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1 你有什么用
一道红影从火光深处窜出来，停在她面前。
红莲看见是他们俩来了，嘴上不说，眼里透着满满的兴奋。像是一个被送进寄宿学校的小孩，有一天突然被叫出去，然后发现是家长送来了零食大礼包。
奶糖的情绪也高了不少。
它赶紧把那两块糖递出来，一只爪子捧一块。
“这是干什么？”红莲疑惑。
看起来是魂力糖果。这东西，不是主人无聊才吃的零嘴么……
被无意间戳到伤心事，奶糖眼睛晶亮，想哭。
兰疏影用眼神示意红莲：
你先把糖接过去。
红莲顺从，而且试探着吃了一块。
“呃……味道还不错？”
所以，你能不能把眼泪给我憋回去……
两小只习惯了斗嘴，见不到的时候想得慌，见到之后么，只要三句话就能找到最舒服的相处状态——吵架。
所以，久别重逢之后的温情画面，原则上是不存在的。
兰疏影长话短说，把上个位面里的事分享给红莲，尤其是小女孩那段。
红莲陷入了思索。
兰疏影看出红莲这段日子应该还不错，也就放心了。因为记挂着南明提供的信息，她把舍不得走的奶糖留下，独自去了跟谢家兄弟约定的地点。
然而，在她走后，红莲突然挥开周围的火舌，做了一个业火屏障出来，还对着奶糖板起了脸。
奶糖被吓了一跳：“你干嘛啊？！”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红莲冷冷地问。
“喵喵喵？？”
奶糖很想说我早就成年了，我比你大！
话到嘴边，它突然想起红莲的真实年龄，就憋了回去。
红莲质问道：“你是觉得已经天下无敌了？”
“啊？”奶糖一脸懵逼，“我……没那么想啊。”
红莲重塑之后很少一次性说很多话，往往一声不吭就把事干完了，不会管别人怎么样。这么一个与往常画风不同的开头，就预示着后面的狂风暴雨。
“你能开启界门，能帮她隐藏身份。可她现在想去哪个位面，只要南明一道念头就会放行，也不需要隐瞒自己是谁；
你能侦测敌情，可她现在能随时和昼神沟通，我倒想问问，你能比昼神的眼睛看得更远？
还是说，你以为只要你跳出来打个滚，卖个萌，就能帮她在古神中间稳占上风，再也不被胁迫和算计？”
这一通发作，着实是把奶糖吓住了。
当它领悟出这些话的意思之后，冷汗直冒。
因为，红莲说的这些，完全可以概况为一句话——你有什么用？
“我，”奶糖慌了，“我……”
红莲蹲下来，用两根手指托起它的下巴，眸光冰冷：“承认现实很难吧？现在的你，可有可无，跟宠物没有区别。”
“我不是宠物！”
奶糖想争辩，想说自己是有用的。
可是刚才的两个例子已经很明显了：
它的能力完全可以被替代。
而且，替代它的那两位，轻轻松松就能做得更完美……
主人是因为正好带着它，所以用它；
而不是她需要用它，所以才特意带上它！
“我不是！！”
一声咆哮，使得火焰倒卷向入口。
这一下，打断了无数任务者的修炼状态，逼迫他们不得不逃出红莲狱，以免被卷进业火里。所有狼狈逃窜的背影，哀嚎，被烧化的青烟……通过那些流动的火焰，映到红莲的眼底。
最后，红莲平静的声音贴得很近，字字拷问着内心：
“你的本事，就只剩下欺负这些菜鸟了么？”
大颗眼泪顺着脸滚下去。
奶糖已经彻底慌了。
当美好的生活忽然被人戳破，发现冰层底下其实有太多的暗潮涌动……而它曾经对这些一无所知，还趴在冰面上玩得很开心！
“除了这样，你还会做什么？”
“我……我可以拿东西！她缺什么，我都能拿……”
奶糖指的是先前好多次从芥子舟里取物。
比如给镇戈用的药水，给小女孩的糖……
“哦。”红莲恶劣地弯起嘴角，故意损道：“哆啦a梦的四维口袋么？这样你就很满足了？”
“呃……”
奶糖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又说不出来。
总以为红莲是自己的好朋友，对方忽然变了个样，那种恶意……让它不太能接受这种变故。
“你为什么要这样？”奶糖鼓起勇气问。
红莲低垂着眼睛，默默地想：
因为，你活得太幼稚，太轻松了。
但与它以万年计算的苦修相比，奶糖确实还是个孩子……红莲的目光稍稍软化，用小指蹭掉绒毛上沾的水迹。
“……唔？”小猫哽咽着抬眸。
经历过响亮的巴掌，这颗甜枣显得更可贵。
“你是不是觉得，府主也好，其他古神也好，他们都是可以友好交流的对象，脾气一个比一个好……那你真的很幸运，你没见过他们真正发怒的样子……”
红莲扯扯嘴角，似乎回忆起什么，不说话了。
奶糖小心地擦眼睛。
被拿来跟两位古神相比，它一点竞争力都没有……还有什么是它能做、而他们不能的？
奶糖深吸一口气，说：“古神会算计她，我永远不会！”
“你是想说，忠心？”
红莲瞥它一眼，又很快移开。
仿佛这句宣誓轻得不值一提。
“有能力自保而且能帮上忙，那时候你的忠心才有价值。你走在路上，会在意一只蚂蚁挥舞旗帜，主动想加入你么？不会，因为你很难看到它，因为它对你没用。”
“……”
再次被鄙视，奶糖耷拉着耳朵，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我该怎么办？”
红莲沉默几秒，然后用关怀智障的眼神看过来：
“你的路，你自己不好好想，是在期待我给你变魔术吗？”
……
就在奶糖苦思冥想，琢磨着怎么提升自己竞争力的时候，兰疏影已经来到目的地，一个位于地下二层的酒吧。
灯红酒绿，群魔乱舞。
有人西装革履，有人长袍翩翩；
有人在吧台勾搭调酒师；
也有人一言不合摔了瓷碗，大喊着要出去比斗三百回合。
这里，是最能体现文化包容性的魔幻都市。
1052 朱三太子
南明府，本质上是一个概念性的名词。
随着一个人的眼界不断开阔，它的范围也会不停地往外蔓延，摸不着边缘究竟在哪。
最初，在兰疏影的认知里，它只有一座四象城。后来她发现，原来四象城只不过是提供给新人扎堆的地方，地位相当于……新手村。
不断地有拿到免入符的胆小鬼来到这里，他们不敢去三千界冒险，所以选择在四象城开店迎客，用体贴的服务或者优质的商品去赚其他人的钱，再用这些货币购买更多的免入道具。
这样，他们就能永远不用进入位面了。
这些职业商人的聚集，促使它快速发展为今天这个大都市，一个繁华而安逸的地方。不可否认，这里显得更温馨，给人一种自己还活在地面上的错觉。
“美女，一起喝两杯啊？”
浑身酒气的人把酒杯往她面前一磕！
迸出的白沫溅得半张桌子都是。
不过那杯子离她有一段距离，并没有溅到她身上。
他嘿嘿笑着，把他自己那杯一饮而尽，直勾勾盯着她。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
“尝尝啊！不给面子是不是？哈哈哈，今天老子高兴啊，大家敞开了喝！”
他又笑了两声，把酒杯往前推。
两个维护秩序的黑衣人冲过来，一人拽一边胳膊，想把酒鬼拖开，不料酒鬼眼神陡然一变，一巴掌拍碎了木质桌角！
桌面嗡嗡颤抖。
那个造型细长的酒杯摇摇欲坠。
斜后方伸来一双手，按住桌面，还摘走了酒杯。
酒鬼身后露出谢天的脸。
“兰大人，我们来迟了。”
兰疏影斜倚着沙发，支着脸颊看向他：“不迟，还有半小时。”
是她来早了。
她先在四象城转了一圈，把曾经爱吃的东西都尝了一遍，幸好那些老板都很会苟，不但活着，做食物的手艺也有精进，没有一样让她失望。
拜她所赐，今天的四象城一定比平时拥挤。
谢天向她告罪之后，目光幽幽地扫过酒鬼，以及在不远处坐着的、与酒鬼的衣服款式相近的几个同伴，沉声问道：
“怎么回事？”
他问的是这些家伙。
顶上的灯光扫了过来，定在青年线条精练的背部，材质特别的官服在灯光下异常惹眼。
沉默在蔓延。
一位执法使的到来，真是给这里长脸了，如果，他面前没有那一位的话……
被问话的酒鬼这时一脸无辜，仿佛喝醉了。
南明给他们在府内构造灵躯，让他们拥有伪实体，所以这些魂魄能尝出食物和酒水的味道。但是，真正能灌醉魂魄的酒，这里还不配售卖。
所以，他不可能醉。
兰疏影语气很平静：“他想请我喝酒。”
谢地在他哥背后探头探脑，注意到那块残缺的桌角，暗赞她气量真大！兄弟俩到的时候，正好看见那家伙在她面前拍桌子，他以为她会……
哗啦！
清脆的铁链声响起。
谢地的表情微变，他认得这个声音。
锁链是从地下窜出来的，勒住酒鬼的喉咙把他拖下去，地面留了一个鼓包，酒鬼在里面挣扎两三下，就被彻底吞没了。谢天的眼神全程没有波澜，就像不是他干的一样。
处理掉酒鬼，他对服务生交待道：“打扫一下。”
谢地嘴巴张了一下，最后没说话。
兰疏影看看那块，手指敲着桌面，说：“吓到你弟弟了。”
谢天垂手，从容道：“珈蓝首座说过，对待兰大人要像对待她一样——在我们那儿，冒犯首座就是这个下场。”
他看了一圈。
接触到他的目光之前，酒鬼的几个同伴已经知趣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在场的酒客，有认识他的，也有认出她的，还有为了八卦凑上来的——都在等他们的反应。
现在，等到了。
兰疏影有少许恍神。
谢天做得太果断，让她忽然觉得，这个地方从来都没变过。
是她心态变了。
她并不像他们以为的那么重视脸面。
一天前，她跟府主坐在一张圆几旁边喝茶；
一天后，她在这里等人，被新人找上来，要求她陪酒。
会生气吗？
没有。
她是觉得有意思。
这跟看到螃蟹努力挥着大钳子一样。
知道伤不着她，认真计较又何必。
可是，她怎么想是一回事，别人看见她怎么做又是另一种说法了：
她如果选择宽恕，就是软弱可欺的意思。以后，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谁都能在她面前刷存在感——万一侥幸活下来，以后去哪儿都是一份谈资；
或者，她灭掉这个喽啰，维护了自己的面子，也把原本不上台面的东西抬上来了。
“无聊。”
这个突发状况由谢天出手，的确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案。
她是蹭了珈蓝的“福利”。
“走吧。”她起身。
三人走到地面之后，谢天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那几个，是六区的。”他说。
“嗯。”她点点头。
走出一段路，她忽然笑了，问他：
“朱三太子的旗帜是用了多久才倒下去的？”
谢天愣了一下，也跟着笑，眼神坦然自信：“在这儿，三天就够了。”
“那就三天。”
她指了一个方向，说：“原本今天该坐下详谈的，还是长话短说吧，三天后，我们在那边的杀戮殿堂碰面，如果有可信的人就一并邀请过来，我绝对不会亏待。”
他们已经合作过两次杀戮游戏了，谢天一听就懂。
杀戮游戏是从殿堂随机剧本的。
既然需要详谈，那就是说，她已经拿到特定的剧本号码和直入权限了，是打算查查那个剧本有没有人通关过，就能提前准备。
不过，怎么又不说了？
两边分开之后，谢地终于耐不住了：“哥，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啊，我都听不明白！”
谢天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
“让你没事多读书，你就不听。”
“哼！那你告诉我呗，朱三太子是谁？”
“不是指哪一个人，而是一块起义用的招牌，朱家的王朝倒了，就有人想借他家的旗号，圆自己反对新朝的梦。”
谢地的眼神有点直：“喔……所以呢？”
1053 重逢
“所以？他们光明正大闹起义，朝廷不可能退缩。换到今天就是说，一个郁朵儿死了，还有无数个郁朵儿想蹦出来……明白了吗？”
“呃…哦噢噢！……嗨，那你就是说三天内把那些辣鸡拽出来呗！还那么麻烦，你们累不累啊！”
“所以说你不懂。”
谢天熟练地在弟弟后脑勺盘起来。
……
“那我走了啊。”
奶糖一步三回头，走到红莲狱的入口了，又小跑回来。
火光尽头立着一道高挑的红色背影。
“我还会来看你的！”奶糖又说。
红莲看上去有点不耐烦了：“不用，把你自己的事做好吧，我出关了就会回去。”
“喔……”
奶糖很感激小伙伴给它指点迷津。
可惜，小伙伴不喜欢它待在这儿，这才相处一天不到，红莲就非要赶它走。
唉。
生活不易，糖糖叹气。
奶糖并不知道，在它走后，红莲停在原地站了一会才回去，苦恼地歪头摩挲着太阳穴，自言自语道：“她不会怪我教坏了它吧……”
奶糖前脚刚进芥子舟，立马一个后跳！
“哇！”
它捧起一颗跟着它弹出来的功德珠，再次进去：“这么多啊！”跟下暴雨似的。
“回来啦？”
兰疏影抬眸，打了个招呼。
懒洋洋的姿态透着一股听天由命的味道。
这回，功德珠结算得有点晚，断断续续的，来了一股又一股。
因为李承远的变化源自她，他的功劳就会分到她这里一些，而他做的许多举措啊，都是在当时显不出太多的收益，但是等到几十年或者千百年后，后人一拍大腿，寻思过来了：
李大人，牛啊！
一开始她打扫得挺勤快，把珠子一颗不少都收进仓库里。后来发现，反正一时半会停不了，干脆等它们落完了再一起扫吧。
就这么越积越多了。
奶糖似乎看到了一个从天而降的表现机会：“你歇着，让我来！！”
“嗯……？”
兰疏影歪在银座上，看着雪团子变大再变大，四只爪子连着长尾巴全都没闲着。奶糖全身心投入到打扫卫生的工作里，让她感觉很莫名其妙：
出一趟门，影响那么大？
还没兴奋完呢？
……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兰疏影把芥子舟开到那座杀戮殿堂附近，停在一株发光植物的叶片上。
奶糖信誓旦旦地说：它要留下来看家！兼，闭关！
“那你乖乖的，我走了。”
“嗯呐嗯呐！”奶糖连连点头。
这一次，她是提前五分钟到的。
谢家兄弟到得比她早。
只有他们俩。
她看看周围确实没别人，有点失望，但也能理解。
任务者之间能互相信任的实在太少了，哪怕只是进一个低等位面，简简单单地扮演某个角色，也有可能被其他任务者下黑手。
而且这是杀戮游戏，来自同伴的背叛很要命的。
现在有两个自己人，她觉得问题应该不大。那天本来想打听情报，临时被昼神说了她一句：
“丢人。”
行，大爷都说里面危险不大，那就直接去吧。
兰疏影走过他们中间，刚要开启殿堂轮盘，身后传来一道慢悠悠的声音：“我还等着你来喝酒，没想到啊，你连那么远的四象城都转了一遍，就是不来找我，啧啧啧……”
兰疏影弯起嘴角：“怕打扰你们二人世界。”
她回过头。
果然不出所料，珈蓝身边还跟着一个异色双瞳的姑娘，搓着两只手，有些局促地盯着她。
她默默张开手臂。
夜莺二话不说就扑了进来，窝在她肩膀上呜呜咽咽的，像只受委屈的小猫。
“你这样，就不像外面传的那么威风了啊。”
兰疏影摸摸小姑娘的头顶。
余光瞥见珈蓝略显吃味的表情，她笑得更欢了。
“加上我们四个也不够开局吧，你怎么也不带点人手？”珈蓝皱眉。
她松开夜莺，摊手道：“我找不到啊。”
“嘁，首座的印信都送回去了，你不去接，怪不得一群垃圾都想试探你。”珈蓝话锋一转，“那边乱是乱了点，不过总有几个真心跟随你的，我知道你嫌膈应，那也没必要全舍了吧。”
“我现在要他们也派不上大用处，还浪费时间。你要是看得上，等我们这回出来就让夜莺去接了吧。”兰疏影不在意地笑了笑。
她真的没想过再坐回那个位子上。
南明给了印信，那她就要屁颠屁颠地去接？
跟讨骨头吃的狗一样，没意思。
说完，她直接开了这局。
意念输入编号，直接连到那个位面。
开局要求：7人。
她默了一下，抬头征询道：“缺两位，随机？”
今天这个规模已经够辉煌了。
满屏都是大材小用的嫌疑。
“等几分钟吧，在叫。”珈蓝打了个手势。
看起来有点过分谨慎。
兰疏影体谅她在归墟吃的亏，没说什么。其他三个都是十二区来的，更不会反对。
这时，殿堂门口进来两道身影。
他们齐刷刷看过去。
那两人在门槛旁停住，他们没认出珈蓝和夜莺，而是认出了谢天这身衣服。
前面那个年轻人露出喜色：“请问，我们可以加入吗？”
兰疏影在少女脸上停了两秒。
“不可以。”
少女不高兴了。
她想说什么，被堵住嘴拉了出去，年轻人看起来挺失望，但没强求，点头哈腰道：“好，好，那我们换一局，不打扰几位了。”
珈蓝收回目光：“我记得你以前不介意带菜鸟。”
“不包括想抢我东西的那种。”
不久之前，就是那个少女指着奶糖，要她哥哥把猫抓起来。
“哦！”珈蓝惊了，“胆子真大。”
兰疏影简单叙述了那天发生的事。
她认为自己是在描述事件本身。
然而，他们的关注点似乎都在红莲狱……
“有一说一，因为一个天赋带火了一个地方，顺便带动了火抗道具整个产业，你这影响力……啧，网红带货啊。”珈蓝调侃她。
兰疏影挑眉：“如果我这个‘网红’开口劝他们消停点，都别白费劲了。他们会不会觉得我害怕自己的成功被复制？”
1055 幽灵号2
夜莺之所以这样，原因是被拖过后腿。
——有个新手坑了她，害她在那个位面里变成丑女，受尽唾弃。对于这个感情第一、美貌第二的女孩子来说，变丑之仇，不共戴天！
这种怨气是安抚不了的。
谢天清咳，拍了一记马屁：“就算有对抗任务，那也应该是首座和兰大人被分出去才对。”
“嘴真甜。”珈蓝笑着说。
她转而淡淡道：“那就是因为他们俩跟我们几个不在同一座殿堂，坐标默认分开了。不过，任务没有要求大家一起行动，我看也不用特意去找他们。”
在他们说话的过程中，兰疏影一直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首先可以肯定，这个星球的生态环境已经相当恶劣了。
在自己的老家待不下去，所以就拼命地想往外逃，去祸害一颗新的星球……咦，这种做法，好像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啊。但是买星球这种事，非土豪做不出来。
然后，他们的防护服，跟行人的外观差别不大，无法从衣服判断他们在本位面的身份，也没安排通讯设备，可以看作没有外援。
那么，现在首要的任务是：
在氧气瓶消耗完毕之前，找到一个可以充氧的地方。
以及，必须有钱！
“分头行动吧，我们要尽可能多打听情报。”兰疏影建议。
“好。”
他们在一个十字路口分开了。
大约两个小时后，氧气瓶还有25%左右的时候，五人在这里重新碰面。
说到分开这段时间里的见闻，被哥哥在背后推了一把的谢地，当先拿出一把纸币：
“咳咳……我找了个行人比较多的路段卖艺，这些是我赚来的。”
接到三位女士赞赏的眼神，谢地不太适应，脸有点红，嘴角扬得很高。
紧跟着是谢天。
他拿出来的纸币大约是弟弟的三倍多。
谢地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惊讶，与有荣焉。
“之前坐下聊天的时候，兰大人分给我一把魂力糖果，被判定为能量补充食品，刚进来的时候就在我手里。”谢天解释道，“我用两颗糖跟路边的小孩子换信息，她告诉了我最近的旅馆地址，还有收费情况。”
谢地张了张嘴：“剩下的糖都被你卖了？”
“唔，这种糖在这里没人吃过，可我没找到可以拍卖的地方，转了几家店，跟他们交易其他货物，再……最后成果是这些。”
谢天简要描述了他的生意经。
从他眉眼间可以看出少许遗憾。
如果给他更多时间，他可以把这个钱生钱的游戏无限玩下去。
这些纸币全部充入他们的团队活动资金。
接下来是珈蓝和夜莺。
珈蓝率先开口：“我遇到一个富商。”
大家都被这个开头勾起了兴趣。
“他把妻子的项链拿给工匠修补。我听见他说，他妻子和女儿前天开始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冷战，妻子生气把最喜欢的项链砸坏了，他想知道她们俩为什么会有矛盾，但是谁也不肯告诉他。”
兰疏影听到这里，会意地说：“这是你的专场。”
她一进来就试验过了，鬼瞳可以用，所以珈蓝的两项瞳术应该也没问题。
用破妄去追溯一件近期刚发生的事，对她来说，想必很轻松。
珈蓝很认可她这句话，接着说道：“然后我从那条项链上看出一条轨迹。”
“很有意思！”她露出一抹恶趣味的笑。
兰疏影道：“详细说说？”
“最开始，它戴在妻子的脖子上，她把项链取下来挂在浴室里，但是忘了带走。然后她女儿走进去，看见这条项链就试戴了，还戴着它出去跟男朋友约会。”
谢天隐约闻出了家庭伦理剧的味道。
他在犹豫要不要让傻弟弟继续听下去。
夜莺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追问一句然后呢。
由于她的捧场，珈蓝给这个故事添了更详细的描述。
过程大约是这样的：
女儿戴着项链去男朋友家玩，项链落在床上；
她的男朋友并不只有一位女友；
女儿离开他家去上课了，过了一会，他的第二位女友上门，躺在同一个地方跟他大谈人生；
就在人口繁育的重要时刻，女友二号被床上的项链硌了一下。
她把项链抓起来，辨认上面的特征，尤其是内测印的名字和编号……最后她愤怒地甩了男人一巴掌，抓起项链跑了出去。
“噫……”
故事的真相很简单：
女友二号就是项链的原主人。
也就是那位跟自己女儿冷战的妻子。
母女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共享了男友，而且证据确凿。
这条项链本来该被收起来，从此不见天日。
问题在于，女儿以为它被自己弄丢了，她下课跑回家跟妈妈承认错误，话到一半，发现项链居然在妈妈房间里！
母女俩看着彼此，场面一度非常……
“那你是怎么跟他说的？”夜莺兴奋地问。
“我说……你先把钱给我。”珈蓝说着，把一个饱满的钱包拿出来，“然后，当然是实话实说咯。”
“小心他带齐人手来封你的口。”兰疏影看向夜莺，“你呢？”
夜莺局促地眨了几下眼。
她也摸出一个钱包：“我跟人借的……”
“哦？”
“嗯？”
“我问他身上带钱没有，给我一点。他给完就跑了，我还没来得及跟他商量什么时候还……”她又眨了眨眼。
众人交换了无奈的眼神。
大约可以判定：
所谓“借钱”的过程，应该没有她描述得这么和平无害。
不然能让人家给完就跑吗？
夜莺小声补充了一句：“当时我们在一条巷子里，我是在他背后说话的，他没看见我的脸。”
言下之意，犯罪证据也没有。
兰疏影暗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绝对不会认为夜莺的作风是被自己带出来的。
珈蓝唇边带笑，用小臂搭住夜莺的肩膀，对兰疏影说：“现在就剩你了。”
“嗯，”兰疏影在口袋里摸索着，“我没赚到钱，不过我找到这个……你们看看。”
她拿出一张对折的招聘启事，展开。
大家首先看到了落款：
aaa消毒公司。
1056 幽灵号3
撰写这则启事的人显然想打感情牌，特意在内容里加印了很长一段创业史，包括两位创始人之间悠久而深厚的友情。
这页的最底下还有一张彩色照片。
两个中年男子搭着彼此的肩，各出一只手握成拳头，对着镜头笑得很热情。
谢天看着那行落款，若有所思。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吗？”珈蓝注意到了。
“呃……似曾相识，但是…暂时想不起来。”
谢天略显苦恼。
他的记性其实很好。
或许是因为聪明人的大脑思考得更多，记载的东西过量了，有些东西没有完全沉淀，以至于，需要用的时候不能第一时间找出来。
谢地弱弱地说：“那个，开头给的剧情简介，要是消毒生意那么火的话，做这行的人一定很多吧……”
他其实是想说：
不能见到一张招聘启事就认为是他们要找的公司！
毕竟一天期限那么短，如果找错目标，那就太浪费时间啦！
兰疏影笑而不语。
看到她淡定的表情，珈蓝忽然明白了她的信心来自哪里。
也是啊……
有多少东西能瞒得过那位的眼睛呢？
“去看看就能确认了。”珈蓝收回思绪，手指划过那行地址，“这条街我知道，就在我刚才去的那个方向，我带路。”
谁赞成？
谁反对？
哦，她既然开口就没打算给人反对的机会。
……
他们找到一座残破的三层小楼。
周围很荒凉，有几堆类似拆迁过的废墟，建筑材料在原地支棱着，整体环境衬托得这座楼好像“钉子户”。
小楼底下的围墙上钉着歪歪扭扭的门牌，写着aaa字样，大门紧闭，并不像是打算开门做生意的样子。
地址没有找错。
“名字这么随意，看起来还不靠谱，换我也不想找他们干活……”夜莺小声嘀咕道。
她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本来就很怀疑，给星球消毒，这是普通人干的事？
“嘘……”
兰疏影上去敲门。
她瞥见二楼窗帘后面快速闪过一个人影。
有人在那里观察着底下。
门铃很响。
没有人应声。
他们干脆对着楼上大喊，表示是来应聘的。
那个人更干脆，他直接蹲了下去，假装人不在！
“………”
氧气瓶已经发出报警音，建议使用者立即找个安全的地方充氧，所有人都是这样。
众人不太甘心地离开了小楼。
这次，换成知道旅馆地址的谢天在前面带路。他们行动快速，很注意呼吸节奏，尽量节省氧气，终于在还剩最后一丝的时候赶到了旅馆。
这时候他们已经开始有缺氧反应了。
头晕，气短，眼冒金星。
冲进大堂，客人和侍者都对这边投来惊讶的目光，兰疏影注意到，里面没有一个人携带着氧气装置，于是她试探着把头盔解开。
那种接近窒息的感觉消失了。
头晕的情况隐约好了一点。
但是室内空气污浊，跟氧气瓶一个天一个地，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前台习以为常地指指他们左边：“充氧去那里。”
“从左到右，品质越高，价格越贵。”
她面无表情地补充道。
充氧机另一端埋在墙壁里，旁边画着使用步骤，刚好有人在用最左边的那台，给他们做了示范。
使用方式一点也不难，只要有手有钞票就够了——在右上角凹槽塞入平整的纸币，勾选体积，再把氧气装置的管口接到机器里，等它完成就可以了。
那人无聊地回头乱看。
目光在他们的防护服上扫过，他露出少许羡慕和畏缩。
这个细节让谢天的眼睛微亮。
不戴头盔站在这里说话的他们，坦然接受前台小姐姐略带鄙视的眼神。
谢天展开一抹微笑，过去跟前台说了几句话，小姐姐看他的眼神突然柔情四溢！她还自以为隐蔽地把一张卡片塞进他手里。
谢天回来了。
他大方地引导大家去墙角的长椅落座。
“你跟她说什么了？”谢地好奇地凑到他旁边。
“我说，我们从乌图亚订了一顿大餐，等他们快送到的时候再找她办理入住，最好能多给我们安排一间适合聚餐的圆桌房。”
“乌图亚？”
“一家顶级酒店，我在路上看到的。”谢天说。
夜莺拧眉：“那它应该包含住宿项……她怎么会信？”
如果他们能从那种地方订饭，干嘛不直接住进去？还会来这个一看就没档次的旅馆？
“对，包含。”谢天点点头，不慌不忙地解释道，“但是我跟她说，我是一家消毒公司的老板，专门为她而来。”
珈蓝努努嘴，吹了声口哨，不留情地拆台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说话的同时，她把右手覆盖在夜莺的左手背上。
听了来自顶头上司的评价，谢天并无任何不适。
他谦逊地笑笑，把小姐姐给的卡片摊在桌上。
金发碧眼的年轻姑娘，在卡片正面笑得格外灿烂，完全让人想象不到她刚才偷偷对他们翻白眼的样子。
“我还跟她说，待会办理住宿的时候，我们这里所有人都算她邀请来的，这样，她晋升经理的名额应该就够了，希望她多出来的那个休息日可以用来跟我约会。”
啪啪啪。
兰疏影拍手，沉吟道：
“突然到来的爱情，从天而降的钱，总有一样能打动一个贫穷且漂亮的姑娘。”
可惜爱情是假的，钱也是假的。
他们真的只是在这里蹭氧气而已。
来自乌图亚的豪华大餐？
完全没这回事。
除了目瞪口呆的谢地，大家都显得气定神闲，一个比一个像是能买得起一颗星球的神豪。
谁会相信，他们正在讨论如何应聘到一家濒临倒闭的公司呢？
而且，直到现在，只有珈蓝由于知道“内情”，她完全相信aaa就是任务里的那家消毒公司。
其余三个都以为在碰运气。
“挂钟说今天是八月十号，那个招聘启事是什么时候贴的？”珈蓝解开了防护服手套，十指交叉搁在桌面上。
“会不会是这样，他们之前缺人，但是招满了或者资金不足，所以目前不打算再招人。”
1057 幽灵号4
兰疏影比较赞同她这个说法。
她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补充道：
“那栋楼很破，我爬到墙头看过他们的一楼，有车库、客厅和厨房，三楼的天花板坍塌了，不能用，所以他们的活动区域应该只到二楼，楼内可容纳的人不多。”
连办公的地方都修葺不起了，发工资想必很困难吧。以他们目前的条件，想找到员工也不容易。
“缺钱的可能性更大啊。”珈蓝笑得有点促狭。
情况很符合剧情对那家公司的说明。
没准那栋楼里只有两个创始人，工作和吃住都在那里。
“如果是这样，我们就可以提出免薪实习，不要钱的员工主动上门干活，他们应该不会拒绝。”兰疏影摩挲着下巴说。
“不不，食宿也得算进去！你看照片，那个小胡子看起来没那么大方，我们有五个人呢，食物开支可不小。”珈蓝提醒道。
“所以啊，我们该想办法赚钱了。”兰疏影耸肩。
要说到赚钱，这里有个特别擅长经营的好人选……大家齐刷刷地看向谢天。谢天愣了一下，然后郑重承诺他一定尽全力做好！
但，那是在他们全部应聘成功之后的事了。
下一步任务是：
说服两个创始人同意他们加入！
大家在旅馆大堂休息了一阵。
在前台小姐姐充满渴望的注视下，谢天站了起来，他先走到门口探头去张望，接着是充氧，最后，他神态自然地整理好装备走了出去。
其他人站到充氧机前面排队。
依次塞钱，勾选，充到满。
这个步骤完成之后，团队资金还剩下一小半。
前台小姐姐显然有点疑惑了。
她站起来往这边走，打算询问一下有什么能帮忙的，其实也就是催他们办理入住。
然而，大家连眼神沟通都不需要，直接撒丫子开溜！
住宿是不可能的。
绝对不会在这家住宿的！
他们快速离开旅馆，再次来到那座小楼底下。
……
这一次，时间接近午饭的点。
一楼的小窗口飞出白雾。
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人正在煮蔬菜汤。
他刚拿起汤勺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喊。
于是他侧耳细听。
哼，又是来应聘的。
别想了，他现在可没钱给人发工资。
尽管如此，作为一个曾经很缺员工的创始人，小胡子还是忍不住把目光投向玻璃外面，眼神略带遗憾。
正常情况下，围墙会挡住访客的视线，他们是看不见一楼情况的。同理，小胡子也看不到外面到底来了几个人，只是觉得声音好像不止一个。
他瞥了一眼脏乱的院子，打算继续假装不在。
突然，围墙上方冒出几个人头！
小胡子吓了一跳：他被人看见了！
“注意！”
一个年轻人对准他这里扔出一个纸飞机。
飞机的尖头磕在这片玻璃的外侧。
然后它跌了下去。
小胡子犹豫了。
“谁在吵？是我订的酒送过来了？”一个头发乱糟糟的红眼大叔走过来，很不耐烦，“你什么表情啊，进贼了？嘿，哪个没脑子的会来我们这里偷东西！”
自黑完毕，暴脾气大叔挠挠头，一秒钟切换到无害的绵羊：
“那啥，我饿了，我能先来一碗吗？”
小胡子默默把汤勺递给他。
同伴的出现给他带来了勇气，他出去把纸飞机拾回来了。
这张纸很熟悉。
因为上面的图文都是他亲自编排出来的。
对方用他的招聘启事折了这个飞机。
反面的空白处写着几行字母，大意为：
“我们期待一份实习工作！”
“不要工资！”
“自备食物！”
墙头的几个人已经不见了。
但他能听见外面还有人在窃窃私语——他们一定还在！
那几个求职的家伙在等他答复！
小胡子感觉很费解。
他一动脑筋就喜欢绕自己胡子，把胡子末端卷起来再松开，如此循环。久而久之，胡子就没以前茂密了，细细长长，几乎没有修剪的烦恼。
大叔早就适应他这个习惯了，吸溜一口汤，问他怎么回事。
“有人要来我们公司工作。”小胡子又绕了一下，魂不守舍地把纸按在他面前，“他们还不要钱？！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呢……我都不敢相信，哼，还是把他们赶走吧。”
耳朵紧贴在墙上的五人组：“……”
大叔一巴掌拍在纸上！
“赶什么赶，收，全收！”
于是，隔着一道围墙，大叔跑来跟他们确认：
你们确定不要工钱？！
“当然不要，实话实说吧，我们其实是出来给家族考察的。”
“考察？”大叔和小胡子异口同声。
“对，我们被分派到这个城市，负责在当地寻找最有潜力的消毒公司，这是为了进行下一步的筛选和投资。”谢天彬彬有礼地回答道。
“你说投资？！”
再次异口同声。
两个中年男人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兴奋。
谢天已然抓住了对方的命门。
他一本正经地继续瞎掰：
“是这样的，我的老师告诉我，最细致有效的观察方式就是让自己加入其中，用自己的全身心去感受企业的文化和氛围，用我们的亲身经历，去判断这家公司的未来。”
珈蓝悄悄用胳膊肘碰了兰疏影一下。
她压低嗓门，几乎贴着她耳朵感慨道：“他不要脸的样子，很有你当年的风范。”
她印象很深刻，很久很久以前，当她们俩作为普通任务者，在位面里互帮互助的时候，通常是由兰疏影负责出面沟通。
嗯，就跟现在的谢天差不多。
他们的一句话，连标点符号都别信。
这属于老朋友之间的调侃，并没有恶意，兰疏影微微一笑：“可我听说，谢天是跟着你长大的啊。”
他生前的年龄，在地下世界大概只能是珈蓝的零头。然后谢天带着弟弟在十二区磨炼多年，说是被珈蓝使唤着成长起来的，也完全没毛病。
“说得好！”珈蓝认真点头，“知恩图报，这点特别像我！”
兰疏影：“tui。”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谢天已经把大叔忽悠住了。
围墙中间的大门终于为他们打开。
1058 幽灵号5
其实谢天编造的理由很粗糙。
仔细想想就会发现，漏洞百出。
——哪个投资公司会看中这种破落产业？出门没带脑子？
有钱投资为什么要上门工作？
体验生活吗？
但是，事有前因。
这里必须感谢一下系统。
他们进入位面之后，身上有自动生成的这一套套防护服。
从款式上，好像也看不出来跟别人有太大的差别，反正都是套在“罐头”里。直到他们进了旅馆，那个客人羡慕的眼神提供了线索。
谢天在大堂里到处找人闲聊。
他试探到，这些防护服全都是高级货色。被他搭话的那些客人们都直接默认他是豪门少爷，态度简直不要太好！
原来，刚见面的时候，那些人之所以看着他们那么惊讶，不是因为一行人的样子狼狈。
他们是在纳闷：
一群娇贵的少爷小姐，怎么可能来住这么差的旅馆？
所以，谢天几句话就骗倒了前台小姐姐，除了他的容貌、气质和心理素质以外，还有“人靠衣装”的效应在其中。
……
aaa消毒公司的资金已经撑不住了。
自家人明白自家事，两位创始人都很清楚，从他们开张到现在，已经了连续三个多月没接到订单了。可是他们已经购入的仪器分分钟都在烧钱！
如果这几个人说的是真话，或许公司遇到了一个重要转机。
要是他们敢骗人，那么……
小胡子和大叔对视一眼，大叔擦了擦沙包大的拳头。
门开了。
谢天当先走进去。
他谈吐优雅，姿态从容，确实像个出身极好的小少爷。
他没急着跟这两位交谈，而是先用生意人的挑剔眼光，把院子和小楼打量了一遍。
这十几秒里，两个创始人默默别开脸。
脸颊有点烧得难受。
生意惨淡，他们每天忙着投信息出去，打电话揽客，哪有心情去打扫院子？除非哪天有大客户上门……也许他们会用心清理一下吧。
谢天显得有点失望。
在小胡子开口之前，他抢先说道：
“稍等，我要和朋友们商量一下。”
五人很有默契地走出院子，故意不搭理小胡子和大叔，自顾自地绕着小楼走了一圈，期间很小声地说话，比如：
“大家今晚想吃什么？”
“我更关心我们晚上睡哪儿。”
这种时候，相对靠谱一点的居然是夜莺。
她说：“他们这条件不行啊，真能做行星消毒？”
兰疏影笑了：“剧本说他们行，不行也得行。”
夜莺还不太确定这就是剧本里那个公司，又不敢反驳她，弯弯眉眼，笑得很乖巧。
他们在这边闲话家常，已经快把那两人急死了。
这就是买方市场和卖方市场的差别。
之前他们送上门求着给人打工，人家不信，还想赶人；
然而，谢天撒了个谎：
他说他们正在完成家族的考试；
只有选到真正具有投资价值的公司，他们才有机会通过考试。
现在他们身上的现金有限，而且绝对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
但是！
注意了！
到了一定阶段，他们会把考察的结果上交给家族，然后为选定的公司申请资金注入，用于后续的测试——送钱了哦，你们想不想要？
这个大饼被他画得过分香甜。
再加上他们身上的豪华级装备，aaa的两位创始人其实已经上钩了。
小队成员们表现得越不积极，他们俩就越着急。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慢下来，似乎交流已经结束了，两人赶紧凑过来，热情地把一行人让进家里。
大叔被赶去厨房做饭了。
相对擅长社交的小胡子在客厅套话。
可惜的是，就凭谢天这份颠倒黑白的功底，一顿午饭还没开，小胡子对他的说辞已经深信不疑。
这群年轻人也从“可疑的实习生”变成了“未来的金主爸爸”！
听说你缺钱？
没关系，我有啊，给你投资！
你说投资标准？
这个可不太好说，我们先留下来，仔细地观察观察……什么？不好意思让我们干活？
唉！
你们真是太客气了，真是的。
……
五个人，一个不少，就这样成功地加入了aaa消毒公司。
小胡子很殷勤地问了他们的名字，还给他们一人打印了一张小卡片，作为员工证明。
就在他们拿到卡片的那一瞬间，第一阶段任务跳出了金色的完成提示。
五人面面相觑，满意地笑了。
解决了入职的问题之后，接下来摆在他们面前的主要矛盾又变回了生存——我们住哪儿？吃什么？
兰疏影之前就注意过这栋楼的构造。
第三层是肯定不能住的。
他们上去实地看过了，情况大致是这样：
天花板塌裂大半，墙壁同样有裂纹，地上到处是掉下来的灰土。大块石板把仅有的一张旧木板床压成两半，是无法修复的致命伤。
至于二楼，宽敞的工作间先占去一半；
剩下的分成两块，分别是两位创始人的卧室。
小胡子把他的胡子绕了几圈，忽然一拍大腿！他想起家里有以前抽奖得到的睡袋，从储物间把它们翻出来一数，居然正好就是五个。
“美妙的巧合。”
小胡子拍拍手，把征询的目光投过来。
在那之前，大家已经做过一次眼神交流了，都没问题。
傍晚，他们去商店买了些蔬果、肉和面包，借用这里的厨房做饭，解决了进入位面以来的第一餐。
队里有两个人兑换过宗师级厨艺，技能加成下，香气毫无保留地窜到二楼，把创始人勾了下来。谢天很主动，把食物分给他们，两人差点把舌头咽下去。
缺陷在于：做饭的主力——谢地和夜莺，在他们眼里已经降级到厨子了。
“天气预报说今天夜里有降雨。”大叔抱着几条厚毛毯走下楼梯，分给这群特别的员工。
“要注意保暖，如果你们有其他需要，可以上楼去叫格利高尔。因为只要我一睡着，哪怕是龙卷风过境也叫不醒我。”他瓮声瓮气地补充道。
格利高尔，就是他的合伙人小胡子先生。
而大叔的名字是阿诺尔德，白天已经介绍过了。
1059 幽灵号6
大叔话音刚落，上方就响起了闷雷声。
“祝你们今晚做个好梦……”他说。
“开门！有人在吗，喂？！”
外面突然间咣咣作响。
大叔诧异地皱起眉：“我去看看。”
谢地一骨碌爬了起来。
“我也去！”
兰疏影瞥他一眼，然后，在她右手两米外整理睡袋的谢天回过头，解释道：“年轻人，偶尔喜欢凑凑热闹。”
她理解地笑笑。
珈蓝突然说：“还记得我们的两个落单队友吗？”
“你是说，他们在外面？”
兰疏影下意识看向挂钟。
现在是十点半。
虽然看aaa的现状也能想到明天他们会很闲，但她还是希望能早点睡觉。
“没有，我就随口一提。”
珈蓝从睡袋里出来，抱起她的防护服，边穿边往楼上走。
“你去哪？”夜莺伸手拽她。
“去楼顶躲躲，我们之中出了一个叛徒，她精通用各种恶毒的诅咒坑我，现在是第一次。”珈蓝指向兰疏影。
“我？”兰疏影愣了一下，突然笑出声，“行了，你快去吧。”
“诶？？”夜莺更糊涂了，咋回事啊？
谢天其实也猜到了。
但是，在老牌执法使夜莺面前，他就没打算说。
兰疏影做了个戴项链的动作。
继而单手在嘴巴前面一拉，像在扯一条拉链。
“呃……项链，封口？！”
夜莺恍然大悟！
白天，珈蓝跟他们叙述关于富商妻子的故事，夜莺听得最带劲。
事实很符合兰疏影当时的那句戏言：
富商已经带齐了人手，他现在来找麻烦了。
大叔阿诺尔德显然认得这个富商。
得知是里面的某位小姐跟富商有过节，人家明显是上门找茬来了，大叔不禁陷入一种两难的境地：
要么放打手进去，据说他们只打算恐吓一下就走……可是这样的话，他一定会得罪这群少爷小姐；
要么就是坚决不放人，把危险挡在外面！
或许，他能从这些年轻人的家族那里得到一笔酬金？
真是的……大叔愁难地抓抓剩余不多的头发，这群人出门怎么都不带保镖啊，家族不在乎他们的安全吗？！
“阿诺尔德，听说你的公司快撑不下去了对吧，你想明天就宣告破产吗？”富商阴恻恻地威胁道。
大叔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谢地就在他旁边，跟富商隔着一道大门。
从门缝里，他数出了五个打手，看起来不太容易解决——毕竟玩家的战斗类天赋都不能用。
他回头求助，发现哥哥站在厨房窗口给他打手势。
（手语）开门，让他们进来！
听了谢地的转述，大叔眼神很复杂。
他把门拉开了。
五个打手先进来，富商背着手跟在后面，像在巡视自己的领地，看起来格外欠揍。
兰疏影擦擦眼。
幽光浮起。
借着鬼瞳的夜视功效，她看清一行人的模样之后，呆住了：
她只听说富商的老婆在外面有个小男友；
可是珈蓝没告诉他们，他的头发，真是绿的啊！
富商大步走进客厅。
他忽然停住，呆立两秒，拔腿就跑！
“救命啊！”
奇怪的是他面前什么危险也没有。
客厅不大，五个睡袋已经快把它占满了，只留半米宽的走道。
珈蓝和夜莺上楼，谢天在厨房；
厅内只有兰疏影在。
她撑着下巴，在欣赏他的一头草原绿。
——谁也没打算揍他。
看富商的表情，他像是跟一头霸王龙狭路相逢。
勇者胜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已经连滚带爬，逃出了客厅大门。
五个打手适应不了黑暗的环境，他们还在摸索灯的开关呢，老板说疯就疯了！
“罗宾先生！您怎么了？”
富商退到院子里，哆嗦着，好像很害怕。
过来关心他的人越多，他就越怕！
当恐惧超过承受极限的时候，他一脚踹向那个打手，暴喝道：“我不会怕你的，来啊！有本事就吃了我啊！”
打手：？？？
“噗！”
兰疏影去了楼顶。
果然，珈蓝靠在三楼的石墩子上，眼睛正在发光。
“你给他变了个什么？”
珈蓝嘴角弯着，夜莺替她回的话：“是剑齿虎！他家有这个雕像，既然他喜欢，那就多玩玩！”
叶公好龙的故事即将上演。
富商是喜欢虎，但也吃不消一下子冒出来五头啊！
五个打手都出来了，围在他身边嘘寒问暖。
在他眼里，那不是自己雇的人，而是五头滴答着口水的剑齿虎，每头都在用贪婪的眼神盯着他！
他顶不住了……
拼吧！不拼就要被吃了！
嘭，咚咚，啪！
富商觉得自己陷入了生死危机。
他脑子顾不上思考，只知道对眼前的剑齿虎们发起攻击。
打手们就惨了。
他们又不能对金主动手，这不就，只能站着挨打了吗？
防护服很重，是个不小的累赘，消耗体力。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富商的拳脚渐渐不如之前有力了，动作愈发迟缓。
打手们也学会了耍滑，他们会先上去撩，等他快打到的时候，往后一退！
闪避成功！
就这样渐渐把他拖到没劲了。
富商瘫倒在地，一脸绝望。
大叔指指自己的太阳穴：“他，这里有问题？”
打手：“……”
一次夜闯民宅的大搜查，立威和恐吓没达成，只正式了两分钟不到，就这么莫名其妙结束了。
“有病。”大叔嘀咕着进屋。
在他身后，富商被打手们抬了出去。
人已经被吓晕了。
夜莺在楼顶大笑起来，冷不丁呛进去一口污浊的空气，“咳咳咳！”
“下去吧，这个公司的过滤系统还是比旅馆强不少。”兰疏影对这个条件最满意。
“不急，我再给他造个梦，省得他下次又来找事。”珈蓝说。
突然，她们眼前跳出了第二阶段任务！
【恭喜你已经成为一名光荣的aaa员工，为了公司的长久发展，请发挥你的一切长处，努力为公司获取一份正式的消毒订单！0/1】
夜莺下意识说：“没有时间限制诶。”
她真怕任务要求明天必须做到。
就这个破公司，傻子才会找他们！
【倒计时：3天！】
兰疏影：“……”
珈蓝：“……”
1060 幽灵号7
珈蓝转过头。
透明头盔里的一张脸，表情很复杂。
她幽幽说道：“我现在怀疑，我们当中出了两个叛徒……”
好的不灵，坏的贼灵。
“那你要节哀啊。”
兰疏影拍拍她肩膀，摇着头走下去了。
如她所料，上面的那两位迟迟没有动静，两团黑影，坐在二楼通往三楼的那段台阶上说着悄悄话。
满是恋爱的酸臭味。
以前她们俩还不是这样。大概因为相伴的时间太久了，有一种左手握右手的感觉，亲密到不分彼此，像是家人，那种默契感让外人看见也觉得温馨。
兰疏影见过不少热恋中的情侣，恨不得变成连体婴，到哪儿都是黏黏糊糊的，恩爱没看出多少，炫耀的成分居多——本来感情就没多少，晒着晒着，就真被晒干了。
她这么瞎想着，就到了一楼。
谢天已经把弟弟塞进睡袋，抬头对她笑笑：“兰大人。”
他好像一点都不惊讶另外两个没下来。
“她俩最近一直都这样？”她问。
“嗯，是啊。”谢天感慨道，“其实能这样也是好事……前阵子，夜莺差点没熬过去，幸亏兰大人及时传信过来。”
所以，突然那么腻歪也是有情可原吧。
兰疏影默默躺进自己的睡袋：“第二阶段，你收到了没？”
“呃，收了，明天我……”
“不用，今天剩的钱你全部拿去当本金，能赚多少是多少。揽生意这种事，交给热情过剩的人去做。”她瞥了一眼黑洞洞的楼梯，轻哼道。
谢天尴尬地点点头：“好。”
……
一夜过去了。
太阳光艰难地穿过雾蒙蒙的天，照进客厅，刚好打在兰疏影的侧脸上。
她坐起来揉揉脸。
睁开眼时一片清明，似乎已经清醒很久了。
“兰大人，早。”
谢天已经收了睡袋，把毛毯铺在上面，打坐。细看就会发现他眼里有不少红血丝，像是已经打坐一整夜似的。
他弟弟在他对面打坐。
准确一点说，是在打盹。
听见他的声音，谢地迷迷糊糊中也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虚着眼睛赶紧调整坐姿，完全是条件反射。
珈蓝也爬了出来，嘟囔道：“太久没睡觉了，不习惯。”
夜莺在睡袋里哼哼唧唧。
原来没睡着的不止她一个啊……抱着这个想法，兰疏影心情颇为愉快地走进盥洗室。
早饭过后，他们围坐一圈，开始分配任务。
两位创始人之前说过客气话，比如不用他们干活。可是倒计时现在还剩六十多个小时，他们需要在这段时间内拉到订单，还要解决接下来的开销。
分配结果如下：
谢天负责外出赚钱；
珈蓝和夜莺去搞定那笔订单；
谢地打扫庭院，准备午饭；
而兰疏影是跟小胡子和大叔多多接触，打探情报。
“这安排挺合理。”珈蓝伸出一个拳头，坏笑道，“照我看，住在这个城市而且有能力购买星球的人，昨晚就有一个。”
当然是指那个一头绿毛的富商。
她给富商造过两个梦境：
一是让他被剑齿虎吓出去；
二是让他相信，这栋小楼里封印着可怕的东西，不要再来找茬！
现在她打算去找到他，造第三个梦：他已经被可怕的东西盯上了，如果想破解，除非他交给aaa公司一项行星消毒的委托，让小楼里的活人全部离开。
“尽管发挥你的专长。”
兰疏影同样出拳，轻轻跟她碰了一下。
大家各忙各的，很快散开了。
……
两位创始人的分工其实也很明确。
经过一上午的观察和印证，兰疏影发现，小胡子的定位比较符合经纪人：他忙着海投信息、打电话，还要洗衣做饭！
不过最后一项工作已经被谢地接走了。
而大叔阿诺尔德，他的外形粗犷，像个地下拳手。
实际上，人家是搞科研的。
小胡子对着电话那头做宣传的时候，往往会称呼这个合伙人为：
阿诺尔德博士。
兰疏影还有一个意外发现。
那就是他们两个的年龄。
看起来是中年人，事实上，小胡子的年纪略长，是28岁，大叔则是27——这是写在他们证件上的，她猜这是为了让客人更信任他们，所以故意把外形弄得比较成熟。
由于始终没接到订单，小胡子愈发忙碌。
他忙到不愿意跟两个“实习生”说话。
如果工作区有单间的话，他一定会把自己藏起来。
“我感觉这公司前途挺悬……”
谢地悄悄跟兰疏影吐槽。
小胡子瞥了这边一眼，吓得他立马闭嘴。
“你别紧张，他听不到这么远。”兰疏影面不改色，“先等她们俩回来。”
那个富商的住址很容易找到。
珈蓝昨天就听修项链的人提过，他住在市中心。而她只要到他的别墅附近，就能施展造梦天赋。
乘车来回只要二十分钟。
所以大家都觉得，最多一个小时，她们肯定能成功。然而，两个小时过去了，她们俩还是没出现。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
谢地弹了起来，喜道：“回来了！”
兰疏影本能地觉得不对。
“你什么时候见她按过门铃？”
她说着，打开鬼瞳扫了那边一眼。
门外居然站着两个她见过的人！
“阴魂不散……”她嘀咕道。
“哈？”
谢地先是懵，继而意识到了什么。
那是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时间限制：
一起排进来的那两个新手，安鹤和安梨，如果他们俩的第一阶段任务也是面试，时限一天，现在，就是他们的最后十分钟！
不是自己人回来了。
而是两个新手终于找到地方了。
他们是来应聘的。
“要开门吗？”谢地谨慎地问她。
“我不是屋主人，我说了也不算啊。”兰疏影摊手。
她不喜欢那两个家伙，但是小胡子已经过去了。
谢地眯着眼打量那两张脸，越看越觉得熟悉。
直到小胡子把人领进来，他总算想起来了：
“是他们两个！”
他继而咬牙。
“这两个骗子！他们说好重新开一局，这怎么还挤进来了！”
谢地确实不排斥新手，也不代表他乐意被人涮啊！
1061 幽灵号8
你俩当时是说得好好的。
一转脸，噢，换了个殿堂，你居然还排这局！
糊弄谁呢？
安梨，也就是之前那个抱着毛绒熊的少女，接触到谢地愤怒的眼神，下意识往安鹤背后缩了缩。
“来来来，大家认识一下，这是新加入的实习生。”
小胡子把人领过来，笑眯眯地介绍道。
很显然，这俩也没要工资。
不然他肯定笑不出来。
“你们好……我是安鹤，这是我妹妹安梨，我们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请你们谅解！”安鹤上来直接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十分诚恳的样子。
小胡子被他弄糊涂了：
你什么态度……就算你们来了，我也不可能把其他人撵走啊！
谢地直接冷哼一声，把脸转过去。
兰疏影继续看手里这张仪器结构图纸。
她懒得理他们俩。
总之，到这里，七名玩家已经全部进入第二阶段。
接下来就看珈蓝和夜莺的表现了。
不知怎的，她忽然冒出不好的预感。
似乎，不太顺利。
……
将近傍晚，她们终于回来了。
珈蓝一露面就摇了摇头。
这让人很诧异。
她的造梦居然会失手？
昨晚，她明明把那六个不速之客整得服服帖帖。
“唔，应该不是我的问题。他……受惊过度，夜里就带着全家一起坐飞船跑了。”珈蓝脸色不太好看，“然后我们转了一天，没找到其他符合要求的人。”
“太可惜了……哦，我说你们辛苦了。”
兰疏影给她们搬来椅子，一人递一杯水。
“这还差不多。”
过了一会，谢天也出现了。
他带回来一袋鼓鼓囊囊的纸币。
有这笔资金，一行人接下来的食宿已经不用担心了，如果有别的需要，他可以把“钱生钱”的戏法继续变下去。
“这座城市里，只有那家伙买得起星球么？”兰疏影喃喃道。
根据已有的情报，确实是这样。
得到来自生意人谢天的二重肯定之后，她无奈道：“我们也要像楼上那位一样了……广撒网，多捕鱼。”
网，有点破；
鱼，有点远。
三天时间，不，现在是两天多……
有点紧张。
“记得被电话营销支配的恐惧么……”珈蓝幽幽地补了一刀。
这个讨论过程里，新手兄妹缩在角落里不敢加入——听他们说话都不敢，也就没有谁会特意叫他俩过来了。
就在这时，二楼传来兴奋的欢呼声：
“噢噢噢！！有了，阿诺尔德，来了！”
五个人齐刷刷往上冲。
“你们来得正好，快去把我们的博士请出来，客户让他尽快回电话！”小胡子抓着话筒大叫。
“没问题！”
夜莺打了个响指，大步冲向大叔的房间。
生意萧条的日子里，科研人员不想努力，只想睡大觉。大叔睡觉的特征就是雷打不动，他之前给大家打过预防针了。
最后，夜莺暴力强拆了他的门板。
四个人分别抓他手脚，晃了十几分钟才弄醒他。
“怎么了………地震啦？”迷茫。
“来生意了！”小胡子凑到他耳边大吼。
画面一度很像新年狂欢。
终于把擅长解说的科研人员推到话筒旁边，接通。
那边的客户只说了一句话：
“明天，我会路过你们的城市，你们有二十分钟来说服我。”
说完，他高冷地挂断电话。
“……”
众人面面相觑。
不管怎么说，这算是一个好的开始……吧？
第二阶段任务依然是0/1。
小胡子忙着整理工作间。
大叔愣了一会，开始打印各种资料。
次日，aaa消毒公司迎来了这位客户。
他年纪比大叔略小，个子不高。
等他的这段时间，大叔实在无聊，资料也不要了，在摆弄扑克牌，直到小胡子看见车靠近，赶紧出声提醒，于是大叔把扑克牌扔进抽屉，假装在工作。
客户满眼怀疑，打量着一切：
“你们专搞行星消毒？”
也许他的本意是，就你们也能做这个？
“当然！”小胡子直接忽略其中的恶意，上去做自我介绍，然后隆重推出他的合伙人，“我先为您做简单介绍，如果您对我们的业务尚有疑虑，可以由我的搭档，阿诺尔德博士向您详细说明。”
“那好吧。”客户坐了下来。
“您怎么称呼？”小胡子问他。
“费伦。”
对方的态度依然冷淡。
看得出来，他在犹豫听下去还是直接走人。
七名实习生，有的在工位上整理材料，有的在假装忙碌给客人留个好印象，其实大家都在悄悄支着耳朵，关注他们三人的对话情况。
“你们能做什么？有成功案例么？”费伦摩挲着戒指问道。
“我们是一家相当专业的消毒公司！”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小胡子自己先信了。
他滔滔不绝地自夸起来：
“您可以向我们提出任何要求，我们一定竭尽全力帮您完成，譬如稳定地震、控制火山，或者您需要配置当地的动植物群？给大气层消毒？这些我们统统都能搞定！”
费伦微阖着眼皮：“还有吗？”
小胡子的眼珠快速转动着：“供给饮水？给土壤灭菌？我们都能做，不管您的行星存在什么缺陷，我们一定会把您的行星改造成一座最适宜人类居住的天堂！”
末尾这句，着实把费伦震了一震。
他语调缓慢地说：“我确实刚买了一颗让我不太满意的行星，它……”
费伦紧闭了一下眼睛，吐出断言：
“糟糕透顶！”
小胡子和大叔对视一眼。
他们既听出了钱币入袋的声音，也嗅出了这桩生意蕴含的麻烦。
费伦简要描述他那颗行星。
体积不大，这样更方便抛售；
平均温度在20到25摄氏度之间，可种植土地面积大，有大片的森林，天空很纯净，空气品质完全能达到这里过滤之后的最高标准。
这么多优点都一一摆下来了，你说它糟糕？
糟在哪儿？
“上面有幽灵……”
费伦的语气透出一丝绝望。
他整个人在椅子上方前倾并且蜷缩，两只手交叉起来，交叠的大拇指紧紧抵着额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聆听他的恐惧。
1062 幽灵号9
当多数人把注意力聚集在费伦身上的时候，谢天却有些恍惚，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更浓了，就像他曾经做过的梦突然在现实里找到了对照。
他来过这个位面？
或者，他接触过类似的剧本？
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天轻轻砸着额头，希望能尽快理清思绪。
兰疏影把目光从结构图上稍稍移开。
她能看出来，费伦没有在演戏。
他是真的害怕，又舍不得放弃那块购入价不低的“肉”。
因为没生意，小胡子一直没给实习生们介绍过公司的主营业务，他刚才说给费伦听的一番话，也算是给大家解惑了——简而言之，就是改善星球上的生态环境，使它适合人类定居。
但是费伦遇到的问题比较特殊。
他买到的那颗星球，基础条件非常好。
唯独这个“幽灵”是拦路虎，亟待解决。
“你怎么看？”珈蓝凑过来问她。
兰疏影用结构图挡住下半张脸，神神秘秘地说：“我……用眼看。”
“去！少给我皮，你说那是真鬼还是假鬼？””
兰疏影想了想，沉吟道：
“要回答这个问题，得看剧本属于哪类。”
首先，她们假设这两位创始人就是故事的主角。
如果剧本是灵异类的，接下来就应该是直面猛鬼、大逃杀、抓线索、找道具，最终，两位英勇的主角战胜了邪恶幽灵，圆满完成任务。
“科幻类也常见，更符合这个位面的特征。”
兰疏影顿了顿，说：“那么，他们就会越来越了解所谓的幽灵，答案一般是某种大部分人都不了解的特殊物质，过程尽可能向着答案上靠，结果还是完成任务。”
都是经验之谈。
珈蓝不怎么排杀戮游戏，她下意识想反驳：“也不能全都是完成吧，剧本就没有死亡结局或者开放式的吗？谁知道他们最后能不能活……”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兰疏影深深地看着她：“你想当第三个叛徒？”
主角都让你给咒死了，玩家还能活？
珈蓝立即捂嘴，抬起一只手，含糊道：“抱歉抱歉，我什么都没说……”
“哼。”
夜莺在旁边看得捧腹，突然想到一件事！
她急忙说道：“哎，不对啊！费伦这个订单如果谈下来了，我们的任务二……它能算完成吗？”
要是他这一单不算数的话……
玩家队哪怕之后拉来了第二单，aaa公司也分不出那个精力去接啊！
夜莺的话可谓正中要害！
几人恍然醒悟：
甭管这一单到底能不能谈下来，反正他们要参与进去！你都没沾过一丝边儿，就算谈成了又凭什么给你分功劳啊？
上！
一双双灼热的眼睛盯着这里。
费伦刚抬起头就被他们吓了一跳：“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要是他们站得稀疏一点，费伦已经跑出去了：这什么破公司，到处都不靠谱，太吓人了真是……
很遗憾，他们绝对不要放过这条送上门的大鱼。
谢天的说服技巧很直接。
还是那个套路：
你缺什么，我就能给你提供什么！
听说你怕幽灵啊？
那你看看我们，我们接触过这种东西啊！不知道你说的那个“幽灵”，跟我们见过的像不像呢？
话匣子打开了。
这群年轻人的气质和外形条件都很不错，自信而坦荡，一点也不像骗子。费伦或许觉得，如果有人分担一下也是好事，他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工作间里的人。
费伦是一位比较出名的行星商人。
他最擅长低买高卖。
因为他眼光独特，看中的行星往往处理成本比较低，所以总能赚得比其他商人多。
如果最初就发现这颗行星不对劲，他肯定不会买下来！他也曾经乘坐飞船在上空飞过，虽然他本人没有下去考察，但他相信自己的眼力以及专家的意见，它完全没问题。
就这样，费伦把它租了出去。
租行星的公司先派了八个员工过去。
然而，第一天就传回诡异的消息，员工说在那里遭遇了很多怪物，魔鬼、僵尸、吸血鬼……
“我想象不到这些东西为什么能在同一个地方和平共处……听说有个员工平时喜欢搞恶作剧，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是他在拿我们寻开心，可是……”
费伦抓住头发，眼神发直，思绪困在旧日阴影里。
“可是他们都死了！”
工作间陷入一片沉默。
那八个人的死亡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费伦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联系了另一个对这颗行星感兴趣的组织。同样，这个组织也派人去实地考察，而且这次他们一直保持着通讯。
当夜，通讯器里传出惊恐的惨叫！
没人知道那边在经历什么。
从那些声音里，他们能稍微体会到那种程度的恐惧……后来，果然找到了新的尸体。
玩家们揣摩着这些信息。
那颗行星上，到底有什么？
为什么事情总是发生在夜里？
假如上面真的有邪恶生物群存在，难道它们平时生活在地下吗，入夜了才出来？
费伦渐渐平静下来：“我失态了。”
“呃，不不，我们完全可以理解！”
小胡子赶紧给他添了点热水，其实那杯根本没动过。
费伦也没有喝水的意思。
他用黑漆漆的眼睛打量他们每一个人：“现在你们知道了，我手里有个大麻烦，可我不想货物烂在我手里……怎么样，有人敢上去查探吗？”
小胡子和大叔没有立即发言。
费伦哑声低笑：“也对，像你们这种规模的消毒公司，确实该更谨慎才行……”
按照前面的业务描述，他们能对付的是土壤、山川、大气与河流，而这种诡异事件……已经超过了他们的业务范畴。
费伦有点失望，起身要离开。
小胡子跟搭档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请等一下，费伦先生！我们都是相信科学的人，可不是会被幽灵吓退的胆小鬼！”
“哦？”费伦品着这句话，“那你们的打算是？”
两人又哑火了。
说是不怕，但有那么多具尸体在前方探路，说明危险是有的。
1063 幽灵号10
谢天就是在这时插嘴道：“说到这个，我们最喜欢冒险，对幽灵很感兴趣，只要装备齐全，我们愿意上去看看。”
费伦眼睛一亮。
在他这里可没有实习生这一说。
这些人，都是aaa公司的人！
随便他们是哪个职级，只要有人敢去就行！
他也不是没找过大公司。
可那些大公司往往消息很灵通，能查到不少内部信息，他们要么不接，要么收费奇高，这让费伦很恼火。
费伦主动提起报酬问题。
他给的报酬很丰厚，而且是开业以来的第一单，意义非凡。
小胡子把大叔拽出去嘀咕。
兰疏影轻轻挪动椅子，侧耳，听见他说的是：
“……我们搞定幽灵行星，以后会有更多大客户……小心……我带一半……放心跟我们合作……好……”
断断续续，后面还有“实习”、“危险”等字眼。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
两人很快回到费伦面前。
费伦笑了。
……
“听着，我只送你们到那颗行星的上空，所以你们需要自备降落伞。我不能保证每个人都能落到安全的地方，我只会尽量停得准确。”
这是船长见到小胡子和七名玩家之后，说的所有话。
aaa公司没有自己的飞船，只能选择租赁。
更何况他们资金紧缺，租不起更好的飞船。
这艘已经是快要淘汰的款式了。
临行前，大叔送他们到港口，憨憨式劝慰了一句：“别这么低落嘛，这艘稳定性不错的，主要是便宜！”
他想表达的应该是性价比高。
小胡子怨念满满：“问题是，它的操作系统比它本身还要古老，我们没一个会开的！雇佣一名船长，哼，这钱够我再租三个同款飞船！”
典型的劳务费比商品本身还要贵。
堪比某些国度的空调和空调安装费。
这笔钱，还不得不花。
船长是个干瘦严肃的小老头儿。
开头他已经放了“狠话”，一进飞船就钻进驾驶室里，再也不跟他们碰面了。
“他还真守信啊。”
夜莺站在舱门前面吐槽道。
老头说过只会送他们到上空。
喏，这就已经在践行了。
飞船悬着，完全没有降落到幽灵行星的打算。
小胡子率先把装备绑在降落伞底下，抛出，然后他撑开第二把降落伞，固定在自己身上：
“怎么样，你们都学会了吧？”
“没问题的，放心吧。”谢天回应道。
于是小胡子安心地跳了下去。
从几千英尺的高空，坠向下方的大片草地。
监测到最后一个人跳出去之后，那个船长毫不犹豫地把飞船开走了。
“我看见脚印了！营地就在这附近。”
小胡子招呼大家集合。
他面前是一块被鞋底踩过的黄泥板，看这个痕迹，时间间隔不会太久。
船长是按导航停的，两批死者都曾在这一带扎营。
一行八人，先把抛下来的装备和行李收拢，再背着这些去找营地。
大叔没有来，领队是小胡子。
按他们的话说，总要留一个人看家。
说不定，这期间还会有新的生意上门排队呢。
有一说一，大家都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念想。
嗯，只是念想。
他们原本不打算把所有“实习生”都带上，耐不住玩家们一个个都积极报名，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子。
“我要先跟阿诺尔德说一声，现在大家已经平安降落了。”
小胡子说着，摆弄了一阵通讯装置。
那头传来大叔的声音：“你们怎么样？”
“安全得很！”小胡子兴致很高，“我现在可以肯定那些人是在臆想，根本没有什么幽灵或者吸血鬼，这里风景很好，空气特别棒，我想定居在这里！”
那头的大叔笑了两声：“别大意，还没到晚上呢，小心点。”
挂断后，小胡子迫不及待地摘下头盔。
谢天想阻止他，不过他脱离氧气装置之后似乎没什么不适，精神都好多了。
“一起试试吧！你们不知道这里空气有多好，我爷爷小时候都不一定有这种体验……”
他深呼吸，一脸陶醉。
兰疏影幽幽道：“总有一天，在这颗星球上居住的人，也会用得着今天的空气过滤器。”
现在它还很原始，是植物的天下。
别说人类，这里任何动物和昆虫都没有。
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破坏和利用一切原本美好的事物，以创造之名，行掠夺之实，这才是人类的天性。
夜莺耐不住小胡子的反复劝说，想把头盔摘下来，被珈蓝强行按了回去。两个玩家领队都宁愿继续用氧气瓶，谢家兄弟和新手也就没敢动。
小胡子大呼无趣。
这个小小的矛盾过后，一行人跟着沿途的痕迹找到营地。
营地看起来很完整，用轻便材料搭起一间间屋子，挺结实，地上甚至铺了地板，都是最初八个人的功劳。最关键的是：这里有发电机！一下子就提高了生活水平。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安静了。
一个如此清新优美的地方，却连一声虫鸣鸟叫都听不见，莫名地让人不安。
“我们应该先搜查一遍。”兰疏影看向小胡子，平静道：“或许能找出那些人死亡的线索。”
小胡子赞成她这个想法，不过笑容多少有点不以为然：
“要是有线索，在我们前面来的考察队早就发现了。”
玩家们并不在意他的意见。
大家直接开始搜查。
“好多年没碰过这种东西了……”珈蓝从地上拾起一个玩具水枪，神情颇为感慨。
“你应该没超过二十五岁吧……水枪，嗯，这东西是我五岁时候玩的。”小胡子也捡了一个，随手别在腰带上。
珈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我也是五岁时玩的。”
区别在于：
在她五岁的时候，他祖奶奶的祖奶奶还没出世。
整个营地被他们翻了一遍。
没有尸体，因为早就被考察队处理了。
“没有血迹就不正常了啊，费伦也不告诉我们详细情况，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怎么死的……”夜莺嘀咕道。
小胡子绕着他珍爱的胡须，乐呵呵地反问她：
“那不就是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
1064 幽灵号11
一是消毒，二是查明真相。
都是写在合同上的。
夜莺鼓起腮帮子：“尸体能告诉我们很多话！”
兰疏影拍拍手，打圆场道：“为了今晚有精力看幽灵，我们可以先吃顿好的，再睡一觉。”
作为一群有年份的“老鬼”……
要是幽灵行星上盘踞着魂系生物，那也就是用来当戏看的了。大不了就甩掉这个累赘的躯壳——游戏胜负不重要，殴打“小朋友”才是王道。
幽灵行星上的野菜和溪水还在检验成分，结果出来之前，没人愿意食用。
这顿饭的食材，主要是他们从老家带来的罐头、饼干和清水。
经过烹饪技能加成，这顿饭，啧，简直香得不科学。
小胡子吃得最多。
他一个劲感慨他们的厨艺如何如何出色，出门还能带着专门的厨子，这就是有钱人过的日子啊！
厨师谢地听着这些话，一脸难受，终于忍不住怼了他一句：“有钱人就吃这？”
总之，拿到新任务之后，玩家的地位明显提升了。
第一阶段是求着小胡子同意他们加入；
第二阶段，系统要求玩家帮忙招揽生意，与主角的关系渐渐转向平等；
现在是第三阶段：
陪同格利高尔（小胡子）踏上幽灵行星，找出幽灵之谜！
说白了，小胡子的工具人效果也就用到这里为止，玩家没有责任好好保护他，也没有必要惯着他。
相处不愉快？
那就干脆一点，碰撞吧！
美食当前，小胡子直接忽略了谢地的不爽。吃完饭一抹嘴，他在附近布置报警系统，然后在营地内溜达一阵，当作饭后散步。
天色渐暗，人也开始打乏。
这里的夜晚相当安静，最多只有轻柔的风声，他听着听着就想睡觉了。小胡子伸头往外看，一团篝火稳稳地扎在空地上，那些年轻人围在火堆边上，盘腿坐着。
小胡子感觉很有意思。
他尝试学习他们那个姿势。
直到大腿被他扳得酸疼，人也因为失去平衡倒了下去，他才意识到……噢，这个有点难！
兰疏影听见动静，过来看，发现他像一只肚皮朝上的乌龟，自己翻不回来了，有点尬，也有点好笑。
她拉了他一把。
“格利高尔先生，你这是在干什么？”
小胡子脸上滚烫。
他当然不肯说真话，就瞎编自己在锻炼身体。
“你们不睡觉吗？”
他想转移话题，疑惑地在门口探出半个身子。
话音刚落，火堆旁边的六个人全都回头看过来。
他们眼神里透出一股幽怨。
就像是，一群饥民，在用目光制裁那个说出“何不食肉糜”的大傻帽。
“我们会分时间段守夜。”兰疏影淡淡地说：“这是我们冒险时必须遵守的规矩。”
她这样解释，小胡子很懂事地表示他也想加入守夜，被拒绝了。
理由是人太多，没必要。
“好梦。”她轻轻带上门。
她从门缝里看见他把外套挂在椅背上，准备躺下。
里面的灯熄灭了。
珈蓝招呼她过来坐，“主角光环在变亮。”
兰疏影点点头：“对，从我们离开港口开始的。”
本来无法确定这两个创始人就是剧本主角。
费伦出现，小胡子和大叔身上开始泛起光点；
他们在港口分别，光点变成光圈；
再到小胡子跳下飞船……
在他正式落地的那一刻，主角光环，彻底成了。
“我们已经进剧情了。”兰疏影说，“所以，谁也别去干扰格利高尔的举动，他想干什么就让他干什么，麻烦会自己来找他的。”
那么，他们就有机会弄明白“幽灵”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谢地指指这堆火，犹豫着说：“这个……幽灵会不会怕火啊？我们全都守在这里，它要是不敢来…怎么办？”
听他这么说，珈蓝直接倒了一桶水，裹着臃肿防护靴的大脚用力把余烬踩灭！“那就散开吧，各自找间屋子休息，两两一组，务必保证有一个是清醒的！”
这个安排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人数。
七个人，那就总有一个要落单。
一对是伴侣，一对是兄弟，还有一对兄妹。
很好，行吧。
兰疏影自觉举手：“我去屋顶坐会。”
珈蓝、夜莺：“嘿嘿。”
谢天、谢地：“咳咳……”
安鹤、安梨：“……”
沉默是金。
大佬们的世界我们看不懂，能通关就好，不敢瞎叨叨。
……
晚风拂过。
几片树叶拍在透明头盔外侧，被她拈在指尖。
她在小胡子卧室的上方，坐在边缘。
这里是营地的制高点，她手边放着枪支，如果有生物入侵营地，这个位置是最适合开火的。
现在，她左手边是珈蓝选的屋子，右手边则是谢家兄弟，转头能看见左后方，有点刺眼，那是安家兄妹屋里的灯光。
至于正下方，是男人轻微的鼾声。
困意是可以传染的，她打了个哈欠。
其实有声音最好。
要是底下突然没声了，说明人出事了。
她刚想到这儿，小胡子的呼声突然急促！
那一下很响，继而，呼吸声变得轻微。
他醒了。
她想下去，却被无形的束缚紧紧锁定住了……糟糕！
兰疏影努力转动眼球，用余光打量左右，发现珈蓝就站在她那屋的门框旁边，身体定在将要外出的动作上。
这是……进剧情了…
杀戮位面，每个玩家都处在游戏里，遇到剧情杀怎么办？
忍忍吧，等几分钟看看。
“举起手来！”
这时，她听见小胡子睡意未散的声音。
过了两秒，他似乎笑了一下，很轻。
她挑眉，细细去听。
从声源判断他应该没挪动过，还在那张行军床上，对着门口说话。
是“幽灵”来了？
可她没看见任何东西靠近。
幽灵会隐形吗？
而且，不用呼吸？
又过了两秒，起了一阵微风，小胡子又笑了一下。
这就，很痴汉啊。
兰疏影：“……”
“哦！！”
小胡子突兀地惊呼，紧跟着是一串枪声！
他在用手枪射击。
把所有子弹打出去之后，手枪好像被他撂下了，兰疏影听见他从喉咙里挤出的一串怪声，类似于人在发力。
1065 幽灵号12
他……疑似在跟什么东西做近身搏斗。
刺啦！
她认出，这是衣服开裂的脆响。
一下又一下。
神秘来客始终没发出一点声音，但是底下的搏斗好像很激烈。
根据这些声音，她在脑海里尽可能还原出小胡子的方位、动作，并且以此勾勒出他的对手是个什么样子。
身材不会很高大；
应该……和小胡子差不多。
没有远程攻击能力，但是，可能有阻碍他行动的技巧……因为小胡子中间发出过努力挣脱什么的声音。
这次战斗，似乎到处都透着古怪。
她僵坐了接近十分钟，终于能活动了。
兰疏影跳到屋门口，跟珈蓝撞了个面对面。她们一起冲进去按亮电灯，发现小胡子瘫坐在那里。
门口到床的这段距离，中间有散落的子弹壳。
他身旁还有一片乱七八糟的碎片。
兰疏影小心地捡起一片，发现这东西出自他的风衣。
他把它撕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她们问他。
小胡子惊魂未定。
他先在自己身上摸了好几下，眼神飘忽，然后是检查这些碎片：“不可能……怎么可能呢？衣服……”
兰疏影眯起眼：“衣服主动跑来攻击你？”
“你怎么知道？！”
小胡子惊诧地看向她。
然后，他带着被打空的手枪跳到她们身旁。
他是一个乔装过的年轻人。
看起来很成熟，然而，平时说话做事，他时常透露出轻浮的特点。在两位年轻漂亮的女士面前，他下意识想表现得勇猛些，而不是扮演一个被人拯救的弱者。
“咳，其实没什么，问题已经被我解决了。”
小胡子矜傲地吹了吹枪口。
脚步声靠近。
那一阵枪声已经把大家都惊动了。
他们刚才就想来看，跟兰疏影一样动不了，现在能活动了啊，就赶紧过来集合了。
他们跑到门口就听见珈蓝说：“你还是详细说说刚才的情况吧……别紧张，它现在只是碎片，不会跳起来咬你。”
“这个……”小胡子突然冒出一种被她戳穿了的感觉，挠挠头，只好老实交代：“我刚才做了个噩梦，醒来看见有个人。”
兰疏影问他：“人在哪个位置？你看见他进来了吗？”
她这样问，当然是因为她在屋顶没看见任何东西靠近。
小胡子更不好意思了，支支吾吾道：“其实……那不是真人，是我的衣服，看，它当时就在这儿。”
他指着椅背。
接着，他想到具体的画面，情绪明显有变化：“我的风衣在动，它突然就站起来了，还想扑到我面前！所以我就对它开枪……已经被打烂了，它还是很精神……它想杀了我！”
一双双眼睛打量着地上、床单上的碎片。
白天它还是一件很漂亮的风衣，现在……
眼前的画面如此惨烈。
他们实在想象不出它“很精神”的样子。
珈蓝幽幽道：“结果是，你把它打得到处是洞，碎得不能更碎了。”
“而你……”她略微停顿，“安然无恙。”
“它想杀了我！”小胡子再次强调。
他很不高兴她说话的语气。
就像他把一个并不危险的东西夸大了一样。
可他并没有撒谎。
“如果不是我有枪，如果我力气没它大，那你们进来就只能看见我躺在这里，像这样……”他做了个翻白眼伸舌头的表情。
“幸好你没被自己袖子勒死。”珈蓝低低地说。
夜莺走进来，笑嘻嘻地补了一句，说：“幸好你拿的不是另一把枪。”
要知道，他不止携带了一把防身用的手枪，还有跟珈蓝一起捡的玩具水枪呢——那是以前的死者留下的，那些人抱着定居的念头举家迁徙，应该是他们家小孩子带上这颗行星的玩具。
“……”小胡子。
“喂，你们不觉得这有点恐怖吗？”
“想象一下，你突然睡醒，床边多了一个人，他还想弄死你！”小胡子气呼呼地说。
在这几个嘻嘻哈哈的混蛋面前，他已经出离愤怒——他遇到了攻击性很强的怪物，而他带来帮忙的几个实习生，危急时刻没出现，没有对他表达同情，他们居然还……还笑得出来！
兰疏影点头：“确实恐怖。”
他看她的眼神立即亲近了不少。
小胡子不知道的是：
她并不怕行星上可能存在的恐怖生物；
恐怖的是，突然被剥夺行动自由！
名义上，七名玩家是以谢天为主导的，两位女士的玩笑不太合时宜，面对小胡子的不爽，道歉就成了谢天的责任。
实际情况是，剧情导致他们不能过来救援。
但是谢天不能那样解释。
他只好说，因为大家都很累，睡熟了，刚才没听见动静。
“好吧，我原谅你们。”小胡子轻哼道。
脱离危险后，他很快把情况告诉了远在公司的合伙人。
不知道大叔是怎么回应他的。
反正不可能是安慰和劝解。
小胡子的情绪依然不高，看得出来，他有点想打退堂鼓了。
后半夜，无人入眠。
天透出蒙蒙亮，谢地默默爬起来做早饭。
饭后，天色大亮了。
小胡子去检查报警装置。
他有一个怀疑：昨夜就是幽灵潜入营地，控制了他那件风衣。
七名玩家排排坐。
珈蓝率先开口：“你昨天听见动静了吧？”
兰疏影“嗯”了一声，然后简略说出自己全程听见的。
“我感觉他在跟空气打架。”她总结道，又补充一句：“不排除幻觉。”
说到幻觉，珈蓝在这方面绝对是行业精英，可惜昨夜她不在屋里，而且事后珈蓝检查过那间屋子，没发现幻术的踪迹。
整件事还是透着离奇。
“主角第一天可以幸存。前面那些人，他们一个都没逃过去……”珈蓝道。
都是在一两天内死亡。
那些人怎么死的？
因为幻觉？
“我看啊，要么是他们产生幻觉的时候自相残杀，要么，就是幽灵杀人咯！说不定他猜得也对，我们再继续观察看看嘛。”夜莺其实挺赞成小胡子的推测。
毕竟他们自己就是灵体，对附身这种事，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1066 幽灵号13
这个行星上，要是也存在着某种特别擅长隐匿的寄生生物，她一点都不感觉奇怪。
“他没死，麻烦还会再来！”
光线折进夜莺那只颜色偏浅的眸子里，燃起一小撮火焰，映着她的自信。
并且，夜莺自告奋勇，说要看着小胡子。
理由是她能隐匿，能近距离观看，不会惊动那个东西。
兰疏影忽然想起来，夜莺生前是灵猫族。
攀爬和隐匿，这两项其实是她的种族天赋，由于死后不能释怀，夜莺花了不少技能点，终于把它们弄满了。
不图功效，只为了成全那份情怀。
“好吧，那就你去。”
兰疏影拍拍她肩膀，鼓励地说。
“嗯！”夜莺扬起笑脸。
小胡子检查完毕，脸色有点阴沉。
看他这样子就能猜到，报警装置一定没被触发。
神秘的“幽灵”在困扰他。
边角坐着的安梨忽然碰碰她哥。
安鹤疑惑地看过去。
过了会，趁着其他人打牌，兄妹俩先后离开。
挨着安鹤坐的夜莺抬头看了一眼。
她以为他们是尿急，没多想。
兄妹俩一个假装回屋，一个转了一圈，最后在营地深处碰面了。
“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安鹤问。
安梨一脸兴奋，趴到他耳边说：“我知道这个剧本！我看过！”
安鹤听了这话很吃惊。
“我以前看过这个故事，好像是叫幽灵5号，本来我也没想起来，然后，这个地方有幽灵，他还看见衣服起来杀人，这跟故事里一样！”
安梨噼里啪啦说着。
仿佛已经掌握了通关秘籍。
“……故事后半段就已经把谜底解开了，这颗行星的空气里有大量特殊气体，它能让人产生幻觉，把心底最恐惧的东西变出来！像是那个衣服怪，就是他小时候害怕的！”
“这样啊……”安鹤的思路有点迟钝。
他从来不看小说，不像妹妹那样涉猎广泛，看她说得那么详细，应该不会错。
“后面还会出现一个贪吃鬼……”
安梨洋洋得意，她说得投入，声音不知不觉变大了，完全没注意到身边多了几片阴影。
一只手突然从背后伸出来捂住她的嘴！
“唔唔！”
安梨挣扎起来。
跟那双阴鸷的眼睛一对，安鹤的后背凉了大半，急道：“大人，这是为什么？！”
原来，禁止她说话的人就是谢天。
他的神情比冰还冷，已经浮现出杀意。
安鹤当然不服！
在他看来，自己妹妹居然正好了解这个剧本，那不就是在帮大家早点通关吗？所以为什么要这样对小梨？
你是前辈，你就能这么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欺负人了？
“哥？”谢地也很恍惚。
他不喜欢这个鬼鬼祟祟的女孩，可这……
突然走到要打要杀的境地，就让他看不懂了。
一道冷淡的声音插进来，为他解了疑惑：
“只要有一个人说出杀戮剧本的原本走向，剧情就会更改，你们可以看看现在的任务栏……与其浪费时间跟她生气，我们不如去找线索。”
兰疏影最后看了安梨一眼。
她犯的错，源于新手的无知。
这条规则并不是明白地写在哪里，而是无数人用失败换来的教训，安梨不知道很正常，没见作为执法者的谢地也没听过么。
安梨也许是好心，也许想炫耀自己的知识量。
但她选择绕过众人，只把这个故事说给她哥哥听。
于是，当大家意识到不对劲，过来找到兄妹俩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打断她的最佳时机。
剧情线更改是大事。
你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杀戮游戏的控制系统，绝对没那么好心！难度只可能越来越高，而不会让玩家轻易带着奖励离开。
安鹤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干脆地鞠躬道歉，一句也不辩解，把姿态放得很低，保证以后一定会管好妹妹，绝对不让她多话了！
夜莺冲上去揪住他：
“以后？你以为这就是一次游戏，这么多人聚在一块是来郊游的吗？耽误了我们的事，你轻飘飘一句好好管教就能负得起责任了？”
“还有，你们一直这么跟着到底几个意思？早tm说过了，不想跟你们一块，不想！是都没长耳朵啊？”
“你俩答应得还挺利索，那为什么又要让我们看见，找存在感？”
她神色渐渐冷厉，语速也慢了下来：“你知道……上一个在我面前秀存在的家伙……是怎么死的吗？”
她甩开手，一脚踢飞了安鹤，然后杀气腾腾地转向安梨。
夜莺从来都不是个好脾气的。
她柔顺可爱，那是在特定的人面前才那样。
而且她虽然爱美，却没有所谓的“偶像包袱”，换句话说，她完全不介意抛开执法使的身份，随心所欲——随便是谁惹了她，反正她就敢不分场合，直接开撕。
安鹤扑到妹妹前面：
“大人，我们也不是故意跟来，都是系统安排的！我们抽到强制试炼，必须这个月通关，这……杀戮游戏每个月只能排三次，前面已经失败两次了，没机会了啊……”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不要尊严地苦苦哀求：“我们什么都不敢做了，保证，接下来我们一句话都不说……您看这样行吗？”
意思就是，他俩缩在一边，绝对不干扰其他人的行动。
作为新人，这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做法：
不能做出贡献，那我就乖乖待着，坚决不给你们添麻烦。
问题是他这句话用的时机不对。
早点说，显得他们很有逼数，说不定还能得到一点理解和照顾。
现在说还有什么用？
这下，连谢地都忍不住了，他不可置信道：“喂！是你妹妹做错事啊，她坑了我们，现在你俩还想白躺着通关，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谢地针对的只是安梨。
到了这个时候，安鹤仍然在维护她。
“她是因为不知情！我们都不知道会这样，就是正好想到了所以就说出来啊，我，我是正想跟你们说呢……”
所有人不为所动。
他们都能看到，任务栏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