放过你!?”

    林冲声色俱厉的怒吼,便似天公震怒而打下的霹雳雷鸣,高俅惊恐万状,忽的又见周围按捺不住的强寇军卒嘶声怒喊,纷纷涌将上前。极度惊惧之下,高俅不由得又发出了一声惊嚎,也仍不免被汹涌奔至的众人将他的身形淹没......

    ..................

    “嗵!”的一声闷响,晕厥过去的高俅顿感被人重重摔在了地上,他惊然转醒过来,又发现自己的双臂也被死死的绑缚住了。周围乌泱泱的人群将他给团团包围住,所有察觉的高俅连忙抬头去望时,便见包括林冲在内众多剽悍猛烈的好汉都朝着他怒目而视,皆有欲要发作之色!

    高俅心里一突,端的惧怯,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的又听见自己的身后有人凝声说道:“高俅老贼,你也一直盘算着如何谋害我的性命,可又曾料到你我再相见时,却是如今恁般情形?”

    那人的嗓音也是十分的熟悉,这也使得高俅浑身不由得又打了一个激灵,当他转身回头望去时,果不其然,就觑见萧唐大马金刀的就坐在自己前方不远处,一对招子目光锐利如刀,也正冷冷的朝着自己这边凝视过来。

1349章 大局为重,我愿做你敌人的猪队友

    本来权势熏天的太尉高俅,如今狼狈的跪倒在地上,又是一副出乖露丑的嘴脸,萧唐以下一众头领里面自然也有人会感觉到出气快活,同样也有人直感怫郁激愤,堂堂总管汴京禁军时日忒久的殿前三衙太尉,却是个如此不堪的货色,大宋军旅又怎能不日渐腐化糜烂?

    其中心绪最是激愤,却又十分复杂的,无疑是被萧唐麾下众将所擒的韩存保、张开、杨温等节度使。

    其中老将王焕本来与萧唐鏖斗得力竭体衰,而高俅设歹计不分敌我的喝令诸部弩手施发神臂弓,王焕腰肋处又中了一记弩箭,险些饮恨沙场。幸得萧唐及时驮伏他返至本阵,吩咐医伤的头目遣人调治,虽然仍是昏迷不醒,眼下也无性命之虞。韩存保等人方自放下心来,如今却见高俅竟也被生擒至此,不但极为义愤,各个心头那把无明业火也烧得高举三千丈,险些按纳不下!

    其中性情最为暴烈的张开也不顾身上伤势,立刻嘶声骂道:“高俅,你这入娘的撮鸟!我们老哥几个被这厮耍弄得也狠了,险些冤枉的死在此处!我等就算受你胁迫而来,可是既穿得这身官袍,没奈何也只得拼死与萧唐那小子周旋到底,偏生咱们与绿林中的对头彼此敬重,要害我等性命的,却是你这个官军的主帅!你这贼子害我倒还也罢了,险些害了王焕兄长性命,这口恶气不出,我张开还算甚么好汉!?”

    张开嘶声痛骂,更是要站起身来上前去厮打高俅,可是韩存保、杨温二人却立刻上前将他给拉扯住了,其中韩存保疾声说道:“张开兄弟,切莫莽撞!高俅再是可恨,好歹这厮与咱们老哥几个都已被萧唐小友...萧...萧任侠所擒,都不过是要听候他人发落的阶下囚,若是你对高俅下手,却不是要坐实了也要背反朝廷的罪责?”

    听韩存保说罢,张开登时把眼一瞪,只不过“老子本来就是在绿林中打踅的好汉,再反他娘的,又待怎的”这句话就到底还是又咽回了肚中去。虽然韩存保说他们这些节度使都如同高俅一般,都是败阵被擒的俘虏,可是对于受朝廷调令、高俅胁迫而前来剿灭萧唐所统领的诸山群豪,他们本来就甚不情愿,先是技不如人,高俅又不顾他们的死活,如今陷在萧唐手中也是愿赌服输。萧唐也并非将韩存保、张开等人给绑缚住,同时也已教人包扎好了他们身上的箭疮伤势,摆明了也是不愿为难这些与他以往交情颇深的军中宿将。

    可是韩存保、杨温等节度使就算感念萧唐的情分,出自于自身立场的考量,现在的处境反而更加为难。

    其中王文德、项元镇等人虽然觑向高俅的眼神也满是厌恶,可思付片刻过后仍是神情复杂,低头不语。他们能够隐约体察到萧唐揭竿而起的因由,可是就算他能够啸聚绿林诸路群豪,统领的水泊梁山、二龙山等影响范围方圆可达数百上千里的险山大寨,不但深得百姓人心,又能屡挫官军,可是赵佶就算再是昏庸,大宋朝廷的天下正统,这种意识在士大夫阶层、黎民百姓心目中是根深蒂固的。就算如今世道动荡,萧唐或许有机会改朝换代取大宋而代之,这无疑祸乱天下再掀起场场腥风血雨,而萧唐如果不能成事,只会背负着叛国反贼的罪名而万劫不复。十节度里面多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绿林前辈,当初他们啸聚兵马也做与朝廷对抗的勾当,可是如果这些事不想的通透了,似张开、王文德等以往的绿林豪强当初也绝不可能接受招安而归顺朝廷。

    以韩存保、杨温二人的家世背景而言自然顾虑更多,其中也只有徐京、李元吉两人面面相觑一番,似乎是已打定了主意,脸上渐渐的流露出释然之色。

    高俅如今也只敢拿眼角余光乜去,瞧张开、韩存保等人被安置在一旁,哪里像是被贼军俘虏的囚徒?若是能有保全性命返回汴京的指望,高俅现在恐怕也已开始算计着又当如何大作文章构害这些反受强寇礼遇的节度使,可是现在恁般处境,高俅心中只是盘算保命要紧,遂立刻对冷眼凝视着自己的萧唐嚎道:“萧唐...萧任侠!我的确没甚统兵御将的本事,可是你我都蒙官家青睐的近臣,恁当然也清楚我在官家心目中的位置!先前林教头置骂我说得半点不差,我任人唯亲、排除异己,只图一己私欲,将汴京禁军上下弄得乌烟瘴气!

    童贯、蔡京不也都是恁的仇家?他们二人一个确实有带兵打仗的本事,另一个人老鬼精,玩弄权术最是老道,与他们两个比起来,我高俅的确是百无一用的混沌蠢鸟,继续在朝廷做那三衙太尉只会败坏国家军政,可正是因为如此,恁便更不能杀我!萧任侠恁也不试想一下,倘若不是我高俅枉自托大率军前来,而是由童贯率领边庭西军精锐前来征剿恁麾下诸路绿林兵马,恁赢得能如此轻易么?”

    眼见高俅为了保命倒对着自己破口痛骂的这副丑态,萧唐嗤笑了声,又道:“按你这厮恁的说,我与麾下一众兄弟挫败官军,反倒要多谢你了?”

    哪知高俅见说登时头如捣蒜,又急声说道:“正是!萧任侠自是聪明人,自也晓得当初若不是我定要压制恁在汴京军司的势要,接连设计构陷林教头、徐教头、杨都监、凌副主管等行伍军将,他们又岂会甘心情愿的做恁绿林寨中的强寇头领?如今萧任侠既然注定要与大宋朝廷作对,就是因为我高俅是个祸害朝纲的奸臣,搅弄的大宋军政浑浊腐烂的首恶,我若能保全性命返回汴京,以官家对我的宠信,恁也知我高俅搪塞过败军丧师之罪轻而易举,我若能重掌权柄,是国家的祸事,可是对于萧任侠而言,却不是天大的好事?

    若是汴京殿前司中没有我这等败坏军政的奸臣,萧任侠恁又如何能有机会在绿林中壮大至今时今日恁般声势?恁本来身为官家近臣,却背反除了朝廷,国家必定不能容恁,可是大宋军政若仍有我这个小人奸臣把持着,萧任侠恁无论是分疆裂土与朝廷抗衡,亦或者说盘算着率统领军马杀至东京汴梁将官家赶下龙椅去,不是才有个指望?”

    萧唐闻言气极反笑,高俅这老贼当真是不知他到底为何下定决心彻底与朝廷决裂。可是他这个在赵佶尚未登基时便攀权富贵发迹,这些年来也学得些诗词歌赋、心术权谋而装得人模狗样的三衙太尉,为了保命到底还是暴露了他地痞无赖的本质!

    而听过高俅这番无耻之极的言论,就连原本直感立场左右为难的韩存保、杨温等人也不禁勃然变色!高俅不但是往死了自己骂自己以求保命,而且恁般言语摆明了就是要败坏自己主子的家业,便是断送整个大宋江山也丝毫不以为耻,好歹仍是自认为家门世代忠于大宋朝廷的这些世家子弟又怎能按捺得住!?

    韩存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高俅大声喝骂道:“我韩家世代忠良,家门为国竭力尽忠数代,却是我这个不肖子孙,竟然任凭你这么个无耻国贼把弄摆布而只得忍气吞声!”

    “直娘贼!老子在绿林中纵横快活,可受朝廷招安自问也不负国家,本来与萧唐这小子就算义气相投,可是立场有别也只得战阵上做个了断,便是战死沙场,也图个痛痛快快,而无愧于天地!可是要教老子与你这等无耻狗贼共进退,我张开这辈子还算得甚么好汉子?去他娘的,反了,老子反了!!”

    本来就气得目眦欲裂的张开再听得高俅如此无耻的言语,也是彻底炸了毛,只不过这次勃然怒发,大呼反了的节度使也不止他一个。连同方才思绪复杂的王文德、项元镇不但直感心头一阵恶心,也是激愤已极。想到自己在官场屈从,只得受高俅这等无耻至极,且根本未曾将江山社稷放在眼里的奸臣摆布,便是一时间尚不知萧唐揭竿而起最重要的因由......就算前途叵测,可是如今人心鬼蜮、糜烂如斯的官场朝廷,还有甚么值得留恋迟疑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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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任侠介绍:
萧家少主,和武二郎同生共死斗权贵;行镖四海,带兄弟结识八方绿林好汉;东京梦华,携燕青在汴梁城浅酌小饮;北地风云,向完颜阿骨打再去讨酒吃;西夏狼烟,与吴玠和西夏军浴血奋战;江南烟雨,同方腊教主还要计较一番......有无数好汉见了你宋江纳拜,可我也有谪仙、布衣剑卿、刈虎刃、铁狮子、青鹘子、一阵风、旱天雷、补天手、一点油、绵里针、小白龙、活死人、乳虎等一票兄弟帮衬。你及时雨宋江既然要招安,那梁山便由我燕云十八骑、面涅郎君、天魁星主的任侠萧唐接手了罢,替天行道那面大旗,我会替你扛下去的。(水浒任侠书友群号:277318413)水浒任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浒任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浒任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