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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楼七阙     快穿之大佬上线中txt下载     快穿之大佬上线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44 学霸的反击46

    为了让杜奶奶高兴,老杜请了舞龙舞狮的队伍过来,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还上了一回地方电视台。

    这一下就打出了豆腐坊在容县的名气。

    杜奶奶依然请了原先给她帮工的几位老乡过来,两头驴子负责拉重磨,其他的杂活她们几个也就够了,一时半会不用添其他人手。

    杜奶奶宝刀未老,家传手艺摆在这儿,没几天就拉了不少回头客,生意越做越好,腰杆子挺得笔直,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与此相对的则是杜母。

    眼见着婆婆能独立赚钱,甚至还有自己的店面,走到哪儿大嗓门就亮到哪儿,杜母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

    虽然她摸不着豆腐坊的流水账,可她不瞎,抽着哪天空闲往人家店门口一坐,人来人往,把这个流量算一算,就当每个人消费几块钱吧,一天下来几百上千块也打不住,那一个月下来呢?

    这种事可不经比,一比较下来,杜母现在看哪儿都不顺眼了:

    餐馆招牌的灯坏了好久,该换;壁纸浸水剥落了,要换;桌椅用了好些年,一层油光,看着就让人没食欲,更得换;还有她自己啊,好久没认真打扮自己了,她作为老板娘,整天抛头露面的,去做个头发买几套新衣服这总说得过去吧?

    没错,说白了,她就是把主意打到了豆腐坊,想尽点子要从杜奶奶手里抠钱。

    一回两回,她说是为了儿子的餐馆好,杜奶奶就给了,可是钱给出去之后,只看见儿媳妇越来越光鲜漂亮,餐馆里的装修、桌椅、壁纸、还有灯,各种由头盘查了一遍,那可是一点变化都没有啊!

    杜奶奶当着儿子的面,把儿媳妇狠狠训斥了一顿。

    杜母不乐意了,回娘家去哭闹,说婆婆赚了钱就不把她当人看,一点人情都不讲。

    娘家人要么是信了她的鬼话,要么也是冲着杜家母子俩赚钱多,老丈人带着三个壮硕的儿子跑过来,连着几天堵门,要么折腾豆腐坊,要么折腾餐馆,把几个熟客搅得没心情吃喝。

    兰疏影本来不知道,昨夜里听夫妻俩吵架,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这天,她上完周六的课回来,正好遇到这个贼眉鼠眼的老头儿,他从餐馆大门走出来,往地上一歪,引来不少人围着看。

    他硬说是餐馆卫生没做好,害他吃到蟑螂了,恶心得不行,现在肚子还疼得要命。

    老头歪在地上左右打滚,哼哼唧唧,一头的灰和汗,乍一看还挺像那么回事,已经有好心路人打算给他叫120了。

    兰疏影眼疾手快,拦住那人,“大哥,他没事,别叫了。”

    对方不信,挡开她的手,把手机往后拿拿,就像怕她是骗子,会突然动手抢东西一样,瞪着眼问她:“你咋知道的?你看这大爷都疼成这样了,能像个没事人吗?”

    兰疏影发现有人掏出手机,正在拍视频,干脆提高了音量,一一拦下几个想打电话叫救护车的人。

    “各位听我说,今儿聚在这里的大叔大伯兄弟姐妹们,肯定有我们餐馆的常客,你们应该也见过我。这餐馆,我爸开的,卫生到底有没有保障,咱们摸摸心口说,毕竟吃了这么多年,心里能不敞亮吗?”

    兰疏影指着老头,半掩着脸说:“我为什么说他没事?因为他是我亲外公!他这几天进城以来,根本就没在我们这儿吃过饭!”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度,看起来挺难过的样子:“家丑不可外扬,具体原因我也不方便说……外公,地上凉,别在这闹了,让妈送你回去吧。”

    老头眼神变幻,下意识在人群里扫了一圈,没看见自家儿子们的身影,他心底有点发虚,但是戏不能就这么收场啊,不然,之前不就白忙活啦!

    他紧捂着肚子,避开她的手,嘟囔着开始骂她:“我咋晓得你是哪个,你别碰我,我不认得你!”

    “都来看看,这家人丧良心哦!开馆子让人吃出活蟑螂哦!”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嘴里吆喝着,更让所有人意外的是,他居然狠力给自己肚子上来了一拳!

    接下来,老头扶着墙,哇的一声就开始吐。

    人群喧哗不休。

    兰疏影脸色沉了下来。

    录视频的几个人靠得更近了,恨不得把手机戳到她脸上。

    其中有一个人脖子上还挂着记者证,满眼兴奋对于记者来说,出门撞见大新闻,那就等于普通人随手两块钱砸出了五百万大奖,舒坦!

    至于真实性?

    别天真了,这都什么时代了?只要能抓到流量,赚足眼球,哪怕是村里的母猪生了一窝小花猪,到他们UU小说都能变出母猪压大象!

    “娴君,你进来,别跟他闹了。”老杜站在门口招呼她,脸色很难看。

    “爸,外公在这发疯,你怎么也不拉拉他?他再这样瞎闹,我们干脆给他联系精神病院看看吧!”兰疏影眼里闪烁水光,委屈又赌气地噘嘴说。

    老杜本来想让她赶紧进去,别再跟这老头争执了。

    能养出杜母那种女儿和那一窝蛮横的儿子,就知道这老头是个什么品性,本来是亲家,这么多年相处下来,磕磕碰碰,之所以没变成仇家,全是因为杜母明里暗里拿餐馆的钱贴补他们!

    不跟老东西争,是怕女儿在外面受人指摘和欺负,其实老杜是打算报警的,听见闺女这么说,一时间脑筋没转过来。

    “啊?”

    “啊什么啊呀!”兰疏影“愤怒”地拍开那个记者的手机,大声说:“你们不就是想要新闻吗,我告诉你就是了!这人叫张大榆,今年五十七,家住在大蕹山玉宿村,村西口第三户就是他家。他家三个儿子都是恶霸,没一个好东西,这会儿没准上我奶奶的豆腐坊闹事去了呢!”

    记者看她肯开口,抓着她又问了不少,当然,这些答案也落进了其他围观群众的耳朵里。

    “我妈平时就喜欢把家里的东西、钱往娘家寄,现在看我奶奶开豆腐坊赚了点钱,她还想把奶奶养老钱要过来,拿去养她那三个哥哥!你们说说,人心能这么长吗,有这种道理吗,呜呜……”

    旁边的人都围着看,这小姑娘说着说着就捂着眼睛哭了起来,还越哭越伤心,纷纷来劝她。

    又过了一会,他们回头再想找那个老头,已经看不见影子了。

    嚯,要不是心虚,他能跑这么快?

    记者突然问:“你刚才说,你外公有三个恶霸儿子,去你奶奶那里闹事了?”

    老杜护在女儿前面,叹了口气说:“对,我已经报警了。”

    “请问你们说的豆腐坊是在杨柳井那边吗?”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记者脚底下抹油,飞快地窜了,有好事者紧随其后,留下一小撮熟客在这里安慰父女俩。

345 学霸的反击47

    等到餐馆这里聚集的人群散去后,老杜也没心思营业,直接把门关了,落个清静。

    兰疏影从臂弯里抬起脸,素白清丽的面孔,并无半点泪痕,她嫣然一笑,把老杜看得愣住了。

    “娴君,你……”

    合着这妮子没哭啊,亏他还担心那么久。

    兰疏影弯起眼睛,“为那一家子人渣哭,不值当,你女儿有那么傻吗?”

    老杜想想也是这个理,挠挠头,语气里有点自豪的味道:“那是了,我们老杜家的丫头,那能傻吗?”

    “爸,我一直挺好奇的,你说你跟我妈,感情也没见怎么好,还有这几天的事啊,对店里影响也太大了,她居然还去闹腾奶奶那边,这也太过分了,”兰疏影噘嘴,“你是怎么跟她过到现在的?”

    “这事……怎么跟你说呢,”老杜纠结半晌,看她实在执着,只好解释道:“她啊,一直就想要个男娃,说男孩子是挣大钱的,能给她养老,能供她住大房子,女儿吧就差了一层,以后要是嫁到别人家去就跟她没关系了……这话你应该听过。”

    “听过,可她也是女儿,平时没少见她贴补娘家啊。”兰疏影这话可以说是一针见血,把老杜噎了一下,下抑的嘴角带着苦。

    “唉,那年她生你的时候我跟你梁叔喝酒去了,要不怎么说喝酒误事呢,我这没能及时送她去医院……医生说以后不能再要二胎了,不然恐怕要出人命。”

    老杜提起这个女人的时候难掩厌烦,但说到这段往事,脸上仍有愧疚。

    兰疏影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反驳:“所以她就恨我这么多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有皇位要继承呢。”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老杜作势要给她后脑勺来一下,最后噗嗤一笑,大手挨着她黑亮的马尾辫顺下来,叹气说:“她对你确实差了,也怪不得你怨她,我看着也不舒坦。”

    “要说我跟她能过到现在,肯定不像电视里放的什么爱来爱去、要死要活的,就是过惯了。好也好,坏也好,凑合着一辈子也就糊涂过去了,毕竟这事儿我对不住她。儿子是给不了她,好吃好喝钱管够,行了。”

    “她对我好不好没关系,可她现在这样对奶奶,怎么办?”

    老杜的脸色难看起来,眉头跳着,嘴唇动了几下,一句离婚卡在齿缝那儿,最后还是没出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打算给你奶奶买房子,你俩去住新房,想吃啥只管交待一声,我给你们送!”

    老杜对这个女人可以说是仁至义尽,闹到这个地步都没放弃她。

    他向来宽厚待人,尤其这是陪伴自己多年的枕边人,而且发生过那么一件毁了人家希望的事,让老杜每每想起来,就觉得自己愧对了她。

    兰疏影勾起唇角:“可是,爸的钱不是都给她管着吗?”

    想给杜奶奶买新房子住,这想法是挺孝顺,让老人家晚年享受一把,可是钱从哪儿来?

    兰疏影不相信杜母理财的本事,更不信这女人肯拿钱给婆婆买房,那是拿刀从她身上割肉呢。

    “晚上等她回来,我跟她要!”

    老杜自言自语:“买完房以后本子也不给她了,我自己拿着,不受那鸟气。”

    正说着话,卷闸门传来咚咚声。

    老杜赶紧去拉门,一看是杜奶奶。

    老人家气还没理顺,脸色潮红,没好气地把他推开,“丫头,收拾东西,奶奶带你出去住!”

    她身后还跟着两位面露无奈的警察。

    老杜倒了两杯水,过去跟他们搭话,兰疏影听了几句,今天老张家的四个爷们分头行动,老的来餐馆门口装病,三个儿子则在豆腐坊闹事。

    老杜那个报警电话打得及时。

    警察到的时候,杜奶奶看见店里被弄得乱糟糟一片,气急了,扑上去跟那三个人渣打成一团。

    她打小练功,又磨了一辈子豆腐,力气大,再加上对方对她这副老身子骨没防备,一下被她掀翻过去一个,把后脑勺磕破了,这会在医院缝针呢。

    杜奶奶也被张家老三搡了一把,手背擦破一层皮。

    看着血淋淋灰扑扑的一大片,兰疏影赶紧给她拿医药箱,处理着伤口,一边嗔了一句。

    “奶奶,你跟他们计较什么,这种事,打个电话过来,我去啊。”兰疏影心想,让她去,保证打不死他们。

    杜奶奶本来气得不行,一下被她这话逗乐了。

    “你这小姑娘口气还不小,你奶奶劲挺足,看样子你也是个练过的啊。”一位警察在她这桌坐下了,这人长着国字脸,三十岁上下,一双剑眉透着股正气。

    兰疏影没吭声,杜奶奶快言快语帮她答了:“我孙女比我厉害,今天她要是在,那几个怂货吃不了兜着走!”

    警察跟过来主要是想保护她,跟这家人了解一下情况,本来是该回去做笔录的,最后没拗过这位老人家她非要先回来找儿媳妇算账。

    可惜了,杜母不在这儿。

    这女人撺掇着娘家过来惹事,前面几天都是小打小闹,今天恐怕是商量好要弄个大动静,她一大早就跑出去了。

    老杜突然想到什么,跑进房里翻找一通。

    果然,存折、身份证、银行卡、柜子里的现金,还有女人那些金银首饰,全都没了,就像刚被入室打劫过一样干净。

    警察看他的眼神不知不觉染了同情。

    杜奶奶狠狠啐了一口:“这熊女人,还跟她过个什么意思!”

    这同样是兰疏影的想法,老杜母子俩对这女人真的够好了,人不知足可不行,得遭报应的。

    “奶奶,我们再去你房间看一下。”兰疏影突然插了一句。

    警察也意识到了问题,如果杜家这个儿媳妇是个贪财的人,又是为了老太太开店挣的钱,她这一“失踪”,老太太的积蓄恐怕也保不住。

    没过几分钟,杜奶奶气得摔了杯子。

    她没来得及存银行的三万多现金,还有一副金手镯,都被偷了。

    兰疏影找出一个空盒子,慢吞吞地补充一句:“还有爷爷留的那块玉坠。”

346 学霸的反击48

    盒子里有个明显的凹陷,被老太太珍藏多年、已经浸染出神龟玉脉络的那块椭圆玉坠,也不在这里。

    杜奶奶浑身颤抖,一只手狠按着床头柜,擦破皮的地方再度渗出密密麻麻的血珠,她咬牙切齿地转过头:“警察同志,我要报案!”

    不算杜母拿走的镯子和玉坠,光那三万块钱就不是个小数目,杜奶奶提出要报案,老杜要陪着她一起去。

    两个人都没打算让兰疏影跟着。

    在大人眼里,孩子永远是孩子,哪怕平时看起来靠谱,只要年龄没到一定的程度,家里发生大事的时候,他们第一反应都不愿意让孩子参与进去。

    兰疏影送他们出去,国字脸警察提醒了她几句,让她一定要关好门窗,注意防盗,如果她看见了杜母,务必第一时间告诉他们。

    见她一一应下,老杜帮着她把门关好,一行人这才离开。

    然而就在他们走后不久,二楼的窗户从里面打开了,一个身影灵活地跳到最近的那棵树上,她沿着树干爬下去,然后溜进了网吧。

    还是上次那一招,调监控。

    杜母是在早上六点离开餐馆的,跟平时差不多的打扮,她很正常地出门,还跟晨练路过的孙爷爷打了个招呼。与平时不一样的是,她背上多了个黑色旅行包。

    画面还在继续。

    她去了公交站台,十分钟后上了一辆301路车。

    经过两个站后,杜母下车,拐进一个黑洞洞的巷子。

    监控最多只能查到这里了,兰疏影记住了巷子的位置,并很快赶到那里。

    巷道中间有积水,两边每隔一段都有垃圾,蟑螂和老鼠爬来爬去,上方则被人私搭了不少绳子,没甩干的衣服肆意地挂在上面,导致巷子里下起小雨,积水就是由此而来。

    脏,乱,差。

    如果不是实在囊中羞涩的人,谁会愿意住在这种地方?

    兰疏影从包里拿出雨伞挡在头顶,继续往前走。

    她似乎猜到杜母在哪了。

    杜母有个好朋友,就住在这附近,具体哪一家她真的记不清了,那是杜娴君刚来城里的时候跟着杜母走过一次。

    那家的门前有棵瘦巴巴的矮桃树,那时候已经被虫子蛀坏了一半,只有另一半能开花结果,这一点被杜娴君记得很清楚。

    兰疏影在漫长的巷子里走过无数个岔路口,终于,她看见了记忆里那棵桃树。

    靠近后,她惊讶地发现这家人居然没锁门。

    于是她闪身进去,贴着墙根走到窗户底下,藏身在昏暗中,里面传来两个女人对话的声音。

    “……你啥时候走?”

    “怎么,我们不是朋友吗?以前你被你男人打成那样,是我收留你,还让你在我们店里干活,管吃管住的,钱也没少给,现在我来投奔你,你就这么对我?!”

    这个尖利的声音来自杜母。

    另一个女人软下姿态,哀求道:“芳,这真不是我不帮,我也是为你好啊。你想想你这回出来带了多少钱,啊?要是让我家那死鬼回来看见了,他肯定要抢去赌啊!还有,你男人还有婆婆要是看你一直不回家,没多久就能知道你偷钱跑了,说不定,说不定他们要报警抓你呢!”

    杜母沉默了一会,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声音低了下来:“哼……他,他才不敢报警呢,他对不起我你知道吗?要不是他跑出去喝酒不顾我,我说不定早就有儿子了,哪用天天对着那个哭丧脸的赔钱货,我是上辈子欠了她的,她找我讨债来了!”

    女人又劝:“你这话说的,我家二妞要是有娴君成绩的一半好,我都偷着乐!女孩怎么了,说得就跟你不是女人一样,像娴君这样的娃娃以后肯定有出息,就算她到时候不想搭理你,她上边有领导,旁边有同事,一双双眼睛都看着,她还敢不给你钱花?”

    “那,那以后的事谁知道!就她?能有啥出息,她跟她奶奶才是一头的,从来没见她帮过我,呸,想起来她我就生气。”

    “行了行了……芳,咱不说娴君了,就说你拿出来的这些东西,你这不叫拿,叫偷!三万块钱啊,你这万一被抓进去,这得判多少年你想想。听我一句,趁现在还没闹大,你赶紧把东西都放回去,跟他们道个歉,把这事给过了吧。”

    女人直叹气,“我是真想不通了,好日子不过,你折腾个啥?存折你捏着,票子你管着,你家老杜不嫖也不赌,对你好得很,杜姨在老家待着也不跟你碰面……”

    杜母立即跳了起来,尖锐又愤怒:“不碰面?!人家现在可牛气了,豆腐坊都开进城里了,那天来了多少乡亲给她捧场,你是没见到!她那豆腐坊那么赚钱,给外人分红都是大把的钞票,我是她亲儿媳,咋不见她让我去干呢?”

    兰疏影在外面听得直翻白眼。

    她想了想,从墙根底下捡了块石子,手腕一翻,把它打在门槛上。

    里面的女主人顿时如同惊弓之鸟,“坏了坏了,我男人恐怕回来了,你赶紧躲起来,别让他看见你!”

    杜母之前怪她遇到事就怕麻烦,不厚道,可是女人的丈夫是什么德性啊,一想到自己包里的钱没准要被抢,杜母也怵了。

    里面一阵响动,女人想把她往柜子里藏,可是空间不够。

    兰疏影暗笑着,又打了几枚石子,模拟出石头被人踢出去的声音。

    吓唬了这两个女人一番,等到她们终于意识到外面其实没人的时候,都松了口气。

    深怕被这家男主人撞见,这下杜母也不跟她纠缠了,打算另找地方躲。

    女人送她出门,又转回屋里,硬是没发现躲在角落里的少女。

    兰疏影跳到这家的矮房顶上,跃出墙外,隔着一段距离跟在杜母后面。

    杜母像一只老鼠,弓腰缩脑地走在巷道里,左看右看,警惕性十足,脚步却不快。显然,她并没有明确的去处。

    兰疏影胸前的半块玉微微传来感应。

    这是因为跟另一块“神龟玉”距离过近,但杜母偷来的椭圆玉坠被埋在旅行包里,对方显然感觉不到。

    兰疏影抚摩着半块玉的边缘,若有所思,随后,她拨出了一个决定杜母命运的电话。

347 学霸的反击49

    冯鹿听着电话那头的忙音,一脸懵圈。

    对方总共只说了两句话。

    “七爷最近身体还好吗?”

    而第二句,他不敢说,只是傻愣愣地看向冯七爷。

    冯七爷本是在静静品茗,电话那头的声音他听得清清楚楚,其实也无需冯鹿复述。

    他忽而轻笑出声,颔首,“那就依她。”

    此时的冯七爷穿一身长衫,折扇轻摇,当真像极了从时光长廊另一头走来的文士,雅逸风流,如果不看他过于瘦削的体态,大概想象不到不久之前他还是个垂死的病人。

    而现在的一切,是那个古怪的小姑娘带给他的。他冯七这辈子最讲规矩,知恩不报的事,他干不来。

    “玉是她送的,我就为她装一回病也无妨。”

    冯鹿附耳上去,听他吩咐了几句,乖顺地出去了。

    冯七爷的病在某些人眼里是个很不错的契入点。

    他要是死了,毫不夸张地说,将会形成一场难以停歇的风暴。

    就在这个电话之后,冯七爷的“病”又重了,并有人把神龟玉的事挑到明处。

    一时间,明里暗里,无数人在为这种神奇的玉石奔忙。

    兰疏影目送杜母走进火车站进去之前,她还紧紧抱着那个黑色旅行包。

    人为财死。

    ……

    本来可以用温和一点的方式对待这个女人。

    杜娴君的悲剧根源在于神龟玉,也可以说是人性的贪婪。可是促使她走上绝路的因素里,有一部分“功劳”必须落在杜母头上。

    这份仇原本跟她生杜娴君的恩情相抵,让兰疏影决定暂时忍着她,继续观察。

    可是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直到现在,女人把歪点子打到杜奶奶这里,而杜奶奶又相当于兰疏影的任务目标……

    呼,不想再惯着她了。

    如果这女人还知道悔悟,把她偷走的东西及时还回来,或许还有一条活路,反之,那就看她的命吧。

    兰疏影暂时不会跟上去,她自己同样是身上携带神龟玉的人,现在适合留在容县,织网等鱼。

    意图对她出手的人,统统不会放过。

    ……

    那是杜母离开容县后的整整一个星期。

    同样是周六,兰疏影上完今天最后一节课,静静地走在校园里。

    她的后背绷得很直,五官敏锐地捕捉到不对劲。

    有人在跟踪她,校门口这些摆摊的商贩里多了新面孔,当她走出校门那一刻,至少有五双眼睛盯着这里。

    更重要的是,最左边那个摊子后面,她看见一张熟面孔。

    说他熟,并不是她认识,因为他出现在奶糖为杜娴君还原的梦境里,是那个黑老大的手下之一,也是伏在杜娴君身上笑得最猖狂的那个。

    那双死鱼眼直直地盯着她,目光里满是贪婪,见她回望回去,他嘿嘿一笑,斜挑着眉,满不在乎地朝她勾起食指。

    身体数据中等偏下,一个只能靠体力欺凌弱小的小喽。

    兰疏影关了鬼瞳,回以浅笑。

    就从你开始。

    ……

    还是那个积水的巷道。

    “雨”淅沥沥地下在头顶。

    大眼不满地抹了一把水渍蹭在衣服上,蹭完,他下意识把手指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脸色一变:“呸,真特么臭!”

    同伴耗子倒是乐呵呵的,一边把路上接的宣传单往头顶放,一边说:“得了吧,就跟你没在这破地方住过似的,不就是臭水加肥皂的味么,以前你那是拿臭脚丫子踩,踩完直接挂出来晾,比这味还大……”

    “放屁,你小子就不能闭嘴,成天尽揭老子短!”大眼不爽地踢了他一脚,轻拿轻放,没有真打架的意思。

    “我记得曾哥他媳妇还住在这儿,一会抓到人了要是没别的事,咱还能去蹭顿饭。”耗子摸摸空瘪瘪的肚子,回忆着说:“他家门口种了棵桃树,好找。”

    “哪个曾哥,我说你是睡糊涂了吧,咱们哪有一个曾哥啊,哈哈哈!”大眼的笑声在巷道里回荡着,“我告诉你吧!他曾小飞碰了樊爷的女人,昨晚才被砍了一只手,这会还不知道在哪呢。”

    “啊……”耗子吃了一惊,他还真是刚知道这事。

    他跟樊爷的时候短,也不像大眼那么会捧,讨不着樊爷的喜欢,平时碰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活,没有吩咐就早早地回出租屋睡觉。

    “行了,闭嘴吧,这里岔路多,我们要不分开找,看见那女的就打电话!”

    “你们是在找我吗?”一个声音幽幽地从身后传来。

    耗子飞快地转身,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却顿了顿,转而从裤袋里抽出一把带鞘的匕首,然后他给了大眼一肘子。

    大眼转过来,看清少女的模样,他嘿嘿直乐,哼着小调迎上去,作势要摸她的脸颊,“小妞儿,你说说你,胆子咋这么大呢?知道哥哥在找你,你还自己跳出来,啧,真让哥喜欢,贴心!”

    兰疏影微笑:“还有更贴心的。”

    “嗯?”大眼有点没明白。

    从这一句话开始,他眼前的世界变了。

    熟悉的臭味距离鼻腔那么近,湿哒哒的牛仔裤落下一串水珠,正巧打在鼻梁上,再顺着流进双眼,火辣辣的,让他睁不开眼。

    后脑勺闷了一下才冒出痛感。

    他好像听见血在地上漫开的声音。

    少女的手指提着他的袖口,声音含着未散的笑意,温和地问:“你有两只手,两只脚,我可以让你自己选择先断哪个,后断哪个。”

    “怎么样,是不是很贴心?”

    这个魔鬼!

    大眼被她一摔,动作全都慢了一拍,好不容易才用手腕把脸上的水蹭干净,他想起来,可是四肢不怎么听使唤了,又摔回去两次。

    兰疏影也不拦他,就任他尝试。

    直到他扶着墙颤巍巍地站起来,她才看向另一个好似看傻了的男人,微微皱眉。

    “来,我们玩玩。”她伸出一只手。

    耗子干笑两声,“我还有事儿,先走一步,先走一步……”说着,他蹭着巷道的墙往后退,高举着双手,这是还没打就认输了。

    大眼暗骂一句怂货,他也清楚自己根本没法跟这女孩打。

    趁着她的注意力被耗子引去,大眼把手伸进口袋,按出一个紧急号码。

348 学霸的反击50

    其实他的举动兰疏影很清楚。

    不过她希望的后续就是把其他人也叫来,所以也就纵容男人把电话拨出去。

    响了三声,那边直接挂断了。

    这个过程中她甚至还踱到耗子身边,给了大眼发送定位出去的充裕时间。

    耗子看着她靠近,身子有点发僵,如果让他形容一下现在的感觉,就好像前脚刚掉进观赏园,眼前立即跳出了一头几天没喂过食的凶兽。

    他额角冒出冷汗,竭力思索着,一个正常混混落到这种境地会是什么反应?然后他露出一个怂怂的假笑:“小姑娘……”

    忽然,他如同遭了雷劈少女的声音细若蝇虫,传到他耳朵里,他差点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卧底?”

    耗子:“……”

    兰疏影右脚踢出一个石子,正好击在后面大眼的脑门上,后者两眼一翻,顺着墙倒了下去。

    她这才跟耗子说:“你演技不过关,容易出事。”

    “忍着点,等会你装晕就行了。”

    耗子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小臂一疼,竟然硬生生被她单手扭断了!

    她朝他眨眨眼,他一个激灵,立即会意,嗷的一声惨嚎起来,然后顺着她打在他脖颈侧面的那股力道“晕”了过去。

    还是有点浮夸,得练。

    兰疏影暗暗点评。

    她把两人都拖到墙角,然后坐在某户人家的门前石阶上刷新闻。

    住在这地方的人都是穷苦惯了的,孤寡老人居多,其次就是没混出头的痞子流氓,比如这两人说的那个曾哥,应该就是杜母朋友的老公,一个喝酒赌钱打女人的中年混子。

    这个时间点,拾荒的在外面拾荒,而混混们要么出去了,要么喝嗨了在家蒙头睡觉,巷道里很清静……最适合做点欺负人的事。

    杂乱的脚步声,近了。

    咔哒,兰疏影随手熄灭屏幕,她抬起头,跟被那几个人护在中间的黑老大对了个眼神,扬起一个满是期待的微笑。

    ……

    “恭喜我们班的杜娴君同学,这次月考又是第一!大家要以她为榜样,好好学习,很快就要进入高三了,希望每位同学不要泄气,多给自己打打劲,老师在这里预祝大家都能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

    台上的年轻人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他念着从前辈们那里学来的经典词句,没感动到底下的学生,先感动了他自己,满面红光地带头鼓掌。

    之前那个班主任早就走了,重新安排到一班的就是这个年轻人,姓黄,或许是校方觉得年轻老师没那么市侩,跟学生也更容易打成一片。

    现在的课程对兰疏影来说已经没意思了,课本上的东西一眼就能看懂,老师讲的她都会;他们不讲的,她知道得应该也比他们多。

    每天按点过来报到,然后自学她需要的内容,一天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

    黑老大一行人都已经得到惩罚。

    中间出了点差错,因为她没想到,黑老大带来的人里居然有个带杀心的。

    不是想杀她。

    那个人在杜娴君的梦境里并没有出现。

    但他自杀之前的自言自语她听明白了:他媳妇是被黑老大糟蹋的,女人没想通,喝农药死了,他之所以跟着黑老大混,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给他媳妇报仇。

    除了这两个死了的,下场最惨的是那个死鱼眼,外号叫大眼的家伙。

    她送了他一条特殊的噬脑虫。

    现在的大眼四肢全被打断,脑子也坏了。

    他老婆平时被他打得很惨,早就怀恨在心,根本没有给他治病的意思,反而每天上班前用板车拉他到校门口,过路人都能看见这个残废,他满身恶臭狼藉,一边吐泡泡,一边傻笑。

    大眼以前跟着黑老大在容县作威作福,不知道得罪过多少人。眼下终于轮到他落难了,而且这一跤跌得可厉害,这辈子都起不来。

    除了好心的学生偶尔给他放点硬币,其实他得到更多的是烂菜叶子、臭鸡蛋、石子儿和拳头。

    黑老大带着的其他几个人都被抓进去了,也包括那个卧底。

    祸害过杜娴君的人都在里面。

    那几个混混并不知道,那天被女生痛打一顿之后,他们身体里被植入了一种蛊。

    真言蛊。

    跟某种现代测谎仪的原理很相似,它们就是**的测谎仪。

    当寄主说话时出现了说谎的身体反应,比如心跳和体温发生变化,惊扰到蛊虫,它们就会毫不犹豫地在寄主体内下口,咬到他们痛不欲生。

    听说他们在里面嚎得很惨,越来越乖顺,让答什么就答什么,不带一点含糊。

    根据他们招供的内容去核实,居然没一句假话,让办案警察啧啧称奇。

    接触这个案件的没有一个傻子,大家都清楚一定有位高人出手过,不论对方是因为什么,能把这个祸害了容县近十年的败类捋下来,整个办案组都很高兴。

    发现这些人不敢撒谎之后,有人尝试问他们,那天在巷子里的还有谁?是谁把他们弄成这样的?

    离那个答案或许仅隔着一层纱纸,可是一碰到有关那个人的事,他们就会头痛欲裂,口吐白沫,无法继续询问。

    还是有人不信邪,执着地问了几次,直到第五次开始,被问话的人开始狂躁,有明显攻击意图,甚至试着自杀。

    一个人这样就算了,当意识到所有人都是这个反应,办案组陷入了沉思。

    有人想到从卧底耗子那里询问,让他们失望的是,耗子只记得对方是个很年轻的女孩子,却怎么也记不起来对方的年龄身份和面部特征,耗子冒着危险潜回窝点,想找到跟女孩有关的线索,只看到一片刚被火烧过的废墟。

    “好了,不用再问了,到此为止,把所有犯罪证据汇起来,法律会给他们制裁。”

    “你这个说法我赞成,不过,我们之所以想把这个人给找出来,也是想保护他啊。你想想,他樊海勐猖狂了那么多年,那是仗势欺人!他现在倒了,这个人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349 学霸的反击51

    “人家能整垮一个樊海勐,未必整不垮后面的人,咱把他找出来?那不是正好把他暴露在危险里了吗?你感觉,这合适啊?”

    “这,这么说也有道理,可是……”

    “别可是了,那我赞成你找,你看,这不是找不出来嘛!”

    “我……唉!行吧行吧。”

    ……

    一年后。

    “娴君啊,你……”

    杜奶奶的影子落在桌上。

    兰疏影抬头,看见老人家紧皱着眉头,脸上满是沉痛,如果要继续解读的话,那意味其实就是谴责。

    因为她“玩物丧志”。

    书桌上没放习题册和书,而是摆着一排排的玻璃罐子,大小不等,里面是她精心养育着的蛊虫,喂得很饱,每只都很活跃。

    兰疏影给杜家母子俩的解释是:她最近对昆虫学很感兴趣,所以托韩家帮忙弄来了这些,搞研究用的。

    老杜乐呵呵地接受了这件事,可是杜奶奶不一样。

    见她书也不好好读了,一有空就扑在这些虫子身上,还隔三差五买药材,光是杜奶奶看见的就有一大笔花销出去了,老太太显然是受不了,执着地认定她就是在找借口。

    嗯,就跟隔壁裁缝店的孩子整天玩手机,不好好做作业,那都是一样的,就是因为贪玩!

    在杜奶奶心里还有个没好意思说出口的想法:好好的小姑娘家,你就是沉迷手机也比玩虫子好听啊!

    “奶奶,我可真没骗你,别小看它们。你看,比如说这种,它分泌出来的黏液能促进细胞修复,处理好了能充当护肤品的辅料。还有这个,把它蜕下来的壳磨成粉就是一味好药,最近几年已经越来越稀缺了,要是能大规模养殖开,能治不少人的病呢。”

    兰疏影把成果展示给杜奶奶看,一本正经地给她解说。

    杜奶奶半信半疑:“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兰疏影指着柜头上那一排书,里面就有她买来的医书,“看书学来的。”

    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着谎,而且她根本不怕被查。

    杜奶奶踮起脚拿下来一本,翻看起来。

    她识字不太全,而且上面的字委实是太小了,密密麻麻的,难为人。

    但是她见书上一页页都有图有字,把植物的形貌绘制得很清楚,除了花草以外,确实还有昆虫类的东西。

    杜奶奶乐了,骄傲地一叉腰:“我家娃就是聪明,不用老师教就会了!”

    兰疏影笑了笑。

    送走杜奶奶,她又逗弄了一会蛊虫,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椭圆罐子,拿银针扎破指尖,通过瓶子上的气孔滴下去一滴鲜血。

    罐子底部蹲着一只金黄蟾蜍,它兴奋地把那滴血舔食干净,似是通了灵性一般,渴望地用头蹭着玻璃罐壁,好像在说不够。

    兰疏影叹了口气,指尖在玻璃罐上点了两下,小声说道:“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破例让你吃个饱,你过去之后一定要听话啊。”

    蟾蜍蹭罐壁的动作顿了顿,应该是听懂了她的话,显然没有之前那么兴奋了。

    兰疏影没有骗它。

    她真的用小刀割开手腕,挪走盖子,往罐内注了一层血液。

    蟾蜍吃着吃着,沉浸其中,便忘了之前的不快,乖顺地被她塞进包装里,由专门的人领走了。

    这是她给冯七爷准备的第二份礼。

    冯七爷病了太久,神龟玉只能解决他的病痛,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但是他这病特殊,之前造成的亏空嘛,很大程度上是补不了的。

    兰疏影那时候跟他面对面聊天,顺便用鬼瞳探测了他的身体,对症下药,她刚好记着一份补养身体的上好方子,只要连服一个月,保准他的身体更甚从前。

    作为辅料的十几种药草都可以在这个位面找到替代,难办的是主料。

    说起来有点恶心,主料就是这只灵蟾的唾液。

    灵蟾只有她会养,这就是她从冯七爷那里主动拿来的差事。

    报酬则是:无论什么时候,冯七爷必须负责保护杜家母子俩的生命安全。这样,她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帮他做事。

    历时一年,灵蟾终于育成。

    而她也即将迎来一次重要的人生体验。

    高考。

    ……

    小胖子郑小圆丧着脸来到餐馆。

    他身上还沾着香灰,兜里是郑母诚心求来的三角平安符,真实诠释了什么叫临时抱佛脚。

    兰疏影安慰他:“别紧张,你学得已经很扎实了,正常发挥就行,跟平时做题是一样的,只不过是换个地方做而已。”

    她不会跟他打包票,比如说:以你的水平,一定能考上哪个哪个学校,别愁。

    因为小胖子的心态从来就没正过,要么低一点,要么高一点。他现在还没考就担心自己会落榜,万一她把话说准了,给了他信心,他没准会觉得随便答答就能进首都大学。

    关键的时候,飘了可不行啊。

    孟晴光留在首都之后,小胖子就成了唯一待在她身边刷题的人,排名也是稳步提升,把老郑激动的,请客吃饭基本都定在杜家餐馆。

    最后,还是老杜先顶不住了。

    老杜硬拉着他喝了一顿酒,坦白承认自己这厨艺不够精,平时有朋友拉来喝酒吃菜没问题,可是厉害点的大老板他实在伺候不住,万一因为这个影响了老郑的生意,实在是罪过,罪过。

    那一顿酒喝下来,这两位老爸倒是成了朋友。

    就拿今天来说,小胖子在这边跟她说着话,那边老郑已经自来熟地开了一瓶白酒。

    他闷了一大杯,辣得又伸舌头又拍桌,招呼正在拾掇桌椅的老杜说:“老哥,来来来,咱俩喝,不行了,太紧张!想当年我头一回摆摊,让城管赶了四条街,我都没这么怂过!”

    老杜哈哈大笑,不知道怎么的,反正就是心里头舒坦。

    要说怕,他也怕,可是自家闺女一看就有把握,他那点心虚就扫干净了,不怂!

    说说唯一让他不舒心的就是,前阵子听人家说国外的哪个哪个大学好,比闺女想去的清大还厉害,可是闺女不愿意出国。

    孩子大了,让她自己拿主意吧,老杜暗暗摇头,掂起杯子再度满上,“喝!”

    “喝,不醉不休!”老郑赤红着脖颈,仰头又是一杯。

350 学霸的反击52

    这一顿酒算是苦酒。

    喝到后头,连原本不怂的老杜都被感染了,空气里弥漫着悲壮的气息,小胖子回头对上他爸通红的眼睛,吓得脖子一缩,更丧了。

    兰疏影噗嗤一笑,拉着他去角落里做题。

    随着一道道难题被解出来,小胖子的心情渐渐稳定,晚上九点,他半扶半拖着彻底懵圈的醉鬼老郑,郑重地跟兰疏影说了一声谢谢。

    “客气了,早点休息,明天加油。”

    “嗯,学神你也是!”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依然很平静。

    兰疏影真正做到了她劝慰小胖子的那样只是换个环境刷题而已。

    拿到省高考状元,跟月考拿第一,感觉上似乎也差不了太多。

    风轻云淡。

    老杜的餐馆跟杜奶奶的豆腐坊都被大大小小的媒体采访了一波,这二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摊上热度了,要不,咱们也庆祝一下?

    于是两家店同时搞了一次免单活动,之后又同步进行装修。

    这一家三代人把店铺交给可靠的人看着,就愉快地出门旅游了。

    小胖子发挥得也不错,顺利被政法大学录取,老郑家终于供出一个光荣的大学生,一家人乐得见牙不见眼,酒席摆了三天。

    跟杜家母子俩去古城游玩的时候,杜奶奶盯着一个摆摊的中年妇女发愣,脚下都挪不动步了。

    “妈,你看啥呢?”

    老太太还是盯着那女人,把人家盯得下意识摸摸脸,她恹恹地说:“我看这人……跟芳妞长得有点像。”

    杜娴君的母亲是随外家姓的,大名叫陶桂莲,小名芳妞。

    老杜听了这句就明白了,愣怔着说:“是有点,也不知道她现在上哪去了。”

    钱是身外物,杜奶奶的豆腐坊很能赚钱,三万块很快又赚来了。杜母一直没抓到,想到那笔亏损还是很难受,而杜奶奶最挂心的当然是那块坠子,毕竟那是老头子早年送的,舍不下。

    这个儿媳妇吧,怎么说都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人品是不行,可是杜奶奶向来善良,不忍心去想象她是不是在外面出啥事了。

    兰疏影默默听着,把手里的草莓蛋筒吃完。

    她曾经跟冯七爷借了一个人,追踪调查很有一套,那人就是冯鹿。

    顺着她提供的一系列监控,冯鹿早已经跟上了逃亡中的杜母,杜奶奶牵挂的那块玉坠,被他偷出来了,目前正在冯七爷手里,由冯七爷代为保管。

    相信那是个安全的地方,这趟旅途结束后杜奶奶就能拿到它了。

    至于杜母……

    兰疏影平静地看向天际,回忆起冯鹿给她的那张照片。

    那张照片在这个位面的现代人看来,或许会觉得有点凄惨:一个被铁链锁住四肢的女人,她腹部高耸,披头散发,目光呆滞,旁边放着大半碗一看就让人没有食欲的糊糊。

    这个女人逃离容县之后的遭遇,大概算是杜娴君和韩琳的综合版。

    因为身上带着神龟玉,杜母被一股势力查到了,但她被抓到时神龟玉已经被冯鹿偷走,她百口莫辩,落到跟梦境里杜娴君一样的下场……之后那群人仍然没有放过她。

    他们把她卖到偏远山区,给人当媳妇。

    韩琳就是被买来的媳妇,比她年轻,比她漂亮,而且韩琳出走之后,杜母没能顺利抢走孟晴光,因此她心里扎着一根刺,曾经多次公开奚落韩琳。

    现在,她就跟过去的韩琳一样被人残忍地卖掉,而且她并不像韩琳那么走运,能遇到好心的孟家人。

    杜母遇到的这家人,穷得叮当响,兄弟俩拿她当共妻,而且都是暴脾气,动不动就把她一顿好打,直到她怀上孩子,待遇才稍微提上来一点。

    兰疏影不会把这事告诉杜家母子俩。

    她也不会拦着不让人救杜母。

    如果对方真的走运能等到出山的那一天,之后她绝不会出手加害,前提是,能等到吗?

351 学霸的反击53

    “这个眼神……”兰疏影摩挲着照片边缘,沉思。

    这是一张偷拍来的照片,这个角度,还有镜头边缘的草叶,可见是躲在草里拍的,拍摄者距离被拍者很远他很忌惮那个人。

    画面里那个身穿迷彩服的女人,身形不大,却能第一时间抓住观看者的心神。

    女人坐在那里用大碗喝水,姿态大开大合,她脸上覆盖着油彩和泥灰,看不出神色,唯独一双眼睛锐利得出奇。画面该是静止的,却给人一种感觉,仿佛只要周围有一丝动静,女人立即就会化作猎豹跃出去,撕碎对手。

    冯鹿接道:“她叫樊海艳,不过这名字很久没用了,一般人都叫她2号。”

    天火,2号。

    姓樊……

    “七爷的意思是……”兰疏影直视冯鹿。

    如果没有冯七爷的命令,这个年轻人不会带着照片出现在她面前。

    她把古墓神龟玉送出去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被调查的准备。

    冯鹿当时留在容县当保安,就是为了查清是谁得到神龟玉。六人组的事她处理得还算干净,但没想着瞒过冯七爷。

    说到底,还是因为吃准了这个人的人品。

    而且冯七爷先前并不了解杜娴君,顶多会觉得她身上有秘密,而不至于怀疑她是冒牌货。

    可用,互利,这是他们相处的基础条件。

    她杀了六人组老大,也就是天火3号。

    而六人组老三,天火5号,那个被收买的“叛徒”也死于她手。

    冯七爷把天火2号的资料拿到她面前,意图其实已经非常明显了。

    冯鹿从容地说:“七爷一直有收编天火的打算,5号是我们的人,他擅自行动,死得不冤,3号死后顶上去的也是我们的人。”

    还真是神通广大,兰疏影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再往上的两个人,无法收买。”冯鹿指着照片说:“但是一个月前2号提前结束训练期,她从原始森林返回,并且主动和我们控制的6号、8号配合,成功暗杀天火1号。理论上,樊海艳现在应该接任1号。”

    “理论?”

    冯鹿点头:“高层分裂,他们闹了一架,现在……天火已经是七爷的私产了。”说到这里,他龇牙一笑,无比得意。

    兰疏影了然。

    天火被收编了,那么2号樊海艳,她在冯七爷眼里大概属于“刺头”一类的角色。

    还有一个可能性极大的猜测,樊海艳服务于“旧主”,必然会给接下来的收编添不少麻烦。

    新朝始立,前朝的忠臣,还是去陪葬比较合理。

    冯鹿递过来一份樊海艳的生平经历,特意用签字笔画了个圈,只见家庭关系那里清楚地写着:弟,樊海勐……

    也就是祸害了杜娴君的那个黑老大。

    兰疏影翻阅一遍,略微沉吟:“你觉得,对她来说,是天火重要,还是弟弟的仇更重要?”

    樊海勐不是她亲手解决的,不过往根源上推,跟她确实脱不开关系。其他几个混混都倒霉了,就只剩她这个“神秘人”,所以,樊海艳如果想为弟弟报仇,一定会把她找出来。

    冯鹿手里的签字笔转向她,笃定地说:“是你重要。2号已经出发,预计今天下午五点到达容县。”

    可见他已经做足了准备工作。

    兰疏影点点头。

    她毁掉了樊海勐老窝里有关她的所有证据,但樊海勐只是个靠关系耍威风的废物,他能查到杜娴君身上有神龟玉,八成是动用了天火的关系网,那么作为天火2号的樊海艳会找过来也不出奇。

    斩草要除根,既然对方主动送上来,她没有理由不迎战。

    “你去吗?”

    “当然。”

    冯七爷给他的命令是灭杀樊海艳。

    冯鹿的实力相当于天火3号的水平,单打独斗他赢不了樊海艳。

    恰好这是收编天火的重要关头,追杀樊海艳这个任务只能落在他头上,冯鹿迫切需要一个可靠的帮手。

    而兰疏影,这个被七爷认定为未来手下的女孩,就是这个帮手。

    “合作愉快。”

    ……

    高瘦女人背着一款名牌小包,长靴后跟在火车站通道的地砖上敲出一串攻击性极强的脆响。

    她不屑的目光略过通道两旁的土味广告,一双亮得出奇的眼睛里满是战意。

    仇恨?不,那东西在心里呢。

    小弟从小就只愿意跟她亲近,后来,他们姐弟俩相依为命。日子最苦的时候,小弟只有六岁,他从垃圾堆里翻出一块霉了大半的面包,把好的那部分撕下来喂给高烧的她,自己吃霉变的。

    这么一个好孩子,她舍不得他进“天火”受苦。

    有她的照拂,容县那些不上台面的鱼虾们都晓得樊海勐这个人不能惹。知道他过得好,她才能放心地去做任务,去训练。

    可是小弟死了。

    手下寻仇?同归于尽?

    樊海艳打心底里不信这个说法。

    或者说,她的怒火一定要有一个确切的活人来承受。

    杜娴君就是她选定的目标。

    “阿姨!”

    “阿姨,有人找你!”

    樊海艳拧眉看向这个手里抓着纸条的孩子,或许因为他跟记忆里的小弟略有重合,她的态度还算不错,“小朋友,什么事?”

    孩子把纸条塞进她手里。

    上面只有一行字,那是一个地址。

    ……

    死亡地址。

    ……

    有人在门外走来走去。

    有人在窗口向内张望。

    浓烈的血腥气不受控制地往外跑,冲了一头一脸,那人蹲在土墙外面直打呕。

    他老娘颠着小脚气狠狠地把他拉过来,边戳他脑门边小声骂:“你个傻子,人家生孩子有啥好看的,晦气劲哟!”

    那人傻呵呵地咧嘴,指着里面说:“娘,死人,死人了。”

    他娘脸色立即就变了,捂着他的嘴赶紧把人拖走。

    这家有两个男主人,共享一个买来的妻子,要说她长的呀,在这小山沟里已经算是仙女似的女人了,算算日子,离她生娃应该还有一个多月……

    里面始终没有传出新生儿的叫声。

    过了一会。

    接生妇掩着脸,侧身从台阶下来。

    一床满是异味脏污的床单,把失去生命体征的女人裹在里面,她的腹部仍然高高凸起。

    她将被抬出村子,抛弃在悬崖下,这条渐渐被血浸透的黄土路还很长,一眼看不见尽头。

352 学霸的反击54(终)

    冯鹿这次的任务完成得很漂亮。

    作为冯七爷手下里最出风头的一个,他接下了“天火”,还过来跟兰疏影商量,问她愿不愿意接下“天火1号”,但是被她干脆地拒绝了。

    录取通知书早已送到。

    杜奶奶的玉坠也取了回来,被老太太贴身戴着,谁都不让碰。

    另外,冯七爷彻底病愈,并且明确表现出对兰疏影的看好,这顶保护伞已经稳稳地罩在杜家头上,不必再担心那些歪门邪祟们悄悄出手。

    从一个角度来看,她脖子上这半块玉,以及杜奶奶那块玉坠,都已经失去了最大的效用。宝物仍然是宝物,因为冯七爷不再需要神龟玉,它们的附加价值已经去除了。

    接下来几年里,兰疏影只想保住杜娴君的学霸人设,做个安安分分的好学生,不想再掺和他那些打打杀杀的事。

    她最感兴趣的是药物研发,着重考虑她饲养的那些蛊虫们分别能派上什么用途。

    因为早就在自学,从大一开始,她的优异已经逐步引起校方的注意。

    大二初,她跟随一位导师学习更深层次的东西,一段时间后,当她的知识储备已经足够,就开始跟对方一起做实验。

    她就像一块搁置许久的海绵,贪婪地汲取着这个位面的知识。

    从安静听讲的学生,到能插上话的助手,再到跟导师平等地坐下讨论,她花了两年时间。

    现在她坐在几位导师中间侃侃而谈。

    她说,他们听,一边听一边点头,认真做笔记。

    没办法,这个女孩培育出的那些昆虫太奇妙了,那给了他们太多的启发。而在这个领域,他们都还是蹒跚学步的孩童,前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女孩推开了这扇门,让他们看见里面五彩斑斓的一角,就此搁在心里,再也抹不掉那抹惊艳。

    她是一个天才。

    不慕名利、一心埋头做研究的天才。

    大学期间,她也曾经去国外的大学进行交流,可惜益处并不大,于是失望地回来了。

    对于这个结果,导师们反而有种发自内心的窃喜,这样的宝贝,他们可不舍得让出去。

    随着年岁增长,兰疏影开始发愁。

    这是一个广大单身群体逃不过的魔咒:催婚。

    她用学业繁忙为理由,搪塞过杜奶奶很多次,可是杜奶奶正在衰老,老太太可以不管儿子的二婚问题,孙女的终身大事却让她没办法不操心。

    孙女一直很优秀,这一点杜奶奶很清楚。

    就算让她去给孙女张罗对象,她也找不出配得上的。

    可也不能就这么孤零零一个人啊,万一以后年龄大了,生孩子都有危险,杜奶奶成天唉声叹气,愁白了一圈头发。

    兰疏影也是无奈,直到有一天,她在家休假的时候突然接到电话,原来是冯鹿,他正好路过容县,约她喝杯茶。

    聊着聊着,兰疏影打量着这个年轻人,突然有了启发。

    ……

    冯鹿浑身不自在地跟着她回去见了家长,送礼,唠嗑,陪老杜喝酒,再应付新一轮盘问,这一系列流程下来,冯鹿感觉自己脸都要笑僵了。

    心好累。

    这辈子都不想恋爱了。

    “我就不该见你这一面。”冯鹿往沙发上一瘫,使劲抹抹脸,心头真是后悔万千。

    兰疏影把一管玻璃瓶药剂摆在他面前,笑眯眯地说:“新品,带回去试试?”

    冯鹿眼睛一亮,立即一把抓过来,喜笑颜开道:“得嘞!”

    外人都说他是七爷的得力干将,其实,那是因为她被藏得太好。

    眼前这个年轻姑娘毕业后直接进了七爷最重视的科研所,没用一个月,她就把里面那些恃才傲物的家伙收拾得服服帖帖。

    她给过他们太多惊喜,基本上每个月都有新成果。

    有这样一名雇员实在是能令每个老板欣慰的事,你会觉得花在她身上的每一笔投资都能看见收益,而且来得飞快。

    对于管着“天火”的冯鹿来说,他最感兴趣的当然是能增幅战斗能力的药品,她拿出来的天神系列,从一号到九号,效果层层跃进,今天这瓶应该是十号药剂了。

    他得赶紧回去找人测试一下看看。

    临走时,冯鹿欣喜难耐,感慨了一句:“这趟真没白来。”

    兰疏影摊手,轻轻吐出两个字:“真香。”

    “哈?”冯鹿懵了,什么意思?

    “没事儿,自己回去查吧,不送你了。”

    “啊,噢,对了,七爷问你下个月7号有空吗,他缺个女伴。”

    兰疏影想了想,觉得最近应该听过这个时间点。她不太确定地问:“是孟晴光和冯夕然的婚礼?”

    冯鹿打了个响指,戏谑地看她一眼,“对啊,哎你别看我,到那天我是要出任务的,没法陪你演戏了!你胆子够的话,找七爷也……你打我干嘛?”

    “啧,让你家七爷听见,你还是逃不过这一下。”

    冯七爷这些年是出了名的清心寡欲,不沾女色。

    哪怕是他生那场病之前,安静还在他身边的时候,都没见过他这样。

    这变化,大概是从安静出嫁的那天开始的。

    兰疏影还记得那天,安静披一身纯白婚纱,站在韩立飞身边,笑容幸福又释然。

    安静跟过冯七爷几年,她说话做事的风格也沾了几分熏染,是最守信用的。既然她说过要等彻底放下的时候才会接受韩立飞,那么她对冯七爷的感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是真的放下了。

    冯七爷或许也后悔过,谁知道呢?

    还是说说孟晴光的新娘子吧,冯夕然是冯弯弯的妹妹,冯四爷家的女儿。

    那年兰疏影跟她还见过一面。

    那是在韩家,当时韩老爷子为了帮宝贝外孙治愈心理问题,请来了一位专家,专家身边还带着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学生,恰好就是冯夕然。

    少年和少女年纪相近,长久相处下来,冯夕然用她的温暖和真心,消融了孟晴光周围那面无形的墙,两人留学回国后第一时间办了这场婚礼。

    照片上,青年拥着冯夕然,动作小心翼翼,目光柔和,仿佛拥着他的整个世界。

353 冯夕然番外

    天气很好,上次暴雨过后,这是第五个大晴天。

    冯夕然翻看了今天的日程表,帮丈夫配好今天要穿的西服和领带,然后转进厨房,为爱人烹饪一顿精致美味的早餐。

    今天她的情绪不太高。

    “晴光,睿睿,该吃早饭了。”

    冯夕然把三份相同的早餐依次摆上桌。

    时针刚走过七点,父子俩准时从旋转楼梯走下来。

    孟晴光松开五岁的儿子,习惯性地把冯夕然拉进怀里,轻吻她的面颊。

    儿子对他俩的黏腻早就习以为常了,并不在意大清早被塞了这一嘴狗粮。

    冯夕然对丈夫眨眨左眼,俏皮地问:“下午就能见到你那位‘挚友’了,有什么感想?”

    孟晴光一愣,明白了妻子心里的小九九,他坦然直视妻子的双眼,柔声询问道:“孟太太今天有空吗?我的挚友托我约你喝杯茶。”

    “非常荣幸。”女人缓缓笑开。

    冯夕然并不喜欢杜娴君。

    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希望自己丈夫有一个非常重视的异性朋友。

    是的,孟晴光重视她。

    冯夕然知道自己不该吃这个醋,因为这两个人的眼神都那么坦荡,他们真的只是朋友,没有任何暧昧。

    两人的交流止步于年节时的短信问候,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有两年了。

    根据冯夕然对杜娴君的了解,那个女人是个工作狂,她担任七叔手下一个科研所的所长,这么多年从来没交过一个男朋友,就像天生没开这个窍。

    冯夕然想过很多次,如果自己比杜娴君更早认识他,或许那样的话,他的人生里就不会有那个女人参与进来。

    可是人生不能重来一遍。

    她终归还是错过了孟晴光更青涩的少年时期。

    这份遗憾,无论后来他们有过多少甜蜜,都无法补满。

    ……

    兰疏影看了一眼手表。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分钟,孟晴光恰好出现在茶馆门口,身边果然站着冯夕然。

    她朝他们挥了挥手。

    冯夕然的心思,她多少清楚一点,因为她需要在这座城市停留一天,想到他们两口子住在这里,就约了一次。

    夫妻俩点了合口味的茶,冯夕然率先开口,客气地说:“娴君是稀客,一直听说七叔特别看重你,知道你工作忙,我们也不好意思烦你,算算看都有两年没见面了。”

    兰疏影抿了口茶,并不在意她话里的坑坑刺刺,淡淡地说:“外公的葬礼,七爷给了几天假,我回去看了看,明天就回所里了。”

    杜娴君的外公,就是前些年去餐馆闹过事的张老头,他是寿命到了,无病无灾,自然死亡。

    张老头没留多少遗产,就几间屋子和几亩地,弄得三兄弟大打出手。她也只是回去看看,以两家人的“交情”,出钱出力这种事她根本不屑,只要压着那三兄弟,别闹得太落脸面就行了。

    孟晴光比以前开朗了太多,谈吐之间透着成熟男人的魅力,提到妻儿就满眼幸福,这是冯夕然的功劳。

    三人还聊到了冯弯弯。

    冯家那几位爷里,七爷一枝独秀,是冯家的支柱,但在不明真相的普通人眼里,最常露面的一般是冯弯弯她爸。

    “大伯去年没了,弯弯姐过得不太顺心。”

    冯夕然这话说得比较委婉。

    但是在冯家那样的地方,冯弯弯自己实力不够,又失去了唯一的后盾,她的日子到底过得怎么样,这是一个不需要细问的问题。

    兰疏影点点头,没再多说。

    男主没有跟女主结合,她也保住了杜娴君的玉,过出一段符合杜家人期望的人生,哪怕她现在离开也完全可以,不必再跟冯弯弯计较了,翻不起身的。

    傍晚时,孟家保姆领着一个活泼可爱的男孩找到这桌,迎着男孩好奇的大眼睛,兰疏影笑了:“这是睿睿吧,上次我们见得匆忙,听说孩子当时在韩老爷子那里,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递过去一份见面礼,孩子很喜欢,很快就一口一句杜姨叫得很亲热。

    孟晴光想到她不愿结婚生子,本来想让她跟睿睿结个干亲,以后他们都老了,睿睿也可以尽一份孝心。但他瞥见了妻子眼中没藏住的那点警惕,于是把话咽了回去,自然地聊起别的话题。

    “杜叔叔最近身体还硬朗吧?”

    “好得很,前阵子在公园救了一个不小心落水的姑娘,他啊,跟那个姑娘的妈妈很聊得来。”兰疏影抿嘴笑了。

    老杜孤单了好些年,可算是有了萌发第二春的意思。

    这些年里他们早已放弃了寻找杜母,只当她是携款逃跑。

    她不要这个家,也不想要安定的日子,母子俩也没什么好说的,看在女人过去在杜家操持家务,还给老杜家生下了一个优秀的女儿,他们放弃了追回那笔被偷的钱,勉强算是跟过去和解。

    或许是因为这段婚姻留给他的印象太灰暗,老杜不打算再婚,杜奶奶劝过几次,看他意向坚定就没再提。

    杜奶奶跟韩老爷子挺有话题,而韩家跟冯家因为眼前这对夫妻俩,算是有了姻亲关系,兰疏影为冯七爷工作,平时事情很多,她放心不下老人家在容县,距离太远了,照顾不到。

    最后是韩老爷子出面邀请,杜奶奶自己也愿意在韩家庄园里养老,就一直住着了。

    听出她的意思,夫妻俩都笑开了,睿睿听不明白,也跟着拍手笑。

    谈兴正浓,索性就在这家茶馆点了些吃的,晚饭过后,一行人走出来,在路灯下分手。

    看着女人坐进出租车,洒然离去,冯夕然终于舒了口气。

    “小醋包。”

    孟晴光把她的手包在自己手掌里,“孟太太,我们也该回家了。”

    “晴光……”冯夕然突然有点忸怩,用额头蹭蹭他的胳膊,“你会不会觉得,我不信任你啊……”

    “不会。”孟晴光不假思索地答道。

    他一只手牵着心爱的妻子,另一只手牵着他们爱情的结晶,走在晚风里,心头涌起一种万事皆足的感觉。

    “我感激她,敬佩她,年少的时候也确实想过独占她。”

    冯夕然的呼吸急促了些。

    “傻瓜,那是过去的事了,无关爱情。别再担心了好不好?”他握紧了那只手,“你才是我的世界。”

354 摘胆剜心1

    芥子舟内一片寂静。

    奶糖察觉到她回来,醒了会儿,应了她几句话便又接着睡去了。

    红莲则是丝毫都没动。

    兰疏影坐了一会,忽然想起,低级世界的时间流速跟这里差别很大,她在那边待了三十多年,放到芥子舟里其实一个月都没到。

    这两个家伙一个需要恢复,一个需要进化,这个过程还需要一些时间。换句话说,下个世界她仍然需要孤军奋战。

    不过没什么,反正都是低级世界,只当解闷吧,兰疏影把玩着这次收获的功德珠,面无表情地想。

    杜娴君的灵魂她没有收,这孩子没做错过什么,是个很干净的灵魂。

    她跟杜娴君沟通过,临走之前,用秘法把杜娴君转化成类似守护灵的存在,可保杜家母子俩二十年平安顺遂。

    这回可以说是她懒了,也可以说是为了保持人设,总之,她没有选择自己发展势力,而是搭了冯七爷这条顺风船。

    冯七爷做事很讲原则,心里装着一杆秤,就拿他收编恶势力的行为来说,说穿了是为了捞好处,要不是有好处谁做啊?

    可他同时也为地下世界树立了新的秩序。

    要知道,对于恶势力,不怕他们有多恶,而是怕他们乱起来,宁可树立起权威把他们纳入管辖,也不要妄想一次剿灭他们。

    所以冯七爷的做法其实有可取性。

    兰疏影在那个世界研制的药品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内部自用,比如冯鹿钟爱的“天神系列”基因药剂,还有一些高效恢复药品;另一类则是生活药品,可以注册企业去进行大规模制作和销售,等于是造福了老百姓。

    综上,她这次获得的功德珠不少,有四十九颗。

    从奶糖那里抽调了实时资料库过来,兰疏影纠结一阵,终于选定了一个宿主。

    界门打开,她吹了一声口哨,说:“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们都准备好了。”

    奶糖:“喵~”

    ……

    这是一个灰蒙蒙的世界,有点像科技末世里被烟霾笼罩的感觉。

    兰疏影低头看看自己的红衣,魂体,还没接管宿主的身体。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地面。

    地转天旋,灰雾被撕开一个口子,从她脚底开始,裂口越来越长,这个世界逐渐崩解,很快,它被整个拉进她的识海之内。

    循着最后一缕雾气行进,兰疏影听见了前方渺茫的歌声。再近些,辨出一句戏词儿:“……想着你那摘胆剜心处……”

    她眉头微蹙。

    这句是出自杂剧《宜秋山赵礼让肥》。

    从这句的字面意思,用刀子把胆和心剜出来,可以想见其中的痛苦。

    雾后面的人影似患了癫痫一般,疯魔了,声音愈发尖利刺耳,带着无尽怨恨之意。

    这是在给她下马威么?兰疏影冷冷一笑,“雕虫小技。”

    随着她这句话说出,灰雾本是对方的东西,却反过来为她所用,浮现出一条刃鞭,兰疏影抓住一端的柄,连抽十余下,里面的女人连声哀嚎,滚了出来。

    一身残破的鲜红嫁衣,心口处凝结着一滩干涸的血,再细看,衣裳里头分明还有个大窟窿。

    女人的头发倒垂下来挡住了大半张脸,只是跪坐在那里哀哀直哭,听不出哀痛,绝望愈浓。

    兰疏影端详了一会,没有问她你的心在哪,对方刚才已经唱给她听了。

    心?该是被人给剜走了吧。

    “你想要什么?”她问女人。

    女人伸出一只泛青的手,把长发顺到一侧肩膀,隐约听见她叹了口气,边理着头发边说:“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疯子?”

    “不算。”兰疏影诚实地答。

    这是南明府里的老人们对她的评价。

    女人说:“我实在受不了了……不想再被他们剜一次心,也不想掺和他们的事,可是老天爷不放过我,从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喜堂上那一刻,我想要么杀了他们,要么杀了我自己。”

    “他们是谁?”

    “叶星河,厉雪崖。”

    “什么关系?”兰疏影本能地感觉到一丝不对,或许因为她见过太多痴男怨女,眼前这个女人眉眼里抹不掉的恨意,还夹着求而不得的怨。

    说到叶星河时,她的情绪很复杂。

    而轮到厉雪崖这个名字,就是纯粹的恨,巴不得剥他皮,拆他骨,判他永堕冥狱。

    女人不甘不愿地答:“他们是一对。”

    “呵呵。”

    “天造地设的一对。”

    兰疏影挑眉,正要说话,忽然感到有人在推她。

    她从识海里出来,眼前处处是红彤彤的,闹闹嚷嚷,推她的是个模样很凌厉的中年妇人,看这穿戴,应该是个得宠的下人。

    妇人肃着一张脸说:“少夫人,夫人的话您听进去了吗?”

    兰疏影看向她身后巨大的字。

    之前女人提到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喜堂上。

    看来就是现在。

    她在跟人拜堂,可是兰疏影看了一圈,高堂座上只有一位手持佛珠的中年美妇,其余的都是宾客和下人,并没有找到跟她拜堂的新郎官。

    中年美妇端坐在上方,手捻佛珠,慈眉善目的模样,却是把眼睛紧闭着,仿佛不问人间疾苦的泥胎塑像。

    兰疏影摇了摇头,意思是没听进去。

    妇人没有如愿重复所谓夫人的话。

    一个男仆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只努力扑腾翅膀的公鸡。

    最让兰疏影皱眉的是,公鸡身上还套着一朵艳丽的大红绸花!

    这是想让她跟公鸡拜堂???

    怪不得那女人要疯。

    “少夫人,少爷有急事在身,不在庄内,眼下吉时已到,便请您依从了夫人的话,且委屈一下,把这堂拜了,莫要误了佳期,让亲戚朋友们笑话。”

    妇人把红绸塞进她手里,很不客气地对她说。

    隔着细珠儿串成的金丝珠帘,兰疏影默默地开了鬼瞳,扫了一圈下来,身体数值最高的竟是堂上那位看似柔弱的中年美妇,对方的数值甚至是第二名的两倍之高。

    她也飞快地检查了自己这具身体。

    有内息,练过武功。

    但只是平平,算是在场宾客们的平均水平。

    想到女人最后被剜心的结局,她倒是很想打出去,奈何开局条件不允许。

355 摘胆剜心2

    这时,兰疏影脑中传来那个女人的声音,急急地提醒道:“不能拜堂!拖延时间,等刀皇前辈。”

    “好。”

    兰疏影应了她一句。

    真不知道这女人到底是不是诚心想帮忙,说完这句之后就再也没声了,兰疏影只好细心捕捉宾客群中的声音。

    她现在需要更多的线索,去判断宿主的身份,还有该如何表现才不会引起怀疑。

    之前女人说叶星河和厉雪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语中的嘲讽可以说是淋漓尽致。这两个名字都像是男性,结合着女人表现出的情绪……兰疏影直觉这两人的其中一个就是女人的夫婿。

    可到底是哪一个呢?

    拜堂当天,新郎官有急事不在庄内,把女人自己丢在这里让人嘲笑,他去办的又是什么急事?

    如果新郎官成亲那天不能到场,就由公鸡代表他跟新娘子拜堂,这条风俗在很多地方都有,但是这对新娘子来说显然是一件落面子的事。在兰疏影的理解里,应该只有家境十分贫寒、跟男方家庭条件相差极大的女孩子才会接受。

    而女人刚才又让她拖延时间等所谓的刀皇前辈。

    刀皇,能称皇者,应当是一号大人物了,他来这里为女人撑腰?那就说明女人的身份并不普通。

    想法飞转,现实里却只过了极短的时间,众人只看见她停顿了片刻,抚着红绸坚定地说:“我要见他。”

    仆妇刚才那段话虽不客气,声音却很小,基本只有靠近到两米内才能听见,一见她不愿意配合,仆妇眼睛顿时睁大了,她很意外,声音明显变大:“请少夫人见谅,少爷他当真是有急事在身,赶不回来!”

    这时候大多数宾客们都安静了,一双双眼睛盯着兰疏影的脸,都想看她接下来会是什么反应。

    “是什么急事,能急过这场婚礼?”兰疏影没有含糊,立即跟上话头,冷声质问道。

    她相信这也是宾客们想知道的问题。

    妇人卡壳了一瞬,强笑着说:“少夫人这就难为老奴了,主子的私事儿,老奴又怎会清楚?”

    “哦……”兰疏影愉快地代入了角色,拿捏着语气,肃容道:“你既然称我一声少夫人,方才却强令我跟这公鸡拜堂,语中多有威胁,可见并不是真心拿我当主子。我今日站在这儿是为成亲,他人都不在这里,也不肯给我个交代,那还拜什么堂?”

    她并不知道新郎官跟宿主之间到底经历过什么,因为之前女人表现得毫无愧色,兰疏影就暂且当作宿主无过,这时候,她咬准了新郎官没告诉她出走的原因,直接把自己摆在被刁难的位置上。

    “式微此言差矣!星河待你情真意切,而今他赶赴武阳,是为了救他义兄性命,你既然决意嫁入我归雪山庄,往后就是星河的妻子了,难道就不能体谅他一次吗?”

    上方的中年美妇不再捻动佛珠,她睁开双眸,悲悯的目光扫遍全场,彻底让宾客们没了声响。

    而后她说了这些话,再看向兰疏影时,看似什么都没做,兰疏影却觉得自己暴露在衣裳外的皮肤如针扎一样发痛。

    这疼痛不是幻觉,是真实的触感。

    兰疏影意识到这是对方给她的警告。

    两人的身体数据差值高达四倍,如果再算上武功境界上的差异,大概就像小溪和大海,没有可比性。

    当她久不答话,那针扎的疼痛便愈发强烈。

    鬼瞳已经照出了那些肉眼不可察觉的内力,施力均匀,形态很完整,那是一片密密麻麻的针尖,充满恶意,围绕在她周围。

    美妇的话也解答了她的一部分疑惑。

    宿主的未婚夫就是叶星河归雪山庄的少庄主。

    而这个美妇人,她猜测就是前面那个仆妇口中的夫人,叶星河的母亲。

    叶星河去了一个叫武阳的地方,去救他义兄。

    这义兄,莫非就是厉雪崖?

    如果是的话,事情就有意思了。

    拜堂当天抛下新娘远走,若真是兄弟情,传出去当是一段佳话,可如果他们俩是以兄弟义气作幌子,实际上却是一对野鸳鸯?

    ……

    少女未露痛色,瘦削的身体稳稳地站在原处,她没有闪躲,但是说话的时候声线略微发颤,足以让宾客们明白她正在遭受着什么。

    兰疏影双拳紧握,背脊挺得笔直,她毅然摘下珠帘凤冠,青丝如水般晃了众人的眼。

    “婚礼未成,妻子一说还是早了些,晚辈人微言轻,也晓得少庄主身份尊贵,可若您强压着晚辈跟这畜生拜堂,晚辈担心,传扬出去只怕要堕了归雪山庄的名声!”

    叶星河对她无情。

    但凡他对宿主有一丝情谊,也不会把她推到这个境地。

    但凡他对宿主有一丝尊重,归雪山庄的仆妇也不敢那样跟她说话。

    兰疏影只是表现出了一个为情所伤的女子应有的姿态。

    江湖儿女,骨头比脾气更硬,你归雪山庄欺辱我至此,也休想我还你们尊重。

    “放肆!”美妇将佛珠摘下,一巴掌拍在桌上。

    桌面没有损伤,佛珠却在顷刻间尽数化为木粉,可见美妇对力量的掌控是何等出色。

    可她这次威吓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让兰疏影的心里有了底:

    婚礼在归雪山庄举行,这是对方的主场优势;

    美妇的武功在这里是顶尖的,这是碾压性的实力优势;

    下人对宿主式微的态度很不客气,甚至能说是不屑,可是从始至终,归雪山庄这些人并没有动用武力强迫她拜堂,美妇也只是连着震慑了她两次,想让她自己低头服软。

    这都说明了宿主身后有靠山。

    兰疏影对尚未露面的那位刀皇前辈更好奇了。

    说曹操,曹操到。

    一串稳健的脚步声传来。

    聚集在门厅入口处的宾客们自觉地让出一条两人宽的道来。

    来者约莫有五十岁,体格宽阔,模样粗犷,玄衫雪裘,背负厚重金铁刀鞘,鞘中双刀一长一短。他步步走近,周围的空气仿佛将被刀气搅碎,割得众人脸上生疼。

356 摘胆剜心3

    “叶庄主,老夫来晚了,自罚三杯!”

    刀皇尚未走上前,兰疏影身边那些内力已然被收了回去。

    被称为“叶庄主”的美妇对刀皇显然十分重视,她亲自迎了上去,语笑嫣然,玉手轻翻,为他斟满了三杯酒,由那个仆妇用托盘端着。

    可是刀皇没领情。

    说好的自罚三杯,他却没接叶庄主斟的任何一杯酒,而是自顾自地用右手摄来一个酒坛,拍开封盖,仰头痛饮起来。

    间或有美酒顺着他的嘴角淌下,衣襟满溢酒香,可刀皇不管不顾,直将那一坛酒喝完,他打了个响嗝,摔开坛子一抹嘴,瞪眼喝问道:“叶星河他人呢?!”

    这一语,如同炸雷,震得满室宾客脚下不稳,放眼望去,厅内唯独有两个人站住了脚。

    一个是功力深厚的叶庄主,另一个是被他特意绕过的兰疏影。

    被他玩了这么一招,叶庄主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兰疏影早已转过身来,跟众宾客一起安静地看着刀皇喝光这坛酒。

    她刚才再次尝试着跟女人沟通,然后接到一段有关于刀皇的回忆,同时,也知道了女人的身份。

    宿主没有姓氏,当这个女孩还在襁褓里的时候,被人抛弃在荒郊野外,于日暮时分,被武林三皇之一的药皇路过这里捡了回去,因此取名式微。

    从那以后,式微就在药皇谷里长大,跟随药皇学艺。

    平静的日子一直到三年前,药皇进雪原后失踪了。

    雪原是绝地,即便武林三皇也要在大自然面前退让,他失踪的消息传开,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

    而式微作为药皇唯一的传人,她没有师父的深厚功力和一身绝学,却把他治病救人的本事学了个七七八八,这样一名潜力无限的年轻神医,自然成了各方势力眼里的香饽饽,每天都有外人试图请她出山,苦于进不了这药皇谷。

    不知何时起又有传言说,药皇谷中藏着一颗神丹,那是药皇多年心血之大成,此丹服下后,可让人百毒不侵,灾病避让!

    式微本来在药皇谷里住着,外有天然毒瘴和药皇布下的毒阵,内有无数机关陷阱和看家兽类。只要她不出谷,世上大概也没有谁能把她抓去。

    只可惜,她偏偏被一个“误闯药皇谷”的年轻人迷昏了头,轻易应诺了年轻人,要跟他出去,踏足外面的世界。

    这个年轻人,就是今天本该娶她的叶星河。

    那一路磨难重重,叶星河对她百般呵护,式微对他也已经情根深种,他把她带回了家。没多久,式微头上就多了归雪山庄准少夫人的头衔,只等今天这场婚礼过后,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叶家少夫人。

    再说说刀皇。

    刀皇与药皇是至交好友,三年前药皇出事后,刀皇曾去找过式微,他问她:可愿依照过去同她师父说定的那门娃娃亲,跟他儿子完婚。

    显然,若是她那时候答应了,有刀皇庇护,她的危机自然可以迎刃而解。

    然而式微一心扑在藏在谷里的叶星河身上,她婉拒了他。

    刀皇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跟叶星河跑了。

    ……

    那一别后,这是他俩第一次见面。

    刀皇摔了那酒坛,踩着一地渣子走到兰疏影面前,低头审视她片刻,撇嘴嘀咕了一句:“瘦了。”

    兰疏影能感觉到心头一股暖流滑过,甚至有想要流泪的冲动。

    这种情况八成是因为宿主不听话,想跟她抢占身体的控制权。

    “乖一点,我会帮你复仇。或者,我先吃了你,再复仇。”

    识海里的式微身边骤然出现了无数道利刃,她很快老实了下来。所以说,很多时候啊,无论人还是鬼,都是贱皮子,不敲打不行。

    兰疏影状似愧疚地垂下眸子,吸溜着鼻子唤了一句:“独孤叔叔……”

    是的,在式微拒绝嫁给刀皇之子前,一直是叫人家叔叔,从那次之后她心里有愧,觉得对不住师父,也对不住刀皇父子,才改称刀皇前辈。

    “式微丫头,你怎么说?”

    “这亲,你要是还想成,老夫就在这陪你等那叶星河回来。你要是不想,那就别耽搁了,咱们现在就走!”

    刀皇瞥了叶庄主一眼,咧嘴笑着,不见老前辈的庄重,倒是现出几分痞气,像个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天不怕地不怕。跟那些小虾米不同的是,他真能凭本事闯荡天下!

    他把刀鞘三两下解出来,砸在地上轰然一声巨响,然后曲起一条腿,大大咧咧地坐在宽大的刀鞘上。

    “这么好的闺女,叶星河不稀罕要,我家那傻小子却是喜欢得紧,老药从前还不乐意把她许过来,说是好女不愁嫁,老夫觉得也是这个理啊!”

    他感慨着,哈哈大笑起来。

    满座宾客皆寂,无人敢应声。

    刀皇是老牌前辈,叶庄主则是后起之秀,她一年前领悟了叶家归雪剑法第九式,修得剑意,至今还留了一道痕迹在绝剑壁上,竟然不逊色于剑皇。

    剑皇已经垂垂老矣,多年不出世,说不得,叶庄主便是下一位剑皇?

    双皇之争,这让他们不敢站队,甚至已经后悔起今天来观这场礼。

    还有的人暗暗恨上了始作俑者叶星河,心里怪这年轻后生不知深浅,把药皇弟子弃在这里,还有谁出的馊主意让公鸡代他拜堂,这岂不是把药皇和刀皇的面子全往脚下踩?

    现在把刀皇引来了,连累得他们也要受罪!

    叶庄主胸口急剧起伏,美眸中已然现出剑影,华服无风自动。

    “有这么一座靠山,你是怎么把自己玩得那么惨的?”兰疏影看他们俩半天没动静,估计是在拼气势,于是在心底开了嘲讽,想引式微多说几句话。

    式微沉默几秒,突然厉声喝道:“让独孤叔叔千万小心剑皇!不要走白虎岭,别救落水之人!”

    兰疏影有点不耐烦:“你直接把记忆交给我不就行了,一下子嗦那么多,什么都不解释,你想让我怎么配合?”

    她居高临下观望着整个识海,看见式微愣在利刃中间,可能是斟酌了一会,然后割肉似地把一小段记忆传输过来。

    兰疏影刚打开这段记忆,当先看见一点剑芒。

357 摘胆剜心4

    有一人破水而出,星芒渐渐扩大,直指她的眉心!

    斜下里穿来一柄细窄短刀,将这一剑拨开,刀皇的侧脸闪过,兰疏影的举动根本不受自己控制,她的手捂着急速跳动的心脏后撤几步,却被脚后的碎石绊倒在地。

    她知道自己正在代入到式微的视角,亲身体验这段记忆。

    但她同时也发现了,刚才从水中刺来的那一剑,看似凶猛,其实杀意都是浮的,对方假装出要杀式微的样子,引得刀皇心乱来救,而真正的杀招是针对刀皇。

    刀皇受伤了。

    就在他飞扑过来拨开水中刺客,身体还定在空中的时候,一支劲弩从身后疾射而来,穿透了他的腹部。

    流出的血不是殷红,而是泛着色泽诡异的血丝,弩箭有毒!

    “独孤叔叔!”

    “式微,到我身边来!”刀皇抽出第二把厚重长刀,一招劈飞了水中刺客,再与那个使弩的落水者激斗。

    兰疏影甚至不需要上帝视角,只凭她待在这具身体里的感受就知道,式微果然不适合战斗。这个女孩或许会是个很好的医者,但是眼下她跟在刀皇身边,明摆着就是个拖后腿的!

    此处只有两个刺客。

    一个生死未卜,另一个在跟刀皇打斗。

    那个使弩者的武艺不算顶尖,但他用在弩箭上的毒药实在厉害,刚过十几个呼吸,刀皇脚下已经开始踉跄,挥刀时明显少了几分力道。

    他眼睛周围有一片仿佛被腐蚀了的暗红印痕,眼白几乎渗血,有发盲的前兆,几次挥刀打到空处,几乎是凭着深厚内力和经验在跟人对打,一时间被使弩者拖住。

    刀皇之所以没有让式微趁机逃跑,显然也是清楚式微没那个本事独自逃出生天,她要是跟在他身边,倒还可能有一线生机,前提是,他得先压制住这毒,才能爆发那一式绝招。

    式微匆忙从随身腰囊里翻出一瓶丹丸:“独孤叔叔,快吃了它,可以解毒!”

    刀皇不客气地接过,灌进嘴里,再度挥刀跟那人拼成一团。

    眼见刀皇身上的毒性正在减弱,式微还没来得及高兴,突然听见身后一声剑啸,刀皇的脸色顿时变了!

    “这老东西……”

    他仿佛想通了什么困惑,登时怒不可遏,喷出一口鲜血,长刀染血,刀上的锋芒更利。

    这一击,直接斩断了使弩者的兵器,将这人从头到腰直直地劈开!

    式微脸上被喷了热血,看得傻住了。

    紧跟着,她看见刀光剑影汇集在一处,雪亮的光幕中,两道身影翻飞,渐渐的,刀光弱了下来。

    又过十几个回合,里面分出了胜负。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倒提着长剑走了出来,而刀皇心口被扎了个血洞,之前那一弩被拔去,两处伤口如同血泉。

    他躺在地上,半个身体浸在河水里,脸色灰败,抱歉地看向式微,好像在说:对不住你,不能送你回家了。

    刀皇脖子一歪,临终前还瞪着老对头剑皇,死不瞑目。

    ……

    兰疏影舒了口气。

    她看明白了。

    也就是说,式微本该在这一天被刀皇带走,可是在白虎岭一带遇到一个落水者,刀皇应该是去救了,然后差点被人弄瞎眼睛。

    这是第一次削弱。

    紧跟着,水里跳出一个刺客状似要杀了式微,刀皇来救,又被之前的落水者从身后给了他一弩,毒素入体。

    这是第二次削弱。

    再而,当他杀死了落水者,剑皇到了。

    同是三皇,刀皇比剑皇年轻,功力可能本来就逊色一点,加上前面的两次削弱,而且他还要顾着旁边的式微,这一败是必然的。

    这一切的策划者不知道是谁,眼下该思考的是怎么度过这一关。

    来归雪山庄是刀皇本人的决定,而且他人已经在这里了,那么她需要做的就是说服刀皇换一条路线,避开白虎岭,最好藏入人群。

    这样,对方布置的两枚棋子也就废了,而且正好能错开后面赶到的剑皇。

    事不宜迟,不能再拖了。

    兰疏影弯下身子,从刀皇的鞘里抽出那柄短刀,干脆利落的几下裂帛声她把厚重繁琐的嫁衣割断了一截下摆。

    铃铛绣线落了一地,红艳艳的一团掷在旁边,身上就轻巧多了,薄如蝉翼的内裙底下露出一双精致的厚底绣花鞋。

    她试着动了动,发现这鞋子还不错,触感松软又做工结实,很适合跑路的时候穿。

    宾客,下人,以及正在对峙的刀皇和叶庄主,都被她这举动弄愣了。

    “独孤叔叔,叶星河欺骗我在先,抛弃我在后,这桩婚事我不要了,往后桥归桥,路归路,我式微宁可漂泊一生,图个逍遥自在,绝不做叶家媳妇!”

    众人隐约明白了一丝,自来有割袍断义的说法,这位药皇弟子一动手就落了这一大圈红裳,跟叶家决裂的心思很坚定啊。

    还是刀皇更了解她,哈哈大笑着说:“好丫头,干得不错,摘了这碍事的枷锁,叔叔今天带你回家!”

    “多谢独孤叔叔!”

    “刀皇前辈,我敬你一声前辈,你也莫忘了,这里是归雪山庄,你要带走的这位,她是我儿星河的新妇!”叶庄主挡在前方,怒道。

    刀皇不客气地反驳她:“新郎官都不在这儿,新什么妇?要想强逼我侄女嫁人,先问过老夫这把刀!”

    “刀皇前辈是要以力压人不成?!”

    “错了错了,老夫今日不但要以力压人,我还挟恩图报咧!来来来,昔时受过老药恩义的诸位只管站出来,有老夫在前头顶着,你们往日里说得那样好听,什么救命之恩当以命报?择日不如撞日,今儿就挺合适!”

    兰疏影暗暗为他叫好。

    这话看似蛮横,其实说得很在理。

    式微的师父药皇慈心圣手,他虽然不常出谷,可是每回出去都能结些善缘,江湖人最重脸面和名声,获救的时候一个个都把胸膛拍得梆梆响,现如今药皇不在,恩情该落到式微身上了。

    今天她有需要,就看这些所谓的正人君子敢不敢站出来。

358 摘胆剜心5

    两匹白马从归雪山庄正门疾奔出去,一左一右,正载着刀皇和兰疏影二人。

    刀皇咧开大嘴,笑得有点古怪,他用带些炫耀的口吻问了一句:“式微啊,你看我这马儿如何?”

    兰疏影看不出这马有多好,也挑不出它不好,只能说是平平,比不上草原的头马,于是语气和表情非常真挚地夸了几句,她这身体年纪还轻,点评起来却头头是道,逗得刀皇哈哈大笑。

    紧跟着,刀皇直说这两匹马都是他家老大挑的,千挑万选,就想着让她用着舒坦。

    这话真让兰疏影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

    因为,从跟刀皇有关的记忆来看,那是式微留下的坑。

    刀皇跟药皇本来是有一门娃娃亲的,奈何药皇的妻子和女儿都让仇家给杀了,药皇也绝了续弦的念头,结果没过两年,他捡了个女婴,就是式微。

    至此,刀皇的心思又活泛起来:嘿,女徒弟,那不相当于半个女儿吗?得,老夫的儿媳妇有了!

    式微年岁渐长,她的模样越来越精致,人也显得机灵可爱,刀皇越看越喜欢,死缠烂打着非让药皇把式微许给他们家,逢年过节,刀皇还要带着他家长子来药皇谷拜会。

    这父子俩诚心诚意,最后总算让药皇松了口。

    药皇去征询了式微的意思,见她不排斥,这才跟刀皇口头上订了这门亲事。

    所以说,要不是式微悔婚,独孤家的长子才该是她的郎君。

    不管合不合适,至少今天这事儿能看出来,刀皇父子俩都是爽朗大气的人。

    不然要是换成有些人小肚鸡肠的性子,她悔了这门婚事,人家别说冒着风险来归雪山庄救她,到时候不落井下石都算是好的。

    毕竟,现在的式微可是一块香饽饽,她是药皇谷唯一的后人,这身医术暂且不提,能否找到传说中那枚神丹,关键可就在她身上。

    刚才那段记忆里,剑皇不顾老前辈的体面,跟两名毒士合作取走刀皇的性命,在那之后式微一定是落到了他的手里,而且八成就是为了那枚神丹。

    想通了这些关键,骏马飞驰时,兰疏影再度跟式微沟通,向她索要完整的记忆,可是这个女人依然在推脱,或者就装死!

    兰疏影叹了口气。

    她能明白式微的想法。

    式微曾说她不想再被剜一次心,说明之前已经剜过一次了,**凡胎,没了心怎么活?她必然是死过的,而且式微能化为怨鬼,那就应该死过不止一次,否则很难形成那么深的怨恨。

    她能形成属于自己的域,这样的怨鬼,放到灵异位面里至少是鬼王的级别。

    到这一步,就很容易推测出她的经历了。

    式微复生过,她想报仇,想逃离第一世被剜心的命运,她尝试过,但是失败了。

    死后再度还魂,回到举办婚礼的那一天,这时候的式微怂了,不敢再往前走,那股愿力被奶糖捕捉到,记录在册,这才引来了她。

    可是式微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这个女人感受了作为怨鬼时的力量,她有点飘,没准觉得如果能让她把力量带到身体里去,重活一遍,一定能完成夙愿。也可以理解为她不信任兰疏影,更想亲力亲为。

    当然了,兰疏影敢保证的是,就算式微战胜了她自己的怯懦,也不能在肉身里施展属于鬼的技巧,原因很简单,级别不够,越不过位面规则。

    又想让人代劳,又信不过别人。

    怯懦且自以为是。

    可悲。

    “式微,你之前问我,觉不觉得你是个疯子,我说不算。”

    “……”

    “那你觉得,我像个好人吗?”

    “……”

    式微对她的两次主动搭话都保持沉默。

    第一次是不想答。

    第二次,是答不了。

    识海中,先前包围着式微的诸多利刃此刻全部化为藤蔓的形态,一根根尖刺扎进式微的魂体。

    那是极致的痛楚,直接作用于灵魂,没有任何止痛的办法。

    她只能拼命尖啸,假装这样能少痛一点。

    “给过你几次机会了……”兰疏影幽幽地看着她。

    式微的魂体渐渐稀薄,一段又一段记忆流被尖刺抽离出去,再顺着藤蔓流进识海深处。

    “告诉我你的心愿,然后乖乖在这里看着就好。我很守职业道德的,只要契约落成,我允许你看到最后。”

    前提是她别再闹什么幺蛾子。

    否则就算是式微的单方面毁约,她可以直接吃掉这个不听话的家伙。

    不为饱腹,只图个清静。

    ……

    式微的心愿跟她猜的差不多。

    不救厉雪崖。

    不想被剜心。

    另外,如果可以的话,式微希望她能找到药皇,活就救人出来,要是人死了,那就把他的尸骨带出雪原,回到药皇谷安息。

    最后这条难度很大,式微自己也清楚,她甚至并不抱期望,所以这条没记在契约上,并不强制。

    ……

    经历过两世的式微很明白地告诉兰疏影:

    叶星河和厉雪崖名义上是结义兄弟,她也不知道他们俩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这次,叶星河去武阳救人,是因为厉雪崖守城的时候被毒箭击中,现在估计正半死不活。

    如果她像第一世那样落在剑皇手里,再过几天,就要被剑皇提到武阳城去救厉雪崖了。

    “嗯,”兰疏影淡淡地说,“你的药能救人,我更擅长杀人,就算我想救他,也得花些时间吃透你的记忆再说。”

    “不!绝对不能救他,我要他死!”

    式微一提起厉雪崖,激动得都快忘了刚才的痛苦,立即大呼小叫起来,然后直接被一道藤蔓堵了嘴。

    “知道了,消停会,你太吵了。”

    ……

    “独孤叔叔,我们接下来要往哪边走?”

    兰疏影边御马边问。

    他们现在是沿着宽阔的大路跑,按照式微的记忆,最多十分钟后就会遇到一个岔路口,左边是去白虎岭的陆路,右边是通向码头。

    刀皇不假思索地答:“去白虎岭!”

    他晓得式微不懂江湖上这些门道,放慢马速侃侃而谈起来,却不知道,在这里每耽搁一分钟,都是离死亡更近一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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