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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意如欢     如意剑仙txt下载     如意剑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发横财(感谢加更!)

    风中还有少女温柔的声音,隐隐带了笑意。

    时映雪啧了一声,感慨着合欢神教的女弟子真是花样繁多,实力也强。

    她对这几个女弟子还算有些欣赏之意,先前来时就觉得环佩叮当,人有绝色之姿;后来进了第二重之时,就对周围人痛下杀手,目标鲜明,直指雾茯苓,先动手为强,将潜在的竞争者全杀了;再后来见打不过时映雪,也就立刻收手,正如她所说,虽然她一个人打不过,但是她们也没有三人一起上来围攻,与时映雪做人留一线,日后也好再相见。算得上是有退有进,心智清明做事稳妥了。

    修真界之中最要不得的就是有勇无谋,譬如之前那些看到她就要杀她的那些弟子,空有一身实力,却像个二傻子似的,最终送了自己的命。实力再强,也需要审时度势,就像刚才那几个女弟子一样。

    她倒不觉得一进来就绞杀周围之人有什么不对的,本来争抢宝物靠的就是实力与机缘,这宝物刚刚出世暂且无主,也算不上杀人夺宝,本来就是公平竞争的事情,时映雪敢来,也是做好了被人杀或是杀旁人的准备。

    她抖了抖自己的衣裳,便将剑暂且收了起来,踏着水往前走去。

    刚才还熙熙攘攘的地方顷刻之间只剩下她一人,周围躺着的都是尸体了,这种感觉不大好,时映雪也觉得自己赶紧离去才好。

    除去地上的死尸,这一处其实真是个风景如画的美丽地方,时映雪踩着水一路前行,竟发现水有越来越深之感。

    她的小腿上还有伤口,是万万不能沾水的,谁知这水里是不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可是现在也不能御物而行,又偏偏不能淌水,要如何处理呢?

    时映雪放眼望去,只见眼前仍旧是一片茫茫无际的水原,远处的水面颜色更深了,想来是水还要更深。远远地还能看到几个修士有些手足无措地站着,看着已经直接在水面上凫水游泳的修士,一脸的茫然。

    这也怪不了他们了,大部分修士遇到水域都是直接御物飞行的,基本没有人会特意去修炼凫水之术,毕竟这些是凡人渡水的手段,修士是不需要的。

    时映雪正想着,却听到一个十足奇葩的叫喊声:“出售避水诀手册咯,一本两百灵石,现买现会,先人一步,雾茯苓就是你的哟!”

    这嗓门其大,估摸着还是在嗓音之中注入了灵气,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恐怕水面上的众人没有一个听不到的。

    《避水诀》?

    时映雪倒是听过这门小术法,算是口诀类的简单术法,只要记住学会了其中的口诀,便能施用。将口诀在心底默念三遍,身上就会自动浮起灵气,将周围的水隔绝,算得上是下水的一门必备术法了。

    不过这术法并不算什么珍贵的术法,因为避水诀有效的适用范围不过在水面上下二人高左右,再深了也没甚么用,所以一般人都懒得修这个。如果是必要下水,那肯定是修品阶更高,水深也更深的《击水凌空术》了。所以这东西在外面的价格大约也就是一两块灵石吧,现在这人叫价两百灵石,莫不是想赚钱想疯了?

    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也不知说话的人是谁,但是肯定就在这些人之中。

    众人一听此话,就有人远远地骂了:“我的亲娘,你这是杀猪啊?翻了整整两百倍!”

    那个声音也不见生气羞恼,还是笑嘻嘻的:“那你可以不买呀,反正先买先赚,谁知道你是不是就能拿到雾茯苓呢?”

    所以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有人心里惦记着雾茯苓,就有人肯下这个血本,毕竟比起雾茯苓来说,两百块灵石也算不上什么东西。

    “给我来一个!”说话的也看不出是哪家的弟子,不说既然能下这个本钱至少说明他腰包鼓鼓,一瞬间所有人都盯着他,目光之中隐隐有了些若有所思与垂涎。只见他拿出一包灵石,往水里一扔。

    “好嘞!您接好了!”水底下忽然就飞出一本小册子模样的东西,说话的弟子一把接过,急不可耐地翻看一番之后便大笑了起来,身上果然浮起了避水灵气,一路畅通无阻地从水中走过,眼见着就要消失了。

    有了第一次吃螃蟹的人,这后头的人肯定少了许多顾虑,就算是觉得肉疼也咬咬牙就将这钱拿了,毕竟来这里的每一个人,就没有不幻想自己能最后取得雾茯苓的。

    包包灵石往水里落去,扑通扑通的,也不知这人究竟赚了多少,反正那小册子就有如天女散花似的,一本一本精准无比地从水下飞往购买之人的手中。

    时映雪看着感慨,不过她是不会去当这个冤大头的,手中灵气一闪,有些喟叹地抚了抚自己的剑身,笑道:“宝剑宝剑,你本是杀人的利器,今天却要委屈你一下了,做把斧头。”

    随后她将灵气裹上剑身,唰唰唰就砍下三棵不算高大的枫树,将多余的树枝树叶砍去,只留下树身,随后解下了自己头上的发带,分成许多细长的长条,紧紧地将三棵枫树的树干捆在一处。

    虽然有些简陋,但好歹也是个能浮在水上的小木筏了,时映雪轻轻地跃了上去,白衫仿佛穿花蝴蝶一般。

    时映雪将灵气分在木筏子上,催动着木筏子在水上缓缓前行,于是众多掐着避水诀在水中行走的修士就瞧见一个小小少年踩着自己砍下来做成的木筏子,平稳而安静地穿过了水面。

    一时之间吵闹的众人就安静了下来。

    他们看了看远去的时映雪,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册子,忽然就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极大了侮辱,纷纷喊着不买了,要人说话之人把钱退了。

    可是这会儿根本就没有说话之人了,水底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一时间骂声整天,都骂这人发的是寻宝横财,黑心无比。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丑陋蛤蟆

    时映雪踩在小舟上,将乱哄哄的一群人留在了身后。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是傻乎乎的,左右不同方向出来的,也有十几个踩着现砍的树木做的小舟渡水之人。舟或大或小,舟上人也有多有少。

    这些人都在相互打量着,认出了彼此的门派,微微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不过转过去看时映雪的时候,却发现从前根本没有见过这个人,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来的。

    有人就自矜身份,加快了速度从一边走了。

    有人还是友好地朝时映雪遥遥一拱手,时映雪也回个平辈之间的礼,没有一丝桀骜。

    时映雪看见一边驶出了一个不算小的木筏子,上头有大约十六七个十分出色的俊男美女。这些门派无一不向他们拱手示意,十分友好的样子时映雪自然认得来人是北斗剑派之人,为首的非夜更是讨她的嫌。

    她也没有一分要打招呼的意思,见北斗剑派的木筏子渐渐过来了,干脆放慢了脚下木筏子的速度,让北斗剑派走到前面去了。

    非夜从她身边过去的时候,一双冰凉的墨瞳在她身上转了一下,便往前看了。

    众人就这般无言沉默地一路前行着,忽然就听到背后传来爆炸一般的惊天响声,随后从背后蔓延开一股极为浓烈的血腥味儿。

    出了什么事儿?

    时映雪回头去看,只见背后原本买卖避水诀的地方一片猩红,水面上飘着不少残肢断手,看上去十足恶心。

    远远地能看见来处还有几个站着的修士,看到这个场面吓破了胆,回过头就往外头跑,大约是要放弃雾茯苓了,在如今贴近地面见死亡的时候,大部分人还是觉得自己的性命更为重要。

    时映雪微微地捂住了口鼻,水面上那一片蔓延开的猩红之下隐隐有什么在浮动着,后来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是什么东西忽然动了手?

    能在一夕之间将这么多人尽数绞杀,应该不是凶兽,如果是凶兽,绝不会蛰伏这么久才动手,而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就直接把人一个一个的都咬死了,就像那些浑身凶性儿却没有一点儿智慧的银齿鱼箭毒蛙一般。

    既然不是凶兽,那就是人了。

    果然小舟上之人瞬间摆出了战斗的架势,手中纷纷祭出了自己的法宝,有些紧张地看着那处。

    不过等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也不见那里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出来,干脆也都收了自己的法宝武器,加快了速度往远处隐隐能够看到的陆地驶去。

    就在所有人都走了的时候,从一边也驶出一叶小舟,上头站着两人。

    时映雪偏头看了一眼,发觉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少年。

    这两人都长得奇形怪状,真是没个人形,一个矮胖非常,肚大如斗,不知其中藏着多少东西;还有一个瘦长如竹竿子一般,两人站在一起真像个吃饭的盘子与筷子,对比鲜明。

    看这模样,大约就知道是万妖阁里头的人的。

    万妖阁被贬为邪魔,其实不是因为万妖阁的弟子长得奇怪,而是因为万妖阁是这前头的顶级宗门之中唯一一个愿意收妖修的宗门,也是那些千奇百怪的妖修力量不小,才使得万妖阁能跻身五大仙门。

    时映雪仔细看这两人,果然若有若无地能从两人身上闻到一股子腥臊的妖气。

    高瘦非常的那个身上的水汽味儿极重,还隐隐约约有一股子血腥气。

    而矮胖的那个眯着眼,颇有些不怀好意地看着时映雪。

    他长得实在是太过丑陋了,就像是一只披着人皮的丑陋蛤蟆,一双眼之中都是精明和令人作呕的邪恶。

    时映雪看了他一眼,不想那个矮胖的妖修忽然鼓起一大口气,便从陡然变大的血盆大口之中吐出一股子腥臭难闻的气息,这一股气息裹杂着烈烈劲风一股脑地往她脸上喷去。

    这臭味并算不上什么东西,可这风大的厉害,一看就是想要将时映雪从木筏子上吹下来。

    时映雪岂是这样简单就会被吹下来的?

    她脚尖灵气点点,同时宝剑出鞘,身子一侧便躲过矮胖妖修喷出来的腥风,人在水面上轻点两下,猛退了大约有两丈的距离,她并不径直落在水里,而是用灵气掐得精准,宝剑轻盈地浮在水上,她脚下的皂靴踩在宝剑的剑身上,丝毫不见狼狈的样子。

    而被风掀翻的木筏子一下子翻落到水里,那妖修一不做二不休,怪叫一声,整个人已经完全没有了人形,不过是个穿着人衣裳的巨大蛤蟆,呱呱叫了两下,长舌一卷,像是一条极有弹性的红绳,一下子缠在时映雪先前踩着的木筏子上,咔嚓一声,就将整个木筏子卷成了两半,呸地一下吐在了水里。

    他身边高瘦的妖修猛地一下在他背上拍了一掌,低声骂道:“你做甚么?不是说了不要随便动手么?”

    大蛤蟆朝时映雪翻了个白眼,也不说话,只是将自己的外形变回了之前勉勉强强还有个人形的样子,背过身去,根本不理人。

    而高瘦的妖修也没有多看时映雪的样子,反而有些不耐烦地低骂着:“晦气。”随后催动着自己脚下的小舟,往一边划去。

    时映雪的木筏子已毁,可她也不见生气的样子,一双温和的杏眼之中甚至隐隐地有了笑意。

    若不是这个蛤蟆妖动手,她恐怕还弄不清楚自己背后之人究竟为何死去,可如今这蛤蟆妖和高瘦的妖修一动手说话,她就知道后面那些惨死之人究竟死于谁手。

    时映雪从小有个十分有趣的本领,也是以前小的时候在村子里和那些娃娃们玩躲猫猫捉迷藏的时候发现的她对人说话的声音格外敏感,根本不需要过脑子,就能通过说话之人的音色辨认出此人是谁,就算他怎么拉长或是压低自己的嗓子,她都可以立马认出,彼时也被人啧啧称奇。

    而这个时候,虽然蛤蟆妖没有说话,可高瘦的那个妖修却说话了这个嗓子和之前叫卖避水诀的那个嗓子虽略有不同,可时映雪却立马分辨出了就是那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斩妖录出

    “小友,不如卖我一本《避水诀》的口诀吧?”

    时映雪微微地笑了一下,忽然出声道。

    正欲离去的两个妖修背影又是一僵,对视一眼。

    高瘦的那个摇了摇头,矮胖的那个却还是转过身来,一双阴鸷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时映雪:“好啊,你出价几何?”

    时映雪声音之中还隐隐带着笑:“怎么,刚刚还卖两百灵石一本,现下这是准备坐地起价了?”

    “你怎么废话那么多?”蛤蟆妖一开始还没怎么想明白自己身边这个看着瘦不拉几的小少年怎么认出自己来的,可是被时映雪的言语一激,顿时就气了起来,脸上青筋鼓鼓,又是一副要化妖的模样。

    高瘦的那个扯了他一把,终于正眼看了时映雪一眼,话语之中阴阳怪气地说道:“刚才便宜,这会子恐怕要贵些了。”

    “好啊。五百灵石怎么样?”时映雪看了看自己微微有些开裂的指甲,有些漫不经心地将自己的指甲顺着裂痕剥了一点儿下来。她的指甲自小就柔软,从来都留不长,稍稍长长一些便自己开裂了,时映雪也是有些日子没有修剪了,忙的都忘了。

    两个妖修觉得自己这是遇到大傻子了,高瘦的那个还有些犹豫的样子,矮胖的那个就怪叫了起来:“五百怎么够?大白天的还没晚上你就做起梦来了?”

    时映雪暗道这个蛤蟆妖智商不太高,一张嘴皮子倒是毒的厉害。

    “那你说说,要多少才妙?”时映雪一点儿声色都不动的样子已经渐渐引起了高瘦妖修的警惕,可惜那蛤蟆妖估计也与本性有关,就是个顺杆子往上爬的主儿,听时映雪这般说,嘎嘎叫着要时映雪给五千灵石。

    时映雪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只是轻笑了一声:“好啊。”说着勾了勾自己的小指,叫他们过来取灵石,自己便做出一副从自己的储物戒里拿灵石卡的样子。

    果然时映雪指尖灵光一闪,便出现了两张淡色的灵石卡,正是当初郭霓裳拿给时映雪叫她画着玩儿的那两张。

    这两张灵石卡之中原本还有许多灵石,不过现在是空空如也,早已被她和宫听雨用光了。

    “来不来?这里头有两万灵石,我浑身东西不少,不缺这一点儿,你要是不来拿,我兴许就变了心思,不要了。”时映雪将两张灵石卡夹在纤纤如玉的两指之间,微微晃动了两下。

    “别去!”高瘦的那个一把抓住了蛤蟆妖的衣袖,不过他只是一下子打在他的手上,有些不悦地说道:“说好五五分的,你刚刚吞了一分,只给我四分,我不与你计较,可这会儿你也太抠了些,别挡我的财路!”

    说着整个人直接往水里一跳,变成了只丑陋无比的癞蛤蟆,一动一动的,速度极快地游到时映雪的剑边,伸出自己带着蹼的手,极快地从时映雪手里夺过那两张灵石卡,把一本十分简陋的小册子丢到时映雪的身上。

    时映雪将那册子打开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之色,唇边隐隐有了一点儿莫名的笑意。

    高瘦妖修有些生气的样子,骂道:“你去了赶紧回来,只是别怪我骂你,你有钱拿,别没命花!”

    他原本估计也就是顺口一骂的意思,不想话音刚落,就听见唰地一声,瞬间数道剑光闪过,他那个可怜的蛤蟆妖兄弟已经被时映雪不知从哪儿抽出来的另一柄剑砍中了十几道,连脑瓜子都被时映雪削开了半边。

    兴许是之前骗人的时候顺风顺水,这会儿被时映雪伤了便格外生气,蛤蟆妖大怒,口中长舌就向时映雪袭来,一边口齿不清地愤怒叫喊:“你这个小子!纳命来!”

    要说时映雪现在最不怕的就是和妖修一战,她口中喃喃念了数语,左手伸出两指,在手中长剑剑身上擦过,顷刻之间那剑身上便浮现起许多密密麻麻的金色文字,皆是看不懂的符文。

    高瘦妖修看到那金色符文之后眼中神情大变,惊声叫道:“你快回来!那是真武派的《斩妖录》!”

    《斩妖录》乃是真武弟子入门就会的一门术法,对人类修士没有一点儿作用,反而是对妖修威力巨大。

    也是当年妖修对人类修士大肆残害终于惹怒了天道,令真武派的开山掌门顿悟了《斩妖录》。这《斩妖录》不过区区十六字真言,却对妖修来说有着毁天灭地的力量,一柄普通的剑,一支普通的拂尘,裹上斩妖录的十六字真言后,便能大杀四方。真武派的开山掌门斩下的妖修首级不知多少,终于将妖修从人类的地盘上赶了出去。

    可惜暴怒的蛤蟆妖估计也就是骂人厉害,这会儿将自己同伴的提醒都抛到了脑后,只是一股脑地用自己的长舌向时映雪攻去。

    他那条长舌头又粘又臭,挨得近了就能看到红色的舌头上生着一层倒刺,若是被它挨到,估计一舔就是一大块皮肉。

    时映雪躲过他的两次攻击,迟迟没有出手,那蛤蟆妖反而一副越战越勇的样子,以为时映雪被他打的节节败退,脸上甚至有了得意洋洋之色,配上他现在浑身剑伤,脑瓜子开了瓢的可怜样子,实在是滑稽。

    可惜他的得意洋洋还没有坚持多久,便冻在了脸上,

    时映雪这一剑仿佛劈山开地一般,一下子把他从脑门顶上砍成了两半。

    而诡异的是他的身子挨着时映雪的剑就开始嗤嗤地萎缩,就像是蛇见了雄黄酒似的,一下子就现了原形,先前膨胀地像个气球似的身躯也一下子缩成了一团,根本看不出之前的巨大模样了。

    最后时映雪将他劈成两半的时候,他的身躯早已经萎缩成了两块还没有巴掌大小的黑色胶状物体,扑通一下掉在了水里。

    而时映雪只是抖了抖剑,抬起眼皮子,看向一边如临大敌的高瘦妖修。

    时映雪与蛤蟆妖一战虽然不久,不过也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前头走到不远处的弟子都回过头来看着她。

第一百三十九章 砍蛇七寸

    只见她小小年纪,不仅会真武派的十六字《斩妖录》,甚至连斩杀一个同境界的妖修都丝毫不畏惧,一张白玉似的小脸上没有一点儿畏缩恶心,反而是一副十分云淡风轻的模样。

    时映雪之所以会真武派的十六字真言,并不是沾了那位真武弟子的光,而是从一位已经死去的烈日山庄弟子身上收拢出来的。

    彼时那弟子不知道被什么凶兽直接掏了心口,满腹肠肚都被吃了个精光,时映雪发现他的时候他早已凉了,满地是血。时映雪看得凄凉,加上自己也与不少凶兽战斗过,也有挂彩负伤的时候,便做了个好心人,将他埋葬了起来。也就是这个时候,时映雪从他的遗物之中整理出了几本被血浸透了的术法册子,翻看一二之后,便与他一同埋葬了。

    之前与蛇妖还有狼妖对峙的时候,时映雪心中实在紧张,将这茬都忘了,刚才她心中心境轻松,便十分自然地想起来了《斩妖录》的口诀,附着在剑身之上,果然所向披靡,斩杀这蛤蟆妖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高瘦妖修脸上有些惧怕之色,时映雪也知道,他身上的境界大约有筑基一层的水平,怕的并非时映雪本身,而是怕她手中的《斩妖录》。

    见众人都看着此方,高瘦妖修啐了一口晦气,整个人也一下子就跳入了水中,化作一条长蛇,一下子就往别的方向游去,速度宛如闪电一般快。

    时映雪也不知为何,只觉得自己脑中一道惊雷闪过,隐隐觉得之前遇见过的那个蛇妖与面前这蛇妖全然不一样。

    不过现在并不是纠结那个的好时机,她笑了一声,看着迅速遁去的蛇妖。

    那蛇妖一下子窜去老远,潜在水底下,见时映雪并没有追来,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张嘴又是嘲讽:“你倒是下水来啊,我兄弟不是给了你避水诀的口诀,你有胆子就下水来与我堂堂正正地一战!”

    时映雪挑了挑眉,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厉声问道:“堂堂正正?你也好意思说这个词!你当我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假药,刚才你说给那些人的口诀,哪里是什么避水诀,分明就是附着于自身的雷诀。你与这蛤蟆妖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可惜了那些修士被你们用雷诀哄骗了大笔钱财,还将自己炸了个神魂俱灭,你也好意思说堂堂正正,当我会再上你这个当么?”

    蛇妖见时映雪竟然早已明白这一点,也不多废话了,时映雪手上有斩妖录,他再嚣张也知道最好离时映雪越远越好,这会儿简直是拿出了自己吃奶的劲头来逃跑。

    可时映雪怎么会让他如意?

    当初这两妖合伙诳人钱财就罢了,偏偏还要杀人,将所有给他灵石的人都炸了个粉碎,这会子又毫无缘由地将时映雪的小木筏子弄烂了,还想故技重施,依旧拿出不能渡水的避水诀,还真想从时映雪手里拿走两万灵石,这会子说什么堂堂正正,说一句常在凡界里听到的脏话就是,真是两个当了女表子还要立牌坊的东西。

    蛇妖逃窜出老远,时映雪都还没有动,她只是不知道从自己的储物戒里头拿出一瓶什么东西,就将里面的液体倒在了剑身之上。

    他心中大喜,以为已经逃脱时映雪魔爪,却不想时映雪如影随形,从自己踩着的宝剑上一下子飞跃出去,在空中与水面之间几个起落,仿佛一道白色游龙,眨眼间便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蛇妖的头顶,两手握紧了剑柄,便猛地往水中刺去。

    时映雪身上的灵气波动甚巨,竟然将周围的水都暂时地冲开了,而裸露在下的蛇妖被时映雪的剑尖一下子钉死在了地下的青石板上,剧烈地扭动着自己的身躯。

    好痛!是雄黄酒!

    蛇妖怎么也没有想到时映雪竟然会在自己的剑身上涂上雄黄酒,这可真是心狠手辣!

    他虽不再是普通蛇类,却仍然保留着蛇身上的特质,蛇怕雄黄,他虽然不像普通蛇一般害怕,却也让他暂时丧失反抗能力。

    它还要动,时映雪另一柄剑却也出窍了,直接斩断了这条蛇妖的七寸之处。

    打蛇打七寸,这一下子痛感简直是冲脑而去。雄黄酒与《斩妖录》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很快就以他被剑贯穿的地方为中心向外蔓延出一圈灰白之色,渐渐地裹挟住整条蛇身。

    时映雪身上灵气稍息,水便铺天盖地而来,将已经僵硬的蛇身冲刷地一点儿痕迹也没有了。

    这里的水其实已经很深了,能没过时映雪的头顶,这时候水一下子重新涌过来,直接将时映雪拍进了水里。

    她倒是真的不识水性,一下子呛了好几口水,隐隐有了些耳鸣之声,正想运起所有的灵气来逼开水流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温柔嗓子:“抓我的手。”

    是玉楼春。

    一片水流之中忽然伸出来一只手,时映雪一把抓了上去,那只手的主人便温和而有力地将她拉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身后。

    时映雪浑身湿漉漉的,刚从水里出来,水面上冷风一吹,便有些寒凉之意。

    她低头去看,只见合欢神教三人正格外优哉游哉地立在一片丝绸质地的宽大飘带之上,也不知道这飘带是什么做的,竟能浮在水上,还能承载住四个人的重量。

    合欢神教几人一来,围观的弟子们脸色便很是微妙,倒走的都飞快了,一下子全去了前头。

    之前见过的那个用弯刀的稚气少女还是冷着脸,却把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罩在了时映雪的身上:“盖好,有伤风化。”

    时映雪记得她的名字叫洛阳红,同样是一品名贵的牡丹;手上缠着银色丝线的那个叫青龙墨,应该也是为了与姐妹们一同三字,将名贵牡丹花种青龙卧墨池简化为青龙墨三字。

    玉楼春乃是筑基五层,青龙墨稍次,筑基三层,而年纪最小的洛阳红境界也是最低的,不过刚刚筑基。

    不过这三人杀人的路数倒是十分熟练的,一看就是在血海人堆里身经百战,才能磨炼出这样犀利而精准的杀人招式。

    洛阳红的语气还是冷冰冰的,将衣服罩在时映雪身上之后便背过身去,不再说话了。

第一百四十章 明月阁主

    那个叫青龙墨的少女只是微微抿着唇笑了一下,说道:“你先罩着衣服吧,毕竟男女授受不清。”

    约摸着还是这个幻术实在厉害的缘故,时映雪现在身上平板板似的少年身形展露无疑,也难怪这几位看上去十分光风霁月的女子一点儿要给她甩件衣裳了。

    玉楼春转过身来,看着时映雪裹着身上的衣裳像个蚕宝宝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怎么我们姐妹回回看见你的时候,你都不像旁人一般?”

    时映雪与她相处的时候,倒也觉得还算放松,学着她的样子偏了偏头:“那你说说,我与旁人是如何不一样?”

    玉楼春想了想,说道:“你的眼睛很诚实,不像旁人一般,看着我姐妹的神色之间有些说不清又要遮掩,还不肯承认的欲念,也不像旁人一般会手下留情。”

    她说的认真,时映雪忍不住笑了一声,她是女性,自然不会对同为女性的产生什么旖念,若是会,那也忒可怕了些。

    至于下手的事情她主动出手,便是有把握一击必杀,若无这个把握,她是鲜少动手的。

    一是懒得浪费精神,二也是不愿意惹上什么麻烦。

    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斩草都要除根。所以杀了这个蛤蟆妖,若有这个本事,这条蛇妖她也一样不会放过,这就是她为人处世的原则。

    “你倒是挺奇怪的,和我见过的正派弟子不一样。你是真武派的?”年纪还小的洛阳红坐在飘带之上,正掬着一捧水,擦拭着自己还带着斑斑血迹的弯刀。

    时映雪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你放心,不与你们是敌对的就是了。”

    青龙墨点了点洛阳红的额头,轻声说道:“你说话怎么这样没礼貌。”

    洛阳红嘟了嘟嘴,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原本就是嘛。”

    “没关系的,我不大在意言语上的那些礼节,既然三位前辈彼时与我手下留情了,我自然记着前辈们的情面。”时映雪藏在衣袍下的手默默掐着指诀,将自己身上的湿乎乎的衣裳蒸干了,随后将自己身上罩着的衣袍解了下来,叠得齐齐整整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衣裳我弄脏了,估摸着是不好还给小友们了。”

    “你拿着吧,一件小衣裳罢了,我合欢神教的衣裳是最多的,不差这一件。”洛阳红说话还是有些孩子气的,这与她娴熟的杀人技巧一对比,竟还显出写有趣可爱来。

    “你这一点儿就又像正派弟子了,油嘴滑舌的。”玉楼春开了句玩笑,又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其实你杀了别人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不管你是哪里的,你杀了那条臭蛇就有些麻烦了。”

    她的语气之中掺了些颜色,时映雪也不禁正了脸色,问道:“为何如此?”

    “你不知道,那条臭蛇是万妖阁如今阁主的亲传弟子,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了,一副三灵根的天赋,竟然还能被阁主收做亲传弟子,阁主还宝贝地和什么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的亲儿子,可惜他一个人,怎么可能生出条蛇来。

    先前那臭蛇见我两位师姐貌美如花,言语调戏,被我师姐揍了一顿,还不长记性,屡屡尾随,我师姐忍无可忍,正欲出手,却接到了师尊的密报,说是万妖阁都得了消息了,说是阁主放话了,若是谁家的弟子在极西戈壁里头动了她那条宝贝蛇,出去一定要找麻烦的,让我和师姐忍一时风平浪静,绕道走就是了。”洛阳红虽说冷冰冰的,不过说起话来又快又利索,仿佛不用喘气似的。“你现在把他杀了,虽说大快人心,估计出去就有不少苦头吃了。”

    “是啊,原本这样的废物杀了就是了,可惜咱们不愿给师尊惹了麻烦,只好作罢。”青龙墨插了一句,她将自己杀过不知多少人的丝线缠在指尖,勒得有些紧了,看得出心中当真是存了杀意的。“你身上可有和师尊联系的传音符,虽说外头都讲不能带,可这些进来的人有哪个不带的,你只管拿出来和你师尊先说上一声,到时候前往秘境出口接你吧。”

    时映雪听了心中苦笑一声,她哪里有什么师傅,更别提请师傅前来保护自己了,只能靠自己想想法子吧。

    她眨了眨眼,神色不变:“谢过小友提醒了。请问万妖阁的阁主是什么人物?”

    洛阳红睁大了眼,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你竟不知道吗?你到底是从哪个山沟沟里出来的,连万妖阁的阁主都不知道?”

    玉楼春给了洛阳红一个嗔笑的眼神,接过了话茬:“如今万妖阁的阁主,乃是万妖阁史上第一位女阁主,号称一句明月阁主。万妖阁虽说广收妖修,但历代阁主都是人修,这位明月阁主才九百岁,就修到了出窍,算得上是十分惊才绝艳的一位人物了。

    明月阁主出身凡界,相传从前在凡界的时候,也是凡界一弹丸小国的公主,很是金尊玉贵,后来也不知是触碰到了什么机缘,竟踏上了修真之路,一路从散修走来,最后还走到了化境之巅,还做了万妖阁的阁主,十分传奇了。”

    她的嗓音很软,说起这件传奇故事来不免有些感慨和艳羡之意。

    要是以前的时映雪,估计也不觉得有什么了不得的,可现在她自己亲自修着,就知道一个散修多么艰难了。

    没有师傅指引,没有合适的宗门功法辅助,没有丹药试炼,这修炼的速度简直和蜗牛在地上爬似的,明月阁主凡人出身,一路散修到出窍,如果时映雪没有记错的话,出窍已经能在那块朝天阙上排上名号了。如今灵气不济,突破到出窍可谓是千难万劫,那一百零八位突破到出窍的修士到现在都不增不减呢,足以说明明月阁主是一位多么优秀的修士了。

    几人说过这蛇妖与明月阁主的相关之后,也没说什么别的东西了,毕竟几人也就一面之缘,说这些都算是玉楼春心善提醒了,别的东西若是要谈,不管怎么说都有些不合适。虽然时映雪好奇,合欢神教作为名门大派,必不可能只派三个弟子前来,玉楼春姐妹三人与其他人分开,各种究竟是什么缘由?

第一百四十一章 无边沼泽

    不过时映雪一直是投桃报李的,合欢三人算得上一直给了时映雪一个巧妙的相处距离,微微地显得相熟,却又不像沙陵一样过分喜欢占便宜。这个相处距离令时映雪觉得十分舒适,还是再一次感慨合欢神教之人甚通人心,算得上十分明白为人之道了,时映雪自然也一样,不会去问任何冒犯而使人不舒服的话语,这种问题知不知道其实对她来说没两样,没必要说出来惹人讨厌。

    一时间众人都安静了下来,还是洛阳红慢悠悠地唱着歌,几人坐着飘带一路往陆地前去。

    四人到了陆地边缘,玉楼春就将法宝神通收了起来,几人往岸上跳去。

    “咱们到这儿便分头吧,虽说眼缘不错,我玉楼春也不愿意做虚伪之人,明人不说暗话,我丑话说在前头了,宝物争抢起来,到底还是看机缘的,咱们一块儿,到时候不论是得了手,怎么分都伤了情面,故而咱们分头,各自行事为妙,小友觉得如何?”玉楼春说话永远是温和的样子,即使说着这样的话,话语之中也是真诚的,没有一丝作伪。

    时映雪当然知道她们如今是十分坦诚的,当初见面的时候几人与她套近乎,说不定也是想要杀她的意思,如今才真真正正地把自己的态度摆了出来,反而令她觉得欣赏。

    玉楼春的话说的十分在理,大约有个买卖不成仁义在的意思,不论是谁取了,最后见面也还能说说话儿。

    时映雪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刚好她也没有要与合欢三人同行的意思,玉楼春此话正中她的下怀,四人随即别过,准备分头走了。

    合欢三人身上有不少的好宝物,就像是此时收起了手上的武器,一人又取出了一朵镂空雕琢十分精致的花朵儿。

    时映雪静静地看着她们,只见合欢三人将那三朵长得一模一样的金雕花儿夹在指尖,指尖分出一抹灵气,点在花朵儿的中心,随后双手合十,将花朵的梗夹在掌心之中,轻轻地将花梗一搓,就像是小娃娃玩竹蜻蜓一般,那三朵闪着各异灵气光芒的花儿便飞了出去,打着旋儿。

    随后花朵上金雕就的花瓣片片凋落,落了一地,花瓣瓣尖儿,十有**数都指着同一个方向。

    而她们将各自的花朵瓣儿收了起来,朝着瓣尖儿指着的方向便走了。

    她们走后,时映雪才开始细细地打量着这处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上了岸后,放眼望去能看到一片真正像是沼泽的地方,高高低低地生着不少草甸子,有的地方有些低矮的灌木,而没有灌木与草甸子遮掩的地方,便露出下面粘腻而发黑的沼泽土来那沼泽土之中偶尔会有气泡从底下鼓起来,在寂静之中忽然炸响一声,令人分外惊恐。

    沼泽之中多有瘴气,刚在在外围的时候就已经吃过这瘴气的苦了,时映雪退了两步,幻化出一杯水,将一些清明心境与清热解毒的丹药碾碎了,掺在水之中,将自己的手帕子打湿了,蒙在了脸上。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是沼泽的最中心了,时映雪隐隐能察觉到雾茯苓就在身边,可是琢磨不到具体位置。

    这就是一个修士的气运所在了,时映雪闭上了眼,掏出一块铜板,往天上一抛。

    她倒不是想通过抛铜板来决定自己究竟要往哪个方向去,只是想要问问自己的心因为抛出铜板的那一刻,自己心里就已经知道了自己最想去的方向是哪儿。

    铜板还未落地,时映雪就将它一把攥在了掌心,睁开眼,竟往与合欢三人完全相反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风景倒是优美,时映雪精神紧绷着,双手各执一柄剑,缓缓地踩着草甸子,往沼泽的深处走去。

    沼泽的危险无人不知,它看上去像是一片能承载人不过是有些湿润柔软的土地,可真踩了上去,人就会缓缓地往地下陷去,越挣扎越难以挣脱,最后被沼泽吞没。

    时映雪一边注意着自己不要一脚踩进了沼泽里去,一边警惕着耳朵边的声音,以便有什么凶兽跳出来伤人好防着。

    可是这一路上走过去,除了时映雪自己心上过于紧绷,脚下有些打滑,倒还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不过一路上是一个人都没有见到,时映雪一边自嘲是自己选的方向太好了,一个人都没有遇到,看来自己是要捷足先登了,一边眉头紧锁,总觉得心中有些不祥之感。

    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远,只觉得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脚更是像被冰冻住了一般,越发僵硬。

    沼泽里鲜有山丘,大约都是一望无际的,时映雪忽然停了下来,打量着周围,之间目光所至之处都是一片绿意,看上去生机勃勃的,却一片寂静,除了偶尔炸响的两声气泡响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音。

    是了,这就是诡异所在。

    时映雪能看到的范围甚广,比自己刚在在岸边能看到的这一片要广得多,那些弟子就算先一步比她到了陆地,也不可能就这样快就走进了沼泽之中,怎么可能面前一个人都没有?

    寒意顺着小腿往身上蔓延着,时映雪只觉得自己背上被冷汗渐渐地濡湿了。

    还要走吗?

    肯定是要的。

    时映雪选了这个方向,便不会回头她相信自己的气运,也相信这里可能是什么了不得的幻术,只要走下去,虽说不一定百分之百能找到雾茯苓,却绝对不会丢掉这条小命的。

    可就在她这样想着的时候,脚下忽然一滑。

    不,这不是她自己滑了一下的!她明明踩在一处生了草的草甸子上,脚下有草,是绝不会脚滑的。

    时映雪眼中陡然警惕起来,手中双剑霎时间舞动如飞,贴着脚面砍过,竟砍下来一只手来。

    这只手不知何时从沼泽之中探了出来,顺着草甸子的边缘一下子就抓住了时映雪的皂靴,时映雪低头去看,便发现黑色的鞋面上沾着淤泥与淡红的液体,也不知是什么。

    这会儿被时映雪斩断了,接口处便涌出大量的黑色飞虫来,猛然朝时映雪的脸上飞去,震翅的声音极响,就像是一大群灰蛾子在扑棱翅膀一样,这声音令人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沉入沼泽

    时映雪燃起一个火系符篆,手中灵气一挥,喷涌而出的火焰就将黑色飞虫烧了个干干净净。

    这其实有些恐怖了,时映雪心中不祥之感越来越重,甚至觉得周围的空气越来越潮湿,她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颊,只见脸颊上已经都是水这可不是她的汗。

    不仅如此,她散落下来的发丝上已经湿漉漉的,就像是被雨淋了个透心凉似的。

    身上的衣袍也是被打湿了的模样,紧紧地贴在身上,黏糊糊的。

    时映雪觉得双剑还是有些集中不了注意力,干脆收了其中一柄,只是握紧了先前被她用来砍了树的那柄,有些紧张地看着四周。

    刚才被时映雪砍断的手还躺在沼泽的泥土上,时映雪低头,仔细地将它打量了一番。

    其实说白骨森森也不太准确,那只手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有的地方已经腐烂脱落了,露出下面白惨惨的骨头来,有的地方却还是完好的模样,只是太过苍白了。

    五指分明,指甲上甚至涂抹着蔻丹,若是忽略周围一切诡异的地方,若是将这只手认为是哪个爱美的女修之手,也是没有半点违和之感的。

    这是人的手!

    时映雪退了两步,立在自己刚刚踩着的草甸子上,脚下道纹已经亮起,手中宝剑也裹起了灵气,俨然是战斗之态了。

    沼泽这个时候忽然就动了,将断手一下子吞了下去。

    耳边忽然有个女子轻笑的声音这声音时映雪没有听过,却隐隐觉得有一股熟悉之感,令她汗毛直立。

    沼泽里忽然就有许多声音在涌动了,越来越多的气泡在往上翻涌着,就像是地底下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要爬出来了一样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只见沼泽之中先是探出一只手,和之前被时映雪砍断的那只手一模一样,就连手上腐烂脱落的地方都完全一致。

    沼泽之中爬出来一只这样的手也就罢了,可偏偏爬出来上百成千只手,还长得一模一样。

    这些手密密麻麻的,给时映雪的心理压力就一下子加大了许多倍。

    耳边刚刚那个还在轻笑的声音又出现了,不过这一次她不再笑了,却在尖利地哭喊着:“你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要背弃誓言!”

    她的嗓音撕心裂肺,其中的心碎与谴责不似作伪,夹杂着扑面而来的恐惧与绝望,时映雪心都不禁抖了一抖。

    “我诅咒你,生生世世,陷于轮回,不得好死!”这女子哭喊了最后一声,随后戛然而止。

    时映雪只觉得眼前一黑,识海之中竟有龟裂之感,连忙运气灵气护持住识海,口中冷喝一声:“是谁在装神弄鬼?”

    回答她的只有忽然呼啸起来的风声,这风猛烈非常,将许多草甸子上的草皮都掀飞了,时映雪只觉得脚下根本站立不稳,只得将长剑一下子插进了脚下的草甸子里,半跪在地上,借着宝剑与草甸子的力量,固定住自己的身体,不要被风掀飞。

    沼泽之中探出来的苍白之手却没有任何变化,还是直挺挺地伸了出来,那指甲上的蔻丹如雪一般鲜红。

    这风实在是太大了,就算她勉勉强强稳住自己的身躯,脸上系着的手帕子却被风一下子吹开了,就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似的,一下子被风吹得老远,根本没有一丝挽留的机会。

    风如刀割,竟将时映雪的脸擦出了一条血痕。

    时映雪用手背抹了一下,只见一片猩红的血液。

    忽然她便觉得心口饱胀,哇地一下吐出一口血来。

    这一口血落在了沼泽之中,那些手却一下子缩了回去,之前猛烈的风也停了下来。

    可是时映雪耳边那个女声还在响着,这时候她不再像之前那样痛苦而绝望了,而是温和地笑着,嘴里喊着一个时映雪听不明白的名字:“南珠,你不能忘记你的誓言哦。”

    “南珠,你说烟花三月的时候,要带我去江南看杨柳,我这辈子都在小镇里,没有见识过‘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江南,你既然说了,便要带我去呢。”

    “南珠,你说我出阁的时候便来娶我,这些钱是我爹娘留给我的嫁妆钱,你爹娘不让你去科举,我让你去,你拿好了我的嫁妆钱,去京里好好赶考,到时候大小登科一齐,我便要做你的新娘子。”

    “南珠,你答应过我不会把孩子过继给大哥的,我的身子早已坏了,这辈子也就这一个孩子了,你答应过我了的,不能放弃他,也不能放弃我的。”

    “南珠?不,你不是南珠?我夫君在哪儿?你放开我,放开我!!”

    “南珠!南珠!你在哪儿,唔!”

    “南珠......我恨你......”

    这听起来不过是凡间一个普通女子对情郎说的话,可这些话句句之中都带着毁天灭地的精神力量,尽管时映雪尽力将自己的识海护住,在这磅礴的力量面前还是不堪一击,脑中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手上便握不住剑了。

    这个时候风又起了,已经没了力气的时映雪在风中就犹如一叶小舟,一下子就被风吹落到了沼泽之中。

    那些原本消失不见的手一下子又探了出来,拉扯着时映雪往沼泽下沉去。

    冰凉而粘腻的触感布满了时映雪全身,她强忍着识海崩塌的疼痛,死命挣扎着。可她双拳难敌四腿,终于还是被一双双手拉扯进了沼泽之中。

    眼前一点儿光亮也没有了,铺天盖地的黑暗和腥臭的沼泽泥土将她吞没,不断有气泡从沼泽之中浮上来,可最后还是渐渐地没了声响,就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时映雪以为自己死了。

    可是她的心还在灼灼跳动着,一跳一跳的,都是她的不甘。

    她有不甘,不甘自己就这般死了;

    她有绝望,绝望自己让娘亲爹爹失望了;

    她的心里还有热血,还有愿意从头来过的昂扬斗志,唯独没有的是后悔。

    她不后悔自己顺着心意要去取什么雾茯苓,更不后悔自己选择了这个方向她并不把自己的遭遇归结于倒霉或是什么,只觉得下一次,再来一次,她一定会更强。

第一百四十三章 贾家南珠

    耳边隐隐约约能听到有少女说话的嗓音,软糯柔嫩。

    有人将她吃力地扶了起来,将水喂进了她的嘴里,颇为苦恼地说道:“怎么又是你啊......算了算了。”

    时映雪只觉得脑中一白,瞬间醒了过来。

    她一醒过来,只觉得脑中一片疼痛,竟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是谁?这里是哪儿?

    忽然眼前便出现了一张大脸有个女孩儿挨得极近,十三四岁的样子,脸上又有稚气,却生得极为美貌,一身乱七八糟的粗布麻衣也掩不住她的倾城绝色,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南哥儿,你不会是脑子撞坏了吧?”

    南哥儿?南哥儿是谁?是她吗?

    时映雪指了指自己的脸,一脸的疑惑。

    不过她动作之间牵动了脖子,只觉得一阵火辣辣的疼向她袭来,下意识用手去触,只发现自己脖子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一股子浓烈的药味从里头泄出来,不仅如此,意识一回笼,这头上身上是没有一处不疼的,额头上更是肿了个大包,疼的不得了。

    “我......这是怎么了?”时映雪开口说道,却又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这嗓子温和,却俨然是个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大约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可她为什么会觉得惊吓呢?

    心中一惊,不由自主地接受了自己就是少女口中的南哥儿,也不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什么不对的。

    对面的少女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变来变去,不禁噗嗤一笑:“你啊你,真是傻死了!要不是我去后院摘葡萄,看你和个破布袋子一样挂在树上扑来扑去的,舌头都伸出来了,你可真就死了啊,你要感谢我,要不是我,你就死了!”

    少女的声音也很好听,软糯之中不掩天生的俏丽泼辣,十分生动的样子。

    时映雪只觉得自己的心动了一下,这是她不熟悉的情感,只觉得这并不是她可她若不是少女说的南哥儿,她又是谁呢?

    少女看着她这个傻乎乎的样子,伸出青葱似的手指在她额头上一点。

    时映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看少女的手,尤其是看着她的指甲,就像是潜意识里就想,于是也就这么做了。

    可那指甲干净洁白,修剪地圆润可爱,看的出来少女平常十分爱护,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她为什么要看?

    时映雪心中的疑惑之情越来越重,可她还没有来得及想明白自己心里在疑惑什么,脑子里就随着少女的一点,多出来许多自己都想不明白的记忆。

    她叫贾南珠,是隔壁贾秀才家的小儿子贾南珠?时映雪微微地有些疑惑,她对贾南珠这个名字并没有一分熟悉感,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认为自己就是这个贾南珠,就是贾秀才家的小儿子。

    这贾秀才,她贾南珠的父亲,考了一辈子的科举,也只中了个秀才,一辈子碌碌无为,最后只能在镇上当了个教书先生,聊以糊口,养着一大家子人。

    贾秀才上有八十老母,自己也都五十余岁了,与自己的老妻贾王氏一共生了两个闺女一个儿子,也就是贾南珠的大姐姐,大哥,还有二姐姐。两人都以为这样便差不多了,谁知道两人四十多岁的时候竟又生了一个小娃娃,生下来粉雕玉琢的,很是可爱。

    正巧他出生的时候,家里一直不下蛋的老母鸡竟然破天荒的在南边的鸡圈里生了个蛋,贾秀才绞尽脑汁,给小儿子取了个叫南珠的名字,还觉得取地甚妙,大俗大雅。

    这一辈子壮志未酬的贾秀才也知道自己是没了指望了,自己生的那几个孩子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从小就没有有指望他们去念书,也知道考科举这东西多么浪费宝贵时间和钱,所以直接就绝了这门心思。

    贾秀才自己满腹经纶,却没有教一丁点儿给自己家的几个娃娃,贾南珠的两位姐姐和大哥都是大字不识一个,不过平常家里的家务都做的甚好,大姐姐出嫁好些年了,小娃娃都满地跑了;小姐姐也嫁过夫家去两三年了,虽然不通什么文墨,这做活计管家倒是一流的,也讨夫家喜欢。贾南珠的哥哥身强力壮,现在在镇子里的镖局走镖,一年也赚不好银两,也娶了娘子了,家里算是人丁济济,和和美美,贾秀才也十分高兴了。

    可问题就出在这个贾南珠身上。

    不知道他是真得了贾秀才的真传还是怎么了,反正抓周的时候,什么胭脂水粉,木马小剑,算盘元宝,他愣是一个都没看上,偏偏抓了《诗经》,还抱了一套笔墨纸砚,那哈喇子是长流啊,看上去喜欢的不得了。贾秀才那时候就慌了,果然贾南珠长大了,拳脚功夫是一概不喜欢,偏偏就喜欢看书。

    贾秀才一开始死活不让,后来小儿子嗷嗷哭喊,终究还是让他学了,反正也不指望他学出个什么名堂来。

    可问题就来了,这贾南珠还真是个舞文弄墨的料子,三岁能写字,五岁能吟诗,十岁的时候就成了远近闻名的神童,人人都说这贾南珠日后绝不会步他老爹的后尘,好好考科举,以后定是个人才。

    可贾秀才当然知道,这科举考试绝不是谁才华横溢就能考上的,他考了一次又一次,当然知道这考科举背后暗地里要多少人力物力财力上下打点着,还有自己气运亨通,比如考试的时候别给排在茅房旁边被熏得晕了过去这等的,这才能平步青云,与这些相比起来,自个儿的真才实学其实属实不是那么重要了。

    不然当年他也不至于明明满腹经纶,却沦为了别人的陪衬,最后竟然只当了个穷酸秀才,灰溜溜地回了老家,做了个教书先生,人家那些排在他后面掉书袋子的,现在在朝廷里头都做了三品大员二品大员了,这哪里比得!人家的父亲不是什么当朝阁老,就是新晋的御史台监察,又是什么世袭罔替的公候出身,人比人气死人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向来“元”浅

    贾南珠这样一身真才实学,结果是个乡下出身,父亲还是个穷酸秀才,这辈子都出不了头的,贾秀才自己心里是清清楚楚,所以看着儿子越学越有劲,心里是越来越担忧,终究还是忍不住,断了儿子的求学路。

    所以时映雪,啊,也就是现在的贾南珠这会儿会出现在刚才那里的原因了。

    她原本一心向学,总觉得父亲是看不起自己,于是瞒着家里人,借了青梅竹马的隔壁小姑娘元浅的银两,说是要去舅舅家拜访,结果偷偷跑去州里考了南州府最好的书院,还真就以魁首的成绩位列第一。

    贾南珠便开开心心地带了金印文纸回家,要给自己的父亲看看,自己是有真才实学的,能考上南州府最好的书院。

    贾秀才是被这阳奉阴违的小祖宗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当场夺过了贾南珠手里的金印文纸,一把火付之一炬了。

    贾南珠就傻眼了,这金印文纸只此一份,开春的时候是要带着这个东西去报名的,贾秀才这么一把火烧了,他的书就没得读了!这小子同样又委屈又生气,觉得自己老子是看不起他,自己没有考上科举,就不许他去考科举,一口恶气堵在心口,竟然扯了自己的裤腰带,叫嚷着要上吊死了。

    这贾秀才是气的不行,这个小儿子因为是老来子,一直宠着,没想到现在竟然宠出这么个无法无天的东西,贾秀才便说你吃着你老娘的奶,用着你老子赚的钱长大的,这会儿竟然要吊死,读的圣贤书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当即拦着哭天喊地的老妻,说是他要死就别拦着他,让他死了算了。

    贾南珠也没想自己父亲竟真的叫他去死,也是气的厉害,干脆真的搬了椅子去后院的老槐树边上,说是吊死就吊死。

    贾秀才也是气乐了,知道贾南珠就是个怕死的性子,还真不信他敢死,嘴上一张便叫他赶紧吊死,自己怒气冲冲地走了,不许任何人进去。

    贾南珠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学那书本子里写的壮烈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似的,真往老槐树上上吊了。

    不过他一上吊就后悔了,铺天盖地的窒息感淹没而来,悔得肠子都青了,开始奋力挣扎,可惜那裤腰带还真就牢靠,怎么也挣扎不脱,眼看着就要没气儿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面前的少女,也就是那青梅竹马的小姑娘元浅,在自家的后院里头收拾东西,一眼就看到了在隔壁院子里槐树枝头晃晃悠悠扑腾着的贾南珠,一张脸涨得和猪肝似的。

    元浅也是慌了神了,搬了俩大椅子一下子就手脚敏捷地翻墙过去了,三两下爬上了树,把裤腰带给截断了,才把这贾南珠给救了下来。

    其实贾秀才在暗中就看着呢,见隔壁那丫头过来救人了,心里也觉得没什么大事了,反正隔壁那丫头元浅她娘本来就是和自己老妻指腹为婚,说是生下来个女儿就嫁给贾南珠的,不过元浅这丫头福薄,没两年爹娘死了,也都是贾家在帮衬照顾着,这元浅自己也硬气,小小年期学了拳脚功夫,白天就在河边儿上帮人搬搬东西赚钱,晚上便绣花儿做手帕子拿到镇上去卖,也算是个自立自强的丫头了。

    贾秀才很是满意元浅,加上这两娃娃自小就在一块儿,青梅竹马,感情那叫一个好,早就预备好了等姑娘该出阁了,便让小儿子娶她过门的,所以贾秀才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抽着水烟袋就走了。

    贾南珠哪吃过这个苦啊?哭哭啼啼的和个小媳妇似的要元浅把他带去她们家,说是再也不回自己家了,浑然忘了两家就隔了一堵墙,于是元浅还真就听了他的话,扶着他颤巍巍地爬过了墙,带去自己家里头养伤了。

    他回去喝了点水,正想和元浅哭一哭自己的经历是如何的凄惨悲凉,不想祸不单行,摔了一跤,头直接磕在了地上,这回是实打实地昏了过去。

    元浅从小就知道贾南珠是个没个正行又吃不得苦的小少年,看他这样心里是又气又心疼,干脆将他搬到自己的小床上去了,拿出自己攒的银钱去买了些消肿化瘀的草药,衣不解带地照顾了贾南珠好几天,这才醒了过来。

    时映雪虽然心中还是有些怪怪的感觉,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接受了自己就是贾南珠的消息,虽然对于自己的男儿身有些困惑,可是自己身边的人都是活生生的,记忆也是活生生的,她还是就这样接受了。

    身子养好了,时映雪便回了自己家里,贾秀才看了她就没个好脸色,用烟枪敲了敲她的头,便走开了,倒是时映雪的老母亲抱着她一个劲儿地流着眼泪。

    时映雪能感受到自己心里传来的触动,可是她总是觉得哪里奇怪。

    不过再觉得奇怪,日子还是一日一日在过去,时映雪一开始心里还是怕她老子的,多有时日往元浅那边跑。

    元浅照顾她细心大方,已经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自然怦然心动,尽管时映雪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她只觉得自己根本不想沉湎感情,可这具身体一看到元浅带笑的眼睛,便不由自主地心动脸红,全然一副沉醉爱河的模样。

    时映雪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了,她隐隐觉得自己并不是这里的人,可是要问她的来处,她一回想,就觉得自己脑海之中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一般,痛苦不堪,根本想不起来,而贾南珠的过往则在她脑海之中不停地蹦来蹦去,仿佛一直在和她说,你就是贾南珠,贾南珠就是你。

    在这种疑惑与不由自主之中,时映雪只觉得日子和风吹书页一样过得十分快。

    譬如这具身体已经和元浅互诉衷肠,约定好了等他大富大贵之后,一定要一起去江南看看。

    贾南珠和元浅说,书里写烟花三月下扬州,扬州就是江南之中十分美妙的一处,元浅就问贾南珠以后能不能带她去,贾南珠立即说好,不仅如此,还要念一句好诗“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元浅的脸上就有了笑容。

第一百四十五章 十根金条

    美丽娇软的小娘子主动握住了贾南珠的手,看着他一下子就变得红彤彤的脸颊,一双琥珀色的眼瞳之中尽是醉人的情意,她温柔可爱地说道:“南珠,你可不能忘记你的誓言哦。”

    时映雪听到这里的时候心里一咯噔,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却抓不住那个疑问的尾巴。

    她低头看自己身边依偎着的绝色少女,一边抗拒不了这具身体的本能,握紧了她的手,一边心里泛上越来越多的疑惑不过时映雪已经能肯定,这其中一定有些不对,这具身体有时候绝对不是她在操控着的,说的话也绝对不是她在操控的。

    那句“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于她而言带来的是一层一层令她寒毛直竖的恐惧,尤其是元浅抬起头来看她的时候,那双眼瞳更是令她心生恐慌。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然而元浅只是微微地笑了一下,俏皮娇憨地说道:“南珠,你说烟花三月的时候,要带我去江南看杨柳,我这辈子都在小镇里,没有见识过‘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江南,你既然说了,便要带我去呢。”

    后来的日子就过得更快了,快的时映雪都有些记不住了。

    大约就是贾南珠终于忍不住了,他越来越想要去考取功名,想要去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只能窝在小镇子里头了结此生的废物,可是贾秀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了他。

    他心中越来越焦躁,贾秀才甚至断了他的财路,还给他散尽家财捐了一个九品芝麻官的位置,叫贾南珠不要想那么多,好好做官就是了。

    贾南珠忍无可忍,找到自己的心上爱人元浅诉苦。

    元浅思考良久,拿出了一个小小的锦盒。

    然而那锦盒打开,竟是整整十根金条。

    两人在灯前坐着,元浅略带哀愁的面容显得格外美丽,贾南珠亦是格外无言,可是他的心里涌动的是激动他知道,他的情人不会愿意看着他这样日渐憔悴,而会成全他的心意,他是知道的。

    元浅看着贾南珠的样子,泪珠子一颗一颗地落了下来,却将面前的金条推到了贾南珠的面前,边哭边说道:“南珠,你以前和我说过,我出阁的时候便来娶我,这些钱是我爹娘留给我的嫁妆钱,我从来没有动过,你爹娘不让你去科举,我让你去,你拿好了我的嫁妆钱,去京里好好赶考,到时候大小登科一齐,我便要做你的新娘子。”

    时映雪愣了一下,无边而熟悉的恐惧怪异之感又浮了上来,而这具叫做贾南珠的身体只是欣喜若狂地抱住了金条,激动地说道:“浅浅,我不会辜负你的。”

    元浅的琥珀色眼睛之中有泪有笑,这一刻她仿佛看穿了千山万水,看进了贾南珠的心然而她还是温柔地笑了,点了点头,红唇微启“好。”

    元浅和贾秀才说,贾南珠最近很是颓唐,所以想带贾南珠出去望望风透透气,心里也痛快一些,贾秀才一贯觉得元浅实诚乖巧,也就同意了,叫他们路上小心,早些回来。

    而贾南珠就在元浅的掩护下,将金条换成了银两,怀揣着元浅的嫁妆上京去了。

    贾南珠比他老子聪明,打探清楚了不少考官的喜好,把元浅的金条换成了许多正对胃口的礼物,一件一件地送了出去,之后果然畅通无阻。加上他自己本来就才高八斗,一路击败无数对手,十分顺利地到了新登基的小皇帝面前殿试。

    这小皇帝早就忍受不了从前那些走关系进来的废物,又有意扶持自己的人才,看了贾南珠顿时觉得眼前放光,当即点了贾南珠做金科状元。

    这可真是山窝里飞出了个金凤凰!

    贾南珠连中三元,一炮而响,小小的弹丸之国里没有一个人不知道,新科状元乃是个小镇子里头的平民出身!

    状元榜眼探花自然要一同打马游街,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贾南珠原本就生的俊俏,身着大红状元袍字高头大马上那么一坐,粉面朱唇,意气风发,不知勾了多少小少女的芳心去。

    小皇帝的同胞妹妹,嫡出的正经公主顿时芳心陷落,非君不嫁,回了宫便哭哭啼啼地找上皇兄,说是见那贾状元一见倾心,求皇兄赐婚,小皇帝一看自己貌美如花的妹妹,想了想查探得知的贾南珠的情况,知道贾南珠在乡下还有个指腹为婚的青梅竹马,心里便有些没有底。

    可是他是富贵窝里含着金汤匙长大的,怎么会不知道这权贵财富对于一个出身清贫之人的诱惑所在?

    于是一道圣旨下去,把新科状元郎贾南珠砸懵了。

    小皇帝不仅要他做内阁大学士,一肃朝廷风气,更是将自己的亲妹妹嫁给他,让他双喜临门,富贵无双。

    而且小皇帝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还让贾南珠隔着帘子和自己的妹妹,当今公主见了一面。不仅如此,还表示朕甚通人情,知道你家里头还有个指腹为婚的小姑娘,虽说自古尚了驸马的官员不可再另外娶妻纳妾,可他看重臣子,愿意让这国家律令为贾南珠这等人才破格一次,让贾南珠去将自己乡下那个小姑娘接过来,纳为贵妾,也是他对臣子的一片恩赐之心。

    自从时映雪知道了这具身体是由旁人掌控了,索性放开了手去,只看这贾南珠自己如何表演的,就如此时她完全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如同看戏一般看着这件事情的经过。

    想起来当初贾南珠是抱着元浅的嫁妆才能上京赶考的,又和她承诺“金榜题名”的时候一定会回去娶她,时映雪心中还有些感兴趣,想看看到底是这有众多恩情的青梅竹马糟糠情人重要,还是这泼天权势与身份极贵的皇帝亲妹一国公主重要。

    贾南珠的反应时映雪是能体会到的,故而时映雪很是想知道他究竟会有什么反应虽然时映雪与他共用一个身躯,她确实不知道贾南珠究竟会如何选。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公主心思

    贾南珠先是呆了一下,想到了自己曾经对元浅许下的承诺,心中一阵犹豫。

    就在时映雪以为他如此正直,要放弃这泼天的富贵与美人选择一生真爱的时候,这贾南珠竟飞快地翻了过去,仿佛将元浅直接忘了似的,美滋滋地将皇帝的圣旨接下了。

    不仅如此,他心里甚至一片豪情万丈,想着如今自己身份贵重,元浅是有点儿配不上自己了,她一个小村姑,能用十根金条换一个内阁大学士的侍妾之位,还是贵妾,她自己心里头应该知足了。

    时映雪看得十分不是滋味,只觉得元浅这一腔真情喂了狼心狗肺的负心汉,直为她感到不值。

    十块金条算不上一笔巨款,可这是元浅的全部嫁妆,贾南珠那个负心汉在上京路上吃穿用度无一不是从这十块金条之中出的,之后用来打通关节的礼物更是用这些金条换来的。时映雪只觉得这贾南珠真是个令人作呕的下作玩意儿,奈何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能控制这具身体了,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只能默默地看着。

    元浅确实不值,自从贾秀才知道元浅帮着贾南珠那个逆子偷偷跑去上京赶考去了,就气的厉害,直言她是个贱妇,若是贾南珠有个三长两短的,就要元浅给他陪葬!

    小镇里头的人当然也知道了这一切,从前看她欣赏的目光也变成了指指点点。

    “哎哟,这人一看就是个狐媚子模样的,你可看好了你家姑娘,别和她玩到一块儿去了,做出这样不要脸面的事情来,带坏你家姑娘怎么办?”

    “说的是啊,以前还觉得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姑娘可怜,现在想想真是我瞎了眼,这人一看就是个心机深的东西,谁知道她日日去码头背东西是不是为了勾搭过路的达官贵人?”

    “可不,能做出这种欺骗未来夫家的事情,谁知道她是个什么人啊,指不定就是个不安分的,看不上贾家清贫,这边撺掇了贾神童去考科举,要是没活着回来,她就能另嫁别家富贵窝了;要是贾神童真考中了,那也是她的运道,就算做个妾也是鸡犬升天了,她这算盘打得可真够响的!”

    “你说的是,我可要看好我家儿子了,指不定这小狐狸精把我儿子勾走了,去私奔怎么办?”

    这些话就仿佛刀子一般将元浅的心割得七零八碎,可是她心中还是舍不下贾南珠,皇帝陛下的纳妾旨意到了小镇,人人都说元浅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可没有人知道元浅在家里哭了三天三夜,眼睛都几乎哭瞎了。

    后来元浅还是进了京,一顶粉色小轿悄悄地将这个曾经付出一切的小娘子抬进了如今煊赫富贵的公主府,做了历史上第一个驸马的贵妾。

    在公主府的日子很难过,正房乃是出身高贵的嫡公主,她一个有名无实的贵妾,根本一点儿地位也没有。何况公主身上自然有村姑比不得的气派,加上容颜属实妍丽,一下子就将打扮寒酸的元浅给压了下去。

    要是贾南珠也就这样忘了元浅,恐怕她以后的日子也不会那样难过,偏偏这贾南珠有时候还记得她的别样美貌来宠幸她个一二回,彻底惹了公主的不悦。

    所幸元浅不过是个无子的妾室,公主也没有动必杀之心,可天意难测,偏偏元浅有孕,公主却一直没有好消息她一忍再忍,安慰自己不过是个庶女罢了,可是元浅偏偏生了个大胖小子,这回公主终于忍无可忍,预备动手了。

    其实后宅的手段,局外人一眼就能看明白,时映雪至始至终都是一个局外人,所以看得格外明显贾南珠自从高中状元官拜内阁大学士之后,便将自己老家的父母都接了过来享福,然而天有不测风雨,那头贾南珠的大哥在走镖的时候不小心伤了身子,以后子嗣是无望了。

    贾南珠的老母亲是个极为看重长子之人,如今长子香火要断,她是急的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一下子就老了几岁。平常公主根本就看不起这个乡下来的婆婆,这回一反常态,十分孝顺地伺候在身边。

    这一伺候不过两天,老母亲的心病就解了,出来笑眯眯地找元浅,说是元浅本来就是个妾室,以后这孩子也是继承不了贾南珠的家业的,不如将元浅的儿子过继给贾南珠的大哥,也全了大哥那一脉的香火。

    此事是谁做的一目了然,元浅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她泪眼婆娑地求贾南珠不要将自己才三个月大的孩子抱走,贾南珠答应地好好的,转眼就将这个孩子抱走了。

    时映雪看着哭得下不来床的元浅,心中五味杂陈。内宅之中的元浅可能不知道,贾南珠已经因为庶长子先出世被御史台的人弹劾了个遍,加上小皇帝虽然嫡出,却不是长子,上头还有一个庶长兄,皇位都差点被他抢去,所以小皇帝对于此事同样是大发雷霆,直骂贾南珠是个心里没数的东西时映雪当然知道贾南珠是个薄情之人,心中也是感慨万分。其实公主动不动手,以贾南珠的无情,这个孩子最终恐怕都留不下来。

    后来的事情便不堪卒读了,连时映雪看着都觉得心中疼痛。

    公主忌惮元浅,将元浅的孩子算计了之后,还是容不得她,竟拐着弯,看上了她这一张绝色容颜她身上有京中贵女没有的活泼泼辣气儿,正好是如今贾南珠最应该讨好的顶头上司内阁首辅钱大人的最爱,可巧这钱大人出身贵族,最最看不起贾南珠,处处作梗,贾南珠的仕途大受打击。

    公主忧心忡忡,言辞切切地劝贾南珠将元浅献给钱大人,以平仕途。贾南珠果然如此,将眼睛几乎已经哭瞎了的元浅骗上了一顶新的小轿,美其名曰带元浅去江南看看,再一次转手将元浅送了出去。

    彼时元浅睁着一双有些无神的俏丽凤眼看着贾南珠,脸上有些惊恐,更多的却是麻木,贾南珠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心慌,便问她要做什么。

第一百四十七章 故人心变

    元浅什么也没有说,便准备上花轿了,正当她上花轿的时候却忽然转过了头,语气十分平静地问道:“南珠,若是我有危险,你会来救我吗?”

    她没有用被公主调教好了的尊称与卑称,就像是从前还在小镇里的时候一样,温和地看着她的情郎。

    时映雪听得心中一咯噔,那种诡异的恐惧之感再次袭来,可不等贾南珠回答,元浅便上了花轿,从此离开了这令她最为伤心绝望的地方。

    公主并不知道的是,钱大人不仅仅好泼辣俏丽的小娘子,还好在床笫之间毒打侍妾,元浅送过去没有半个月,便香消玉殒了。

    元浅死的那一天时映雪仿佛心有感知,一直焦焦躁躁的,贾南珠本正在与公主翻云覆雨,受时映雪影响心中也是心烦意乱的,乍然听下人来报,送出去的浅姨娘死了,如今被钱大人送了回来,还有些恶心地让下人把元浅的尸首扔去乱葬岗。

    可就在这时灯忽然灭了,公主有些害怕地往贾南珠的身上贴了贴,却感觉一只冰凉的手摸在了她的脸上,她喊了一声:“是夫君吗?”

    身边之人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公主只觉得自己被手摸过的脸上有些黏糊糊的东西在流着,她伸手摸了一下,便感觉到刺鼻的血腥味儿有哪个女人不熟悉血的味道,这下子她才知道出事了。

    天地之间忽然雷光一闪,震耳欲聋的轰隆一声,霎时间照亮了屋里,公主只看见自己的情郎脖颈上紧紧地握着一只手,那只手苍白瘦削,却布满了鞭伤与刀伤,鲜血淋漓,而她修剪地漂亮圆润的指甲上蔻丹如血,将她吓得陡然尖叫起来。

    而那双手的主人真容也渐渐地显现了出来,她还是生前那个瘦削的模样,可她漂亮的容貌已经被刀划地看不清了,连头都歪歪斜斜的,脖颈上一个巨大的伤口,血液滴滴答答地往下流着。

    是元浅。

    贾南珠被吓得不敢动弹,而早应该死去的元浅力气大的诡异,她一只手就握紧了贾南珠的脖颈,任他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

    元浅冷笑了一声,昔日温和的嗓音此刻都是恨意,她并不看公主,只是看着辜负了自己这一生的贾南珠,眼中颗颗血泪落下。

    “你为何要骗我?”

    “我诅咒你,生生世世,陷于轮回,不得好死!”

    窗外的惊雷又炸响了一次,这句话也如同惊雷一般,在时映雪的脑海之中炸响。

    脑中熟悉的疼痛感再次袭来,而身体下坠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仿佛有什么东西拉扯着她离开一般。

    忽然贾南珠,公主,还有元浅的身影一下子便消散了,时映雪只觉得自己沉在一滩潮水之中,一下一下被推着往水底走去,而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身穿大红嫁衣的女子,她五官精致绝色,而一双凤眸之中藏着楚楚哀伤。

    一节藕臂伸了过来,温柔地抚着时映雪的脖颈,忽的一下收紧了,将她掐得喘不过气来,那双凤眸之中也滚落出大颗大颗的血泪,尖利而痛苦的嗓音在时映雪耳边甚至是脑海之中炸响,一声一声都是诘问:“南珠,你为什么要骗我?”

    时映雪脑海之中一疼,却觉得这么多年一直掩住了她记忆的阀门一下子打开了,她脚下道纹瞬间亮起,血脉之中早已烙印下的习惯已经汩汩流淌着,一柄锋利的宝剑从她手中浮现,随后带着雷霆之势,一下子砍在了哭泣的元浅脖颈上,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将她正红色的嫁衣染得深了些。

    她松了手,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时映雪,语气之中满是悲伤:“南珠......你......”

    “我不是贾南珠。”时映雪的剑没有收回,反而更加用力地往她脖颈上再次一砍,几乎将她整个头颅都砍了下来。

    “没意思。”元浅脸上所有的神情都消失了,她俏丽的凤眸抬了抬眼尾,一双眼之中甚至还有些索然无味。

    染着蔻丹的手就这样随意地在时映雪面前一撒,几颗水珠落在时映雪的脸上,仿佛起了一层雾气,“嘭”地一下将周围的一切都给炸了个干干净净。

    时映雪回过神来的时候,发觉自己站在一处草甸子上,之前鬼气森森的沼泽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原,一片祥和,连她手中的剑上都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血痕。

    刚才是梦吗?

    就连她回想之前的东西,都觉得没有一丝阻涩之感,就像是真真切切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并非一个梦。

    回忆里这么多年的时光仿佛流水一般匆匆流走,可细节却清清楚楚时映雪记得少年贾南珠心中那种热烈而蓬勃的爱情,也记得他心中的野心与渴望,更记得他的背弃誓言,还有负心薄情。

    情浓的时候,贾南珠教给元浅的一句诗是“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有没有想到,彼时己为念诗人,来年己为诗中者呢?

    时映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走入这样一段显然是别人的记忆里,可她觉得自己至少学会了一个道理“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她的时间应该留给修炼与成长,而不是去寻找一个难以找到不会变心的情郎,更不是花时间为一颗时时可能改变的恋人心喜怒哀乐,所以什么有情郎还是负心汉,她都通通不需要。

    不仅如此,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当初纠结的《玄水诀》之中的那一句“轻诺必寡信”,也有了答案。

    时映雪经此事,只觉得“轻诺”与“寡信”之间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她倒是觉得,“寡信”并非是由“轻诺”引起,究其根本是与一个人的秉性有关;

    有人生而诚挚,若是有诺,自当拼尽全力去实现。

    有人生而诡诈,许诺多为谎言,当然寡信,一个也不会兑现,就像贾南珠一样。

    时映雪不愿寡信,当然做一个言出必行之人。

    此时才觉得面前豁然开朗,连之前纠结的“多易必多难”也有了一样的答案事情的难度并不会因为一开始自己想的难或易改变,唯一应该做的是一直奋勇向前。

第一百四十八章 百年老鬼

    她应该跳出《玄水诀》给她的思路禁锢,不因文字之上写的是什么就背什么,而是自己去决定“寡信”与“多难”的原因与标准究竟是什么,而以后的修炼之路,也是一样的。

    时映雪越想越深,只觉得神思乘奔御风,越来越宽广,而丹田之中的灵气也十分充沛,筑基二层的境界也隐隐有了松动之感。

    不过这里不是一个进阶的好地方,时映雪正欲接着走,不想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少女嗓音:“喂!你怎么不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是少女元浅的声音,时映雪当然记得,她停了一下,转过身去,抱着自己的剑挑了挑眉:“元浅姑娘。”

    一团黑雾忽地一下扑到时映雪面前,哗啦一下变成了一个满脸是血的少女模样。

    “......”

    “没意思的小丫头。”元浅见时映雪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十分无趣地变回了正常模样,不是几年后饱受摧残的瘦削样子,还是当年那个十三四岁娇俏可爱的健康少女。

    时映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中思考了一番,有些疑惑地拱了拱手:“元浅前辈?”

    “......”这回无语的换做元浅了,她长叹了一口气,问道:“现在的人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时映雪一时无言,只好静静地看着元浅,元浅就看着时映雪,两个人彼此看着,谁也没有说话。

    “那不然......元浅姐姐?”

    “......我的年纪做你老祖宗都有多了。”她说着老气横秋的话,配上她这副十三四岁的人皮,实在是有些滑稽。

    元浅仿佛看穿了时映雪心里在想什么,手上一抖,一阵鬼气就幻化出一套桌椅,还有两个纸扎的小人给她捧上了香茶。

    那两个小人明显就是民间丧葬的时候烧给逝者的纸人,脸上画着大大的笑脸,红彤彤的两坨腮红,有些滑稽又有些恐怖。

    元浅一下子坐了下来,指着另外一个空下来的椅子说道:“你也坐。”

    时映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一下子就坐了下来。

    “嗯,坦诚耿直,本老鬼喜欢。”元浅喝了一口茶,撑着脑袋看着时映雪。

    不听此话,时映雪还不知道元浅究竟是不是就是记忆里那个元浅,她下意识去看元浅的脚下,果然空空如也,一个影子也看不到。

    道法说凡是积聚阳气者都有倒影,鬼乃是不入轮回之人,但是她生前的阳气早已耗尽,所以鬼是没有影子的。

    修真以前时映雪不信世上真的有鬼和魂魄,不过道法看多了才知道其实一切说法都有其来源,所以知道面前的元浅的乃是一只老鬼,她也没有丝毫害怕。

    鬼和人本质上不过是差了一点儿阳气,世间多得是背着三朵阳火一身阳气却干着鬼事的人,时映雪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惧怕的。在梦里的时候只是因为她丧失了自己所有的记忆,才觉得这些似曾相识却找不到来处的话语令她毛骨悚然,现在明白了,不过是进入到一只羁留人间的鬼魂的记忆里去了,更加不觉得恐怖了。

    “你不怕我?”元浅抬头看时映雪,时映雪便摇了摇头。

    “有点意思,我在这里困了整整五百年,你是我第一个见到如此有趣的人。”元浅还像那段回忆里一样是个嘴停不住的性子,她招了招手,在她脚边坐着的两个纸人就蹦蹦跳跳地给她端上两碗看上去十分新鲜的水果,还微笑地招呼时映雪来吃。

    时映雪说实话有些不大敢吃,虽然她不怕一只鬼,可是鬼的食物与人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这又不敢了?”元浅挑了挑眉,有些兴味。小瓷碗里头装着的是红彤彤的杨梅果,元浅咬了一口,鲜艳的汁水沾在她的薄唇上,仿佛口脂一般诱人。

    “前辈吃的东西,晚辈未必能吃,还是不吃了吧。”时映雪倒不觉得不如坦诚,没必要找什么借口。

    元浅点了点头,忽然十分蛊惑地凑了上来,伸手去捏时映雪的下巴。

    时映雪有些好奇元浅为何如此,不过元浅看她老神在在一点儿也没有被吓到的样子脸上又显露出无趣来:“你是一点儿也不怕我。”

    时映雪不知道这话怎么接,只好静静地看着她。

    “诶,我有话问你,你刚刚是怎么发现你不是贾南珠的?”

    “......大约是从一开始,我便不觉得我自己是吧。只是周围的人都说我是贾南珠,压着我认了,可我心里总是不认的。后来你和贾南珠说的话多了,我就更明白了,贾南珠是贾南珠,我是我,只是这幻术如此逼真,有时候我也觉得困惑不过后来就能肯定了。此事要我来做,最后一定不会如此。”时映雪想了想,这般回答道。

    “嗯,你说的是,那你说说,若是你你要怎么做?”元浅一下子便将杨梅吃了个干干净净,又吃起别的东西来了,看样子是荔枝。

    这件事情要说就说来话长了,时映雪想了想,还是十分坦诚地说道:“沼泽之中有雾茯苓出世,晚辈主要是来此地寻找雾茯苓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寻到,可否等晚辈找寻一二之后再与前辈详细说说?”

    元浅楞了一下,喃喃地说道:“雾茯苓......”

    时映雪点了点头,却见元浅手上黑气一闪,露出一朵灵芝模样的芝草,不过它与灵芝还是有些不同,旁边镶着一圈金边,灵气阵阵,一看就是天材地宝。

    这就是雾茯苓!

    虽然时映雪没有见过实物,却在书上看过样子,这显然就是一株上好的雾茯苓。

    “你说的这玩意儿?这东西平常都是被我当零食吃的。”元浅掰了一下,从叶片上揪下一块了,当真就像她吃水果一般,一口一口就吃了大半朵儿。

    时映雪看得眼睛都直了,心中微微有些惊愕,更多的还是想笑她倒不觉得元浅一口吃了多么可惜,原本就不是她手上的,看着也罢了,只是想到外头抢破了头的各位弟子,心中还是一阵想笑。

    “我手上还有不少,不如你陪我聊聊天儿,一会儿我给你几朵好的。”元浅笑眯眯地朝时映雪招了招手。

第一百四十九章 典当魂魄

    见时映雪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元浅一下子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几朵生长地更好看的雾茯苓了,笑眯眯地诱引道:“我还没听说这玩意儿这样珍贵的,不过我当了几百年的鬼了,也还弄不明白这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不如你和我聊聊天,我一高兴了,就都给你了。”

    时映雪倒不是真冲着元浅手上的雾茯苓去的,只是觉得既然元浅手上的雾茯苓这样多,想来它也算不上什么十足稀奇的东西了,那出世的雾茯苓也可寻可不寻了一段有趣的经历对时映雪来说,比一件宝物要珍贵的多。

    于是她还真就想了想,把自己在元浅的记忆之中想到的东西细细理了一遍,温声说道:“若是要我来,一开始我就不会与前辈产生任何感情纠葛的。”

    她这话才说完,便停下来去看元浅的脸色,不料元浅捧着那碗荔枝吃的津津有味,见时映雪看过来,还有些好笑地说道:“你说就是了,几百年了,要是我还想不明白,那我也枉做鬼这样多年了。不过我早已把魂魄典当了,那些什么深爱我早已没有了。”

    时映雪的注意力落在了那句“典当了魂魄”上,心中有些不明白,还是压下了疑惑,继续说道。

    “当然,如果这样说,后面的事情就不好讲了,不过若是非要我在贾南珠的位置上,要我来说,我是绝对不屑于用一些花言巧语与诺言来骗取别人的钱财或是信任的。”

    “于我而言,那些诺言我既然许下了,就一定会兑现;我做不到的事情,我也不会去许诺,而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做不到,却为了骗取别人的东西而来满口胡诌。”

    “比如一开始的金条,我一开始就不会为了谋取你的钱财而故意来找你,在你面前做出一副担忧而难受的样子贾南珠与元浅相识这样多年,当然知道元浅的父母当年是留了不少财产的,他那次哭,分明就是为了金条去的。我从来不屑于谋取任何于我的朋友的东西,更何况那贾南珠与你是爱人,这等行为,我不齿,也不会做。”

    “贾南珠有手有脚,还是个十分健全之人,于他而言,其实攒钱并不难,可他什么也没有做,一开始就瞄上了自己爱人的钱财,为此他确实什么也没有付出,不过付出了两句永远不会实现的承诺。”

    听到这里,元浅打断了时映雪的话,有些兴趣盎然地说道:“你怎么一开始就知道他不会兑现了。”

    时映雪垂下了眼,看着元浅规规矩矩缩在小杌子上的脚,叹了口气:“那个时候他会不会娶你,这件事情我不知道,我知道他心里是喜欢你的可是他还喜欢很多东西,他喜欢功名利禄,也喜欢更美的美人,我不知他究竟会不会娶你,但我知道,以他的机灵油滑,科举就算不能高中,也是一定能考上的。那个时候他不是穷秀才的小儿子,而是考中科举的官老爷了。是穷小子的贾南珠会喜欢自己的邻居小姑娘,可做了官老爷的贾南珠还会喜欢吗?”

    她也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拿眼去看那边十分冷静的元浅:“虽说我那个时候有些话说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元浅行差蹈错,可是我明明看得出来,你是知道他不会的,可是你为什么还......”

    “而今才道当时错,其实一开始我就错了。你看到的元浅早已明白,那是因为这个元浅是经历过此事几百次几千次,是活了几百年的老鬼元浅,却没有想过,几百年前的那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女元浅看的明白吗?世上最甜的就是爱,足以蒙蔽所有人。你还小,有些事情你看的通透明白,不过有一件事情,你没有尝过爱情的甜,不明白的。”

    元浅的话不无感慨,可惜时映雪确实没有,也不打算去明白这一件带了毒的甜蜜,只是耸了耸肩。

    “那件事情就是,其实那个时候的贾南珠未必没有那个心思,未必不想娶我,可是他的浅薄的爱情,终究是会变的,在倾国倾城的公主面前,在皇帝给的泼天富贵面前,这些爱就算不得什么了。”

    元浅见时映雪没有兴趣,却还是说道。

    时映雪点了点头,虽然说她现在的躯体还是之前那个小丫头的模样,可她在元浅的记忆里,实打实地陪伴着这一对怨偶走过了大约五六年的时光,她的心智也有了长足的进步,不再像之前的小丫头一样稚气未脱了。她的心智已经是将将十五岁的少女了,也是该明白事理的年纪了。

    “你知道,假如你分辨不出自己是谁,而一直把自己当做贾南珠,最后的结局会是如何么?”元浅将两大碗水果都吃了个干净,又喊了纸人丫头给她弄了一竿子烟枪来,懒懒散散地吸了一口,忽的一吐,在烟雾之中微微地一笑,问道。

    时映雪也学着她的样子笑了一下,毫无犹豫地说道:“恐怕是死了吧。”

    元浅不禁为她鼓了鼓掌,为她叹妙:“你倒是个妙人,从哪儿看出来的?”

    “若我已经把自己当成贾南珠了,那我做了这样多亏心事,又是个凡人,估摸着最后吓都吓死了修士的神识一散,整个人便就是一团软泥,随便你搓圆揉扁了。既然一开始就是来势汹汹,我可不信你会这样手软放过他们。”时映雪也学着她的样子拍手,一边笑着:“一开始你是想要杀我的,现在为何又不杀了?”

    时映雪可不是一个天真的人,之前陷入幻术之前的时候,那铺天盖地的杀意她可是明白的清清楚楚,就算现在两人坐在一起仿佛把酒言欢的样子,她也时刻记得呢。

    “能在我的幻术之中,被我封存了所有之前的记忆,还觉得自己不是贾南珠的人,其实鲜少见。我五百年前刚刚做这营生的时候遇见过一个人......你是第二个。”元浅又笑,一边抽着烟枪,一边用手去撩自己耳边的碎发,指甲上染着的蔻丹鲜红如血。

    时映雪忽然想到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元浅说的那句话。

第一百五十章 玉蟾公主

    她说的是,“怎么又是你?”这句话可绝对不是对贾南珠说的,贾南珠上吊,本来就是元浅给救下来的,哪里来的那一句又是你?

    时映雪更加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没有来过这个地方,连梦里都没有,那那个“又”,究竟从何而来?

    何况如果真按着元浅的话,显然凡人元浅是典当了自己的魂魄,与什么人做了交换,在这里守着这块地儿,百年来杀了不知道多少被这幻术与记忆扰乱,丢失了自己神识与本心的修士。

    时映雪从来不是一个妄自菲薄的人,也从来不是一个过于自信的人。

    元浅说她是第二个,那那第一个,是不是就是元浅之前的那个“又是你”?

    元浅到底比时映雪多活了这么多年,一看她的神情,就明白了她心中想的是什么,抿着嘴笑了一下。

    又吸了一口烟枪,忽的往时映雪脸上一吐。

    这一口气没有时映雪想的那样烟臭扑鼻,反而清甜无比,一时间心智都快被拢了去。

    时映雪当然不肯就这样随随便便被拢了心神去,连忙运起灵气前来抵抗,却起了反作用,浑身五脏六腑的血液一齐冲上了脑子,眼看着就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五百年了,你还真和那人一模一样的犟。你放轻松些,我不是害你,只是以你目前的水平,要抵挡这个根本不可能,你就顺它去,我不过是要你看看,你心里疑惑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元浅无奈地说道,手上黑色鬼气浅浅,在时映雪身上几个大穴上点了点,强行止住了时映雪体内的血液躁乱。

    时映雪只觉得眼前画面一变,竟看到一个年纪比她大了不少的女修士。

    她大约二十余岁的样子,浑身气质冰冷,容颜似雪,冰肌玉骨,时映雪却隐隐地看出一两分熟悉之感。

    那女修士看上去境界已经十分不低,不过隔着一层薄薄的烟雾,并看不真切,只晓得她下盘甚稳,背后背着一柄残缺的大刀。她的一头青丝用一根红色发带束起,格外显得她身姿高挑,欺霜赛雪的容貌更是英气勃勃。

    还不待时映雪看个仔细,面前的烟雾便元浅一口气吹散了。

    这女子究竟是谁?这张脸时映雪有五分把握自己从未见过,那这份熟悉之感究竟从何而来?

    “她是谁?”时映雪顺过气来之后,连忙调息自己体内紊乱的灵气,一边问道。

    “我不认识。”元浅耸了耸肩,一副十分无辜的样子。“你身上有她的气味,你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就是她,这个味道我熟的很,毕竟算是我接的第一门生意。不过很遗憾,开门便打了个哑炮,她也是同你一样,一开始就认出来了自己不是贾南珠,后来也与你一样,一刀把我给砍了。”

    “我身上有她的气味?”

    “嗯,她身上妖气甚重,那股子味道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一开始我以为你是她,不过后来倒不觉得了,那股子腥臊味道虽然要留好些天,不过并非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你可是个人。”

    妖?

    时映雪这些日子见过的妖,不外乎那只强大无比的蛇妖,还有被她斩杀了的狼妖,蛇妖,还有蛤蟆妖。

    这其中只有一个是女子,分明也不长这个皓月之辉的模样,究竟是谁?

    时映雪绞尽脑汁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想起来那人是谁,便问元浅知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字。

    哪知元浅只是吞吐着烟,笑着说道:“我倒是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怎么好告诉你她叫什么名字?”

    “映雪。”

    “囊萤映雪,挺好。”

    听到这里,时映雪心里一咯噔,毕竟当初百里健也是这样夸她的名字好的。

    不过元浅并么有多余的表示,只是说道:“她的名字,叫做玉蟾。”

    “玉蝉?可是白玉的玉,鸣蝉的蝉?”

    “哪有这么文雅,就癞蛤蟆那个蟾。”元浅说话还是百无禁忌的样子,笑眯眯的,时映雪一口气差点就没上来。

    不过说癞蛤蟆还真就浅显易懂了。

    “怎么会叫这个名字?真名?”

    “那是自然,以前我封存人记忆的时候,偶尔喜欢看看人的名字,所以这女子就叫玉蟾。”

    玉蟾?

    这又是什么人?时映雪是越来越不明白了。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有趣的消息,你要不要听?”兴许是当鬼当久了,心里也觉得寂寞了,能有个人说说话,元浅也觉得有趣。

    “多谢。”

    “你记得贾南珠娶的那个公主吧,那公主叫玉珏,玉珏原本是个双生胎,原本有个妹妹,就叫玉蟾。我晓得她叫玉蟾的时候也觉得稀奇,特意多看了看这玉蟾的来历,还真是公主的那个同胞妹妹。不过玉蟾很小的时候就不留在宫里了,听闻是溜出去玩的时候被个拐子拐走了,我们那国人都知道。谁晓得是到这个鬼地方来了,还一身的妖气。”

    元浅翘起个二郎腿来,有一口每一口地抽着烟,颇有些感慨地说道。

    时映雪只觉得心中隐隐有什么划过了,那头元浅却问道:“你们这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我来这里五百年了,也没弄明白,你不如与我说说?”

    得知了一个有趣的消息,时映雪自然知无不尽,将修真大陆与极西戈壁的消息一一告知。

    元浅满脸惊异,连声惊叹:“还有这样的地方?我还以为是什么地狱去处,果然被那条老蛇给骗了,白白当了五百年的糊涂鬼。”

    时映雪觉得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不由得问道:“你方才说典当魂魄,能不能和我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好啊。”元浅本来就是个活泼的性格,时映雪问,她也就说了,“你也看到了,我生前凄凉,死的也惨。我原来不信什么神鬼,结果没想到自己成了鬼,还真就杀了公主与贾南珠。

    我杀了他们,浑浑噩噩的,心中又恨,恨他们可恶,也恨自己怎么就这样简单地让他们死了。

    也不知道就这样飘飘荡荡地当了多久的鬼,兴许有个几百年吧,后来就遇到一条老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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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剑仙介绍:
时家祖训,一法道,二法天,三法长生。时映雪是后来才知道,这道,天,长生,于旁人是遥不可及,于自己却是触手可得。四合天穹,有人为了道法终其一生。十方尘寰,有人为了天命蝇营狗苟。万丈红软,有人为了长生不择手段。为道,为天,为长生,这是时映雪的天命轮回。仙途漫漫,且看时映雪如何斩尽魑魅魍魉,一剑破万法。如意剑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如意剑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如意剑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