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6、开天辟地
说是湖泊,其实深不过尺许,内中倒是荡漾着一层水样的东西,并有微光不时闪过。
盘古尚未开天辟地,周天当然不相信现在就会有所谓的金木水火土这些生命元素生成。不过,他还是试探着向湖里抓了一把,然后举到眼前细细观瞧起来。
嗯,很熟悉的手感,黏黏稠稠的,像蛋清,又像黑黑的机油。闻之却是无色无味,因为手温的缘故,掌心处隐隐有消融的趋势,所以一下子竟有云雾袅绕的错觉生出。
周天心念一动,索性双掌合十,以便加速这种蒸腾的效果。
果然,须弥之间,一股股肉眼可辨的白色蒸汽,缓缓从十指间一点点逸出,飘散。
是先天灵气,混沌元气的炼化形态。
一丝明悟,就此闪过。
周天凝神着,缓缓起身,一下子想起了鸿蒙中的本源之体。
是的,鸿蒙的本源之体,大而化之,成就了混沌。所以,在混沌中,那鸿蒙本源之体,就变成了可遇不可求的无上至宝。
将来,混沌元气,再大而化之,变成了洪荒。这混沌元气,跟着又会成为洪荒之中可遇不可求的无上至宝。嗯,这天地之间,果然环环相扣,缺一不可,真是应了人世间那句话:
在什么山,走什么路。过什么寨,遇什么人。
倘若谁有本事,又能料得先机,在鸿蒙时带出本源之体,在混沌时又能深藏混沌元气,等到洪荒,岂不是奇货可居?
想着想着,周天忽然吓了一跳。
靠,要说真有这个人的话,不就是只有自己吗?
不过鸿蒙本源之体怕是不行了,当初只顾破解天幕的桎梏,哪有这番觉悟。真想要的话,这混沌元气倒是不错的选择。
胡思乱想中,周天不知道,自己这份清醒的私心杂念,不知不觉竟然又是过去了无数的岁月如梭,岁月似驹。当他从沉思里定神出来,蓦然发现盘古已经觉醒。
“哥哥你可醒了,这次是你落后喽!”
周天兴奋地飞奔过去,才突然发现醒来的盘古怔怔地依然保持着跌坐的样子,表情凝重,半天方才向周天看了一眼。
“贤弟,你我缘尽于此,愚兄要走了。”
短短的一句话,却不啻于一声惊天霹雳,直震得周天呆立当地,半天不得言语。
看来,要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看到周天痛苦的说不出话,盘古不由得闪过一丝犹疑。不过,也仅仅只是稍纵即逝,随即便长身而起,面向湖泊扬声而道:
“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一声,贤弟,你的用心吾已尽知,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而且,而且你应该为愚兄高兴,吾已找到吾之大道。这点,怕是贤弟也已心知肚明。嗯,来吧,让我再好好看看你”
说着,盘古突然探手一抓,明显比以往更加玄妙地便将周天抓到了掌心,然后缓缓举到眼前,凝视多时,蓦然闭眼道:
“贤弟,就此别过。以这个湖泊为准,快快离去,越远越好!”
话音未落,巨掌扬起,周天便感觉自己就像腾云驾雾一般,耳畔风声烈烈,转瞬就看不到盘古那巨大的身影了。
虽然早就为这个时刻做好了心理准备,并且在理智上也早就给自己划出了绝不逾越的雷池界限,毕竟那份开天辟地的威力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的,否则强悍如盘古的他也不会悲壮陨落。
但想归想,真正事到临头,感情上却又是一回事,基本上只要是个人都会选择抛弃理智而明知不可为偏要为之。或许,这就是作为人类的最大特性。
愚蠢也好,血性也好,周天落下地来,还未站稳,便猛然甩甩头,稍稍辨认了一下方向,随即拔腿向回狂奔而去。
可惜,没跑几步,一只铺天盖地般的巨掌突然凭空而出,瞬间就将周天又甩出了百息之外。
接下来,如此反复,周天在巨掌手下,简直犹如毫无还手之力的玩偶,被一程接一程地扔出去。当然,这份大神通显然已被盘古做了手脚,动作猛烈而不可抗拒,但力道却是拿捏好了一般。
转眼间,怕是已被丢出了几千息之外都不止。
周天终于放弃了挣扎,意识上一松懈,巨掌果然马上就感应到了,于是缓缓地化作一道虚影,一道信息随即传了过来:
“吾已预知贤弟不忍离去,所以设了大禁制阻你送死。有弟如你,愚兄足矣,记得要保护好自己!”
周天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哗哗地再一次狂奔而出。
谁能知道,一直念念不忘要与自己打一架的盘古,一觉醒来,只是简单一次出手,都不是自己可以抵抗的。第一先天混沌魔神,果然神秘莫测。
好,好,只希望兄长的神通,大一些,再大一些!
正想着,一道炽烈的白光闪过,亮度瞬间不可逼视。
紧接着,耳畔便出来如串串暴怒的惊雷,又似千万匹烈马一起狂飙,各种震耳欲聋的混响敲过地面。
然后,仅仅一错愕之间,一股炽烈的热浪扑面而来
这就是划时代的天地第一斧的威力吗?
只一念之间,周天突然怒吼一声,双脚一蹬,竟然一下子腾空而起,整个人顿时全部漂浮在了半空之上!
此刻,映入眼帘的,真的是一幅语言根本无法描述的场景。如果一定要说,或许只能用一场超级别的热核武器大爆炸比喻,可以稍稍还原一下此刻炽烈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因为在周天的记忆中,热核武器是他见过的天地间最恐怖的画面,没有之一。
所以,周天现在看到的,便是几何倍数意义上的一朵蘑菇云,冲天而起。一圈清晰可辨的能量冲击波,像一个铺天盖地无穷无尽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所过之处,皆为齑粉,瞬间虚无。
而在这之后,更有一道疯魔般的青色人影,上下翻飞,不知疲倦,就像面对一颗坚硬的核桃,挥舞着手中巨斧。
是的,不疯魔何以成圣?
一下,两下。
一息,两息……
0467、罗睺出
终于在某一时刻,一道深不可测的裂缝,忽然将混沌硬生生地一分为二。一块下沉,一块升起。巨人精神一振,合身扑入裂缝,一手抬起,双脚踏地,另一只手挥斧而上,将裂缝一点点撑起,变大。
至此,第一片天空,第一块大地,浑然天成。
然而在上升后的重力,和下沉后的引力共同挤压下,天空和大地,却像两块磁铁般久久不肯远离彼此。
于是,一声魂牵梦绕的苍凉断喝骤然荡出,一圈更加古朴庄严的波纹也再度化开。巨人的身躯,随之一点点膨胀,变大,增高,直至扶摇直上九万里。
九万里,这就是洪荒初判,天地洞开的开端啊!
一丝清气,油然而生。化作第一场雨,在第一朵云的伴生下,烘托着第一声春雷,第一道闪电,从天而降。与此同时,第一道彩虹,自东到西,横跨十万八千里。
一团浊气,沉积而下。无数尘埃,纷纷变身土壤,沙子,岩石,宝玉,森林,河流,大海和湖泊。无数生机,气息盎然。
“大道三千,唯吾以力证道!”
一声太古至极的颂扬之声,突然传遍天地之间。
然而,就在这颇为喜悦的宣号声起的一刹那,无数道黑影,犹如夜色中的吸血蝙蝠,化作一道道闪电,开始疯狂地围绕着这个声音,群起而攻之。
不得不说,这些黑影对时机的把握,算计到了毫厘之间,显然是不知做了多少准备才有如此圆融,而且他们之间似乎还是以一种配合的方式出现。一方有备而来,一方却是旧力用尽,新力未生之际。所以甫一交手,一方似乎便陷入了苦战。
可惜谁也没有想到,即使在手脚全部被占用的情况下,正自苦苦支撑着天地初开的巨人,却是蓦然扔出巨斧,化作漫天铮铮斧光,左劈右砍,不过片刻功夫,化身无数黑影的三千混沌魔神,眨眼间便神**散,陨落大半。
哈哈哈,巨人大笑声中,笑声戛然而止。
只见开天巨斧因为用力过猛,一番激战过后,已是遍体伤痕,裂纹遍布。而巨人自身,也因为一直都在耗费心神而呈现出了一派油尽灯枯之色。
“罢了,罢了”
巨人望着遍地魔神残躯余魂,不由得仰天长叹:
“大道三千,必有一丝残缺方得圆满。吾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吾不陨落,混沌如何化洪荒……”
说完,巨人蓦然爆裂,化作满天星辰,一双眼睛则一左一右变作日夜值更的太阳星、太阴星。呼出的气息,瞬间散落到无数生机当中,无数生灵于是跃然于天地之间。
而他最为不屈的脊梁,缓缓化作天地之间最为顶天立地的高峰不周山。
紧接着,巨人与生俱来的三道元神飞出,化作三清。又有十二滴至纯精血,化作十二祖巫。
而手中巨斧,则突然一分为四,分别化为太极图、盘古蟠、混沌钟,斧刃化为诛仙四剑。四大先天至宝,由此化作洪荒不败神器。
至此,盘古陨落,化身洪荒,天地终成。
很快,漫天降下无数玄黄之气。伴随着玄黄之气而来的无量功德,细细化作十份:
六成给了身化洪荒的盘古,两成给了仍有些荒芜的洪荒,以先天元气滋养无数生灵,供其演化生命,开化灵智。
另外一成,分出了半分功德,汲取了七成的玄黄之气,衍化出天地玄黄玲珑宝塔。其余半分功德,以三成玄黄之气,衍化出功德尺。两大先天至宝,至此跻身洪荒不败神器之一,除尚不见踪影的造化玉蝶,七大混沌开天至宝全部出现。
最后一成,则突然凝聚成一团,一动不动,漂浮在天地之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很快,当盘古最后一点骨血即将化为乌有之时,一个手持开天巨斧,头顶造化玉蝶的巨人,再次以俾睨天下,威震八荒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天际之上。不过,这一次却是虚空般的虚影,投射下来。
面对结局,只见他波澜不惊,面色波古,轻轻一挥手,随即卷起凝结不动的那一成功德,连同自己最后的那一点骨血,飞向北方。
数百万公里之外的周天,早已看得忘记了一切,甚至包括自己。
直到盘古虚空般的虚影缓缓飘来,直接将那一成功德封印在他头顶,周天方才如梦方醒,定睛望向已成大道的盘古。
曾经的兄长,此时已经无法从他脸上参透半点波动,即使站在眼前的不过是一道虚影。
而且,在他一直凝视而来的目光中,甚至还莫名多了一丝凌厉。
“兄长”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甚至还感觉到了隐隐的杀机,周天还是像以前那样起身施礼。不过,这个曾让两人温暖的动作,盘古却没有让他做完,而是直接开口便道:
“原来你之本体,竟然是血肉之躯。而且,你竟然也是来自鸿蒙。但更可怕的是,吾已证得大道,虽有残缺但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以如此大道,却仅仅只限于能看到你的本体。莫非真的天外有天,总有一丝弦外之音么?”
话既然说到这儿了,周天也只能是一声叹息:
“对不起兄长,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这样叫你。但我只能说,其实我也不想这样。”
“吾不知这样做是对是错,以你有如此天大造化和机缘,我本应趁你连最基本的道果都没有就此斩杀于你。若非你如此羸弱,吾断断不会留你入洪荒。”
盘古却又是一声冷哼,突然扬手将握于掌中自己的那一点最后骨血隔空扔过来:
“听着,我留一点念想与你,以全你我曾经的兄弟之义。你本体既是血肉之躯,这份骨血对你将有莫大好处。包括本应属于你的这一成无量功德,也是你应得的。你好生参悟,好自为之,回归正途。”
说着,盘古顿了一顿,突然莫名看了别处两眼,随即唱诵道:
“大道55,那莫名抹去的5之数,吾已知晓去处。鸿蒙化混沌,开天辟地,余50化洪荒。吾道既成,需全部鸿蒙紫气聚首,最后演化大道,完善道基,你明白吗?”
0468、心愿
鸿蒙生,混沌成,洪荒现。
这就是道法自然,自然即是无中生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啊。
而在这无中生有之间,至关重要的便是那55道鸿蒙紫气。
因为有了莫名其妙被抹去的那个5,于是鸿蒙有了变数。这个变数,便是混沌。
因为莫名其妙要留出那一线生机,于是余数50再被抹去一,产生第二个变数。这个变数,便是洪荒。
混沌化身大道,洪荒成就天道。
现在盘古要最后演化一遍大道,周天岂能不知他找自己要的是什么。是的,就是在鸿蒙时,那莫名其妙被抹去的5,莫名其妙却跑到了自己身上的鸿蒙紫气。
也不知道现在已经是遍地走的生灵,会有多少双眼睛能够悟到这鸿蒙紫气到底是何圣物。
呵呵,等到鸿钧合道,六大圣人之位虚席以待之时,这鸿蒙紫气便会是万众瞩目可遇不可求的唯一圣物,而且用一个少一个。因为到那时,天地之间惟余仅存的七道鸿蒙紫气。
现在周天一人便占得五道鸿蒙紫气,真可谓是逆天了。所以,当他依言拿出鸿蒙紫气来,心中竟然隐隐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盘古看了他一眼,忽然没好气的地说了一句:
“放心,你的还是你的。不是你的,你也别想!”
啊,原来真的只是借用一下呀?
不知为何,闻言后,周天却是没有半点喜悦。不过他也听出了盘古的弦外之音,怕是在为以后的洪荒在提前警告他什么。
因为,演化大道,不过是盘古完善大道的最后一步,所以集齐全部原有的鸿蒙紫气,只需一眼即可洞悉。而这一眼,化身大道的盘古,岂能不知在他之后所要发生的一切。
看他难以觉察地皱了一下眉,周天马上猜到了他的烦恼。
呵呵,从传承上而言,他是鸿蒙的儿子,鸿钧又是他的儿子。可惜的是,未来在大道机制下,天道有时常常会自成一体。儿子喜欢造老子的反,谁都不会痛快的。
很快又将那五道鸿蒙紫气还了回来,周天发现盘古十分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心念一动,不觉就是一声苦笑道:
“兄长现在放心了,我说过我也不想这样,现在知道我所言不虚了吧。”
盘古倒也不作伪,沉吟一番后点头道:
“大道就是大道,想你与我同时诞生于鸿蒙,又没有任何因果要你去做,倘若再放任你自修神通,一切岂不要乱了套?大道55,你就安心坐拥那莫名抹去的5之数吧。”
不知为何,周天突然莫名有些悲从心起,不觉呛声道:
“兄长说得好,我安心做这天下一等一的变数。可是马上就有那一线生机,又作何解释?”
盘古脸色一寒,半晌无语。
良久,他突然向着虚空一抓,手掌瞬间化作包罗万象之势,随即凭空现在两道人影,然后凌空将他们悉数定住。
其中一人,周天一眼将他认出,赫然便是那曾经蜿蜒万里的本体蛐蟮。只不过,经过无数岁月淬炼之后,现在的他,细细望去,果然已经有了当时他曾发下宏愿化形后的人体形状,只是还有些粗鄙。
而另一个人,却让周天不由得大吃一惊。
因为,他长得样子不仅吓人,而且通体黝黑,张牙舞爪。虽然已经化形成功,人模人样,但看上去却总是感觉不对劲,阴森森,冷冰冰。而且人影也不真实,飘飘忽忽的,就像蒙着一层厚厚的黑纱,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更叫人恐惧的是,他不比一直躲藏于混沌深处的蛐蟮,而是活生生地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被盘古从自己的一头草丛般的乱发中抓出。
还来不及后怕,盘古已经冷哼一声说话了:
“没想到你竟有如此神通,一直藏到现在才被吾看破。唔,你之本体是虮子,臭虫耳。臭虫有如此耐心,也不枉你躲藏一番的心机了。嗯,罢了”
盘古说着,缓缓扬起了手掌。
一旁的周天,不觉间却是心念一动。
虮子,专喝人血的家伙,看来还真是一只臭虫。不过,就算是虮子,搁在现在也是天地之间第一个虮子啊。嗯,等等,第一个虮子?三千混沌魔神,那唯一没有现身的罗?
周天的一双眼睛,突然变直了,呆呆地瞅着对面,发现对面虽然被封印早已说不出话来,但眼神之中的无数意味,却是清晰无比地传递了过来。
“等等,兄长,他生于你我行走混沌时,却从未离开过我的一头乱发,请把他留给我好吗?”
盘古一怔之后,放下掌印,将一道意念打入周天脑海:
“这就是你一直念兹在兹的一线生机么?也罢,你正好了无因果,留些把柄与人,吾放心,别人也从此放了心。只是吾得提醒你,他非池中之物,你不得少了心思!”
一线生机,怕是没这么简单。周天想着,但还是深深一礼道:
“谢兄长教诲,有些事情,我知道厉害。”
盘古不再多言,转头看向蛐蟮,却久久没有言语。
半晌过后,他忽然挥手一点,一对难兄难弟顿时神情委顿,跌坐地上。不过两人倒地后,都是脸上一喜,赶紧爬起身无声地施礼致谢。
“你二人,将有大因果与这洪荒世界。”
看着诚惶诚恐的两人,盘古突然单独向着蛐蟮出声道:
“三千混沌魔神十之去九,你却不仅活了下来,而且还得到了吾之造化玉蝶残片,果然好生了得。吾之造化玉碟,索性就此传与你,希望以后你不要辜负我才是!”
说完,盘古晃动虚影,抬手一拍头顶,一只缺了一角的玉牒,随即缓缓飘向对面。
啊,突然被这巨大幸福砸中的蛐蟮,期期艾艾地摸出怀里的一截残片,愣了半晌,突然泪流满面,合身匍伏于地泣声道:
“弟子在此发誓,他日有成,我愿一气化鸿钧,世上再无本我。我就是洪荒,洪荒就是我。”
虮子在一旁看着,突然眼冒凶光,满脸艳羡,浑身抖颤不已,显然是在用大毅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蠢蠢欲动。
周天也不管他,只是不时悄悄地斜睨一眼。
这家伙这么激动,怕是也早就知晓了造化玉牒的底细。
0469、这是一场考验啊
也是,传承了造化玉蝶,也就传承了除去一线生机的剩余全部的49道鸿蒙紫气,谁不动心啊!
盘古送出造化玉牒,马上又单独望着虮子道:
“既然你亦逃过大劫,又早早就偷得了吾之一根胡须藏至今日。也罢,我就将它正式送与你,并取名落魄枪。他日惹因果,你自求多福吧。”
“弟子”
虮子还未说完,盘古便呵斥道:
“打住,与你有缘之人就在眼前,何必舍近求远。你我仅此一面之缘,不要有眼无珠,贪得无厌。”
虮子嗫嚅着,突然望向周天道:
“弟子鸠占鹊巢,且多蒙亲近聆听,道法心声,无以为报,早在心中自己拜入了门下,还请师尊赐名!”
一个未来道祖,一个未来魔祖,不仅齐聚当前,而且唯唯诺诺。若非亲历,真不敢相信这一切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哦当然了,道祖是确认了,魔祖到底是不是这位虮子,还有存疑。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疑惑吧,对于虮子的请求,周天直接给与了无视。
最终心愿了解,心结消弭,大道又得鸿蒙紫气团圆而得以完善演化之象。渐渐的,盘古的一道古朴虚影,开始变得极不稳定,直至模糊不堪。
于是,在凝聚了最后一丝神识之后,盘古向周天发出了三个请求:
一、不周山上,巡视一次,护法一次,讲道一次;
二、拥有盘古血脉传承之人,见之如见盘古,当多方护持周全,但不以违背大道法则和天道循环为准;
三、在盘古陨落处,守候七天七夜。
还没看完,虚影中的盘古,突然眷恋地深深看了一眼他所创造的这个世界,猛然间就从周天眼前消失殆尽了。
叹口气,周天也跟着缓缓闭上双眼,沉思起来,浑然忘了旁边还站着两人。
其实盘古不说,周天也会这么去做,而且做的肯定要比这多得多。开始他还很担心盘古给他提要求,其中哪怕只要一条,他恐怕都得无以为答。
好在盘古也是手下留情,当然也知道事不可为,所以只是很隐晦地将不违背大道法则和天道循环,作为友情请求摆在了桌面上。
不过,即使这样三条,看似简单,细细一琢磨,却是大有玄机,里面任何一条都是机关算尽。
不过呢,既然世界已经建立,凡事都有了正反两方面。
舍得,舍得,这两个简单的字,也许正好可以放在这件事上。
想毕,周天缓缓睁开眼睛,发现面前已然站着两个人,一怔之后,马上歉然一笑道:
“二位还没走啊,没事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呵呵,开玩笑,盘古没了,身边留一对超级**os,每晚不做恶梦才怪。
盘古已经说的很清楚,若不出意外,他周天想要练什么大神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他只要安心守着莫名其妙得到的五道鸿蒙紫气,做好他的寓公就是。
这就是大造化、大机缘的代价。
当然,别人想动他,就算是以后的鸿钧,恐怕也是要付出大代价,大业力的。
至于他能不能解开这个魔咒和死扣,那就要看“若没有意外”这句话当做何解,抑或是还真的出现了什么意外。
嘿嘿,那鸿蒙四大至宝,居然盘古还是不知道。这天地之间的事情,谁说的清楚!
话说完,一副黑青年模样的蛐蟮,微微一笑,当即爽快地拱手一礼,然后扬长而去。倒是虮子,还真把自己当做了弟子,磨磨蹭蹭了半天,就是不肯轻易离去。
由于想着盘古的嘱托,周天也不敢过多分神,只好暂时不去管他,反正早前一直行走混沌,没有什么家当和行李,拔脚就可以上路。
盘古陨落处,距此当在百万公里以上,怎样及时赶过去,倒成了当前最大问题。
回想开天辟地那日,自己好像激发了什么小神通,一下子就窜到了天上。现在攒攒劲,应该还可以依葫芦画瓢吧?
可惜,像耍猴一般在原地折腾了半天,却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倒是看得在一旁的那黑瘦虮子,不停直咬自己手指,半晌方才吭吭叽叽凑过来说了一句:
“师尊,是要到哪里去么,弟子也许可以背着师尊去。”
周天心中一动,倒是忽视了旁边这位不要钱的好劳力。
嗯,也不对,是不要现钱,以后他若大闹洪荒,还起债来不知翻多少倍哩。
想到这层,周天马上对虮子这种无事献殷勤的嘴脸产生了抗拒,挥手将他赶到了一边去。
好在周天到底是多虑了,当然也是被盘古给吓的,所以想当然就把自己夸张地放到了最菜鸟一层。
殊不知,且不说他怀揣五道鸿蒙紫气,以及至今连盘古都还未探查到的鸿蒙剑、鸿蒙塔等四大鸿蒙至宝的先天护佑,与开天斧一起号称五大鸿蒙至宝,比后来在混沌中所化的造化玉碟、太极图等七大混沌至宝,又高了整整一个等级。
可以说,若是遇险,他即使什么都不做,当前洪荒世界也无人能动他分毫。
至于他本就生于鸿蒙,盘古得巨蛋孕育,他得128品创世青莲呵护,单说这洪荒中人闻所未闻的鸿蒙本源之体那份自在滋养和淬炼,都不是当今任何人可以比拟的。
当然盘古也不是真的吓他,之所以两人形成了认知偏差,主要问题还是出在法力和神通上。
要知道,以盘古开天辟地时冠绝天下的那份法力和神通,别说一直都在法术上裹步不前的周天了,就算那些个个一诞生便拥有至少一门本命大神通的三千混沌魔神,在盘古摧枯拉朽的攻击下,还不是一个个灰飞烟灭,魂消魄散?
所以,在盘古面前啥都不是的周天,那是因为盘古俯视的结果。
其实当初独行于鸿蒙,后来又与盘古结伴行走于混沌,因岁月漫漫而胡思乱想的一些心法和感叹,一念既出,其本身就已经是鸿蒙、混沌的一部分了,因为蕴含着无数本源之体和混沌元气,只需时日,稍加演化和完善,放入洪荒世界,都是一个个了不得的基础修行法门。
0470、灵脉枪
因此,在折腾了一番无果之后,仅仅睡了一觉,醒来的一刹那,周天便感觉有一股股新的能量波,兴冲冲地要挤入自己脑海中。
打开一看,果然是一道道可以腾空,也可以跳跃的小法门。
只不过因为信息太过杂乱无章,又没有任何梳理,用起来好像一点都没有传说中那些腾云驾雾时那样的潇洒。
难看就难看一点吧,总比没有强过百倍。
扑扑腾腾总算到了目的地,功德雨已经下到第三天。
当然现在功德已经全部分完,所谓下雨,其实也是大道对天地初判的一种补偿,滋养和修复,也就是所谓的普世原则。而不破不立,当一切尘埃落定,最让人难受的,真真正正就是在这种时候。
开端,可以不管不顾一往无前。结尾,却是满目疮痍,生离死别,直教人心肝乱颤,手脚冰冷,无语望苍茫。
一股极端苍凉之气,很远便扑面而来。
及至近前,周天才蓦然醒悟,盘古要自己在此守候七天七夜的真实目的。
也许是感应到周天的到来,盘古陨落之地方圆万里之内,突然有了一阵阵的莫名悸动。等到了核心区域百里处,一直如雨雾下着的玄黄之气,终于开始由浓烈稠密而变得稀疏清明起来。
渐渐的,一道道或漂浮,或跌落的影子,开始清晰地呈现在周天眼前。
放眼凝视了一圈之后,周天已经大致弄清了状况。
首先可以确认的,是漂浮不动的那些混沌至宝。记忆中,这些宝贝应该是随着自我化形而出就应该各归其位的。要么自己隐匿洪荒,要么自动去寻主,像这般一动不动,还真有些颠覆他那点可怜的有关洪荒的记忆。
正琢磨着,一道明悟突然闪过脑海,让周天顿时眉头一松,扬手说道:
“你们现在自去吧,我看着就是了!”
话音落定,一斧化四宝之一的混沌钟,立刻嗡地一声,旋转着飞向太阳、太阴两大星座。太极图、盘古蟠则缓缓化出虚影,随后一点点消失在洪荒深处。诛仙剑带着阵图,在半空盘旋了一阵,最终呼啸着直追三清而去。
造化玉牒早已给了蛐蟮,七大混沌至宝最后两件宝贝天地玄黄玲珑宝塔和功德尺,在玄黄之气氤氲中,看到诛仙剑阵呼啸而去,不由得也是一阵躁动,挣脱氤氲紧跟着也向三清飞去。
七大混沌至宝,几乎全部都给了三清,别说早已看到漫天遍野都是至宝、灵宝的虮子两眼冒光,就是不怎么动心的周天,也直看得暗暗摇头。
这三清真不愧是盘古三大元神,真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福大命大造化大。哦,还应该再加一个面子大。
第一等的先天混沌至宝跑完,剩下的就是次一等的后天混沌至宝,以及排名在第一等先天、后天至宝后的先天灵宝,后天灵宝,最后就是第三等的洪荒神器,这个周天却是可以不用去管了。
在一堆堆层出不穷的至宝、灵宝先后现身、显灵,然后又各自循迹飞去之后,珠光宝气,叮里当啷,响作一片的天地,终于慢慢恢复了宁静。
正当周天准备长舒一口气时,四周天色猛然一暗,紧接着一朵残破的巨大青莲,划破时空,径直朝着周天飞来。
定睛一看,却是一朵36品混沌青莲,只可惜如今生机不再,伤痕累累,隐隐还带着盘古开天时的巨大杀气和暴虐之势。很显然,这一定是盘古上次与他一起入神后演化大神通之际,得大道感应而自创的那朵传说中的混沌青莲。
不过,当周天惊讶地举目望去,原本因残破、灭绝而显得暴戾之象的青莲,却突然放射出一股股亲昵波动,引得平日深藏体内从不轻举妄动的鸿蒙剑等鸿蒙至宝,竟然躁动不已。
一念闪过,周天顿时又好气又好笑起来。
可气的是,盘古居然在这里也给他留了一道眼药。
可笑的是,他还真的不能不管。
因为这36品混沌青莲,虽属盘古自创,却也因自己而与那至高无上的鸿蒙128品创世青莲有了一脉相承之因果。而且,这混沌青莲是因开天辟地而伤,功德圆满,因果太大,当然也就引得本是创世青莲所化的鸿蒙剑等鸿蒙至宝,也是唏嘘连连。
周天只好放出鸿蒙剑、鸿蒙塔等宝贝,闪在一旁,就连虮子在一旁也顾不上了,反正这混沌青莲与他,倒也有一丝因果。
不一会儿,一阵铺天盖地的紫气东来,瞬间盖过了弥漫天地之间的玄黄之气。紫气蒸腾中,混沌青莲突然生气盎然,灵光闪耀,枝叶充盈中,缓缓吐出一枚成熟的莲子。
莲子一落地,顿时化为一朵幼年期的36品混沌青莲,迎风招展,煞是可爱。
可惜大道已成,洪荒已立。重生的36品混沌青莲,绝不可能为即将登场的天道所容,否则那三千混沌魔神也不会为开天辟地陪葬了。所以,随着一声轻响,莲子顿时瞬间爆裂,一分为三:
刚刚有些雏形的莲花,化为盘龙扁拐(后为太上老君所有),莲藕化为三宝玉如意(后为元始天尊所有)、莲叶化为青萍剑(后为通天教主所有),三宝随后一一飞去。
又是为三清义务打工,周天忍不住又是一番暗自摇头。
成熟莲子化为齑粉,很快又有三颗尚有些青涩的未成熟莲子滚落下来,其中:
一颗化为十二品功德金莲(后为接引圣人所有),一颗化为十二品业火红莲(后为冥河老祖所有)。最后一朵十二品灭世黑莲,却不像前面两朵莲花那样化形便即消失而去,迟疑了一下,居然径直朝着虮子飞过去。
完了,周天一看之下,顿时就是一声哀号:这虮子果然就是那后来的魔祖罗,这12品灭世黑莲,原本就是属于他的本命法宝,果然一见主人直接寻主去了。
这家伙留不得,得赶紧想办法轰走,否则自己将永无宁日。
而且看来,盘古怕是也早就算到了这一层。
0471、恩德
看到一件宝物直接冲着自己而来,震惊得虮子目瞪口呆,又惊又喜,但最后还是抵不过内心的恐惧,扑通一声匍伏于地泣声就道:
“师尊明鉴,弟子虽然看得眼红,但绝不敢有半点觊觎之心!”
不愧是三千混沌魔神之一,这时候果然晓得这时候的厉害因果。
周天顿了一顿,突然轻轻一脚踢过去,嘴里嗤笑道:
“你当宝物是什么,白痴吗?别假惺惺的了,赶紧收下,是你的自己会来,不是你想也不来,要好生对待。还有,我再说一遍,师尊二字,休得再提。”
话音未落,只剩下败叶和莲茎的混沌青莲,很快又是两声爆响,败叶一一瞬间化为先天五色旗,其中:
中央戊己杏黄旗,后归元始天尊;
东方青莲宝色旗,后归接引道人;
南方离地焰光旗,后归太上老君;
西方素色云界旗,后归王母娘娘;
北方真武皂雕旗,后归真武大帝。
而莲茎,则瞬间化为一杆通体黝黑大枪,上有“弑神枪”三字。周天见状,忍不住又向虮子看去。
不过很是奇怪,弑神枪一动不动,变成半截的莲茎突然一闪,又是一杆长枪横空出世,不过上书的文字却变成了“灵脉枪”。两枪会合后,随即直接向周天飞来。
无奈之下,周天只好接枪在手,盯着灵脉枪出神不已……
叫人欢喜的是,不过片刻工夫,在周天不住的凝视下,灵脉枪已是欢呼雀跃,发出一股股认祖归宗的气息,叫人完全无法抗拒。
很快,一段得到了大道认可的明悟打入脑海:
“灵脉枪,无主之物。乃天地初开时第一缕灵脉元气与半截莲茎相遇所化,故掌管所有洪荒灵脉,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奇,兼具滋润灵主之功。”
周天抚摩着通体剔透如银的枪身,不由得畅笑一声笑纳了。
先前那么多宝贝如过江之鲫一般,还真没想过这其中居然有一样宝物属于自己。因为没有非分之想,加上又是无主之物,对此大道也是无可奈何吧?
只是那把弑神枪有点问题,也很麻烦。不管怎么说,本属于魔祖的攻击法宝,捏在自己手里总不是好事啊!
周天头痛地敲了敲脑袋,一时间无解,而且弑神枪根本不放出任何信息来,只有先收着再说。
最后地面上的混沌青莲全部化为乌有后,一小截埋于地下的根须露出来,随即突然冒出三股青烟,眨眼间化作三大灵根:
其一竟是后来赫赫有名的蟠桃,被周天一眼认出。
第二个灵根,有着奇怪的花纹,好在其上自己刻着文字菩提木,呵呵。
第三根则是写着“黄中李”,却是吓了周天一跳。
三大灵根不等落地,便分别朝着不同方位,激射而去。
这么着急,连个招呼都不到,赶着投胎吗?
周天哪里知道,这句话还真被他猜中了。要知道这天地初开,万物萌生,但凡有了一些灵智的家伙,哪个不是个个争先,人人奋勇,所争夺的的,莫不是那“第一个”的莫大福缘和造化
远的来说,比如,第一个蛐蟮,后来成了道祖。
第一个虮子,反其道做了魔祖。
近的,更好说了,比如这灵脉枪,不就是天地第一缕灵脉之气,马上就成了执掌全天下灵脉的总头目了吗?
不过,说到灵脉枪,还真是来了好事。
就在黄中李电射而去的瞬间,这家伙急眼了,跟着就是一路电射而去,同时将一道慧识邀功般地打给了周天:
“主人,黄中李乃天下第一神秘灵根,是天地十大木性灵根之一,流落洪荒后便不知所踪,要不要拦下?”
周天一听也急了,同时马上也回忆了起来,顿时大叫道:
“当然要,快快拦下,记你一功。”
十大灵根他岂能不知,个个都是名花有主。唯独这黄中李,传说只闻其名不见真容,在洪荒中从来都是不知所踪。嘿嘿,不知所踪,不也就是无主之物吗?
不过如果有缘见到人参果,也许还是要好生瞧瞧的。
镇元子的本体呀,怕是现在还没化形吧?
以后西游时,随便一出手就玩得那猴子颠三倒四,现在进步如此神速,算得上洪荒一个后起之秀。
灵脉枪回来后,黄中李果然乖乖地跟着被收入囊中,挣扎不得。
黄中李有些不情愿,有了灵脉枪,不怕它调皮。
莫名其妙得了双宝的周天,一时间心情大好。
而且随着灵根的出现,这场简直堪比后来鸿钧分宝盛况的赛宝大会,到此也告一段落。苦差事算是忙完了一半。
剩下的,就是再加强一下这些宝物去向在识海中的记忆,然后就是那些漫天遍野的魔神残躯散魂了。
唉,可怜见的英雄们,也不知是不是可以给他们来一场盛大的“星葬”以表敬意?
平心而论,三千混沌魔神,绝大多数修为,加上本命大神通,很多家伙其实都已经是圣人境界。也正是因为他们是如此逆天的一个群体,才遭此厄运,难逃宿命。
周天唏嘘着,慢慢将心思从眼花缭乱的宝物中转移过来,花了两天时间尽可能将方圆万里都巡查了一遍,发现工程浩大,只好自己又放弃心底这一丝善念。转回陨落地,玄黄之气已经十分稀薄,掐指一算,却是最后一天了。
嗯,好像也的确连着两天都没有任何动静,更别说什么提示了。看来此间事,大致算是进入尾声了。
那么,统计吧,一番巡查,一路上那些来回游荡着的残缺魂灵,总有一些属于他们的身份特征,个人记忆,以及无数怨念,希望能从中还原一个曾经的他或他。
整整一天,周天都在闭目参详。
那虮子倒也本分,守着弟子之礼,一直默默侍立一侧。
唯一有些特别的举动,就是不时地摸出那刚刚到手的12品灭世黑莲,然后低头默默地凝视一番,然后又默默地望一眼斜倚在周天腿旁的弑神枪,然后飞快地将头扭到一边。
恰在这时,就在他脚踩的地方,方圆数米的土壤,突然莫名其妙地变成了殷红一片,紧接着就见一股污血缓缓渗了出来。
0472、骨血中的血海老祖
虮子吓了一跳,刚要出声,周天已经感应到盘古赠与自己的那点骨血躁动,刷地一下睁眼看了过来。
看到周天一脸凝重,虮子慌忙跳脚逃到一边。
看了一会儿,虚空深处终于有了一股波动传了过来。周天也不废话,直接抓在手中参详起来,最后才如释重负地微微点点头。
原来,这竟然是盘古最后一滴仍留存于世的骨血,不过却是不便说出口的脐血,此刻在大道的威压下,原本准备潜伏下去的这滴污血,在最后一刻被压迫了出来。
看着慌不择路的污血四处逃窜,一条拖着长长血迹的尾巴拼了命也要往地底钻,周天突然明白过来:
这家伙,竟然是血海老祖啊!怪不得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谁都别惹我”的气息,像一只被人从河底石头里翻出来横冲直撞的螃蟹。
当然大道此刻是谁都翻脸不认的,无形一脚便将冥河直接踩进了地下深处。
一旁的虮子,看得脸色发白。
作为硕果仅存的几个混沌魔神幸存者之一,这家伙显然已是惊弓之鸟,任何风吹草动都怕殃及自己鱼池。
说到幸存下来的几个混沌魔神,周天还真是有些十分遗憾。
因为忙活了这些天,眼看这项使命今日就要结束,自己内心中一直都偷偷关注着的那几个传说中的家伙,比如本体杨柳,掌管空间法则,被洪荒世界公认为最神秘之人的扬眉大仙,以及本体沙尘,掌管时间法则的清辰道人,等等。
哦还有一个家伙,力量仅次于盘古,本体魔猿的魔神,堪称周天目前最为提心吊胆的一个混沌魔神。
因为不知哪里出了岔子,他竟然不像原来传说中的那样存在于混沌,而是莫名其妙跑到了西方的世界树上,令人生疑啊!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一天结束了。
这还是天地初开以来,周天第一次完全放松地坐于夜空下,抱膝仰望,以一种后世常有的闲暇姿态,望月,观星,彻底放纵自己的思想。当然,如果一边再有一杯啤酒,另一边放着自己的苹果,怀中喷香的妹子窃窃私语,则诸事圆满了。
嘿嘿,不由自主的,竟然就发出了一声调笑。
咚地一下,一杆黑枪突然砸在脑门上。
不是自家的东西,真是不知心疼人啊!
周天揉着脑袋,恼怒地望着滚落地上的弑神枪,突然伸出脚丫子踢道:
“虮子,今晚睡觉,就你搂着它了!”
周天并不是小鸡肚肠,喜怒无常的人。
可是从来到手中,自家的灵脉枪心念一动,立刻便可以收放自如。唯独这弑神枪,走又不走,赖在手上,生硬各色,还一点不听使唤,整天原模原样杵在一边,碍手碍脚的。
虮子听了,虽然满眼期待,但又是惊魂未定道:
“师尊要我拿,拼死去拿就是。可是拿不到,师尊也别怪我!”
哦对了,这弑神枪对虮子这个原主人也是一样,好几次周天办事腾不出手,就让虮子代劳。谁知,虮子奉命,手指只要一碰到枪身,每次都要杀猪般地嚎叫一声,丢开枪远远逃开。
想到这层,周天只好作罢,俯身拾起弑神枪,将它重新竖起插在身旁。
说也奇怪,虮子拿不得,他却摸上去没有一点事。是很烫吗,还是上面涂满了辣椒水?
周天重新仰望着满天繁星,一边想着弑神枪,从而又马上联想到怎么才能甩脱掉的虮子。弑神枪,虮子这一对本就一体的冤家,现在怎么反成了自己的冤家呢?
“虮子,你看这天上地下,夜色美吗?”
“美,师尊,它们真的很美!”
虮子突然一脸向往,认真地说了一句,倒让周天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其实他不过是随口一问,反正肯定是要对牛弹琴的,周围又再无第三人,就当自己自言自语好了。谁想到,这虮子竟然还真对上了这调调。
周天不敢再说话,默默地又看了一会儿满天繁星,然后闭目聆听起来。
功德雨第七日,也就是开天第七日了。
除了已知的蛐蟮、三清等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第一等洪荒宠儿。此时此刻,属于洪荒自产的第二等先天神祗,恐怕已经在洪荒深处的各个角落诞生,开始了他们命运各异的繁衍生息和演化。
第三等公民,应该就是第一批能够感应天地,吐故纳新,并对此刻正充盈无比供大于求的天地灵气,有着本能演化的飞禽走兽,树木草根。他们一旦开启灵智,将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生命体。
只是,不知后来的人族,算不算得其中。但第一批开化灵智,强大机体的生灵,却肯定没有人类的份儿。
渐渐的,一阵睡意袭来。
隐隐约约,周天感觉自己最后只想通到了先天神祗那一层,并明显算到了他们将在这场七日数玄黄功德雨停止后,再行等待一个七日数,先天神祗就将渐次而生。
至于那些天地间无数未开灵智的生灵嘛,明日,后日再算也不迟。
随着这个念头,周天早已是鼾声大作。
一旁的虮子,见状顿时神情一松,跟着也是脑袋一歪,慢慢地也沉入了自己的梦乡。
夜色越来越浓烈,一弯明月却变得更加明亮,如洗一般,圆润而柔美的月色倾泻而下。在一阵阵晚风吹送中,陨落之地,随着玄黄功德雨骤然停止,肃杀之气也逐渐荡涤而去。
就在这时,无数萌芽突然钻地而出,一颗颗露珠从天而降,不一会儿便是草木遍野,森林覆盖,溪流泉水丁冬。
在无数草木争辉之时,只见一颗小小美人蕉,不知怎么恰好就落根在赤条条横卧于天地间的周天一侧。风一来,便长大一圈。露珠一到,便大上一轮,不知不觉便是枝繁叶茂,花开一朵,花朵鲜嫩,娇艳欲滴。
待到体形完全成熟时,这蕉儿竟像通了人性一般,突然摇晃着一叶芭蕉,先是望着周天凝视了好一番,最后吧嗒一声,蕉叶就此落下,正好覆盖在周天已经结满冰晶的身体上。
看来这天地初开的洪荒,昼夜温差还是很大的。
不过好生奇怪的是,一旁还同样睡着一个虮子,这芭蕉却仿佛看都没看见一般。
天色大亮时,周天一骨碌爬起身,感觉好似做了一场好梦,周身惬意,不觉大大伸了一个懒腰,刚要附庸风雅来一句“大梦谁先觉”,猛然却发现身上竟然盖着一叶芭蕉,仿佛一床蚕丝被般将自己包裹得十分周到熨帖。
0473、混沌之门
取下蕉叶拿在手上,愣愣地瞅了几眼,一丝暖意竟然勃发,瞬间抵达指尖。
嗯,周天再一看,这才发现这一片肃杀之地,经过一夜春秋,早已万物萌发,生机盎然。几声早起的鸟声、虫鸣,隐隐传入耳中。看来还是低估了无量功德雨,什么叫点石成金,颠倒乾坤,由此可见一斑。
“师尊早”
见周天拿着一叶芭蕉,神色有些恍惚,甚至还有一点落寞,虮子赶忙适时地过来问安。
“你醒的倒早!”
周天点点头,发觉自己对这种后世早已习以为常了的晨钟暮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蓦然竟有了一丝陌生感。
“今日起,这里诸事已毕,一切也该缘尽于此。所以,虮子,你我”
虮子何等乖巧之人,闻言顿时惊魂失色,再也不顾其他,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道:
“求师尊收留,我本混沌一尘埃,天可怜见遇得师尊,不仅有劳师尊终日携行,而且常与无上心法灌输。又得蒙师尊与盘古坐而论道,更是所得多多。这番恩情,未报。一番亲情,未果。我自出世,举目无情,唯有师尊,如要赶我,我能去哪里,到何方?”
没想到小小虮子,能说出这番深远话语。
唔,也许是自己落了下乘,只局限于那些过往的传说了。
想这虮子话中,的确句句是真。
自他出世,便在身旁,从未离开,又日日感应我于鸿蒙深处,混沌之间那些困苦艰辛,悲喜交集。后遇盘古,坐而论道,他也得享这番天大福缘,一举突破化形,有了神通。
其情真意切,如今和他强行了断,是有些不近人情,又手法生硬,过于狠毒,自己也于心不忍,如之奈何?
周天握着那一叶芭蕉,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了……
一番思量,多般计较,怎奈眼看就要一轮红日破晓,有件大事却是等不得的,只好又将驱赶虮子之事再压上一压,起身就走。
虮子见状,不觉面上一喜,赶紧亦步亦趋跟上。
不多时,便来到一处拱起的土丘。土丘为一对,一前一后,相隔足有百里之遥。虮子一见,这不正是盘古其中的一只脚吗?
哦不对,是曾经。
现在脚当然已经化为虚空,却不知怎么一夜之间,就隆起土丘,上面突然长满了郁郁葱葱的一丛丛修竹。
跟着又走了几步,虮子突然被一股扑面而来的浑然之气挡住,还未反应过来,便像猛然撞到一股铜墙铁壁,咚地一声,顿时仰面向后倒去,连退百十米方才勉强定住,站在那里气血翻腾,惊慌失色。
周天冷眼看了他一眼,本想出言讥讽一番,但看他样子着实有些可怜,不知怎么一开口就变了口吻:
“洪荒与混沌,虽属一枝两朵,但毕竟花期不同。所谓一花一世界,这其中的天差地别,实乃道可道,非常道。而里面的细微之处,就连我”
周天说着,不觉突然就是一声叹息。
原来,梦醒之时,盘古却是早将一道符文预先设在了这天的日出之前。
表面上功德雨七日之期完毕之日,就是混沌与洪荒彻底隔断之日,从此二者各自互为天堑,非大机缘或者后来的圣人不得入,以免大道混乱,同时也算无形中保护那些道基根浅的误闯者。
不过,就像鸿蒙之于混沌,混沌虽然在洪荒初判、天地初开之时,第一时间便要关闭,但二者之间多少还是要留一道暗门,以全大道那遁去的一道变数,又暗合随后的天道那一线生机。
那么,这时就需要一个机关应运而生。这个机关,就是“混沌之门”。
此门一立,从此以后,门这边的无数洪荒先天神祗,后天生灵,对于门那边的混沌世界,哪怕就是最最普通的一粒尘埃,一丝混沌之气,都已然变成了传说之物,可望而不可求。
换句话说,一个洪荒生灵,哪怕道基根浅,灵智未开,但假若他突然被送入混沌。
那么,他即使只有短短的呼吸之间,最差他也立刻会变成修真境界的金丹期修士。
也正因为如此,即使在洪荒已强悍如虮子这样的级别,也立刻随随便便就被混沌之门所蕴含的的混沌之气,打得满地找牙,尽管他此前在混沌中本来如履平地。
但混沌之门一出,法则顿时显现,谁都不能逾越。
现在,就连周天也都是小心翼翼,严格按照记忆中的那些明悟,一步步阅读禁制,寻找路径,打开阵法,一点点从洪荒这边,慢慢走入了混沌。
不过在进入的一刹那,手中却是突然一痛。一惊之下,慌忙低头一看:
却是忘了手中居然还拿着一叶芭蕉,不知怎么就这样一路带着,浑然不觉。直到禁制启动,阵法运转,可怜的蕉叶瞬间灰飞烟灭。
有些懊丧,又有些歉意,转念之间,便发现这时的混沌世界,已经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最初的混沌世界。
当然不是变了什么大样子,而是原本空寥廓、至纯至朴的空间里,到处飘荡着一种既不是混沌魔神、也不是先天神祗,更不是后天精灵的生物。
虽然陌生,但周天还是马上有了一丝明悟:
混沌噬魂灵体,混沌噬元灵体,混沌噬体灵体。
看着看着,周天不觉摇头一笑,随手赶走了突然扑上来与自己纠缠不清的混乱灵体。
看来化身大道的盘古,竟然多少还是动了一点手脚,将原本百物不生百毒不侵的混沌,格外多出了这些多余,莫非是怕自己以后会因为某种私心胡来吗?
因为盘古很清楚,对周天而言,如果他愿意,混沌他完全是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毕竟,他也是混沌之子,当然更是鸿蒙之子。
不过想想,还真是让盘古第一下子就抓住了自己一个把柄。
不是吗,那瞬间灰飞烟灭的一叶芭蕉!
就算是无意之举,但这平白弄出的一个因果,他说得清吗?
唉,果然是有人就有江湖。无数生灵的出现,转眼就让所有的世界不再清净,从此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步步惊心,路路陷阱啊!
想着想着,周天突然不由自主地怀念起这混沌那边,天幕之后的鸿蒙。
0474、鸿蒙之子
嗯,要不要趁此机会再去试一试找找那道莫名隐去的天幕?要知道,找到天幕,就等同于找到鸿蒙。相信只要天幕显露,自己却还是有机缘回到那鸿蒙之中,再去亲近一番的。
一念动处,身子顿时便飘然而出。
就这样不知不觉,心怀憧憬,且走且停,恍恍惚惚,竟已深入到混沌深处。直到蓦然间发觉那混沌噬魂灵体,混沌噬元灵体,混沌噬体灵体,骤然变得密密麻麻,甚至裹缠得几乎难以动弹,周天方才怵然觉悟:
哦天呐,这样走下去何时是尽头?
脑海中,盘古虚妄的身影一闪而过。
外面,还有多少事等着。失去了自己最初的居中穿针引线,体察关切,用心铭记,岂不完全辜负了盘古重托?
于是赶紧停步,盘膝打坐,整理心扉,好一阵方才心乱落定。
重新回到混沌之门处,这次不再有任何迟疑,快手快脚依照脑海中早已有的明悟,依次打上所有烙印痕迹,铭文暗花,咒语誓言,最后双掌合十,身子顿时化形而出,须弥便回到了洪荒。
擦了一把满头汗水,令人意外的是,虮子居然捧着一叶芭蕉,不知从哪里的溪涧以叶为碗,体贴地弄来了一捧沁凉清澈的泉水。
周天看了一眼,突然就是心念一动,随即出声道:
“多谢你一番用心,但我不能无缘喝你的水。不过你也不全是无用之功。嗯,你且小心捧了这泉水,随我来。”
两人很快回到昨晚栖息之地。
四周一切都是老样子,唯独原本蓬勃生长的那一株小小美人蕉,此刻不知何种原因,花叶败落,枝体焦糊,宛若遭了雷击一般生机不再。
只看了一眼,虮子愕然间,突然醒悟到了什么,转身恭恭敬敬地将泉水高举,送到了周天面前。
接过芭蕉,周天也不多言,默立半晌,随即缓缓打出几道看上去一点也不花哨的手印,将一捧清泉悉数浇灌而下,直达芭蕉根部。随后,又将手中翠绿蕉叶,轻轻覆于其上,口中少见地轻言此语道:
“蒙你一叶照拂,却无心让你遭此一番横祸。也罢,这番因果已生,就随你心愿。与你一方灵性,看你自己一段造化。”
说罢,周天又特意驻足了片刻,这才转身释怀而去。
虮子走了几步,不知为何,突然又折身跑回来。一双眼睛,骨碌碌转着四处寻望了一番,然后快手快脚搬来几块青色大石,在周天睡觉处垒出一个简单高台。盯着又看了两眼,不由咧嘴一笑。
天色也在此刻,终于冲破蒙蒙雾霭变得大亮。随着阳光普照,气温回升,一层层水汽弥漫开来,十分像极了一副徐徐展开的巨幅水墨图。
当然了,初生的阳光,也让周天忍不住停下脚步,手搭凉棚,眯眼凝视,少不得又是好一阵迷恋。
还有那虽已隐去的月色,淡淡的,却依然可以辨认住一弯月轮,高高地悬挂在天际一角。所谓日月争辉,倘若再多几缕袅袅炊烟,这不就是人间景象吗?
混沌不记年,从此怕是已成黄历了。嗯,以后自己又可以习惯了,早上看看日头,夜晚望望月亮。时间,从此又真真正正回来了。
周天一边走,一边看。时而驻足,时而眺望。有时沉思,有时微笑。渐渐的,方圆之内他所能够明悟的地方,全部又走了一遭后,终于寻了一棵参天大树,也忘记去辨认是一棵什么样的大树,便屏息肃立树下,在心中默默祷告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朵祥云突然升起于周天头顶之上,光彩熠熠,一连变幻了七种彩色。
虮子看得正自出神,虚空中突然再次幻化出一道盘古虚影,吓得他一哆嗦,慌忙低下脑袋,再也不敢到处乱瞅乱看了。
祷告完毕,不知为何,周天忽然对七天来眼前的这一切,突然变得再也提不起半点精神。隐隐中,甚至还有了这样一个念头,恨不得现在就拔腿而去,再也不会到这里了。
不过一瞬之后,周天不觉就是暗自一声冷笑。
且不说自己险些陷入刹那时的魔障,就算真是魔障,它又能蒙蔽自己多久呢?不过是一眨眼,自己还不是马上就恢复了清明!
周天一脚挑起插于地上的弑神枪,第一次主动招呼道:
“虮子,我们走!”
啊,虮子一听,顿时大喜过望,屁颠屁颠地就要去接过那黑色大枪。但很快他又恐惧地一缩手,讪讪地落在了后面。
两人闷头走了一段路,突然感觉身后一阵异样传来。
虮子看到的,是一团团翻滚的黑气,鬼哭狼嚎地在那盘古陨落地痛苦万状地挣扎着,哀求着,咒骂着,使劲了浑身解数,却怎么都突破不了那方禁锢之地。
周天看到的,却是一个个三千混沌魔神那一张张清晰的脸。或狰狞,或悲戚,或夸张,或低沉。但无一例外的是,却都以一双渴望的眼睛,远远地追随着周天的一举一动,嘴巴一张一合,不知在乞求着什么。
同样看着周天,作为幸存者之一的虮子,这时却是一点声息都不敢发出。
周天仰天长叹,走,于是他跟着走。
周天低头沉思,停,于是他跟着停。
直到最后,周天突然一擎弑神枪,在口中大喝一声,转身向那陨落地怒目而去,虮子面沉似水的脸上,终于偷偷绽开了一朵怒放的笑颜。
不过,他却没能跟着周天一起返回。因为不知为何,当他一旦走出盘古陨落地,才发现一道暗暗禁制,早就将他排除在外了。
周天只是回头诧异地望了虮子一眼,眼中马上现出一丝了然。
又走了几步,就连周天自己,都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阻力,似乎不断在阻拦着他继续前进。
本来一直都在犹豫的周天,这时顿时一股斗志昂然升起,一把甩出弑神枪插在虮子身旁,然后双唇紧咬,周身顿时荡起阵阵涟漪,开始一圈一圈地向外推移。
0475、几番因果
也不知相持了多久,空气中突然一声爆裂,围绕着周天的涟漪突然消失殆尽。
紧随其后的,是一声悠远而荒凉的叹息,自虚空深处传来。
周天只觉浑身一松,一道明悟油然传来。一怔之下,几乎是下意识的,马上也是叹息一声,随即躬身一揖,像自言自语,又像是面对虚空深处道:
“对不起,我自认不比兄长大道至深。既已奉命插手,面对三千如许目光,我实在做不到就此抽身而去。若有因果”
说着,周天默然一咬牙:
“大道无所不在,想要什么,随时从我身上抽取便是!”
要知道,既然挺身而出了,不做一番交待是绝对不可以的。只是这番交待,将不知有多沉重。
再度转身回返陨落地,虽然只是片刻之前,景象却像天翻地覆一般。其实这一切起因,都因周天巡检三千魔神残躯散魂之时,当时一阵悲恸不由发了一愿,由此引发了原本就躁动的魔神阴魂聚集。若非大道镇压,怕是早就乱了阵脚。
这,也正是周天突然感觉到了一种被驱离的耻辱,从而引发了一连串内心的误会交织。
不过这也算得上本身就是一场小小劫难。
毕竟,三千混沌魔神不是凡物。为给天道让路更殉葬于大道,最后没有一点说法,就算大道本身也是为大道所不容吧?
于是,这场因果,悄无声息地莫名其妙又落在了周天身上。
莫名其妙吧?其实也不然,好像自在鸿蒙出现以来,他好像早就被打上了“变数”与“弦外之音”的标签。
让周天高兴的时,当初让他心中有些发愁的问题,如今因为是大道本身的事情,所以不用周天费神,无数阴魂早已堆积一处,他只需以自己名义,承担因果,然后发一声喊,事情就算结束了。
很快,一块巨大的无名冢平地而起,一切黑云和阴风呼号,就此烟消云散。
看到事情如此圆满,周天不由也是心生无数喜悦,望着无名冢拜了一拜。不过,别时站在一旁想了好久,终究还是觉得无语最高,于是最后还是默然离去了……
有周天知道的,也有周天不知道的。
周天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又重返之际,那棵他曾肃立于树下祷告的参天大树,感受着他的气息,突然竟是一阵枝叶摇摆。紧接着,一只松鼠闪出,迅速攀上最高枝头,翘首望着一个方向久久凝视。
而在那一株小小美人蕉一边,一头幼年清狐探头探脑,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然后,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出藏身之地,将口中叼着的一块彩色灵石,送到了虮子临走以巨石搭出的周天卧榻处留存高台,方才恋恋不舍跳下快速跑回。
虮子眺望着着突然间诡谲莫测、愁云密布的盘古陨落地,正自心惊肉跳地揣测和担心着,忽然一转脸,却发现周天不知何时早已回转,正挑起嘴角盯着他看。
“师尊回来了,太好了”
虮子仿佛被看穿心思,不觉面皮一红,赶紧施礼道。
“你刚才都在看什么,看你一动不动出神的样子,连我走出大阵的波动都没有一丝察觉么?”
师尊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这态度好生奇怪,真不知是福是祸。
虮子咬着舌头,灵机一动,扬手指着天上突然飞过的一只苍天白鹤道:
“我看师尊总是来回奔波,缺少一个脚力。所以我一直都在想,也许我应该去找一个这样的脚力献给师尊,然后这只大鸟就飞了过来。”
这虮子可真会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也不知是他的福缘,还是信口胡说,竟然一嘴便说出了若干年以后,不管处于什么目的,无数大罗金仙纷纷为自己寻乘骑,找座驾的那点破事。
周天仰头瞟了一眼正在振翅奋飞的苍天白鹤,却也不点破,只是颇为喜悦地张口说道:
“快,将我兄长盘古赐予你的那根汗毛拿出来。”
虮子虽然不明所以,却不敢张嘴发问,依言摸出圣物呈给了周天。
周天纳入手中,低头凝视了好一会儿,随即闭目入定,嘴里喃喃自语。待到重新睁开眼,却是一个手印打出,然后示意虮子道:
“去,心里不要有任何想法,去拿那把黑色大枪。”
虮子到底还是犹豫了一下,但马上又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步一步走到插于地上的弑神枪,缓缓出手,然后突然一把攥住。
呃,居然再无任何炙手灼痛之感?
虮子顿时喜出望外,一脸激动地向周天望去。
周天点点头,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然后出人意料地突然一扬手,细不可察的汗毛飞过去,顿时无声无息地贴在虮子后背,也让突然一声惨叫,一把将弑神枪甩出极远。
症结果然就出在这里!
周天再无任何犹疑,很快就在自己心中做出了计较。
随后,他缓步走过去,俯身挑起弑神枪握于手中,又将汗毛重新纳入己手,紧握拳中。果然意料之中的,一阵激烈的震荡和撕裂感,似乎从各个方向开始不断拉扯着周天,以迫使周天要么屈服,要么放手。
只是可惜,这份几乎不可抵挡的跳脱之力,却在惊醒了鸿蒙剑的一刹那,便被四大至宝一下给平息了。
周天调整了一下呼吸,定目向早已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虮子出声道:
“我且问你,一样黑色大枪,一样盘古赠物,你要哪样?”
虮子果然不是常人,抓耳挠腮半晌,突然垂目扭捏道:
“师尊,两样我都想要!”
此言一出,周天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受了。既有如释重负,又有怅然所失。
如释重负当然是指,虮子果然还是虮子。
即使至今仍未与他分离,甚至他都不清楚这家伙是否以一种自己无法了解的方式,参与了那场开天辟地魔神大战,但这番选择,却再次让他放心,虮子未来成为魔祖这条主线,并没有改变,虽然枝节上有了不少改动。
怅然所失,则是属于自己的一点私心。
因为盘古成就大道后,看破他其实不过是血肉之躯,却又参不透其他,于是当场发誓道,“若不出意外,”周天就只能“安心坐拥那莫名抹去的5之数”当一名寓公。
0476、入洪荒
换句话说,周天将来可以富甲天下,坐享天成,但却不可以逾越任何雷池和法则。
所以,周天便想当然地将一直不肯离去的虮子,当做了一场意外,希望能在他身上最终破解这道魔咒,尽享自由。
要知道,他可以做到与世无争,但绝不愿受制于人,弄一把什么剑整天悬在自己头上。
现在虮子心由境生,毫不隐瞒自己真实想法,周天见事情已经变得有些差强人意,于是当即摇头刻意淡淡道:
“鱼和熊掌不可皆得,此乃不二法门之道,你想清楚了,再回答。”
虮子面色一呆,突然一脸坚定,扑通跪倒在地: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若无惊天伟业,枉来世间走上一遭。弟子发愿,要做不凡之人,做不凡之事,求师尊指点迷津。”
周天点点头,摊开手掌,将汗毛送还回去,又一指弑神枪道:
“此物你获赠时已知其名,名曰落魄枪。这杆黑色大枪,也不是凡物。都是枪,又都来历惊人,而且都尚需炼化,个中艰辛与因果,你自去体会。嗯,鉴于你我缘起有缘”
说着,周天意味深长地看了虮子一眼:
“也罢,我就与你订一个约期,约期内你自去闯荡,倘若你能闯出一个洪荒认可的名头,那时我再与你商讨拜师入门之事。”
啊,虮子脸上一苦,刚要说话,周天却早已转身,独步顾自向洪荒中走了出去:
“你也快走吧,多说无益,抓紧去寻那修炼、衍化法门才是正道。你自放心,你若有成,洪荒必会传遍你之大名,到时你我相见,自然水到渠成。”
“是,师尊保重!”
后面,传来一声真情流露的悲戚呼号。不觉间,竟然也是让周天心神一荡。
若无其事地头也不回走了好长一段路后,周天慢慢停下脚步,凝神聆听了一下,突然闪身化作一道虚影,纵身跃上一棵高耸入云的大树,向来路望去
老实说,他还真有些担心。
如果虮子没有骗他的话,两人这次是真正的第一次分别,前路茫茫,福祸莫测。这番出世,虮子会最终成为那一方天地都会为之颤抖的魔祖吗?
当然,这时他最担心的,还是那倨傲倔强的弑神枪,在盘古别有用心地横插一杠,以落魄枪对弑神枪,虮子最终将如何看破其中险恶,从而一一化解那深藏不露隐而未发的因果纠缠……
不得不说,那原本很是叫人天生就不待见的虮子,连自己都不相信,周天居然会躲在大树的最高枝头上,硬是远远地盯了他整整一天时间,才跳下树忍着不回头地走掉了。
之所以走掉,是他觉得自己不可能再那么看下去。因为经过无数次捏拿,弑神枪已经将虮子的一双手,炙烤得就像熟透了的红烧肉。
虮子,虮子,嗯,没想到这家伙,怎么能让自己
周天一路啧啧有声,几乎用了接下来的一天时间,方才勉强暂时忘记了也许早已变成远方的远方的那位未来魔祖。
现在时间是可以通过日出日落来判断了,但速度却还是没有一个标准的参照物。比如流水的时速是多少,流云的时速是多少,一只路过的飞鸟,它的时速又是多少?
所以,如果他和虮子现在是一对蚂蚁,他们之间的距离,绝对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彼此互为天涯了。
怎么说着说着,又是虮子,真是阴魂不散了!
周天突然有些恼怒,停下脚来,想分散一下注意力,于是远远一瞅,还真就让他看到了一条蜿蜒在前方的大河。
嗯,这条大河,在到处都是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湿地和草原的新世界中,真的就像一条玉带,无限风情万种地铺设于地,由近及远,从清晰到朦胧,叫人目不暇接而又浮想联翩。
不知不觉,周天一个拐弯,不由就信步走到了河边。
真的是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鱼则灵。还未完全靠近沿河之畔,一股股浓郁的天地灵气便裹挟着淡淡雾霭、水汽,迎面扑来,就连混沌元气都早已是司空见惯了的周天,也都忍不住下意识地吸了一下鼻子。
好奇怪,此处的天地灵气,比起别的地方为何要多出不知多少倍来?如果没有猜错,怕是这里的两岸,连同两岸毗邻地带,生灵也要多出不少。
要知道,天地初开,虽然无数天地灵气数不胜数,但万物生长毕竟也要有一个必须的繁衍生息过程。所以这一路上,周天还真没见过多少生灵。倒是各样灵石,秀木等马上就会成为无数生灵争夺的天材地宝,俯拾皆是。可惜这些在周天眼里,基本上是看都懒得看一眼。
不过,他倒还真是留意了一番,冀望能遇见一两个在飞禽走兽之外初具灵智的木精石怪之类的小家伙,以满足一下内心那点对石猴的想象。
结果当然是可想而知,现在连高一等的飞禽走兽开化灵智的,都不多见,何况天生连起码的血脉筋骨都没有的木精石怪?
这种状况,也许至少还需要百年演化,那时才会是走狗遍地,禽兽如过江之鲫,夹杂着一些洋洋自得的仙人们,招摇过市,各立山头,争风吃醋,或者大打出手。
不是吗?掐指一算,这天地初开,竟然还不过百日。
突然,已经想得有些入神的周天,感觉四周变得有些异样起来,耳畔也响起了无数青草倒地的声音。
定睛一看,却是一群群野马,梅花鹿等,其中又混杂着一群群个头小了不少的长耳兔,獾子等,听见动静,一个个极其敏锐地扬起了脑袋。
叫人有些感觉错乱的是,无数食草动物之间,更有老虎、狼等猛兽,完全没有了什么界限,都是挤做一堆,趴在河边饮水。
周天的出现,让这些已经灌饱了一肚子河水的大小野兽,齐刷刷地扬起脑袋,然后将数不清的目光聚焦了过来。
动物凶猛,这是周天本能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和谐之美,这是周天稍后闪过的第二个念头。
第三个念头之后,呵呵,已经有无数个毛绒绒的脑袋探过来,长长地勾着脖子,有的在周天身上到处嗅着、闻着,有的则裂开厚厚的嘴唇,伸出湿漉漉的舌头舔来舔去,有的却是像乖乖熊一般,一头拱在怀里憨态可掬地蹭擦着,好像很亲热的模样。
0477、在河之洲
当然更多的,是扬蹄走来,然后歪着脑袋做出一副围观的态势,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话说动物嘛,又是洪荒时节,那一身的毛毛还是很粗野、壮观,当然也是很有美感的,在周围忽闪忽闪的。
最后,是一头体格巨大的斑斓猛虎,愣头愣脑地撞过来,虽然看上去只是轻轻一下,还是把周天顶了一个趔趄:
“嗷呜,嗷呜”
“你这孽畜,一点都不知道轻重。”
周天微笑了一下,明显感到一股和善之气,于是凝神探查了一番,随即也是亲昵地伸出手,在大虎脑袋上揉弄道:
“嗯,难得遇见一个已经开始懵懵懂懂的家伙了。可惜,离你开口说话还不知要有多少路去走呐。这些大小野兽,是你聚拢到一起的吗?不错不错,让我想想要不要惹些因果帮帮你等。”
大虎突然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在来人一番揉弄之中,一股股奔涌不息地从脑门直达全身,原本有些朦胧的意识瞬间电击了一下。紧接着,一丝难以遏制的喜悦之情油然升起,不知不觉,这个看上去面容狰狞的大家伙,猛然一声长啸,痛哭流涕起来。
当欢乐愉悦或者痛苦悲伤,到达顶点,就会以一种不可预知的癫狂状态出现。现在这家伙,大概就是这种状态吧?
周天收回手,小小地撇了撇嘴。
其实他也就尝试着抽取了一丝自身的混沌元气而已,本来还想附送两句心得,看看还是算了吧。万一撑死了它,好事变坏事,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即使这样,大虎还是手舞足蹈着,突然咕咚一声,倒地昏睡了过去。
周天随即望向四周仍然一圈一圈围着自己的群兽。
大虎的突然倒地,虽然吓了它们一跳,但马上就恢复了平静。很显然,它们还没有足够的智慧为此害怕,然后思考,最后得出一个合乎它们本身行为准则的行动纲领。
想着想着,周天慢慢又将手伸向一头刚刚长出一对稚嫩鹿角的小鹿。
小鹿也煞是可爱,马上将脑袋探过来,耸动着鼻尖在周天手上嗅闻了一番。不过很快,它便不快地打出一个响鼻,收回脑袋,一只前蹄拱起,咚咚咚敲打了几下地面。
周天轻轻一笑,马上又将手一转,顿时将一头蹲在脚边,一直仰着脑袋打量着自己的山狼控制起来。然后一转眼,手中便多了两样东西:
一把绿油油的青青嫩草,一块血糊糊的还冒着热气的鲜肉。
实验结果,还是有些出乎意料。
小鹿看见周天并没有骗它,马上又探过头来,嗅嗅青草,闻闻鲜肉,然后一口青草,一口鲜肉地吃了起来。
山狼也是如法炮制,如出一辙。
不过,小鹿在吃到青草之时,短短的尾巴,明显是十分愉悦地快速摆动了起来。
山狼,则是在啃到鲜肉时,嘴里不由发出了明显的呜呜声。
看来本性还是使然,只是因为大约是第一批生灵,所以它们根本都还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嗯,就像人类的初生儿,开始就是一张白纸。
周天沉思着,拍拍手,站起来。
这是一份大机缘呀,要不要顺手取了呢?
突然,噼噼啪啪一阵雨点从天而降,霎时又变成了倾盆大雨,转眼间便将围着他看稀奇的群兽,冲了一个稀里哗啦,四散逃去。
等到周天抹了一把满头的雨水,再放眼一看,身边除了那头昏睡的大虎,就只剩下了自己。
好雨知时节,这应该是自己遇到的第一场雨吧?
不知多少世纪没见过雨了,周天忍不住内心有一些小小激动。可惜就是属于太阳雨,来得快也去得快,没过瘾就下完了。
不过这瞬间的雨量,实在惊人,眨眼间竟然没过了膝盖。
没办法,周天只好再做一次好人,提起大虎,使出了吃奶力气,将这头大家伙移出水洼,放在了一个高处。大虎宛若后世的一头水牛,没用神通,居然还是搬动了,看来这**已经不比从前了。
没了群兽,所有的兴致也没有了,当然一些由此升起的想法也就不了了之。
好在这番行走,本身就是入洪荒,看世界。走到哪儿算哪儿,既没有提纲,也没有计划,更没有什么佳人如期,美丽邂逅。呵呵,只要有趣,随着兴致就好。洪荒,什么都是新鲜出炉的。
周天最后看了一眼昏睡的大虎,想起鸿蒙时就有好好洗个澡的心愿,如今看见大河本就是奔着洗澡而来,于是再次向河边进发。
这是一条平坦的大河,河床走势平缓,河岸几乎与之等高,所以周天很容易便下到了水中。
站在河水中再望向两岸,于是又是一番别样风情。
河水缓缓流淌,带出的泥沙,分散在两岸,竟然是时隐时现的金光灿灿。一些小蟹、小龟在金沙中穿梭,不时引来一些小鸟与之嬉戏。于是青青的河蟹小龟,白中透红的小鸟,在一片片金色的沙滩上,化作了一幅写意美图。
周天远远望着,慢慢将自己浸入水中,然后缓缓畅游起来。
很快,自己敏锐的肌肤,就感觉到了水中无数鱼儿的纷扰嬉闹。嗯,就像沙滩上的那些小动物,他也变成了其中嬉戏的一员。
在感到一丝倦意后,周天已经不知不觉游出了很远很远。
与大虎和那群野兽偶遇的地方,早就变成了一方天际。但爬上岸后,周天还是忍不住回头眺望了一番。
所谓情分,有时不就是一场场不经意的邂逅和相遇吗?
这其中,无关乎物种,血脉。
于是,周天在出水的一刹那,不由得也朝周游于自己身旁的鱼群望去。这些鱼儿,在水中亲吻着自己的肌肤,虽说是在本能地争夺吃食,但对他而言,却无异于是一次次亲近之举。
突然,一个人影,随着流淌着的河水,飘飘荡荡地映入眼帘。
他高大,健壮,俊朗,有形。
嗯,倘若他不是像现在这样赤身裸-体,满头蓬松乱发,一脸胡须丛生,只需一套衣衫,他必定气质儒雅,风度翩翩。
他是谁?
周天困惑地挠挠头,紧接着便是惊慌失措地往下本能地一蹲,举目心虚地看了一圈。
0478、到手的机缘
不过,他很快又好笑起来:
现在倒想起难为情了,从鸿蒙开始,直到现在的水中,自己已经晃着这一把“手枪”,不知晃过去多少岁月,又有多少眼睛,曾经无数次瞩目,早他妈不知丢过多少面皮了,现在还在乎吗?
想着,周天呼地一下站起来,带出一阵阵激起的浪花。
可惜,就这样以大无畏精神走了一段之后,一股股难以抑制的羞耻心,简直就像一个个水中葫芦,按住一个,冒出一个,怎么摁都摁不住。
看来,人与禽兽之间,虽然人其实也是禽兽,但的确还有一个巨大鸿沟横亘。这道鸿沟,名叫“羞耻心”。
于是下一刻,周天以一个奇怪的动作,双手捂在某处,一面东张西望,一面百米冲刺,瞅准一棵巨大的芭蕉树,眨眼间便隐身期其间。
四周密不透风,遮天蔽日,看来人还是要私密空间啊。
“嗯,要有衣服,要有羞耻之心!”
周天一回到密闭空间,顿时感觉浑身上下那一个自在,不由得惬意一叹,伸手胡乱抓起一叶芭蕉,看也不看,随手扎出一个大裤衩形状,就向屁股套去
嗯,费了好大劲,套不上不说,而且芭蕉叶转瞬即从绿叶变作枯叶,轻轻一碰,即为粉末。
这是怎么回事?
周天面色一变,心中忽然闪过一道奇怪的念头。
于是又一伸手,选了一叶更大的芭蕉,如法炮制,结果却是更加悲剧,干脆直接来了一个手到叶落。
果然啊,果然,现在就连那场莫名其妙的暴雨,都可以坐实了!
可怜自己,当时还真以为遇到一场春雨。更可怜那些简简单单的一群野兽,因为自己,平白被淋了一个透心凉。
周天愣在硕大的芭蕉树下,只觉得一阵手脚发凉,半晌不得动弹。
自己做什么了,好像没有逾越什么吧?
看见群兽,被那份懵懂,单纯,萌宠触动,不过心动了一下而已。至于在河中,水里的倒影令人羞惭,不可以喊一声“要有衣服,要有羞耻心”吗!
虚空中,隐隐约约,有些许紫光划过。
一阵风来,刮起无数叶片哗哗作响。
河边,一股特有的鱼腥气飘来。
一只土拨鼠,突然顶着一头泥土,一下子从地底钻出来,打出的洞口恰好就在周天两脚之间。
“唧唧,唧唧”
看到周天呆呆地盯着自己,不理不睬的样子,土拨鼠也有些发愣。本能地叫了两声,于是一对眼珠子顺势正好瞪在了“那把手枪”上……
女人不穿衣服,最显眼的在上面。男人不穿衣服,最显眼的是在下面。
“看什么,信不信我一巴掌拍死你!”
恼羞成怒的周天,很奇怪地发现自己不再以手去试图捂盖羞处,甚至直接坦然面对,只不过性情却是大变,少了曾经的儒雅,多了一份久违的狰狞与果敢。
土拨鼠很快被掐着脖子,提溜了上来。
“你是喜欢光着,还是更愿意披一张皮?”
土拨鼠不明白,“什么是光着,什么披着一张皮?”
于是周天突然发现,自己是白问了。因为土拨鼠,根本不需要衣服,而且它本身就披着一张皮。
这个发现,同时让周天有了一种被雷击的感觉。
甚至,他还产生了一个错觉:土拨鼠的脸,忽然化作了一张说不清是谁的人脸,一直望着他,嘲讽地笑着。
就在土拨鼠快要被捏成肉饼时,周天的手一松,土拨鼠逃出生天,再也不敢乱瞅一气了。
周天有些奇怪自己突然间的暴戾和乖张举止,于是叹息了一下。一转脸,却发现土拨鼠好好地仍然蹲在自己面前,后腿半蹲,前爪抬起,正有滋有味地梳理着自家毛茸茸的小嘴巴呐。
至于什么“手枪”,怕是人家瞄一眼就没有兴趣了。
况且,这玩意又不是什么天下独一份。
周天使劲甩甩头,赶紧伸胳膊踢腿地站起身,两眼尽量大张着,四处看去。刚才,怕是进入了某种幻境,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既然用自己脑残的科学道理解释不清楚,周天也就懒得再去伤神思考了。
后世说什么“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好吧,既然已经开天辟地,现在当然走人家的路,就要遵守人家的交通规则了。不就是赤条条地继续吗?呵呵,反正现在是洪荒,比原始社会还原始社会,就算以后会有女娲,后土,嫦娥,瑶池,那也是无限遥远的以后了,现在谁怕谁啊!
迈开双腿,没有了心理羁绊,周天果然再无任何纠结,神思清明,步步生风,又开始边走边看,处处留心了。
所谓时光荏苒,孤旅忘川,不知不觉,行走在洪荒中,即使仍然难以计年,但采用默记的方式,依稀好像赫然到了第十个年头。不长不短,唯一让人察觉到岁月迁移带来的变化,就是越来越多的飞禽走兽,开始几乎每天都能看到,而且种类和族群,也变得日渐庞杂、丰富和庞大。
面对这些骤然增多的生灵,有时周天会与它们擦肩而过,有时又会隔河相望。
遇到偶尔迎面撞在一起,这时你会发现,曾经呆头呆脑,一脸纯真的兽们,终于不再好奇地走过来,伸出脑袋把你整个嗅闻一遍。遇见更憨厚的,还要与你耳鬓厮磨一番,否则不足以表达相遇一家亲的喜悦之情。
当然它们也还没有到那种见人扭头就跑的地步,只是停下脚步,多了一份迟疑和警惕,与你对视。
周天没有再用什么草啊肉啊调戏、试探它们,也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一见之下,大致知道它们是何种体型,样貌特征,一般都会马上主动转一个弯,然后继续走自己的路。
十年,这就是大道自己要的一种缓慢到蜗牛的结果。
除了自己能跑能跳的,当然构成整个洪荒世界的,还有一出生就固定成一处风景的草木花石,江河湖泊。对于这些,有的千年都看不出细微之处的变迁。有的十年一期,可能就是它们的一生。比如一朵花,一棵草……
0479、羞耻心大功德
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也恰恰是这些最微不足道的小东西,才构成了许许多多让人眼前一亮的景色。
而在它们一岁一枯荣的生命交替中,丰收的金黄,凋落的死黑,寂灭的洁白,重生的火红,让这些精彩纷呈的色彩,完美地诠释了一个具体生命的整个轮回。
十年,很多过去的影子、风景都忘记了,唯一还留存心底的,就是那一棵静静的草,那一朵默默的花。
嗯,十年了,多起来的世界,算不算用这个十年,正式打开了朝向通途的那扇大门呢?
不知为何,周天走着走着,突然莫名地开始生出了一丝恐惧:
如果再走一个十年,甚至一百年,会不会突然有一天,一群野狼就会跟着自己后面,或者一头猛虎,迎面就朝着自己扑咬而上?
对这个问题,周天并不觉得好笑。
不过好笑的是,周天却突然发现在自己的内心,竟然隐隐有了这样一种期待。
对,假若现在真的有一头狼或者一只虎要来吃掉自己,他会怎么做。转身闪过,还是挺身迎战?
没错,温情脉脉只是一种假象。丛林法则,才是世界永恒主题。
只是很可惜,也很无聊,转眼又过了一个十年。日子没什么大的变化,往来的走兽飞禽,好像又多了不少。一些奇珍异果,花实草籽,远远望着密密麻麻,走过去时已经瓜熟蒂落,漫山遍野。待到回头,转眼已是白雪皑皑。
看吧,这就是四季轮转,转瞬即逝。再也不是鸿蒙的无始无终,无知无觉,再也不是混沌的不悲不喜,不因不果。
这一天照例歇下后,直到子夜时分,周天依然端坐在那里,毫无一丝睡意。
其实这一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幸运。
还没到天黑之前,他便顺路就找到了一个十分适合睡觉的山洞。洞中不仅积累了无数枯草落叶,让人躺上去就可直接入眠。洞外则是果树密布,足有十多种奇珍异果,想吃抬手即可摘得一枚。
不仅如此,附近还有一条自上而下蜿蜒流转的清澈小溪,九曲十八盘地围着山洞。还有一条深不可测的山涧,正好横在在山洞百米开外的地方,将山洞与外界巧妙地割裂开来,然后由一棵不知何时倒下的参天大树,架在山涧两端。
当周天从这颗大树做成的天然之桥,走入山洞,他就已经发现,自己从踏过山涧的那一刻起,一种倦鸟归巢的情绪,瞬间淹没了他。
不想动了,或许也是时候该歇歇脚,停下来好好想一想一路上冒出的那些无数胡思乱想。
是的,没人相信,更没有一个人可以去倾诉,自己已经走过了十年,又走过了一个十年。十年,在以前也许会让人不觉一惊。但在这里,十年,它的长度也许比不过一个圣人的一眨眼。
可是,他就是这样一直信步走下来,竟然一直走到了第九个十年了。恍恍惚惚,不知不觉,但每个年头却记得清清楚楚!
第一次像是重新回到一个屋檐下望着漫天星空,周天知道自己浑身的力气,以及一直埋头奋勇前行的胆气和激情,被什么缓缓抽空了……
第二天刚一醒来,周天就被一阵从未有过的眩晕给吓住了。重新一头栽倒在草堆中,昨夜扑鼻的草香,也变成了一股股发霉的味道,飘荡在洞中,令人几乎难以呼吸。
闭眼镇定了一下,却发现事情好像更可怕了:
除了动一下就天旋地转的头晕,浑身骨节也都像扎入了无数根针头,不动就是锥心的疼痛。嘴里一阵阵发苦,干呕……
另外,好像身体还发烧了!
周天强自镇定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谁都知道,一旦在洪荒中生病,结果将只有一个。
可问题是,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从鸿蒙到混沌,从混沌到洪荒,就算他不是先天道体,不死金刚,但就凭这一路千锤百炼走过来的单纯肉身,恐怕最低限度也是百毒不侵,百害不入的吧。
既然如此,那他这一大早醒来,是见鬼了,还是真病了?
正想着,一股巨大的旋风突然吹进来,呼地一声,卷起了无数**的枯草烂叶,瞬间便让原本还算次序井然的山洞,变得像经过了一番洗劫一般。
等到一切恢复平静,周天弱弱地呸了一口,吐出满满一嘴的草根风沙。可悲呀,别说骂人,居然连吐口水的精神都弱爆了。
算了,该来的不该来的,从唐人街的那一颗手雷开始就已经注定。来吧,是福是祸,老子闭眼等着!
周天眩晕得一阵阵干呕不已,翻江倒海中,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一会儿看到了化作虚影的盘古,一会儿又发现虮子居然就站在自己旁边……
但是有一念,模模糊糊中他却一刻都没有放松,即使最后连神识都开始涣散深藏着的那四样至亲的宝贝鸿蒙剑、鸿蒙塔等一道道青芒,在他突然完全失去了所以意识后,瞬间合体,凝结出了一颗光芒万丈的创世莲子,不破不灭,但也不动不怒,只是安安静静守在一处而已。
洞内昏天黑地,愁云密布,洞外却是格外的晴空万里。
这一天,仿佛依然延续了昨天的好天气,当然运气却是随着周天进洞入住,而发生了逆转。但这和好天气,以及这里和附近的原居民却没有什么关系。
一大早,温暖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射进来,唤醒了许多沉睡了一夜的生灵。
阴气消散,阳气蒸腾,这是一天当中无数生灵最期待的时光。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即使视力再不好的家伙,也可以十分清楚地看见传说中的天地灵气,在阴阳交接的瞬间,一刹那间可以看到它凝结而起的一种实体形态。
当然这必须是在天气非常好的某一天当中,而且同时这一天的阳光还必须同时非常的好。
但是这还是远远不够。
首先,一个地方的天地灵气在天地初判时,所处位置本身就是一块风水宝地,灵气天然就比其他地方浓郁纯正。
其次,风水宝地要有山有水有洞,还要有涧有溪有河。既要与周围世界既浑然天成,又要相对独立自成一体,不能轻易就能被人随意出入。
够麻烦的吧,不麻烦还能称之为风水宝地?
0480、劫
在这个众所周知的传说中,据说传说里面还套着一个传说。不过传说中的传说,就不是谁都能知道的。至于谁知道,天知道。
横架在深涧两端的倒伏大树一头,因为是树梢枝头,日久天长,重新生出了一支嫩芽,如今渐渐的生了根,已经不需要大树再为它继续提供喂养。大树很老,又是残缺之体,从天地初判就倒伏在这里。有了小树苗,大概不用在等多少日子,就可以反哺了。
大树另一头,却是原来的根部,伤痕累累,岁月沧桑,早已烂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树洞。也不知哪年哪月,静悄悄地就住进来了一对通体雪白的狐狸。一代代繁衍生息,每日钻进钻出,倒也与大树相安无事,相映成趣。
开始喧闹的早晨,似乎比往日任何日子都更要热闹一些。
真好呀,本就格外浓郁的天地灵气,让大树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有一种想要重新伸展开来的念头,让自己唯一活下来的一截枝叶重新枝繁叶茂,也能为新生的那一株小幼苗更多地遮风挡雨。
只是不知为什么,灵气越是浓郁,蓬勃,张扬,这种想要伸展开来的念头就越是炽热、强烈,就像心里总是憋着一团火急欲呼之而出。
尤其是最近几天,在像往常一样感知到了住在自己破树洞中的那一家雪狐,每日蹦蹦跳跳,叽叽喳喳,跑进跑出。特别是感知着人家跳过小丘,越过草丛,追着蝴蝶,爬山逐水,自由自在,这大树不觉又萌生了一个愿望:
假若有一天,树也能像狐一样长出脚来该多好啊!
可是,怎样才能除了树根多长出脚来呢?
树的烦恼和愿望,雪狐一家,一点也不比树少。
相对于树而言,它们本身就属于更灵长一些的生灵,而且又比其他同科同属生灵多出一份灵性。所以,这个本来属于好日子的一天,一对雪狐却是在备受煎熬中,迎来了这一天的清晨。
树洞外,是越来越温暖、和煦的阳光,也让一年中不多见的天地灵气凝结一刻缓缓伴生而来。
这正是全家欢呼雀跃,采撷吸吮的绝好时刻啊!
可是,一对雪狐却紧盯着洞外,死死守在洞口,任何一只不听话的小家伙,想要偷偷溜出去,就会被其中任何一只当爹的或者做妈的,毫不留情地狠狠咬上一口。
外面灵气是好,更是一年难得一次,但是灵气再好也比不上生命的重要。凝结的灵气今年过去了,明年还会有的。
这不是它们天生多疑,而是因为一个人,一个跟它们一样此刻正住在洞里的人。
不同的是,它们在树洞里,那人却在山洞中。
与这里的其他生灵,每日懵懵懂懂、上蹿下跳不同,这一对雪狐,总是跟随着日出日落,在清晨和傍晚的特定时刻,不管在做什么,都会暂时放下一切,一起长身而立,前爪相互扶持,然后摆出一副极目远眺的模样,久久凝视着远方。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它们不知道。到底想看到什么,它们更不知道。它们只知道,一代又一代,它们父母的父母,就是这么做的。
而正是这一天的傍晚,让它们第一次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生灵,用两只脚走路,一步步地走了过来。
不仅走了过来,而且居然一下子就找到了大树之桥,走过深涧,住进了那个山洞之中。
不过天大的恐惧,也抵不过一日三餐的平凡。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里的一切并没有发生变化,山洞也是一如从前,平静,陌生,就像一个随和的邻居,与世无争,悄无声息。
这一天,饿坏了的一群小家伙,终于得到了一对雪狐的许可,撒着欢儿地蹦出树洞,一溜烟便消失在树林、草丛的尽头。
一头雪狐依然守在树洞,不时紧张地竖起耳朵,抬起前爪远远看一眼雾霭中的山洞。
一头雪狐,则跟在自己的一群小家伙后面,一边为自己抓紧觅食,以填饱这些天因为紧闭家中而饿坏了的肚皮。一边不时地远远恐吓一两声,警告过于大胆的极个别调皮家伙,不要跑得过远,超越它的心理极限。
饶是如此谨慎小心,饿得有些老眼昏花的雪狐,还是跟丢了一个小家伙。可怜天下父母心,也可怜患难夫妻百事哀,自己吃饱了还不够,家里还饿着一位哩。
却说跑丢的那个小家伙,倒不是跑出了这方天地,而是玩耍中,不自觉地便循着以往熟悉的气息和路径,一头又钻了回去。
不过却不是回去了自家的树洞,而是懵懵懂懂地转个弯,便寻着半山腰石径直往山洞去了。
山洞中,它依稀还记得前几天与自家兄弟姊妹嬉闹时,曾有一颗外形、色泽和气味十分让人着迷的果子,因为一时舍不得吃掉,于是就偷偷顺手藏到了洞中。
芳香的余味,似乎依然还是有迹可循。
小家伙边走边嗅,闻得隐隐飘来的余香,顿时精神一振,脚下生风,再也不怕老是在身上粘来粘去的荆棘、花粉和飞尘了,四肢趴地,奋勇攀上最后一道土丘,一个翻身,便骨碌碌地滚进了洞中。
嗯嗯嗯,哼哼哼……
小家伙明显有些体力透支,呼呼大喘气了好一会儿,方才歇过来,适应了一下略显黑暗的环境,开始四处寻找它的果子。
然而,果子倒是如愿寻到了,可惜干瘪的样子,却根本不是它想要的。
瘪了瘪嘴,小家伙委屈得有点想哭。
大概是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早点吃了才对,远胜过现在,虽然还剩下一层果实,可是里面的果核都看得见了。
突然,几乎完全是凭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直觉,小家伙只觉得浑身毛发直立而起,便看到了一张从未见过的脸还好,也是有鼻子有眼,而且看上去好像没有让人害怕的气息。
嗯,就是上面长满了苔藓,苔藓上又长了几株野草小花。还有,这家伙头上、脸上的毛好黑,好粗,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