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6 家有狐狸精想翻天67
这回，他是长衫文士的打扮，一见面就拜了下去，恳求她能解开白狐的封印。
因为，没了这几百年道行，她就不算是合格的妖族了，只是普通小兽，寿命最长不过十几二十载，就会归于尘土。
“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
兰疏影问他。
人家今天极度客气，还把她家园子收拾得那么好，要是不满足这个合理的心愿，她真的该有点不好意思了——至于白狐曾经想找李承远麻烦？
哦，好巧，她也想。
竹伯小心翼翼地说了几句规划。
他们俩的蜜月路线，很和平的那种，隐者风范，以及上了年纪的老人家特有的淡然。
兰疏影让奶糖把封印解开。
竹伯一喜，更是对他们千恩万谢。
“那头獐子呢？”她歪头，“如果你们怕他阻挠，我就……晚些再解他那份？”
“这……”
竹伯颇有恻隐之心。
“他没能办成这次的差事，回去了一定会受罚。如果，我与子瑶私奔的消息被其他妖族告知给祖地，他恐怕会被处死。”
“这么不讲道理？”兰疏影诧异。
竹伯苦笑：“若是狐族那些长老肯讲道理，我跟子瑶也就不会分开这么多年了。”
他一向远离那些传统妖族，这次，发现一个疑似仙人的存在那么好说话，再对比祖地诸多行径的蛮横不讲理，让他内心对妖族的恶感更甚。
现在，他只想带着白狐去找个不受打扰的世外之境，种一片花草林木，静看花开花落。
兰疏影表示十二万分同情，并建议他，回去跟獐子精沟通一下再答复。
是啊，还有个麻烦呢。
竹伯很头疼地走了。
兰疏影叹了口气。
“主人是不是也想回家了？”奶糖很体贴。
她点点头。
“不太放心红莲呢。”
一条船上坐着，南明现在不会对她的人怎么样，整个南明府也没有哪个魂魄能留下红莲。
可是，印象里的红莲，经常还是那个没名字的小可爱呢，叽叽喳喳的，上阵不太行，啦啦队的功底是越练越高明。
奶糖悄悄撇嘴。
“红莲是谁？”小女孩突然出现。
老规矩，她又顺了不知道哪里的甜糕。
兰疏影已经习惯了她的神出鬼没，而且有点警惕她的本体，所以就没多说。
“有机会见面的话，我一定介绍你们认识。”
“好啊，那就说定了哦，我给红莲留两块糖！”
小女孩笑嘻嘻地说。
能让一个超级甜食爱好者提出分享糖果，可见她对这份没见面的友谊是有多珍视。
主仆俩都很体恤她的期待，没有给她泼冷水。
三千界那么大，像个不断扩张的蜂巢，每个格子就是一个位面，她下次再想追上来，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也许，下次见面的时候，就不是我了。”
小女孩自己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丧丧地说。
“那就多给你装几麻袋糖，路那么远，你没了它们可走不动。”兰疏影开了个玩笑。
果然，糖才是真爱，她立马满血复活。
“好啊！你们真是大大的好人！哈哈哈，奶糖奶糖，多来点儿！”
小女孩拉开了她的隐形口袋，迫不及待的样子，让奶糖一度怀疑……她刚才那么丧，其实就是想骗糖吃！
……
第二天，竹伯又来了。
他说獐子精想跟他们一起逃跑。
奶糖听得乐了，用李承远的壳子开口道：
“三人行，必有一狗。”
竹伯：？？？
什么东西，那是獐子，不是狗啊！
然而，面对一个两个都是惹不起的大佬，他不敢纠正，就委屈那个不在场的，嗯，先当一次狗吧。
兰疏影很替这对小情侣担心。
以他们俩发放狗粮的频率和质量来说……
要是哪天惹恼了獐子精，人家反咬一口，或者给狐族祖地发一封匿名举报信之类的，她可一点儿都不会吃惊啊。
“你们几个商量好了就行。”
竹伯好歹也是一个活了千余年的老妖。
就看他这份机灵劲，在一头小獐子精面前应该翻不了车。
沟通完毕，大家挑了一个好日子。
奶糖在那天爽快地给两只妖精解封，再目送他们三个出城。
当然，在那之前，竹伯已经玩了一手金蝉脱壳，把他人类的身份合理死亡了，是寿终正寝。邓家人当然伤心，但是大家都知道竹伯年纪很大了，他们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
至于白狐，她在他用障眼法变的尸体旁边，假模假样地抽噎了一下午，赚足了围观群众的感动和眼泪。到傍晚时，她甩甩尾巴，悄然失踪了。
再后来，人们在竹伯的墓碑前面，发现了一头白狐的尸体，看样子是自己碰死在石头上的。
有感于她对救命恩人的忠贞，当地人唏嘘不已。
邓家姐妹俩在竹伯的坟墓边上挖了个小坑。
她们把白狐葬进去，让他们俩在地下做个伴。
人群后面，竹伯已经恢复了他翩翩公子的打扮，白狐也不是小兽的模样了，是身佩长剑的漂亮姑娘。
两妖手挽着手，眼中盛着浓情蜜意，步入万丈霞光。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委委屈屈的清秀小厮。
小厮眼巴巴盯着前面二位交握的十指。
心头，油然而生一股酸涩。
老子的春天，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来啊？！
……
三个妖族离开了。
城里就只剩下屈指可数的几个小精怪。
比如谁家用久了的扫帚也想成精，夜里如果有坏人进门来，它就跳起来打人家膝盖。
某天，听见小女孩吐槽，兰疏影恍然大悟，怪不得杨家女眷一夜之间消失得那么干净，原来是她干的！
可真是赶尽杀绝了。
干得漂亮！
女鬼，死光了；
妖族，跑远了。
邵阳城从来没像这样风平浪静。
鉴于此，疤脸道人主动来辞行了。
兰疏影挽留了一阵，可他坚持要离开。
因为，他也意识到了他们在李家的作用，就是抵御那些非人的东西。现在用不着了啊，再留在这儿就不合适了。
说起来，道人对他们更感激，因为他能约束住夜晚的熙霖了，以后赚钱养孩子应该会更顺利吧。
1037 家有狐狸精想翻天68
熙霖被道人拉着走到面前。
看见李夫人和她的猫，他下意识就想躲，继而觉得这个态度很是失礼。孩子压着恐惧给她鞠躬，感谢李府这些日子对他们师徒的照顾。
啊，还真是客气啊……
每天送几只鸡鸭，就能让他们安心守家了。
像这样的超级保镖，上哪儿找去？
也就是他们自己找不到价值所在，才会觉得她在做慈善吧……
送师徒俩出去之后，兰疏影开始盘算了：
风平浪静，适合雕刻！
于是，她把自己关在小书房里。
假装一心工作，其实是打盹，钻进梦境世界里继续做假人。
奶糖忍不住说道：“李承远的眼界浅，用那个模板……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哇？”
“狮象搏兔，皆用全力，我就怕拿次等的去糊弄他万一不成，不是还抬高了他的审美能力嘛……哎，你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次的怎么样？”
说到底，她还不是想一次到位么。
跟李承远耗得太久了，挺烦的。
兰疏影让出她身后这名宫装美人。
“完美！”
“极品！”
“绝色！”
奶糖把爪子拍得很响亮。
那态度，相当捧场。
美人对着他们眨了眨眼。
目送秋波，宜喜宜嗔。
兰疏影点点头，挑眉道：“那就……试试？”
“嘿嘿嘿……”
……
梦境，皇宫。
御花园。
李承远依然是风流倜傥的少年天子。
他左拥右抱。
两个姿色上乘的妃子轮流给他喂着葡萄，偶尔视线碰撞在一块，又是一阵暗搓搓的交锋。
丝竹环绕，美姬献舞。
陈年佳酿香飘十里，又有吃不尽的玉盘珍馐，充分满足了他作为一个普通富二代，对于当代顶级生活方式的种种幻想。
况且，他这个皇帝当得完全没有负担。
不用去上早朝，不需要批改奏折，也没有敌国犯边、大臣篡位的忧虑。
每天唯一值得发愁的，也只是他该如何应付后宫女人的争宠：
我今天该答应跟谁在一块儿呢？
真是伤脑筋哦。
也不知道下一次选秀是什么时候，宫里的这些，他已经看厌了。
他吃得很饱，也听乏了，不知不觉，靠在妃子的肩膊上，打了个小盹儿。
他又入梦了。
对，自从上次醒来，他就深刻认识到这里是梦境，而他心甘情愿永远住在梦里。
可是现在，他居然在梦里睡着了？！
李承远抱着忐忑又好奇的心情，摸索着往前走。
他走过黑暗的隧洞。
一点光亮在眼前慢慢展开。
于是他看见一张圆石桌。
上面布着棋盘，一只手在棋盘上方移动。
这个角度，他看不到下棋的人是什么长相，只知道对面是个空座——她在自己跟自己对弈。
他不好形容那只手。
因为，太漂亮了！
他觉得，把后宫所有佳丽的美丽加起来，居然还抵不过它一根手指！
仅仅一只手就这么完美无缺，那手的主人又该拥有怎样的绝色？他心痒痒，把眼睛凑过去，继而瞪大了眼。
……
“唉，感觉这样挺糟蹋的……”
奶糖在云端叹气。
底下这个，跟她自己下棋的美人，就是主人这段时间弄出来的作品了。
兰疏影笑：“做了没用上才是糟蹋，她既然有用，那就不算糟蹋我的辛苦了。”
是这样么？
奶糖挠头，继续观望底下的动静。
在这位面前，李承远果然没能做出像样的抵抗。
他迫不及待地从隧洞里出去，假模假样地跟美人问路。
美人告诉他这里是仙山，寻常人进不来。
如果不小心掉进这里，那就再也出不去了。
这可正中他的心思！
他看她如同神话里的九天神女一般，而且这里美如仙境，怎么能是世俗能比的呢，他还怕美人送他出去呢——要是能留在这儿跟她作伴，他这个皇帝也可以不做啊！
奶糖听见他的心声，说给兰疏影听，然后一起笑了。
“他这个皇帝当的是真洒脱。”
“不过也对，能让他心动的只是美色而已，他想当皇帝也就是为了拥有姿容最出色的女子……现在遇到一个比三千佳丽都好的，再回头，就没什么吸引力了。”
李承远习惯了在梦里把控一切。
他幻想能得到美人的青睐，跟她双宿双栖。
针对他这个心态，兰疏影故意让美人疏远他，把他赶下山去当杂役！
李承远受了挫折，他不但没恼，反而觉得这一定是造梦的神仙给他制造了一个考验。要是他能通过，山上那个仙女肯定就是他的了！
所以，他百般表现，拿出前所未有的韧性，居然渐渐在杂役里出头了，而且他一步步爬了上去，得以重新站在美人身边。
美人看着春风得意的他。
似乎，终于被他稍稍打动了一点。
……
到这里，兰疏影调整了梦境世界的速度。
梦里他大概过了两三百年。
而现实中，其实只有两三天的样子。
李承远的一系列表现，实在让人不得不感慨：
要是他把追女孩子的劲头用在读书上，铁定已经高中状元了。
美人最终没让他失望，一个星光璀璨的夜晚，她终于羞涩地点了一下头。
第二天就是他们的成亲大典。
送入洞房，李承远乐呵呵地挑开盖头，珠帘后面影影绰绰，就是那张让他一见倾心的容颜……
比起刚入仙山时的青涩、轻浮，如今的李承远，已经稳重很多了。他定了定神，没有急着把珠帘弄开，而是坐在她身边，跟她一起回想他们俩自第一面以来的种种回忆。
夜深了。
他搂住美人。
一瞬间，那股冲破心口的满足……
而这一切，都被上空的眼睛盯着。
本来是奶糖自己在看，但是李承远这一天的情绪变化太激烈，五瓣花持续发热，竟然把兰疏影从睡梦里唤醒。
她预感到今天就是采摘良机！
红罗帐里，美人缓缓摘下珠冠，对着李承远一笑。
他愣愣地看着。
仿佛又回到第一眼见她的时候，傻笑。
兰疏影反复抚着五瓣花的边缘。
最后一线……快点啊！
底下的两人抱在一起……
四辦接触的刹那，一道灿金色光芒在花上闪过，通体金色！
成熟了！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梦境世界里突然雷霆大作，地动山摇。
1038 家有狐狸精想翻天69
兰疏影一惊。
她很快判断出了问题关键所在。
这是世界本源被外界的能量场影响到了。
相比三千界中生成的天然位面，梦境世界就像用乐高积木堆出来的小型城堡，华丽也脆弱，受不起打击。
如果不能尽快解决外面的麻烦，这个世界很快就会崩碎。那她在李承远这里做的安排也就白费了。
可是现在贪念已成，绝对不能被它毁了她的心血！
李承远被这阵子的晃动带得歪倒。
他抓着床柱坐起来，发现美人蒙了一层雾，她身形渐远，随时能离开他一样！他可是满心堆着娇妻稚子的美梦，怎么肯让它化为一场空？
他赶紧扑了上去，急道：“你要去哪儿？别走！”
兰疏影放出大量魂力稳住这个梦境。
在李承远的心思全部挂在美人身上时，她掌心爬出一根金色藤蔓，直奔他而去！
——他的贪念，她现在就要！
奶糖窜到她脚边。
它很着急，又怕自己乱来反而坏事，况且梦境世界已经有她在维稳，实在没有它插手的空间了。
“你去外面看看情况，小心点。”兰疏影抽空跟它交待道：“等我抽出他的贪念，立即出去找你！”
“好！”
……
今天本来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邵阳城的百姓夜间突然被惊雷声闹醒，赶紧起来，关窗的关窗，收衣服的收衣服。
他们被罕有的雷电景象吓着了，不敢多看，因此没有注意到，李府的上空才是最热闹的地方。
用“热闹”这个词或许不太合适。
因为像这样疯狂宣泄的雷光，仿佛是天公震怒，欲要撕开云层，引着天将下凡。其激烈程度，已经足以称之为：
天灾！
奶糖出来的第一反应是，大眼珠子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毕竟，与雷电相关的能量，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天道、天劫这一类的存在。
这次却是它冤枉人家了。
天罚之眼是最先发现情况不对的，而且它很聪明，意识到这不是自己能插手的事，干脆跑得远远的，假装不知道。
奶糖扫描到它的时候，天罚之眼正躲在仙界与人界中间的一片荒地里，完全没有靠近的意思。
“喂！那是怎么回事啊，你给我说清楚！”
奶糖突然传音，吓了它一跳。
天罚之眼只回了五个字：“我劝你别管。”
“……？？？”
奶糖还真受不了这话。
它是规则造物，遇到生命危险可以强行遁出位面，所以大无畏地浮了上去，想看看上面到底是谁在搞鬼。
奶糖最先看到的是一双脚。
再往上飘，看见洁白的裙摆……
等等，这个款式好像有点眼熟？
奶糖从来没见过小女孩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
好、好大的刀啊！
它刚想问她点什么呢，却看见她扬起那把比她还大的月牙形巨刃，冷冷道：
“什么东西，滚下去！”
话音未落，巨刃已经拍到它眼前。
那么干脆利落，直接就把雪团子击飞了！
奶糖是把她当成熟人的。
万万没想到，熟人不但不想认它，还当头给了一刀！
疼倒是没有的，就是，很丢人啊！
奶糖一脸懵逼，离这片战场越来越远。
小女孩面色不变。
月牙刃收回。
歪头，望天。
她好像在思考：下一个，该打谁呢？
在她对面，空中飘浮着四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
斗篷是统一式样。
背后的圆圈里绣着“黄”字。
同色的皮质面具遮盖了他们的脸，因此他们的长相与性别统统无法考究。
如果非要区分的话，就看他们面具眉心的符号吧——都是罗马数字，分别代表1、2、3、4。
黄三面具后面传出女人的怪笑。
她阴阳怪气地说：“你们可都别下手太狠啦！她以后毕竟是我们的上级，到时候再想讨好她都没用了，还不趁着现在……给她留个好印象？”
站她右边的黄四，显然领悟出了她这些话里的笑点所在。
“三姐说的是，哎呀，咱们队这趟出来该有五六年了，终于有抓到神之化身的一天，我这心情可真是……激动啊！三姐，你是见过世面的，你看她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两人一唱一和，语气极尽嘲讽。
这段对话发生的时候，黄三左边的黄二没有动，也不开口，木头人似的站着。
然而战火莫名其妙就燃到了这儿。
两个队友，把头侧过一个诡异的弧度，颈部明显伸长了，两张脸齐齐对着黄二：
“大概，就是像二姐这样吧……”
黄三咯咯笑着。
她还没说完，小女孩已经发动了攻击，那把月牙刃瞬间增大到原先的十几倍，如同船帆向他们四个袭卷过来。
弯轮锋锐所在，就是黄三的人头！
让你嘴欠！
上空有一粒电光缭绕的紫色珠子，里面倾斜出万道雷光，化作幕布挡在双方之间，月牙刃与光幕相接，没有发出碰撞的声音，一切那么平静。
里面的人，面具底下却变了脸色！
黄三浑身发冷。
当锋芒在她眼中渐渐放大的时候，她突然后悔刚才口出狂言！
神之化身的境界不对……
这…信息有误啊！
不是说，化身跟他们是同等境界，只要带上雷火珠就能削弱的吗？！削弱之后她还能这么强？
黄一抬起头。
望着月牙刃与光幕的无声交锋，他哑声道：“我们被骗了。”
在堕夜城，抓捕神之化身是一项艰巨且持久的任务。他们这些听话办事的卒子，根本说不清化身究竟有多少个，每一个又藏着怎样的能力。
只有城主知道。
她是神灵，坐观万物。
负责追捕的队伍有“天、地、玄、黄”四品。
他们排在最次。
但在现有的几十个黄字队里，他们名次还不错，已经成功抓过两个化身了。只要再上交一个四等化身，他们就能晋升到玄字队，享受更高级的资源待遇。
队伍之间偶尔会分享情报。
譬如高级队看不上低等化身时，会把任务交换给有需求的低级队。眼前这个化身的位面坐标，是他们高价从一个地字队那里换来的。
1039 家有狐狸精想翻天70
据说这个化身是四等，现在看来……
“她至少是三等。”黄一咬牙道。
“那、那我们怎么办？……”
这话是黄四问的。
跟着黄三开嘲讽的时候很欢实，现在他吓得舌头不好转弯了，恨不得直接说出“跑”这个字。
问题是，雷火珠才是他们唯一脱险的希望。
它，并不归他掌控！
是跑还是战？那得大哥说了算！
月牙刃很有耐心地想往光幕里面钻。
可惜没见成效。
小女孩不满意战况就此胶着。
再拖延下去的话，他们就可能成功跑路，然后调整好了又来找她麻烦。
更重要的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她看见这个小队，心里就有一种无比烦躁的感觉。
很想……杀了他们！
她猛地抬眸。
玄而又玄的感应愈发强烈。
更高远的幽蓝云层里透出银白月华，窜到她的月牙刃上，折射出去，这片天地顷刻间遍布月光。
处处杀机！
得到这股强有力的支持，月牙刃一举刺破光幕，进了一小片弯弧！
黄一见势不妙，当机立断，反手在自己腕部开了一刀！
血液长蛇被雷火珠吸了上去。
很快，紫电和血火各自浸染出半片天空。
光幕化作一头虚幻的巨兽，两排牙齿咬紧了月牙刃，让它无法移动。
“杀！”
黄一大吼，当先冲向巨刃后方——陷入呆滞的小女孩。
其他三个跟上。
四把形态不同的武器几乎同时招呼上去。
锵锵四声，砍中的那段身躯似乎比钢铁还要坚硬。
破损的布料底下，居然连一道白印都没有。
月华密布的那一刻起，小女孩的眼神就很空洞。
她站着不动。
在他们攻击之后，她突然回过神，笑了。
这一笑，仿佛终于想透什么。
继而做出了一个只有她自己能理解的决定。
“你们……累不累啊？”她问。
月光愈显明亮。
那是她身后升起的一道月轮虚影。
虚影渐渐凝实，向外流出光华，源源不绝地注入她体内。
对面的几个已经开始绝望了：雷火珠为他们进攻提供了机会，但，破不了防啊！
黄一是个果断的家伙，发现没有机会，他直接招呼三个队友撤退。
小女孩冷笑道：
“打都打了，这时候才想跑，不嫌迟吗？”
确实迟了。
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月华发威，驱散了雷火喧嚣，还化作四个牢笼将他们困在其中，继而分散为无数清冷的羽片，意图削烂他们的斗篷，还有斗篷庇护下的躯体。
一只雪团子悄悄摸了回来。
奶糖故意选择斗篷人的后方作为切入点，还隐藏了自己的气息，因此，只有对面的小女孩能看见它。
刚才是猝不及防被打出去，但它已经破开了这里的禁制，所以，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此处发生的一切都在它监视下，没有一点遗漏。
很显然，四个斗篷怪就是那什么堕夜城派来的，因为他家老大——夜神，需要小女孩当材料去炼那个战争傀儡。
哎，她挺猛嘛，稳稳的上风！
奶糖在心里褒赞着小伙伴。
更近了。
它突然注意到——小女孩的脸色，好白。
完全没有血色的那种白。
她受伤了？
看起来也没伤口……
那么……刚才用的是大招，消耗太大了？
小女孩看到它，皱眉，颇嫌弃的语气，传音道：“你怎么又回来了？走吧，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回去找你主人！”
奶糖听不得这种话，理直气壮道：
“就是你们在这打架，影响到我主人了，我必须管！你是不是受伤了？那，这几个丑八怪就交给我好啦。”
“不……”
没等小女孩拒绝，奶糖已经转移了战场。
它想法很简单：
战场下方就是李府，它要把这个能量场挪远，这样就不会影响主人吸收了。
月光囚笼里的四个斗篷怪是必须挪走的；
小女孩的巨刃和大招，也要原封不动地弄走；
至于那颗两色珠子，明显是斗篷怪的倚仗，它傻了才会帮着搬家呢！
小女孩眼睛一闭一睁，就被送到云端。
仙门大开，一行人全部被移了进去。
一时间，五脸懵逼！
奶糖把这里的情况长话短说，告诉了兰疏影。
“能杀就杀，一个都别放走。”
“如果没把握全灭，那就悄悄支援她，别暴露自己。”
这是它得到的答复。
奶糖意识到，小女孩本来可以直接开口，却选择传音，之前还假装不认识地把它打出去。
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不要牵连到他们。
这跟主人的叮嘱不谋而合。
奶糖一下子被感动到了。
忽然听见小女孩传音：“你还有什么本事？”
奶糖估摸着双方的实力对比，觉得全灭他们不太现实。
干点别的倒是可以。
此刻，雷火珠远在人界，紫红光芒却还在庇护着敌人，给她的大招添阻碍了。
奶糖挥挥爪子：“那你看好！”
“芝！麻！关！门！”
小女孩：“……”
仙门是正式区分两界的屏障。
由于雷火珠的品级高过这个位面，仙门无法隔绝它的辐射，但在奶糖施加海量规则之力过后，仙门瞬间阻断了四个斗篷人的力量源泉。
此消彼长，月光大盛！
黄一、黄三和黄四齐刷刷吐了一口血。
怪的是那个黄二，比其他三个慢了一拍。
就像是，看见别人这样，她才跟着学。
画面被奶糖直播回去。
兰疏影吸收恶念的同时注意到这个家伙，提醒奶糖特别留意。
“好！”奶糖很郑重。
小女孩露出笑靥。
这次奶糖可是立了大功！
她挥动月牙刃，一刀一个小朋友！
场面太过血腥残暴。
奶糖的头皮有点发麻。
一分钟后。
那四个囚笼里，分别整齐地码放着四堆肉片……
刀工超绝……
薄如蝉翼，晶莹透亮……
配以“红油汤底”，十分鲜艳……
——呕！！!
奶糖在着重观察那个黄二。
都已经被碎到这个地步了啊，没有灵魂波动，就是死到不能再死了，应该……不会诈尸吧？
“咳，那个……要不，再辛苦你把那一堆剁成肉末？”
奶糖指着黄二，态度礼貌中略带一丝谦卑。
1040 家有狐狸精想翻天71
回应它的是一声轻嗤。
“不好意思啊……我快没力气了，你自己去剁吧。”
小女孩把月牙刃插在它旁边。
她坐下了，带来一阵清凉。
月光，以她为中心扩散出来，把她的生机和力量一并拿走。
“你怎么了？”奶糖警觉道。
“…………累了。”
她往后一躺。
轻飘飘的云朵，托着轻飘飘的人。
小女孩懒洋洋地虚着眼。
很想一睡不醒的样子。
奶糖突然心生不妙的预感。
“哎，那我给你拿糖吃啊？累什么累，你才活多大啊，成天什么事都不用干，就知道吃吃玩玩，你怎么好意思说累！来来来，都给你！”
奶糖一边大声骂她，一边打开通道。
它从那头的芥子舟里弄出一捧又一捧的魂力糖果。
很快，糖果在她身边堆成了一座小山。
可是这回，小女孩一颗也没拿。
她看了看这些糖，想起了什么，一只手在衣服里摸索。
“你别忙活了，我也没想到这一天会那么快……坐，我们聊聊天吧。”
她把刚才在摸索的那只手伸过来，放下两块什么东西，然后轻轻捋着奶糖的后背。
“我没有父母，是神创造了我。我活了多久，就走了多久，为了不被抓，就跟他们拼命……”她眯着眼补充了一句，“所有姐妹都是这样的。”
奶糖凑上来。
不敢碰她，怕她“漏气”更快。
它不是没想救她，而是用了所有办法，全都阻止不了她情况恶化，怎么就是不见效，奶糖急眼了：
“你到底什么情况啊？告诉我原因，我能给你治的，你看，我能修改规则！”
“我知道。”
小女孩笑容恬淡。
“你和你的主人，都在给别人改命，可你改不了我的命，我注定只有两条路……或者死，或者被抓去，趁着我的力量还没枯萎，她就把我做成听话的傀儡了。”
她很平静。
说话声音越来越低了。
奶糖要凑到她嘴边才能听得清楚。
“我们的使命是……寻找一把钥匙。找不到就不许回家……找到会更麻烦，因为，那就所有人都没有继续存在的意义了。”
“钥匙？”
小女孩不理它，自顾自地讲：“神让我带一个人回去，接到任务的时候，我就很好奇你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很好，所以，我们……”
后面几个字太模糊了，实在听不清。
她的脸色很快转变为灰白，有气无力，像是气球已经到了最后应该干瘪的时刻。
“帮我问她，看见那扇门没有……”
“门？？”
奶糖听见撕裂的轻响，它悚然后退。
只见，她被黄字队弄破的衣料缺口底下，忽然显现出狰狞的伤口，鲜血淋漓！
原来她不是没受伤。
“对！”小女孩急促道，“让她……呃！！”
她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提起来！
每个毛孔都在渗血，全身骨骼发出被挤压过度的颤音，如同有一头隐形的巨兽在咀嚼她。
“喂！”
奶糖下意识要冲上去。
它居然也被那股力量控制了，按得死死的！
小女孩的头往旁边歪着。
让人想起十字架上受难的耶稣。
嘴唇开开合合。
她还想说点什么呢。
那股力量，不让她说。
奶糖下意识开始辨别口型。
一动一动。
她很着急啊，想尽量说出更多，但是奶糖只看出了一个词：“种子”！
继而，她嘴里疯狂涌血，就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小女孩尝试了几下，无奈地对它摇头。
奶糖看着她在透明枷锁下慢慢放弃挣扎。
血流干了。
她的眼神清澈而坦然。
“……我自由了…”
这是小女孩的遗言。
最后一句，终于让它看明白了。
她的死状比那四个斗篷人还凄惨。
尸体落下来。
空洞的眼睛与奶糖对视着，没有神采但还是漂亮，像两颗玻璃珠子。
月光没多久就逸散完毕。
这里变得很暗。
一道红影匆忙赶来，走到小女孩面前。
兰疏影蹲下，手指贴合她的脸。
“……”
半天之前，她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当时小女孩说肚子饿，跑来敲门求她做糕吃。兰疏影就给她拿了一盒果脯垫垫肚子。她们准备明早用来做糕的红豆和糯米，都还在厨房里泡着。
怎么……走得这么突然？
奶糖看见她来，呜咽着说：“主人…我救不了她……”
“嗯。”
兰疏影认真看着小女孩，瞳孔里映着尸体的惨状。
“你不是医生。就算是医生，也不能保证救活所有人。”
她指向奶糖身后：“把那两块糖收起来。”
奶糖回过头，看见两颗魂力糖果，一颗是红色，另一颗是淡粉。
——小女孩最喜欢的两种口味。
她说，要给没见面的红莲留两块。
于是她果然留了。
“为什么？”奶糖轻轻捏起它们，固执地问：“是谁杀了她？”
就在这时，黄二那堆肉片底下突然飞来一道刀芒，劈向他们！
更准确地说，是对准了小女孩的遗体！
“滚。”
兰疏影挥出业火，挂在刀上将其定住，再分出无数条红线冲进那堆肉。
业火升腾，鬼影弥漫。
那些肉片居然开始蠕动。
在火焰炙烤下，它们竟然凝聚起来了，变成一个小个子。
小个子没有五官，通体都是一个颜色，像手艺人捏出来的泥偶。只看身体轮廓，竟然像是按着小女孩的样子一比一还原的。
“黄二”转过来，竟然说话了：“我是在帮她。”
“你是谁？！”
奶糖愤怒了。
它不瞎。
一个在人死后还想袭击尸体的家伙，怎么看也不像好人！更何况黄二之前就不太对劲。
兰疏影忽然笃定道：“你也是分身，是她的姐妹。”
“不错。”
黄二的声音是从肚子里传出来的。
奶糖才发现，这声音跟小女孩没有差别。
业火持续进攻黄二的躯壳。
她浑不在意地指点道：“把她的尸体烧干净吧，不然还会被挖出来做傀儡的，呵呵，城主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分身。”
“那你如何能幸免？”兰疏影问。
“我？”
黄二仿佛听见一个很夸张的笑话。
1041 家有狐狸精想翻天72
“谁告诉你我能幸免？我是失败品，侥幸藏了一丝神智，不忍心看她被抓去受苦，所以就帮她一把咯……怎么了，我做错了？”
黄二指着小女孩脸上僵硬的微笑：
“她觉得我做得对呢。”
兰疏影回想着奶糖转给她的画面。
最后一句“我自由了”……
还有小女孩最初跟奶糖说的那些话，确实透着一股自知命不久矣、但求早日解脱的味道……她认为，死就是自由？
可她说的那扇门呢？
她想让奶糖转告的话，到底是什么？
小女孩的死，疑点很多。
按黄二的意思，是她顺应小女孩的想法，弄死了她……
兰疏影看着黄二被业火包裹着，她居然主动往火势最大的地方迎合，有股说不出来的违和感，“如果你把她当姐妹，送她解脱，下手不用这样狠毒吧？”
黄二听了，指向那三堆肉片。
“她对我下手也不见得哪里轻啊，一报还一报，我们之间的事，你一个外人管那么宽干什么？”
“……”
兰疏影以行动为回答。
她把其他三堆都给点燃了。
他们三个没像黄二这样重新凝聚，而是很快被烧得烟都不剩。
黄二还在坚持。
那么执着。
像在等一个答案。
“你，为什么还不去死？”兰疏影很奇怪地问她。
黄二：“……”
那张没有五官的脸歪了歪。
“哦……这就去了。”
她用罕见乖巧的语气回答道。
随后，她毫不犹豫地滚进业火里。
第一堆火没能将她消解干净，只焚毁了两条胳膊；
于是她又滚进第二堆，第三堆……
躯体一点点减少。
直到最终消失。
这个过程里，兰疏影和奶糖的脸色都没变。
一个是始终平静；
另一个，是吓傻了。
“主人……”奶糖惊恐地抱住她小腿，“她自杀了！”
它突然想到一件事，急忙说：
“快搜魂，我不信是她杀的……”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
“没有魂魄。”
兰疏影抱起它，眼帘低垂，看不出情绪。
最后一把火，她点燃了小女孩的遗体。
“她们俩，都没有。”
……
“夫人！夫人！”
报喜的人跑过门槛，大声叫道：“贺喜夫人，少爷他中了！！”
距离抽取李承远恶念的那个雷电之夜，一晃眼已经过去五年了。
那一晚发生的事太凑巧。
尤其是奶糖曾经转回来的那一幕幕，经常在兰疏影脑子里回放。
小女孩，黄二，“那扇门”，还有她曾提过的神。
兰疏影那天仔细看过她的尸体。
看出了力量超过承载上限的痕迹。
也就是说，小女孩动用过不属于她的力量，她的身体接受不了，导致走向必死的结局。
有人加速了她的死亡，并且让她在死前饱受痛苦。
那么，这个人，真的是黄二吗？
疑问和揣测都被她压在心底。
还不是说话的时候。
七种恶念里的贪色终于到手了，目前，食恶已经吸纳进来的有：贪婪、嫉妒和贪色。
显示为：3/7。
去掉她安排1号去取的偏执，就还剩暴怒、暴食和懒惰。
奶糖很珍惜小女孩这个朋友，害她身死的这个位面就成了它的一处伤心地，兰疏影让它先回去了，把那两颗糖带给红莲。
她独自留在李家。
主要是想护佑李春妍长大。
让她有点意外的是，被抽离恶念之后，李承远变了！
他是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再也不去招惹漂亮的小姑娘了，而且也愿意好好学习了。
如果李氏还在，看见他的改变一定会很欣慰。
不过在兰疏影这个“后妈”看起来，他变不变跟她关系不大，反正哪怕他一辈子就是个废物，她也不介意让他吃饱。
李承远现在志向远大，他一门心思奔着考科举去了。
这不，他已经过了院试和乡试。
下一步，就该准备会试了。
过来报喜的人很会说吉祥话，好像李承远明天就能高中状元似的，兰疏影让大杏给了他一些碎银子，那人喜笑颜开，一路敲着锣跑了。
“夫人，这可是第一名呢，我把它贴在这儿怎么样，够显眼的吧？”大杏高高兴兴地接了捷报，很是稀罕，看了又看。
古人很重视科举考试。
收到捷报，一般都把它张贴在厅堂里最显眼的位置，就跟现代人喜欢贴孩子的奖状一样。
“都行。”兰疏影点点头。
李春妍也听说了，欢喜地跑出来，对着那张纸啧啧称奇。
她现在是大丫头了，愈发灵秀可人。
自从邓家两个小姑娘被接回她们父亲身边，李春妍就成了邵阳城新一代的第一美人，风头无二。
“如果我也是男孩子就好了，也给娘挣一份捷报回来！”李春妍羡慕地说挥舞小拳头，“一份不够，那就两份三份！让所有来咱家的客人都夸你的好！”
兰疏影被她逗乐了：“怎么，我把你这小丫头养在身边宠了好些年，我还宠出错来了？你是个女孩子，那就不能给我挣点好名声回来？”
李春妍歪头想了想。
“也能！娘，我打理的那两间铺子，这个月多赚了三十二两银子呢！”
“哟，这么厉害啊……”
母女俩说着话，李承远回来了。
看见她们在这里，他走过来恭恭敬敬叫了她一声，然后就说要回去温书了。
他不是书呆子的作风，平时的行事风格属于温和却有主见，一旦决定了什么就不会让步，跟以前那个草包模样判若两人！
这让李春妍这个当妹妹的，又佩服他，又有点怕他。
“娘，我听说哥哥又拒绝了一个姐姐呢，是城北季员外家的……”
他刚走，李春妍就说起他的八卦。
“唉，现在外面有人说哥哥是浪子回头金不换，还有的说，他肯定是心里有人了，那个姑娘肯定是特别特别地好，所以他再也看不上其他人啦。”
兰疏影沉吟道：“有道理。”
“可是那个人究竟是谁呢？我怎么想也想不到，哥哥他也没出过邵阳城，这城里又有哪家的姑娘是那么出色，我一点儿都没听过。”李春妍十分不解。
1042 家有狐狸精想翻天73
是谁？
关于这个问题，兰疏影觉得自己可真是太有发言权了。
那就是她精心雕琢而成的美人啊。
美人不仅有一副好皮囊，而且有自己的思维能力，只在关键事情的态度上会受到她的影响。
唯一的缺点就是，她只能在梦境世界里存在。
那晚，兰疏影吸收掉恶念，赶紧脱离李氏的躯壳，用她自己的灵体赶往仙界。前前后后的消耗挺大，所以她回来之后就再也没开启过梦境世界。
李承远从梦中醒来，一是少了对天下美女的超级占有欲，二来，他见不到那个让他倾心的美人了，因此自闭了一段时间。
再后来他跟狐朋狗友断了联系，就慢慢变成现在这个上进的样子了。
至于他为什么比过去有长进？
这个也好解释。
因为，他已经在梦境仙山里打磨过一二百年了。
整个过程，兰疏影没有帮过他。
他能从山下杂役里脱颖而出，走到美人旁边，哄得她芳心，让所有人认可他们的亲事……这样的李承远，还能是个简单的人物么？
他带着梦境里的所有记忆回来，就等于一位老人死而复生，回到他最年轻、最精力充沛的时代，和一群心思单纯的后生竞争。
输？可能吗？
“……这是你哥哥自己的事，你不要多问。走吧，刚才不是要带我去看账本的吗？”兰疏影笑着拉起李春妍。
“是啊是啊，我们走！”
……
过了一阵子，兰疏影听说：
邓大小姐与微服私访的年轻皇帝相遇，十分投缘。皇帝打听到她的身份，引她入宫为后。
自此之后，帝后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家里有这样一位姐姐做后盾，邓二小姐开心了。她在天子脚下开商铺做生意，立誓只嫁一心一意之人。
邓家父母和一群亲戚都在说她荒唐可笑，可是，她这样的风格，意外地得到了姐姐和姐夫的赞赏。
二小姐的生意越做越大。
因为有她，国库的收入都丰盈了些。
皇帝一高兴，特意下旨封赏，连着邓大人的官都升了一级！
这可让大臣们看红了眼啊。
谁还拿二小姐的事来攻击他么？不了，他们现在是只恨自己家没有这样的两个好女儿！
反对声渐渐小了。
李春妍内心羡慕的对象，也就从她那个读书很厉害的哥哥，变成了这个有主见的小姐姐。
二小姐同时又是她母亲的徒弟，两家亲如一家。
渐渐的，李春妍的念头也变了——她也想当个开开心心的商人，做自己喜欢的买卖，去看祖国大好河山，而不是把青春锁在后院里，生儿育女，还要受窝囊气!
她紧张地跑来跟兰疏影说了这个想法，用词极其谨慎，生怕遭到母亲的奚落。
结果，兰疏影只愣了几秒，然后表示支持。
“太好了！”
李春妍欣喜若狂，扑过来抱紧了她。
与此同时，李承远的身影就在书房外面。
他听着里面的嬉闹，眸光深沉，默默转头离去。
就在这一年，他奔赴天子脚下，去考会试。
他天资本来出色，而且苦学数年，先后请过十几位夫子指点其功课，更是钻研过往年的所有题目。
进了贡院，哪怕周围时而有考生被抬出去，他不受影响，发挥得很好。
金榜题名！
李家跟邓家的关系好，这事儿很多人都知道。
殿试那天，皇帝特别留意了这个青年。
比起欣赏他的才华，他更满意李承远的从容。
殿试过后，李承远声名鹊起。
人人都想捧这位状元郎。
兰疏影待在偏远的邵阳城，因为这个便宜儿子，她这里也接到一堆请柬，哭笑不得。
眼看着状元郎前途锦绣，那么，想娶他妹妹过门的人就更多了，这让李春妍颇为苦恼，第二天她出来的时候呵欠连天，还带着两对黑眼圈。
兰疏影早已承诺过，不强迫她嫁人。
见到她自己钻牛角尖的样子，兰疏影就故意不跟她说话，看她什么时候能想通。
这天，兰疏影从外面回来，被李春妍堵了个正着。
“怎么了？”她板着脸问。
李春妍噘着嘴，没提自己婚嫁的事，而是说：“娘，你说哥哥都在那边待了好几个月，也该稳住脚了，怎么也不提接我们过去的事？”
兰疏影微怔，“稳没稳住脚是他的事，你如果想去，我就派人送你去，这跟他接不接有什么关系？”
李春妍急了，跺脚道：
“不是！外面有人说我们呢，说是娘当年管教哥哥太严苛，伤了哥哥的心，所以他不想回来了！而且皇上赐了宅子给他，他也不接咱们去住，就说明他要跟我们划清界限呢！”
“……”
兰疏影在克制自己，不要露出看智障的眼神。
“要是人人都告诉你街上有老虎，你就再也不敢上街了？谣言止于智者，你哥哥这几年深居简出，他是怎样的人，外人能比你更了解吗，他们说的话你也愿意听？”
关键是她还真听进去了！
“说得好！”
院子外面传来一声响亮的喝彩声。
她们看了过去，是一名拄着拐杖的中年男子。
这就是状元郎的父亲——当年在上任途中倒大霉，还被庸医治坏了脑子的李光宗。
兰疏影给他治了几年病。
他这脑子，不能说恢复如初吧，至少不比同龄人差。
不过他多年的运动量不够，身体机能退化得厉害，所以单独走路就会配一根拐杖。
李大人刚恢复思考能力的时候，面对她，又想亲近，又羞愧。
毕竟，他当一家之主那会儿，偏爱两个小妾，多次当众让李氏下不了台！
报应来了，他傻了，老婆独立了。李氏也没想报复他，顶多就是报复小妾吧，让她们伺候他，没照顾好就挨罚。
察觉到李光宗的复杂情绪，兰疏影不动声色地跟他保持距离，每天施完针就走，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跟他讲。久而久之，李光宗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他就很守规矩了。
要是奶糖在，应该也会夸他很有逼数。
“老爷怎么来了？”兰疏影淡淡地招呼道。
1043 家有狐狸精想翻天74
听了兰疏影这个问题，李光宗明显有点尴尬。
因为，他其实也是因为听见了那些说法，这才想来找她旁敲侧击一二，看看儿子究竟有没有跟家里联系过啊，再猜一猜李承远究竟是怎么想的。
兰疏影似笑非笑。
“看来老爷也是觉得街上有老虎了。”
“这个……”李光宗尬笑。
他当然不肯承认了，含糊地说道：“怎么会呢，夫人可真是会开玩笑啊……”
“噗……”
李春妍捂嘴偷笑，被他偷偷白了一眼。
说实话，李春妍对这位印象里的严父是早就不怕了，她更怕的是娘亲。于是，接触到兰疏影的目光，这只皮猴子立马乖巧下来：
“爹，娘，我在厨房里给你们炖了一锅养身汤呢，我去看看火候，你们聊啊！”
话音未落，她人已经溜了。
她一跑，只剩下李光宗自己面对兰疏影，他更别扭了。
兰疏影开门见山地说：“老爷不用多虑，承远给家里来过信的，并不像外人说的要断绝关系。流言不可信，老爷还是管管两位姨娘，别让外面传坏了承远的名声。”
李府在她掌控之中，话是从谁那儿传的，她想想就能知道——昨天，其中一个小妾的娘家人过来送东西，今天这父女俩就都过来找她，还不够明显吗？
打发走了李光宗，兰疏影感觉也有点奇怪。
李承远确实来过信。
内容无非就是跟家里报个平安，说几句闲话。
诚然没有提过接他们过去。
而且，他在信里还提到一个意思：
说是如今河清海晏，她和李光宗也是正当盛年，可以把生意放一放，多出去游览山水。
他在信里提过几处景点，有南有北。
另外又让人带回来几本游记给她，里面的图画和描述都很能吸引人。
他是想让他们离开邵阳城……
可是，为什么呢？
兰疏影琢磨着。
这个小子很能忍，他蛰伏多年，一鸣惊人，现在已经是状元了，又被皇帝看重，可以说官途一片坦荡……他，还想要什么呢？
她脑中忽然转过一个画面！
那是在梦境世界里，李承远刚刚登基，他坐在雕龙的金座上，一脸新奇，摸摸这儿，又动动那儿……
难不成，他想把梦里的东西在这里实现？
兰疏影深吸一口气。
他这是想造反啊！
“娘！你尝尝我这汤做得怎么样……”
李春妍带着丫鬟往这边走。
她正要回头去揭开汤罐的盖子，忽然惊讶地看见母亲窜进书房。
“娘？你怎么了？”
“有点急事，这汤，你拿去给你爹吧，不要让人来打扰我！”
“啊？……喔，好吧。”
李春妍失落地应下。
兰疏影反锁了书房大门。
她找到贵妃榻，躺下，开启了梦境世界。
第一眼，她看见的便是一间处处贴着囍字的婚房。
囍字已经褪色了。
美人背对着她，站在圆窗前面，若有所感，回眸道：“你来了。”
兰疏影点头。
“我等了你很久。”她又说。
“你等的不是我吧。”兰疏影直接揭穿了她。
不等美人回话，她说道：“你的夫婿离这儿有点远，你若想他回来找你，不妨努力唤他进来。”
美人看她的眼神很幽怨，仿佛在说：
说得那么轻巧，你怎么不做？
兰疏影毫无愧疚：“他又不是我的谁。你不想见他？那我走了？”
梦境世界的开关在她手里。
如果她离开了，美人就算在这儿叫破喉咙，那声音也传不出去。
“别！”
美人被她一吓，不纠结了，立即说：“我这就唤他！”
他们俩在梦境世界里举办过婚礼，天地见证，冥冥中就有了一层感应，而且李承远出来之后，一直心心念念着她。所以，尽管两人相隔千山万水，她还真就把人找着了！
再看那边。
李承远已经得了官位，他下朝回到家，正在整理案牍的时候，忽然听见一道魂牵梦萦的声音：
“阿远……”
他一瞬间木住了。
古人云，人生有四喜：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李承远执着于一个目标，磨炼了将近二百年才等到跟心上人的洞房花烛夜，正好就在那一晚，被黄字队搅和了。
喜事转眼就成空！
因此，再见他的美人一面，与她长相厮守，就成了他的执念。
有一件事还真让兰疏影猜对了：
他就是想当奸臣，他想要那个皇位！
为什么？
因为，只有他坐得够高，才能发动起全天下的力量去帮他寻访仙人。他要找到那个帮他入梦的神仙，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再回到那个梦境里！
造反的危险太大了。
即便他对父母、妹妹的亲情已经被磨得很淡，他也不想连累这些人，于是他做了一些安排——要让家人离开故乡。
如果说动了他们，让他们愿意动身，他自然会派心腹带他们去安全的地方。
计划才刚刚开始，他居然，听见她的声音？
“是你……？”
他恍惚道：“真的是你？”
可惜，美人只是在喊他的名字，并不答他的话。
李承远恍然。
他一头扎进卧室，灌了一壶酒，然后倒头就睡。
……
梦境世界。
美人委屈地说：“他不来……”
“不急。”兰疏影想了想，“现在是白天呢，或许要等他……嗯？”
她察觉到，就在刚才，有人进来了。
“他来了吗？！”美人期待道。
“嗯……你去吧。”
兰疏影轻轻把她推到李承远入梦的那个方向。
“记得问问他在外面有什么打算。”
“嗯！”
美人迫不及待地飞去了。
夫妻相见，执手看泪眼。
兰疏影盘腿坐在山顶，侧耳听他们说话。
李承远在美人面前是不会说谎的，有什么就说什么，毫不隐瞒。
当他说到寻找神仙的打算，兰疏影让美人告诉他：
以后，梦境世界在每月十五会对他开放一次。要是他做官期间干了什么利国利民的好事，次数和时间都可以增加。
得了准信，李承远出去之后就打消了坏念头。
他不再跟各家交际了，把立场摆得很坚定——只做纯臣！
1044 家有狐狸精想翻天75
何为纯臣？
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不站队。
绝不结党营私。
谁在皇位上，他就一心一意给谁办事。
如今，皇帝膝下还没有皇子，就算以后皇子成年了想拉拢他，他也不会给皇帝疑心他的机会。
以他的能力，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皇帝默不作声，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之前李承远接了各家的帖子，他是常去赴宴的，每次都是宴会上的焦点，结交了不少人脉。
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谁都不鸟啊，厉害，厉害。
他把李承远叫过来说话，开玩笑似的提起这事。
皇帝是很器重他的办事能力，不代表他真的喜欢这个人。毕竟，这天底下有多少事能瞒得过皇家密探呢？在邵阳城，李承远跟邓大小姐的婚约，那可是人尽皆知啊！
邓大小姐是谁？
当今的皇后！
面对一个疑似的情敌，他能有多大的肚量？
不过是今天觉得这人好用，就先给他几颗甜枣儿。
以后如果有更好用的人，李承远算什么？哪儿凉快就哪待着去！他结交人脉有什么用，还能大过天子的喜好吗？
李承远自然知道自己的“黑历史”。
他不慌不忙，恭恭敬敬地解释道：
“微臣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虽然家里与邓博海大人有几分亲缘，亦不敢多加打扰。持帖赴宴，一是为了认人，二是不能让诸位大人质疑微臣不懂礼数，给陛下抹黑。”
“哦，那你现在就敢不给他们面子了？”皇帝似笑非笑地问。
李承远再次拜下。
“微臣鲁莽愚钝，自恃有陛下撑腰，自觉无需与朝中诸位大臣来往……”他放低了音量，嘀咕道，“这样能省出不少时间，微臣便可以多办些实事，为陛下分忧。”
一席话说得又恳切，又坦荡。
皇帝哈哈大笑。
“好你个李承远！来日要是有人到朕跟前参你一本，说你不敬同僚，朕可不会护着你！”
李承远配合地露出委屈的神色。
君臣逗趣了一会。
皇帝渐渐打消对他的疑心。
李承远自然地跟他谈起自己正在负责的几件事，成功转移话题。
他这次回府不久，宫里来了一批赏赐。
说是因为他办事得力。
皇帝嘴上说着不会护他，其实，差事还没办成就先给他发了奖励，这是什么意思？
相当于给其他大臣传达了一个信息：
这个人，是朕罩着的！
众人再思及李承远跟邓家的复杂关系，便意识到，再想用那一纸没成文的旧婚约来挑拨，恐怕是没什么用了。
倒是有人想抓一抓李承远工作中的漏洞。
可是，这小子年纪不大，人却比老狐狸还精！
他不动声色，还主动送了几个“把柄”出来。
想坑他的人呢，就捏着把柄，喜滋滋地去挖坑。
没想到，闹到御前，不但没坑到李承远，被他一脸无辜地反驳了几句，最后反而是告状的那个人触怒龙颜，直接被下狱了。
李承远一战成名。
君臣之间的信任更是有目共睹，此后，再也没人敢来抓他小辫子了。
……
邓大小姐嫁给皇帝的第三年，为他生下一个聪明活泼的皇子，一出生就被封为太子。
她是要么不生，要么不停。
从太子出生以后，几乎一年抱一个。
她一连生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中宫的地位从来没像她这么稳固。
这个时候，邓二小姐已经不满足于国内的生意了。
她主张去赚外人的钱。
得到皇帝支持之后，先走水路通商，后来又开了直连西域的商道，充盈国库，宣扬国威。
值得一提的是，她找到那个一心人了。
那人是大胡商的儿子。
一次，他代替父亲跟邓二小姐谈生意，就这样认识的。
两个年轻人在事业上时而合作，时而较劲，不知不觉擦碰出感情，婚后两人定居在江南，过得很好。
都是同龄人，邓家的两个姑娘都有了好归宿，李承远这边却一再拒绝成亲，实在很容易惹人非议。
作为他名义上的母亲，兰疏影直接表示不会管这事，让他自己决定。
他本人当然不会急，急的是那些待字闺中的小姐们。
再加一个人，那就是李光宗了。
这个当爹的是真心着急。
他甚至怀疑儿子是不是喜欢男人。
有一天，李光宗顶着一嘴的泡，跑来找兰疏影，神神秘秘地问她：“承远他不会是跟陛下……”
兰疏影：“……”
您这想象力可有点丰富啊。
她笑眯眯地说，咱家新开了一家茶楼，正好缺个说书先生，老爷你要不要考虑去试试？
李光宗在她这儿碰了一鼻子灰。
而且平时里他没有进项，吃她的住她的，不敢跟她硬顶。话不投机，实在没话说，他只好长吁短叹地走了。
既然他作为亲爹都能想到这个，可想而知，李承远在那边也是舆论的焦点。
他跟皇帝的各种小黄文，早就在坊间流传了。
还卖得挺好。
皇帝必须是被冤枉的啊。
他也很操心手下的人生大事，以前，他还给李承远提过要赐婚呢，那可是他嫡亲的妹妹！
人家死活都不要啊！
行呗，他自以为把握到了李承远的心理：
你要是志向远大，害怕公主下嫁之后你就不能在官位上发光发热，那我给你赐点小宫女，这样总行吧？
皇帝渐渐多了个爱好。
只要李承远办成了什么事，他就赐一个漂亮宫女。
作为奖励赐下来的，还不能推辞，只能养着。
不知不觉，李承远的后院里已经攒了一堆“手办”。
什么的艳事儿，在他家是不可能发生的。这群宫女的活动范围只有后院，只看，不用。
李承远在处理她们的问题上，很有钢铁直男的风范：
他跟邓二小姐的几家绸缎庄谈合作，让这些宫女做绣活，用这个方式养活她们自己。绣品定期由绸缎庄的人过来收取。
自食其力。
他这儿，只负责给她们联系生意，请来丫鬟和厨娘。
但是！
包括丫鬟、厨娘和小厮们的工钱，也得这些宫女自己出！
消息一出去，令无数人绝倒。
1045 家有狐狸精想翻天76
皇帝默然许久，试探着，给李承远赐了几个小太监，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个个清秀活泼。
李承远：“……”
#全世界都觉得我是单身狗#
#其实我老婆是个敲好看的小仙女#
#但我就不给你们看#
……
当晚，李承远进了梦境世界，抱住美人一阵诉苦。
他把皇帝描述为想拆散他们的大坏蛋，然后跟美人邀功，说他已经把那些宫女和太监都送到别院了，以后绝对不跟他们打交道！
美人一听，乐滋滋地夸他好。
他把人都送走了。
大家实在搞不明白这人到底怎么想的。
就有人来跟兰疏影打听了。
兰疏影想了想，模棱两可地透露出：
她曾经看见儿子跟一名绝世美人在幽会。
但那美人究竟是谁，后来又去了何处……这些疑团，就交给大众去脑补吧。
就这样，在民间传闻里，李承远的形象一变再变，美人的身份也是多得不好数。
有说她是异域公主，也有说她是富家千金，落魄戏子，谁谁家的小妾……
以上这些，都还是人。
再后来，人们的想象力继续发散。
美人就成了狐仙、女鬼、花妖，等等。
如果白蛇传的故事在这个位面出现得早，也许李承远就是民间传说中第一个敢于日蛇的勇士。
不过现在也不晚。
据传，已经有说书先生以他为模板，写了一个短篇志怪故事，说给大家听，场场座无虚席。
好多人在等着出续集呢。
……
李春妍跟她的偶像邓二小姐一样，也是在谈生意的过程中遇到了真爱：
那位是被仇家追杀的小将军，躲在她的马车里逃过一劫。
事后，他带了厚礼上门报答。
兰疏影当时就觉得，他看李春妍的眼神似乎不太对。
一对小年轻啊。
这两人估计是怕她棒打鸳鸯，就偷偷摸摸地谈恋爱。
其实吧，光是李春妍爬墙头出去玩，这种场景就被她撞见过不下于两次了，只是她怕把小姑娘吓得从墙头掉下去，正好便宜了外面那个混小子，所以兰疏影一直没有当场揭破。
直到有一天，李春妍发现，她常爬的那堵墙居然矮了一截！
她一问才知道这是她娘的意思。
瞬间羞得脸通红。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溜出去约会的事，恐怕早就被发现了！
李大小姐的恋爱，就这样走到了明面上。
兰疏影以李光宗的名义，请了小伙子一顿饭。
席间，她仔细观察这个人，觉得可靠，就默许了他跟李春妍的事。
她们俩私下里也谈过以后的打算。
道理很简单，你选择嫁给什么样的人，就是在选择自己以后过什么样的生活。
她要嫁给一个将军，就要做好他有一天可能会战死沙场的心理准备。或许，他们今天刚成亲，第二天他就要点兵出征，还有可能一去不回。
李春妍当时就白了脸。
第二天，她眨巴着红肿的眼睛出现在兰疏影房门口，说非他不嫁！
兰疏影摆摆手。
随她去吧，自己不后悔就行。
……
又过两三年，李春妍风光出嫁。
男方的长辈亲戚都在都城，兰疏影就专门在那边给李春妍置办了几座宅子，从距离最合适的一家让她上花轿。
按照惯例，该由娘家哥哥背她出门。
以李承远目前的官位，这是很给妹妹长面子的一件事，有他这个朝廷要员在后面撑腰，李春妍在婆家应该很难被欺负了。
李春妍婚后回来看过她几次。
看起来一切都好。
送走这个名义上的女儿之后，兰疏影觉得家里突然冷清了许多，不是没人跟她说话，而是没有那股人情味了。
另外，比儿子小那么多岁的女儿都成亲了，这给李光宗带来了极大的刺激。他非要住到李承远家里，每天就是挖空心思想让儿子找老婆。
孝字大过天，李承远惹不起他，干脆就在办公的地方置了一间小卧室，不回家了。
李光宗：“……”
老子憋屈！
老子不服！
再战！
关于父子俩的斗法，上到深居宫中的皇帝，下到走街串巷的货郎，大家都在关注后续。
兰疏影比谁都看得清楚。
李承远跟美人，在梦境里已经携手几十年了，放在人间也属于老夫老妻，他们分不开的啊！
你让他放弃一个不老不死的极品美人，去接受被王公大臣们挑剩下的青涩少女？
他怎么吃得进嘴啊？
兰疏影给李光宗泼了盆冷水，劝他最好放弃。
奈何，李光宗越挫越勇，他恨不得绕过妻子，亲自给儿子物色对象。
最后终于逼急了李承远。
人家上了奏折，自请去南疆驻守，教抚边民。
他还跟皇帝发誓：要是没收获满意的成果，他就坚决不回来！
皇帝一脸懵逼。
他就是太无聊了，想看看爱卿的好戏，居然是这个结果？！李承远这个人吧，办事能力那是没得说，他用起来实在太顺手了，不舍得放人。
然而，李承远铁了心要走。
皇帝没辙，只好让他去了。
兰疏影曾经让美人跟李承远传达过，希望他多做善事，为百姓谋福祉。
归根结底，他做得越多，她分到的功德就越厚。
大家都知道他是为了躲李光宗这个爹，但是，既然他打算在那边做点成绩，兰疏影一定会尽力帮忙——不为别的，她不会跟自己的功德过不去。
南疆气候湿热，多蛇虫，而且当地人有自己信仰的教派，不服朝廷管束。
在此之前，朝廷已经在那儿损失了五位封疆大吏，报上来的原因有的是病逝，有的是蛇毒，还有的是摔伤致死。
到底是怎么死的？
明眼人都知道里面有问题。
兰疏影配了十几种药物，还从自家开的武馆里拨了一批人手给李承远当随从。至于李承远在那边的工作应该怎么做，那是他的事了，她不多管。
还有，在皇帝的眼里，李承远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禁不起风吹雨打的温室花！所以他安排的侍卫也不少，务必保证李承远别折损在边民的手里。
双重保护。
李承远得以安心上路。
1046 家有狐狸精想翻天77（终）
儿子都跑到那么远了，李光宗再憋屈也没处折腾——他这老胳膊老腿，还能追到南疆去找罪受么？
他最近过得不好。
这个李府，可不是兰疏影管着的那个李府。
这里的家主是他儿子！
家主跑了，下人削减了数量，一个个的，心思也变了。
说得通俗一点，他们原本能拿到基础工资再加丰厚的小费，热热闹闹、轻轻松松地赚了高薪。
现在呢？
府里冷清了，小费也没戏了，出门被认出是李家的下人，还要被指指点点，都是拿他们当笑话看的。
所以，面对罪魁祸首李光宗，还指望他们有多热情？
李光宗在这儿住得不痛快，才意识到儿子在的时候有多好，他后悔了，觉得不该为了传宗接代的事跟儿子闹得这么难看。
回想起之前，他在家有两个小妾精心伺候着，下人更不敢给他脸色看，啧……当大爷的日子多舒服啊。
他灰溜溜地滚回了家。
但是，兰疏影不爱听他吐苦水。
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样？
您自个儿心里还没点数吗？
她第二天就安排了车，让他和两个小妾去其他宅子住了。
李承远被迫出走，他是清静了，对小妹李春妍却是造成了一点影响：
李春妍有个嘴碎的妯娌。
妯娌一听说李承远去了南疆，就好像他一定会死在那儿一样，说话尖酸刻薄，把李春妍惹得偷着哭。
兰疏影偶尔去给她送糕点，遇到这事，就不太痛快了。
她不吵不闹，只是去找女婿谈心。
是你娶了我女儿，又不能照顾好她，你要是不打算要这个媳妇了，那我就把她带回家，至少人家能活得舒坦。
女婿被她这话吓了一跳，赶紧反省。
这边谈完了，结果就是，没过多久，小两口提前分家，出来单住。再也不用跟妯娌抬头不见低头见，李春妍过得舒心，一个月里丰满了一圈。
还是因为她一闻到鱼味就吐，大家才发现她是有喜了。
兰疏影本来打算找个机会死遁。
遇到这事儿，计划只好推迟。
十月怀胎，一朝生产。
这个时代的医疗和卫生条件到底还是差，幸好，李春妍的身体底子好，生产前后的诸多不安全因素都被兰疏影排除了，母子平安。
“娘……”
李春妍刚恢复一点精神，就让人把她叫进去，眼圈红红的。
“我自己遭了一回罪，才知道……怀孩子、生孩子，居然这么辛苦……”
兰疏影心想，所以，你叫我进来，就是为了听你煽情的？
那倒大可不必。
毕竟生她的是李氏，人早就没了。
她耿直地告诉李春妍：“以后养孩子还有你费劲的时候。”
李春妍当时就绷不住了：
“哇！tat！！”
大人一哭，小孩不知道什么情况，他也跟着哇哇地哭。
女婿真是哭笑不得。
小的这个，他哄不好，索**给乳娘；
大的么，他哄起来还是很有经验的。
看见小两口感情依旧那么好，兰疏影放心了，死遁计划再次提上日程。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急需解决。
就是梦境世界。
要想马儿跑得快，必须让马儿吃得饱，李承远差点就实行了奸臣篡位的计划a，为什么后来会改成忠君爱国的计划b呢？
当然是因为他的美人。
有美人在安抚他，他就很愿意当个与世无争的好人。
要是兰疏影离开这个位面，梦境世界就没有人主持了，李承远会再也进不去。
那么，他再次失去妻子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会不会干脆收服南疆的兵马，拥兵自立？
他会不会打回北边？
也不图别的，就想让更多人和他一样没老婆！
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啊。
兰疏影琢磨又琢磨，想出一个法子。
她联系了奶糖：“打开通道，把2号送进来。”
2号是她分出去的魂魄，本来是用在低等位面赚功德的，正好在芥子舟里。
理论上，2号也能开启兰疏影架构的梦境。
就是怕她身上有红莲的气息，梦境不一定承认。
通道开启的时间选定在白天，是午后太阳最烈的时候。抬头去看，刺眼，底下的人就不会发现天上有一块异常了。
2号进入位面，使了一道障眼法，悄悄来到她面前。
她们俩倒腾了一会，确定2号可以开启梦境。
但是不能修改里面的东西。
只能开和关。
至于其中发生什么，都是顺其自然的。
“这样，也行吧……”
反正美人也出不来，只要她在梦境里，2号就能拿捏住李承远，稳稳的功德进账。
美人发现有人进来，还以为是李承远，开开心心地过来迎接，没想到看见两个女子。
一个是她熟悉的，梦境的主人；
而另一个……感觉十分相似呢。
美人在打量2号，2号也在看她。
由于兰疏影通常不把自己的视角分享出去，这是2号第一次见到美人。她笑笑：“跟郁朵儿并无相似之处。”
兰疏影嗯了一声。
她只是选择了郁朵儿这个模板，也就是确定美人的先天值在哪个档次，再慢慢修整。
如果现在还能看出美人跟郁朵儿长得像，她也真是白忙活那么久了。在昼神面前也不好解释，绝对逃不掉渎神的大罪。
“以后她会代替我，帮你们夫妻相见。”兰疏影跟美人说。
简单认了一下人，她俩退出梦境世界。
兰疏影自言自语道：“再试试能不能附身……”
她躺在床上，渐渐离开李氏的躯壳。
而2号就在她彻底离开的那一瞬间，钻进去。
视角变换。
兰疏影浮在空气里，看着“李氏”缓缓睁开双眼。
她在镜子里看过无数次的脸，突然换了个内芯，看起来有点别扭。
“成功了。”
“成功了。”
她们异口同声地说。
兰疏影俯下去摸摸“李氏”的脸，“那我就走了。”
“李氏”乖巧地弯起嘴角。
不用再叮嘱什么。
也不用说“我办事你放心”一类的废话。
因为她们的思维是共通的。
……
兰疏影当天就回了芥子舟，迎面扑过来一只团子。
她熟练地接住揉了几下。
1047 三人行，必有我师
奶糖很聪明，自从发现她在芥子舟里很少撸它，它就把形态从星钻小猫固定为毛茸茸的雪团子，手感正合适。
“去看过红莲了吗？”她问。
雪团子摇摇脑袋。
“没有哦，我要给主人看家呀！”
兰疏影抱着猫往里面走。
余光瞥见1号站在舱门旁边。
1号失败了。
七宗罪，她安排1号去取的那个，是傲慢。
她偶尔会切换到1号的视角，一起思考怎么做更合适，但是那个位面等级高，里面的危险源太多，最后还是失手了。
时运不济，这也怪不到谁。
“主人，是现在出发吗？”奶糖眨巴眨巴眼，殷勤地问。它已经找了几个位面，都有疑似恶念超标的人。
“不。”
兰疏影看了一眼掌心。
没有黑色。
意味着，她现在就可以传送到昼神庭院。
“我要出去一趟。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红莲狱。”
……
昼神庭院跟往常一样，透着清冷，不像有客人的样子。
但她刚转过弯，意外地看见一位故人。
她想过如果有一天再遇到他，会怎么样？冲上去开战么？
不行。
因为他们阶位不同，她冒冒失失地上去，只会把失败重演一遍。
距离她逃离的那天，已经过去很久了。她又看到这张脸，还是在这种地方，感觉很微妙。
难道，是想让他们冰释前嫌？
兰疏影狐疑地看向昼神。
“过来坐。”昼神对她招手。
圆几上已经摆好了属于她的茶。
两个座位。
空的那个给她。
另一个，坐着一个神情复杂的白衣人。
兰疏影看了白衣人两秒，平静地走到他跟前。
“师父。”
她很礼貌。
也止于客套。
南明端着茶杯的那只手抖了一下。
他站起来，侧身避让她的礼，低声说：
“我并不曾正式传授过你什么，不必如此称呼。”
那正好。
兰疏影弯弯嘴角，落座。
昼神啧啧道：“我以为你们会在我这儿打一架，本打算赢的那个才有茶喝。”
“可我脾气好。”她笑盈盈地说，“再说了，必输的架，我才不打。”
“聪明了啊。你以前可不像这么豁达……能让他不痛快，你就高兴到不得了。”昼神估计又无聊了，他就非要戳她，巴不得他们立马打起来。
兰疏影白他一眼：“您就当我那时候年轻，是个井底之蛙。如今跳出了井口，看见天地浩大，就觉得吧，我以前搁在心里的那点计较实在不上台面。”
话是这么说，听听就算。
她因为南明而起的心魔已经散了，现在他们是一条船上的盟友，并不代表她以后能力足够了也能忍着不动手——当年他把小火灵打到回炉重造，她记着呢。
她保持坐姿侧过来，欠了欠身，颇为懂事地说：“以往如有得罪之处，还请上神宽宥。”
南明一愣，更不自在了。
本来要落座的动作又是停滞，连说不敢。
兰疏影跟昼神对了个眼色。
她看出了对方独眼里的促狭，自己也难掩笑意。
“我就说你只要承认这个身份，准能把他压得死死的，没骗你吧？”昼神传音道。
这里只有三个人碰面，他还专门搞个说悄悄话的“小频道”，怪欺负南明的。毕竟南明是中位神，比他低，他听不着他们俩说什么，沉浸在自己心思里呢。
兰疏影默想：“这就是你把他弄过来的理由？”
她很清楚，她不可能是指挥官。
昼神也承认了这一点。
问题是，昼神跟南明曾经是上下级。
由昼神传达出这个消息，南明肯定会信。他今天的种种尴尬和异常，就容易理解了。
脑补一下……大忽悠幸灾乐祸地对南明招手：
哎！小明啊，你过来过来。
我跟你说个事啊！
你以前的领导回来了，还被你关过！
什么，你没认出来？
哟，那可真是你的不对了。
……
兰疏影这么想着。
为了不笑出来，她赶紧咬住下嘴唇。
“没有，他自己来的，跟我没关系。你不会以为我在帮你出气吧？哈哈。”昼神说。
“不过今天能看见他低头，我确实觉得解气。”兰疏影回应道。
举杯。
“敬你。”
她继续无视南明自以为隐蔽的打量。
昼神抿了一口茶，眯着眼说：
“没事的话你不会来。”
“当然有事，我朋友死了，她就死在我面前。”
她很平静。
一点都不像谈到朋友惨死这种事应有的哀伤。
南明认识她的时间更久，一眼就看明白了，正是看起来平静，才说明她追查这件事的决心有多重。
“啊……”昼神愁难地摸摸额头，“她的分身还有很多，你可以……”
“如果我只认那一个呢？”兰疏影毫不让步。
他们俩的争执刚露出一点征兆，南明忽然插话：“大人，三千界内发生的事，我是否有发言权？”
“唔，当然。”昼神耸肩，跟她说：“他愿意说，你问他吧。”
兰疏影对自己的行踪没遮没掩，这段时间她去了哪个位面，在里面遇到什么，那里的天罚之眼会呈现给南明。
包括那一晚的全部经过，小女孩的死。
她拱手：“请上神明示。”
南明没有看她，盯着圆几说：“夜神曾经有一位同僚，代管轮回事，称为冥府主人。”
哦……又要讲故事了。
兰疏影很不能理解这些古神。
本来吧，人口已经那么稀少了，还把内斗搞得那么欢，是有多想灭族啊。
就她目前知道的：
南明分裂出黑衣南明，黑衣南明打不过他，投靠夜神；
夜神打趴她哥昼神，把他锁在这儿；
铁帚揍了郁朵儿，于是夜神给替补手下出头，过来把铁帚揍了一顿；
现在又冒出一个冥府主人，弄了一群分身去找所谓的“钥匙”。
分身又被夜神盯上……
……
她忽然发现，哪一条都少不了夜神！
真的猛士，敢于攻击所有同行！
这……要么是莽，要么就是实力高过所有的古神。
然而，今天的主题并不是讨伐夜神。
“等下……”兰疏影忽然想起，“冥府不是十阎罗当家么，他们上面还有人啊？”
1048 冥府门开
南明无奈地望了她一眼，说：“你去过的那个，并不是真正的冥府。”
“嗯？”兰疏影不解，“这话怎么说，有几个冥府？”
听到这儿，昼神随手拽下来一缕光线。
搓了搓，再扔出去。
光球里照出的正是这个庭院，里面有他们三个的缩影，院子里的每一处细节都完整地呈现在里面。
昼神指着光球说：
“你如果进到这里面，会不会认为那就是我的庭院？其实，只不过是个投影。骗骗眼睛还可以，真去跟他们说话，保证没一个肯理你的。”
兰疏影恍然大悟。
确实是这样！
大部分资深者都知道，南明府的隔壁就是冥府。
那里有黄泉，有孟婆庄、奈何桥和六道轮回。
但是，无论是走在路上的往生魂魄，还是在那里办事的牛头马面、执勤孟婆，包括她偶然撞见过阎罗天子出行的盛况，凑过去看……那些家伙，都是不理人的。
不仅不回应，他们是眼皮都不抬一下。
高冷程度直逼没被设定过台词的路人npc。
如果都是投影，那就怪不得了：
他们在另一个时空里，根本看不见外来者啊！当然是各忙各的了。
“那真正的冥府在哪？”她好奇地问。
南明摇头表示不知道。
于是她看向昼神。
“你别看我，这事我也不清楚。”
兰疏影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严肃地说：“你们都这样说，我会觉得冥府主人是个惹不起的大佬。”
而且她没招惹人家，是这位大佬主动找她的。
“那倒也不是。”昼神突然笑了。
他轻飘飘地拍拍自己，说：“她是看见我如此凄惨，担心沦落到同样的境地，所以，带着冥府跑了。”
跑了……
“……”
兰疏影被他一噎，差点就想称赞夜神一句：恐怖如斯！
“跑都跑了，那她还做个投影干什么……”她嘀咕道。
“做着玩的吧，毕竟她跟底下那些小家伙没什么话说，成天自己待着多没意思啊。在你们隔壁留一个投影，隔三差五就有人跑进去参观，于你们来说是长见识，她呢，也能看看热闹。”
昼神的这番解释十分通俗易懂。
兰疏影默然。
想到以前她也进去“参观”过几次，兴许那个蠢样子早就落在冥府主人的眼里了……
她憋出两个字：“闲的。”
既然话题已经扯到冥府主人，她就顺着说了下去：“听说冥府有一扇门？她还派了好多分身在三千界里找钥匙，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两位对视一眼，都没吭声。
“不方便说？”
“还是，你们也不清楚？”
依然沉默。
“她的分身是专门来找我的，只是这次没有强行带我走而已。我不可能永远缩在这里不出去。”兰疏影认真地问，“下次，如果再遇到她，我该怎么应对？”
她问的是关乎自己小命的大问题。
南明开口了：“冥府主人的真身进不了三千界，以你的实力，分身很难带你走，所以她奈何不了你，不必担心。”
兰疏影微窘。
难得卖惨想骗点情报，这才一开头就被揭穿了。
“为什么进不了？”
“规矩。”
兰疏影眼睛一转：“自觉遵守？”
南明想了想，用了一个比喻，说：“木桶里装不下活鲸鱼，一定要挤进去的话，桶会立即破碎，她也会头破血流。”
“喔……”
就是说，位面承载不了他们的力量。
小女孩提过一个词，疑似“种子”。
联想到昼神对天赋的相关解释，兰疏影觉得跟她的天赋有关。她猜，放出这个“种子”的古神一定是个很特殊的存在，这才让几位古神都对她态度微妙。
可惜了，跟古神有关的一切都没有记载可寻，全靠这几个活化石的嘴皮子。
里面有几分真，几分假，她暂时也搞不明白，姑且听着。
“还有那扇门呢？”她提醒道。
“线索不足，不好确定那个分身说的门是指什么。”南明微顿，“如果是实质上的东西，有可能是冥府对外开放的界门，不过，据我所知她早已关闭这个通道。”
“如果是虚幻层面……”他有点忧虑地看过来。
“那又怎么说？”
“冥府大门对你打开，你觉得会是什么意思？”他反问。
“想要我死？”兰疏影挑眉。
南明不语。
昼神沉吟道：“或许她想培养你呢？开门，我看也可以是表达友好……”
“……”
她脑子里莫名其妙跳出一个画面：
花枝招展的漂亮姑娘站在门口挥手帕——大爷，来玩呀！
噫？！！
“我们在这儿猜来猜去的，不能直接跟她问明白？”兰疏影索性挑明，“你们都是古神，应该同样看不惯夜神这么霸道，为什么不能坐下好好说话？”
“不不，她不是，她跟我们不是一路。”昼神摇头，“我告诉过你了。”
“非神，非鬼，非妖，非魔……那她到底是什么？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兰疏影感觉很奇怪，“你不是说她是你老朋友吗，朋友之间还联系不上吗？”
昼神在她面前反反复复太多次了，脾气不差，所以她跟他说话比较随意，却把旁边的南明弄得很不自在。
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大概怕他们又吵起来。
“这个么，她出现的时候我还在闭关呢……从她带着冥府出走，我们就再也没说过话了。”昼神面无表情，望天。
“……”
一股名叫尴尬的气氛正在持续。
南明回忆着说：“我也不曾听过她的身世，只知道她是被灵母捡回去的，在灵母膝下长大。”
昼神突然有点不自然，但已经来不及叫停了。
兰疏影歪歪头：“灵母又是谁？”
南明看她的眼神里渐渐浮出悲悯。
“咳……”昼神给她添了茶，“这事啊，以后我再跟你说。”
他补充道：“反正你现在实力低微，你看，你连他都打不过，更何况是冥主呢，就算她让出一手一脚，小明也不是对手嘛。不要急，慢慢来。”
“小…明……？”
“咳咳！喝茶，喝茶！”
1049 灵母
很少看见他这种类似于心虚的样子，兰疏影本来该继续挖掘，忽然听见南明说：“你要的恶念，我给你留意了一个，已经成熟。”
“真的？在哪？！”
虽然她感觉他在岔开话题……
可是这诱惑确实大啊！
南明写了一串数字给她，叮嘱道：“从杀戮殿堂进去，找几个自己人一起。”
是杀戮游戏啊。
兰疏影记住了这个位面编号：“好，多谢了！”
他默默起身，语气莫名地听出一股沧桑。
“不用……帮你就是帮我自己。”
留下这句话，他就走开了。
昼神：“有没有觉得他对你还是挺够意思的？”
“灵母。”
“小明以前年轻瞎了眼，脑子也不太好使，倒也不是故意难为你，以后就是朋友了，要好好合作才是。”
“灵母。”
“哎，你家那两个小的都干什么去了，下次可以带过来陪我聊聊天嘛。”
“灵母。”
“………怎么还惦记着这个？”
兰疏影斜他一眼：“因为你瞒我的事太多了。”
指挥官叫什么，他不告诉她；
指挥官怎么死的，也不告诉她；
还有冥府主人的存在，夜神跟他的恩怨，以及灵母——这还是因为南明不小心说出来的。
要说冥府主人在灵母膝下长大，就是低了一辈的意思吧……
好像是个惹不起的大人物。
昼神摸摸鼻子：“以后告诉你，真的，我用神格发誓。”
“呵。”
“哎呦，你不是刚拿到编号吗，赶紧去啊，都熟了！”
逐客令一下，昼神干脆挥挥袖子，从她面前消失了。
什么辈分啊，玩失踪？！
实在问不出来，她也只好作罢。
她在院子里看了一圈。
尤其是那个水池。
“喂，在吗？珈蓝去哪了？”兰疏影对着空气询问道。
安静了几秒钟后，昼神的声音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她说要出去走走，看见顶头上司，她害怕。”
“哦，那我去找她。”
离开庭院，兰疏影从湖里跳出来，刚抬步就看见一道水色身影。
正是珈蓝。
珈蓝以前爱穿绿衣，今天这颜色比绿浅了些，贴近于白，款式像是旗袍，露出大半截光洁的手臂，腰线贴合，也很好看。
“我该回去了，刚想去跟你说几句话，你就出来了。”珈蓝笑盈盈地走向她，每步都是踩在空气里，赤足踏出一朵朵水涡。
兰疏影问她要去哪。
她指了指不远处林子里的白色背影。
“噢……”
怪不得南明今天会主动找到这儿。
原来他是来接珈蓝的。
珈蓝已经在12区经营了很久，她镇得住场。
别看珈蓝一失踪就有人想抢她位子，那是资深者的掠夺本性使然，都想捡个便宜。如果换在某些区，可能首座在位也压不住他们想闹事。
南明不可能没考虑过候补人选，这不，确定了珈蓝还活着，所以就让她回去坐镇，效果最好。
在这一点上，兰疏影由衷地感激南明。
也许他的战斗力不太入昼神的眼，可他管着南明府，那么很多事就名正言顺了。
大人物做事，要脸面。
缺的就是名正言顺。
他要走了珈蓝，她就不用为好友担心了。
珈蓝弯起眼，将一缕发丝往耳朵后面压了压。
或许因为她的新躯壳是由那一池水构成的，简简单单一个动作竟然透出惊人的柔媚，更别提这双清水潋滟的眸子。看着还是过去的容貌，变化却大得多。
兰疏影忍不住问她：“你身体怎么样？”
珈蓝听了大笑起来。
“好用得很！”
她凑到兰疏影耳边说：“那池子里装的，是弱水。”
兰疏影微怔。
弱水难渡，跟业火一样很克制鬼魂。
珈蓝本来有两颗魂珠，被弄碎一颗，另一颗是她去位面里取回来的。要是以魂珠为基础去重新凝聚灵体，花费的时间不会短。
昼神送了一具，就把这个时间省下来了。
但她没想到昼神出手居然这么大方。
“我是因祸得福了。”珈蓝自己也承认，笑着说，“幸好交出了那个东西，否则我也不会有这么好的待遇。”
嗯？
兰疏影想起来了，厌恶地骂了一句：“害人的东西。”
据说是从衣冠冢里跑出去的，它是指挥官的能力，观未来。然而，她得到它的时候是普通人，珈蓝被绑定的时候是鬼仙，都驾驭不住，反而被它祸害了。
珈蓝想想也是后怕。
忽然有风吹过。
她看向林子。
南明已经转过身，正看着她们这边。
“你先回去吧，过阵子我去看你们。”兰疏影说。
之所以说是过一阵子，因为12区的内外矛盾都需要平定，而且人家小两口刚遭完一次劫，多的是悄悄话要说，她不便打扰。
“好啊！”珈蓝眉开眼笑。
“那我准备好你喜欢的灵酒，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好，说定了。”
目送那两道身影离开归墟，兰疏影差点想去万族之地看看镇戈。
但她最后忍住了。
她相信那孩子能在那边过得好，她去，反而引祸。
“我自己的事都还没理清楚呢……”她苦笑着说。
……
“主人~”奶糖欢快地扑上来，“2号也回来啦！”
“嗯呐。”
抱住，揉揉毛。
由于时间流速不同，她去归墟的这小半天里，2号那边已经熬完了几十年。
“李氏”是活到八十一岁的时候寿终正寝，在那个时代已经是难得的高寿老人了，甚至几个关系近的人都走在她前面。
李光宗从年轻时候就想当官，却因为那次坠马，与他想要的生活擦肩而过，一生郁郁不得志，四十多岁就死了；
李春妍跟丈夫互敬互爱，得了一儿一女，后来战事一起，丈夫出征，打赢了仗，人却没回来。儿子继承了他的爵位，对她很孝顺，可她总是思念亡夫，在小孙儿两岁那年因病而逝。
李承远活得久，比“李氏”早走几个月。
他一生未婚。
因为兰疏影当时抛出“绝世美人”一说，他在民间一直很出名。
李承远花了十二年，把南疆治理得很妥当，继而被换到江南当总督，功勋卓著。
1050 红莲狱
这么一个挑不出缺点的人才，皇帝可能觉得把他外派出去不放心，最后把他调回了都城。
晚年，李承远辞官回到邵阳城，还给他舅舅的福顺楼题了一块匾，引得好多人过来看，连着半个月，座位都是爆满的。
2号对她笑了笑，让奶糖开门，就直接走了，没在芥子舟里多留。
“主人主人！”奶糖拉她，“她还能复活吗？”
这是它的期望。
想让小女孩回来。
可是，昼神的力量再神奇，他也不可能让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再活一次，那就不是他的专业领域了。
也许那个冥府主人能做到吧。
又很难，毕竟关系有点……
兰疏影捋着奶糖的后背，说：“让她在你心里活着。”
奶糖很失落。
它一直把那两颗魂力糖果单独放着，要留给红莲的。
“走，我带你去。”
芥子舟开到一道界门前面。
兰疏影定睛看去，守门的是熟人。
一身金光闪闪的盔甲太有辨识度了，她想当作没看见都难。
同理，她的红衣也很有辨识度，上次，一把火烧了12区的叛乱者之后，她就再也没在路上见到穿这个色的了。
金甲咬牙切齿：“怎么又是你……”
兰疏影看看界门：“怎么哪都有你？”
上次见面，他守的是通往三千界的总闸。
现在这一扇么……
档次削减太多了。
他一脸悲愤：“要杀要剐你直接来，休想辱我！”
“……”
兰疏影抱着猫走过去，想了想，又折回去两步，和善地拍拍他肩膀：“乖，别给自己加戏了，我只是路过。”
谁还闲得没事专门来找你茬？
显你面子大？
去红莲狱有一条捷径，就是从冥府穿过去。
然而，知道冥府的隐情之后，她就不太想走这条路了。
一是担心冥府主人在投影里做过什么后手，说不定能直接把她掳到真正的冥府；
第二，她不想再被人家当猴子看。
既然不走那边，就要多绕一段路，再过三道界门才能到达终点站。
这一路上，她遇到的任务者还不少，偶然听见自己的名字，她有点好奇，就隐去身形跟在他们后面，偷听！
听了几句，她发现这些都是刚进南明府不久的新人，因为听说了她的事迹，尤其是红莲业火的杀伤力，他们也想去红莲狱静修，碰碰运气。
说不定也能领悟到，那就不怕被资深者勒索了……
兰疏影的眼神忽然有点奇怪。
看着这一个个毅然的背影，她仿佛能闻见一股烤肉的浓香。
哦不……是她在位面里过糊涂了。
这些都不是活人，他们是没有实体的。
那就，被烧化吧。
雪团子面对一群萌新还是很善良的，从她怀里跳了出去，一溜小跑，在那群人中间大声说：“你们等一下！那个……红莲狱里很危险的，你们还是升到仙阶再进去吧。”
一个穿粉色短裙、抱着毛绒熊的少女眼睛一亮，想抱它，被奶糖躲开了。
少女不高兴地扁扁嘴，指着它跟旁边的青年说：“哥！我要这个，你帮我抓它！”
兰疏影在后面看戏，顺手往嘴里塞了一块魂力糖果。
一个胸大无脑的萌妹，一个实力不错的妹控，很可能组出一场强夺的好戏。
然而猫主人并不想出场。
而且很遗憾今天出门没带瓜子。
“小梨，回来！”
她哥的表现很沉稳，把少女拉到自己背后，然后蹲下来客客气气跟奶糖交流，“请问……”
“不用请，我现在不想跟你们说话了！”
奶糖转身就跑。
跳回兰疏影怀里，雪团子很郁闷：“哼，好心当作驴肝肺，不是好东西……”
那些新人听了奶糖的提示。
有的信了，打道回府；
有的打算去门口看看再说；
还有的在哼哼唧唧，说这是其他想去参悟的人耍花招，想把竞争者都骗走！
那个哥哥追着奶糖过来，却看不见主仆俩，拧起浓眉。
少女跟上来数落他，意思是他连一只猫都不敢抓，太让她失望了！她还嫌弃哥哥对一只猫都那么客气，就是窝囊，什么都怕，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奶糖听得差点炸毛。
它好心不想让他们去送死，怎么救了这么个奇葩！
兰疏影抱着它从兄妹俩旁边走过去，离得远了，才低头跟它说：“东郭先生发善心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救下一头中山狼。”
“我……我就是觉得，他们也伤不着我，而且只是一句话而已……”雪团子有点委屈。
是啊。
就因为伤不着，她才没拦着奶糖过去。
“她这种啊，在这儿活不长，不值当记在心里。”顺顺毛。
可能她没有哄孩子的天分吧，直到他们进了红莲狱，奶糖还是闷闷不乐的。
红莲狱入口的这段路，火苗相对稀少，不像里面那么危险，所以有不少任务者在路边打坐。看他们沉浸其中的表现，像是有所感悟一样。
正好有两个任务者在往门口走。
他们衣袖和下摆都被烧焦了，鞋子也没有。
左边的说：“实话不瞒你啊，昨天我已经摸到一丝感应了，等我下次再来，肯定有收获！”
右边那个不甘落后：“哈哈，来之前我特意去参拜过兰大人的像，结果我今天刚坐下，一闭眼睛就看见漫天火光，还有一片星星点点的红芒往我怀里扑呢！”
兰疏影：“……”
如果她不是知道内情，差点就信了。
“咦，他拜的是主人的雕像？能测生死的那个吗？”奶糖来了精神。
兰疏影笑了。
“那个啊，被砸了，谁知道他拜的什么东西。”
立在十一区的那一座，是她自己砸的，免得被后人吐口水。先不提这个……嗨，如果遇到事了拜一拜雕像就有用，她怎么不天天对着镜子敬香呢？
红莲狱很大，道路曲折。所谓的路，其实就是暂时还没被火苗覆盖的焦土。
走到后面火越来越密集，再想往里面进，就全靠个人防御吧。
她听谢天说过，这几十年内，凡是能加火抗的道具都卖得挺好，而且更贵。
其中有一大半都烧化在这里了。
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