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3章 死亡的感觉
得了命令，船开始往江心开去。
这儿水面开阔，江水滔滔，稍有不稳，船就翻了。
江心，是江水最深的地方，也是暗涛最汹涌的地方。
大概是阻力和逆风的因素，船的速度快不起来，但也在一点点前进。
秦时恩站在船头，大风吹起他的白发和衣服，他静谧无波的眼眸看向深沉的江水。
他见到过阿倾最后一面。
他实在忘不了阿倾最后的模样。
阿倾不会水，跳下河的一刹是用了多大的力气，也带了多少的绝望。
水那么凉，她怎么就敢跳下去……
叶佳期的表情很平静，她被保镖压着，整个人斜斜地倚靠在扶手上。
这个姿势其实挺舒服的，至少会让身体没有那么疼痛。
那一枪是打在左肩胛骨上，此时此刻，她的左臂就像是废掉了一样，几乎没有知觉。
“老爷，到了。”船忽然就停了下来。
江心十分黑暗。
四处只有船上的灯还亮着，到处黑漆漆的。
地狱是什么样，大概就是这样？
叶佳期在想念乔宅的热茶，毛茸茸的地毯，还有可爱的饭团，温暖的阳台。
船停稳了，但因为浪涛的关系，船还在左右摆动。
方蓝简直撑不住了，太难受了。
秦时恩冷笑一声，往叶佳期走来，他丢下拐杖，忽然从保镖的手里拉过叶佳期，将她往船边拽！
叶佳期哪里是秦时恩的对手，尽管他只是个年逾花甲的老头。
冰凉的雨水浇在身上，她痛不欲生。
船不大，也不高。
秦时恩压着叶佳期，让她跪在船边，布满老茧的手按住她潮湿的小脑袋，一遍遍往江水里按！
“咳……”叶佳期呛了一口水。
难受，好难受啊。
五脏六腑都好像灌满了水，尤其是鼻腔中，都是水，难以呼吸。
“咳咳咳……”
连续按了三下，秦时恩眼睛通红，简直就是杀红了眼。
“体会到被水淹死的感觉了吗？”秦时恩冷声道，“当初阿倾就是这么死的，你说，她跳河的一刹该有多绝望？向家人都该死，都该死！尤其是你这种还企图嫁到我们家来的狐狸精！”
“咳咳……”叶佳期被呛的不轻，水流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滴，已经分不清江水、雨水、泪水。
“秦时恩。”叶佳期喊了他的名字，声音淡漠，“那秦夫人临终前无人问津，被父亲抛弃的感觉，我该怎么体会呢？”
“我看你是不知悔改！”秦时恩被她的一句话激怒，又按着叶佳期的头，用力将她按到水中。
这一次，他没有那么快再把她捞上来。
叶佳期闻到了江水的味道，浑身血液加速流动。
但慢慢的，五官有些疼痛，好像都灌满了水，血液的流淌速度也变慢了。
耳边是“嗡嗡”的鸣叫声，起初还能听到江水滔滔声，但这些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这大概就是死亡的感觉，她在一步步往死亡走。
眼前好像看到了一片光明，又好像看到了很多鲜花和绿草。
是天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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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4章 她想……死在他的怀里
意识越来越薄弱。
就在她以为快要死掉的时候，忽然，秦时恩一伸手，又把她捞了出来。
“咳咳……咳咳……”叶佳期吐出一口水，狼狈而难受。
“外公，松手吧，把她丢进江里。我看她根本就不会反思，都到这份上了，还嘴硬呢！”方蓝煽风点火。
她有点撑不住了，这船晃得太厉害！
就在秦时恩准备开口的时候，忽然
“砰！”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射向船只！
“啊！”方蓝离子弹最近，她跳了起来，吓得脸色苍白，捂紧耳朵。
秦时恩立马抬起头，眼底是森冷的威严。
很好，他的宝贝外孙来了。
“外、外公！”方蓝喊了起来，指着江边驶过来的船只，“有人来了！”
几个保镖也迅速保护秦时恩：“老爷，有人过来了。”
所有人立刻进入戒备状态，提高警惕，都暗中握紧枪支。
有人来了……
叶佳期趴在船板上，这一刹，她忽然想闭上眼睛……
好累，真得好累。
撑到这个时候，已经是极致，她甚至佩服自己，居然能撑过来。
是为了见他最后一面吗？
可是这个时候，她的眼皮子开始打颤，强撑着看向江边……
是有船过来了，速度飞快，像是开天辟地一般。
眼皮子越来越沉，叶佳期的唇角浮起淡淡的弧度，一定是他啊。
可是身体变得沉重起来，有点儿想睡下去。
脑海里全部都是乔宅暖暖的阳光、毛茸茸的毯子，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还在乔宅里，就好像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上了床，就可以睡觉了。
她好像碰到了被子、枕头，都是暖和和的……
她喜欢这样的感觉，她想睡了……
就在她的眼皮子快要合上时，忽然，又是一声剧烈的枪响！
“砰！”
叶佳期惊了一下，强撑开眼睛。
秦时恩将她从船板上拽了起来，丢到一个保镖的手里。
乔斯年的船稳稳当当开过来，离秦时恩的船大约二十米的距离。
船上，只有乔斯年和孟沉两个人，其余人还没有赶来。
这一次，乔斯年真真切切看到了叶佳期！
黑暗中，乔斯年的身子僵硬在雨里，眼底是通红的血痕和杀意，脊背线条挺得笔直，幽邃立体的五官上，是冰冷的寒。
叶佳期米白色的毛衣上全都是血迹，只有零星的地方还能看到白色。
她全身都是湿的，尤其是头发，紧贴在脸上、脖子上，狼狈而可怜。
乔斯年浑身血液都在奔涌。
他想杀人。
他的七七，捧在手心里怕化了的七七，此时此刻却变成了这样。
叶佳期仿佛也感受到了乔斯年的目光，她用力抬起头，看向他……
尽管再狼狈，她的一双大眼睛都是清澈而明亮的，像天上最纯净的雪。
她笑了笑。
是乔斯年，真得是他。
如果临死前还有什么愿望的话，她想……死在他的怀里，像以前那样勾住他的脖子，撒娇地让他抱着。
然后……安然死去。
灯光下，叶佳期的笑容里尽是凄美。
第1715章 别睡！我不准你睡！
她的笑容越发染红乔斯年的眼睛。
此时的乔斯年就是一只震怒的雄狮，胸中是汹涌的怒意，如滔滔江水。
叶佳期一直看着他，她看到他的衣服领口歪了，他穿的还是早上出门时的衣服。
若隐若现、恍恍惚惚的灯光下，他还是那么英俊、耐看。
好想多看看他……
叶佳期伸出右手，这只手还能抬。
她向他伸出手。
刹那间，乔斯年的一颗心碎裂成片。
他想跑过去，将她搂进怀里，告诉她没事了，只是一场噩梦。
看到叶佳期浑身血迹，额头也是血，肩胛骨处还在不停地流着血，崩溃、绝望、愤怒的情绪在心中迸发，心上的那根弦“嘣”一声，断裂！
乔斯年抬起手枪。
秦时恩的保镖立马将秦时恩护在身后。
“砰”，一颗子弹飞来！
“啊！”秦时恩躲过，但方蓝没躲过，子弹打在她的腹部。
方蓝哪里受过这种痛，她惊叫着抱紧一个保镖的手：“救我，救我……”
乔斯年知道，这一切，方蓝一定有参与。
他抬手，又是一枪。
这一次，子弹打在方蓝的左腿上！
方蓝支撑不住，“噗通”跪在船板，脸色苍白，血流不止。
“我不打女人，不代表我不杀女人，我说过，叶佳期是我的底线。”乔斯年的嗓音缓缓传来，低沉如鬼魅，透着无限嘶哑和杀气。
叶佳期看向乔斯年，嘴角边带着笑意。
他是护着她的，就像她护着他一样。
她这辈子大概也就是眼光最好了，挑了个能对她好一辈子的男人。
江风吹动乔斯年黑色的风衣，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叶佳期的脸上。
“外公，救命，救我……我不想死……好疼啊……”方蓝捂住腹部。
血汩汩往外流，染红了船板。
再这样下去，她会没命的，她不想死，她还年轻。
“外公……救我……”方蓝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抓住秦时恩的衣角，“外公，救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但秦时恩不为所动，他本来就是个冷血的人，他放在第一位的永远是自己。
秦时恩站在保镖身后，看向乔斯年，嘴角边牵起一抹冷笑：“你还真找到了这里。”
“把佳期放过来。”乔斯年沉声道。
两艘船隔了十几米，最安全的距离。
同秦时恩这儿一船的人相比，乔斯年没有任何优势，他的身边只有孟沉。
秦时恩的死士不是吃白饭的，个个武艺高强，忠心不二，只听从秦时恩的命令。
哪怕秦时恩不给理由地让他们去死，他们也能立刻以死明志。
叶佳期动了动眼皮子，好累……
“佳期！”乔斯年吼了一声，“别睡！我不准你睡！坚持住！”
“斯年……”叶佳期动了动嘴唇，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只有自己能听得见。
但乔斯年看到她的唇形，知道她在喊他。
他急切道：“我在这里，你不许睡，我带你回家。”
他在害怕、恐慌、惶然。
这种害怕的感觉经历过一次，他没有想过，还会经历第二次。
第1716章 你这个畜生
这是一种致命的感觉，经历一次，整个人都像历了一次劫，像是从地狱里走过一遭。
他没想到，还会再给她带来一次。
心脏，钝钝得痛，痛不欲生。
听到他的声音，叶佳期动了动嘴唇，她想说话，有很多话都想跟他说，可是喉咙干干的，没力气。
“秦时恩。”乔斯年喊了一声，“把佳期放过来，有些事，我们单独解决。”
“呵。”秦时恩冷笑，“连我名字都叫上了，胆子还真不小，我看你还真是从来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过。以前都是装的吧？看吧，根本不用试探，你就露馅了。”
“我不想跟你废话，你说，你要什么条件。”乔斯年握紧手枪。
孟沉一只手替乔斯年撑着伞，一只手也随时做好准备。
但江上的风太大了，伞几乎撑不住。
叶佳期在雨里也快撑不住了。
叶佳期就像是个布娃娃，被人扔在船板上，几乎是一动不动，但一双眼睛一直看着乔斯年，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是她的心上人，她怎么看得够。
“乔斯年，你告诉我，你母亲和这个女人，谁才是你心中最重要的人？为了她，你连母亲的遗言都不顾了，你这是让你母亲不得安息！”
“你不用给我扣这么严重的罪。”乔斯年缓缓道，“十四岁前，母亲是我最重要的人，十四岁，母亲去世后，叶佳期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谁都不会辜负。”
叶佳期字字句句都听见了。
她就知道，乔斯年重情重义……
她的眼光真好呢……
“你已经枉顾母亲遗言，你就是不孝！今天清明节，你母亲就该把你和这个小妖女一起带走，带到地下去惩罚！”
“你只记得我母亲的遗言，却不记得她经常喜欢说一句话有喜欢的人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什么都带不走爱意。”乔斯年道，“当然，你肯定不记得，你从京城离开后，中间十年没有回来。母亲活着的时候你不回去看她，如今倒面目狰狞地要给她报仇。”
秦时恩被乔斯年激怒！
他说的话都跟小妖女一模一样！指责他！
“我只是跟女儿赌气，但我从来不会做伤害她的事！”秦时恩道，“而你这个畜生，居然敢和向少光的孙女在一起。”
“那我请问，佳期做错了什么。”
“你！”
秦时恩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把佳期放了。”乔斯年态度强硬，“孟沉，你去接人。”
“嗯。”
孟沉往前跨了一步。
没想到，秦时恩绝对没有放人的打算。
他吩咐保镖：“扣住她，不准让她跑了！”
乔斯年的脸色沉了沉，格外难看。
叶佳期本来眼皮子已经在打架，被保镖一拽，又不情愿地动了一下。
“叶佳期！”乔斯年吼了一声，拳头紧握，“不许睡，你听见没有！”
不许睡……
“嗯……”叶佳期乖乖点点头。
她不睡，不睡。
他在身边呢，她见到他了，所以……不可以不看他。
第1717章 我用我的命抵佳期
他长这么好看，她要是不看他，他会生气。
这个男人可小气的。
雨小了一点，天气预报说今天是小雨转阴，天气应该快好起来了吧！
乔斯年的船一点一点在往秦时恩靠近。
“把佳期给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乔斯年看向秦时恩，嗓音里都是克制和压抑。
“我一个快入土的人，还要什么？”秦时恩冷笑，“什么都不要，就要这小妖精的命。用她的性命来偿阿倾的命，不为过吧？”
“既然你认为一命可以抵一命，那我用我的命抵佳期。”乔斯年淡淡道。
话说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孟沉也怔了怔，但他很快就平静下来。
因为他是乔斯年，所以他会选择这样的方式。
方蓝的整张脸都痛得变形了，乔斯年的话，更是让她憎恨到嫉妒。
是的，嫉妒。
乔斯年愿意拿自己的性命换叶佳期，对她呢？却开了两枪！
方蓝痛得要死过去，她知道，秦时恩不会为了她把船开到江边去的，她只能死。
不，她不要死。
就算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这里是江心，水很深，水下有旋涡，人如果掉下去，是没命的。
叶佳期看着乔斯年，她凉凉的唇角勾起一抹上扬的弧度，迷离的目光看向他，用唇形说了两个字：傻子……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子。
前途无量，年轻有为，却不想活了。
看看，多傻。
叶佳期的眼角流下两行泪水。
还好雨没停。
不然，乔斯年又要说她是爱哭鬼，眼窝子浅……
秦时恩也愣住了，但回过神来，是莫大的愤怒！
嘲讽，简直是嘲讽！
“阿倾，你看看你生的儿子！你能安息吗？你看看他多大的出息，简直被女色冲昏了脑袋！”秦时恩真得是震惊了，没想到乔斯年会说出这种话来！
“你只需要告诉我，同意不同意。”乔斯年脸色平静，“如果同意，我让孟沉把佳期带过来，我过去。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自此之后，两家恩怨结清。”
秦时恩大概也是被气得要炸裂，胸腔中酝酿着一股怒气。
这股子怒气没法发泄，他咬牙看了叶佳期一眼，又看了乔斯年一眼。
“败类！阿倾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你没有学到你母亲的一点长处，反而越来越像你那个人品低劣的老子！”秦时恩骂骂咧咧，气不过，“沉迷女色，卖公司，现在为女人连命都不要了。乔斯年，你就是个败类！”
“随你怎么骂，反正败类这个词，是我还很小的时候，你就给我定义好的。我也不指望日后你能改变什么想法，就这样吧。”乔斯年嗓音寡淡，神情也格外淡漠。
叶佳期一直看着乔斯年。
她喜欢这样的他，从容镇定，可就是傻了点。
眼皮子又开始打架，脑子有点不怎么清明。
视线也有些模糊，船上的灯光本就不太明亮，这会儿愈发看不太清。
雨倒是小了，朦朦胧胧中，江上又开始起雾。
下雾了。
第1718章 戒指吗？还是婚纱？
脑子昏昏沉沉的，她有点看不清他。
“叶佳期！叶佳期！”乔斯年慌了，接连喊了她两声，“不是想要宝宝吗？你答应我，好好活着，我给你惊喜。”
宝宝啊……
叶佳期听见了，笑了。
好啊……
她想抬一抬手，可是发现，手臂也没了力气。
乔斯年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她会没命。
她浑身都是血，那鲜红的血染红了他的眼睛，心脏一点一点揪痛，像是被刀子凌迟着。
“叶佳期，乔宅书房书架第二层最右边一格抽屉推开，有个保险柜，密码是你生日，里面有你想看到的东西。”乔斯年嗓音温柔，“不过，你得活下去才能看到，不然，就看不到了。”
就像小时候，她活泼好动又聪明，他就总喜欢逗她
“我要吃巧克力。”她说。
“巧克力啊……”他意味深长看向她，“我房间里抽屉里有。”
她屁颠屁颠就跑过去，结果，抽屉落了密码锁。
他就好整以暇地抱臂站在一旁，看她急得满头大汗，云淡风轻道：“密码是我昨晚上给你的数学题答案。”
叶佳期简直抓狂。
好气哦，可还是要保持微笑。
那一整天，她就会在做数学题。
做完题，就能吃到巧克力。
心里头有了念想，做什么都会有期待和动力。
此时此刻，乔斯年的话让她又想起过去的时光。
她好想问，是什么东西呀……
可他肯定不会告诉他呀，他的条件是活下去。
可是这个条件……比解数学题要难多了，她好像快撑不下去了……
他会给她留什么东西呢？戒指吗？还是婚纱？她做过很多很多个梦，梦里他会给她穿上婚纱，戴上戒指。
但因为有了念想，她的头没有刚刚那么沉重、模糊了，她在想着，他会给她什么。
乔斯年压低声音对孟沉道：“孟沉，等会儿我和佳期不管发生什么，如果只能二选一，你保佳期。”
“乔爷……”孟沉的眼底是沉痛的光芒。
“听见没有。”
“是。”
孟沉应了，可心口如刀扎。
他知道秦时恩手段狠辣，如果秦倾在，秦时恩不一定会动乔斯年。
可秦倾早就去世了，秦时恩对乔斯年也一直有偏见，如今得了这个机会，秦时恩肯定要把乔斯年往死里整。
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血缘不血缘的关系。
秦时恩厌恶地看向乔斯年，他这个外孙看这个女人的眼神都要化了。
沉迷女色到这种地步，简直是秦家的耻辱。
既然如此，他就把这个祸害的根源给解决了，以后风平浪静！
秦时恩弯下腰，从保镖手里拽过叶佳期，一个用力，将叶佳期扔进江中！
“噗通”一声，叶佳期甚至没有能来得及出声，江水就漫过了她的头顶。
“佳期！”乔斯年沉痛大喊，刹那间，天崩地裂，心口碎裂成片。
那一瞬间，他的手在空气中抓了一把。
抓到的，只是茫茫白色雾气。
叶佳期不会水，也挣扎不了，任由死亡一点点靠近。
第1719章 水中，他吻上她的唇
水下的温度其实没有水上那么冷的，反而有一点点暖和，雨也打不到。
呼吸渐渐不顺畅起来，五官都是水，江水洗涤尽她身上的血。
就在她以为会沉入江底时，几乎是几秒钟的时候，她又听到“噗通”一声！
黑暗的水底，她笑了。
傻子又犯傻了。
乔斯年没有任何犹豫，跳下江水，奋力往叶佳期的方向游过去。
一切的事情都发生得太突然了，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孟沉也是如此。
一向眼疾手快的孟沉没有能拉的住乔斯年，如果可以，他跳下去救叶佳期也是行的。
可乔斯年的反应还是比他快了一步。
暗沉沉的江底，什么都看不见。
他们的人还没有到。
乔斯年的水性很好，孟沉知道。
但江水滔滔，又是黑夜，什么都不好说，更何况，这里还是江心地段，水最深。
孟沉不敢走，如果乔斯年把叶佳期救上来，他要做的就是对叶佳期立即进行救助和包扎。
乔斯年跳下水，衣服全湿了，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他凭着脑中的方位，迅速往叶佳期游过去。
在他抓到她前，她不能死。
江水的威力远比乔斯年想象中要凶猛太多，江心水潮涌动，翻卷旋涡。
一个波浪，整个世界都在地动山摇。
乔斯年的奋力游着，企图抓住叶佳期。
可是，他在水下抓了一会儿，并没有碰到她。
“七七，七七……”他在心里头喊着她的名字，比任何时候都急切。
如果心有灵犀，就回应他一下。
他知道她不会水，又受了重伤，撑不了太久。
她的求生意识也已经很薄弱，只要稍稍闭一闭眼睛，就会永远沉睡过去。
他许诺她的还没有实现，她怎么舍得离开他，留他孤零零一个人……
“七七……”
乔斯年在水下游动，就在这时，他碰到了一只软绵的小手。
手，是叶佳期的手。
黑夜中相拥而眠时，他喜欢扣住她的手，他对她的手指再熟悉不过。
叶佳期的意识已经快消亡，她在碰到乔斯年的手时，忽然就紧紧扣住……
十指相扣。
这一生是否也可以紧紧相连。
乔斯年的一颗心猛地跳动起来，她还有意识，她在很用力地扣住他的手指。
乔斯年用力一带，将她搂到怀中，抱着……
水中，他吻上她的唇，就像无数个黑夜中，他扣着她的手吻着她的唇。
本以为要窒息的叶佳期在乔斯年度气后，五官渐渐苏醒。
鼻端是她最熟悉的气息，那淡淡的沉木香啊，那让她安心的气息。
秦时恩愤怒地看着江水，他看得到哪里的水花在涌动。
蓦地，他从一个保镖的腰间抽出一支手枪，对准水里开枪！
他的这个所谓的外孙真得可以为了向少光的孙女连命都不要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乔斯年只是威胁他。
现在看来，不是威胁，是动了真心。
行，不就是想死吗？
那他成全他们，让他们一起死。
“砰砰砰”，秦时恩连开三枪！
第1720章 小女人快没气了
每一枪，都打在水花泛动的地方！
孟沉脸色一暗，阴沉到了极致！
就在秦时恩扣动扳机，准备再开枪时，孟沉先他一步，枪口对准秦时恩的手，一枪开过去。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啊！”秦时恩痛得大叫一声，手枪掉进江水里。
几个保镖见状，纷纷将秦时恩护在身后，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孟沉！
“孟沉，你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秦时恩忍痛大骂，“你是不是忘了你父亲被大火烧死的惨事？你跟着乔斯年做出一堆出格的事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敢对我开枪！”
“秦老爷，你最大的错误就是，在你眼里，所有人都是错的，只有你是对的。你是天，是宇宙，所有人都该唯你是从，听命于你，所有人都该围着你转。你说东，任何人都不准往西，甚至连意见都不能提。”孟沉冷静道，“你却从来没有去想过怎么样可以过得幸福、自己有没有错。”
秦时恩气得发抖，叶佳期教训他，乔斯年教训他，现在孟沉也教训他！
都是些什么东西！
这几个人，根本就是一路货色，都跟乔天佑一样！
孟沉说着，担心地看了一眼江水。
老头子枪法不算好，但也不算差，那三枪下去，孟沉不知道有没有打空。
孟沉一个转身，跳进船舱，躲开保镖的枪。
他将船往乔斯年跳下去的地方开，并一直在给自己人打电话：“到哪里了？”
“孟先生，马上，两分钟。”
“加速！四十秒！”孟沉将定位迅速发过去。
“开枪！”秦时恩命令保镖，手指头指向孟沉的船。
今天，他就教训教训这几个不识好歹的所谓年轻人。
在他们眼里，哪里还有他这个老人的位置，不仅斥责他，还敢跟他动手。
想到这儿，秦时恩捂住手臂，手腕处鲜血淋漓。
有保镖替他和方蓝止了血。
秦时恩锐利如鹰的眸子一直看着江面！
枪声响起，枪林弹雨！
孟沉开着船，躲避子弹。
救援的人要是再不来，他也要沉入江中了。
不过他更关心的是乔斯年。
怎么还没有上来……
江水里，乔斯年艰难地划动手臂，秦时恩刚刚那三枪，两枪被他躲了过去，还有一枪，他没有躲得过，正好打在腰部的位置。
他已经感觉到，怀里的小女人快没气了。
腰部很痛，痛到几乎没力气使。
但，不管怎么样，就算他撑着还有最后一口气，他也要把叶佳期送回去。
送回去，就平安了。
借着灯光，他看到了孟沉。
同时，孟沉也看到了他。
几乎都不用眼神来交汇，孟沉就心知肚明，他一边躲着子弹，一边将乔斯年怀里的叶佳期接过。
孟沉怕子弹伤到叶佳期，将叶佳期扶进船舱。
这一刹，乔斯年松了一口气，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闭了闭眼睛，终于。
他只要她好好的。
孟沉过来拉住乔斯年的手：“乔爷……”
“我没事。”
夜色下，乔斯年脸庞依然俊朗幽邃，五官立体而分明。
但腰部，却是汩汩流出的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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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1章 说了一句“我爱你”
就在孟沉准备把乔斯年救上来时，秦时恩的人子弹往乔斯年打来！
乔斯年一个侧身躲过去，用尽全力。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好好照顾佳期。”乔斯年叮嘱，咬着牙。
孟沉起初还没有意识到乔斯年受伤了，这会儿才发现，灯光下，江水已经被染红，都是鲜血！
“该死！”孟沉低咒一声。
“回船舱替她止血，她快死了！”乔斯年命令，“不用管我！”
“乔爷！”
“回去！我说了别管我，她快死了！”
叶佳期在水底就已经是奄奄一息，他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
船上的药物很简单，都是从车子后备箱里带过来的，只能止血，但也足够保住叶佳期的性命。
但叶佳期现在的状态已经容不得一分一秒的拖延！
她快撑不住了。
身上都是伤，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在她还没有被秦时恩丢到水里的时候，他看出来她就想闭上眼睛了……
水里，他吻着她的时候，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我爱你”。
他不知道她听见没有……
“乔爷！”孟沉痛心地喊了一声，只好往船舱里走去。
子弹还在不停地往这儿飞，密密麻麻。
忽然，几枚子弹同时射中轮胎，不大的船开始颠簸、歪歪倒倒！
船，要翻了！
孟沉也惊到了，船要翻了！
他的水性也很好，而且他没受伤，他护住叶佳期没问题，可乔斯年呢？乔斯年怎么办？
根本没有时间给孟沉来思考，他飞快地打开药箱，用纱布和酒精替叶佳期止血、缠住伤口。
叶佳期最主要的伤是流血过多。
他现在能做的只有止血，但必须尽快送入医院输血，并且取出子弹！
孟沉看了一眼手表，妈的，一分钟了，救援的人还没有到！
船开始在江心翻滚！
叶佳期很难受，皱起眉头。
船舱里只有一只昏黄色的吊灯。
循着灯光，叶佳期睁开眼睛。
没有看到乔斯年，是孟沉。
“斯年……”她慌张地伸手，想要寻到乔斯年的怀抱。
“乔爷没事，你坚持住，他很快会过来。”
孟沉话音刚落，船又是一阵颠簸，左右晃动，而且在渐渐往下沉！
“我给你穿上救生衣，你要跟紧我，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不要放弃求生意识，明白了吗？这是我的愿望，也是乔爷的愿望。”说着，孟沉将一件橘色的救生衣给叶佳期穿上。
还没有等到叶佳期的回应，忽然，一个漩涡，“轰”一声，船体倾斜，船只侧翻！
孟沉紧紧抓住叶佳期，心像是沉入谷底。
他已经听不到乔斯年的声音了……
叶佳期的长睫毛低垂着，她没有不听话，她很听话。
因为……她已经撑到现在了，再撑一撑，就能窝在乔斯年的怀里，和他在一起了。
灯在眼前不停地晃，就像是地震一样！
就在她刚想问孟沉发生了什么时，船忽然侧翻！
冰冷的江水在一瞬间蔓延进船舱，整艘船翻了！
孟沉沉痛地抓住叶佳期，他想……叶佳期可能永远都见不到乔斯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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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2章 这一刻，她怕了
在江水中游泳，本来就需要巨大的体力消耗。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腰部又是关键位置……
“叶佳期，抓住船舷，不要松手。”但孟沉来不及去想，他只知道，他必须保护好叶佳期。
叶佳期很听话，虽然没有力气，但借着浮力，抓住船舷并不是很难。
忽然，一阵潮水涌来，冷水漫过叶佳期和孟沉的头顶。
身体泡在水里，很难受。
“再撑一会，我的人很快就来。”孟沉护着她，生怕一个潮水打来，她被冲走。
但，他不知道叶佳期还能撑多久。
他不是乔斯年，他不知道让叶佳期坚持下去的办法。
但他明白，要是在水中泡太久，伤口会感染。
“斯年……”叶佳期迷迷茫茫地看着四周，“斯年呢……”
孟沉的心口钝钝痛了一下，就像是鼓锤敲在心上，发出一记闷响。
叶佳期有点着急，乔斯年呢？他不在船里？
乔斯年呢？
他人呢？
叶佳期的眼底流露出害怕来，这是一晚上她都不曾流露的神色。
不管是面对方蓝的羞辱还是秦时恩的拐杖，她都没有害怕过。
可这一刻，她怕了，心像是一下子空了。
她慌慌张张，想要找乔斯年。
孟沉刚想开口，就在这时，他看到一艘大轮船逆风而来。
他的眼底流露出明亮的光泽，他们的人来了！
轮船灯火通明，船边站着的都是穿着黑色衣服的保镖，小雨落在他们的脸上，但他们浑然不觉，依然井然有序。
“叶小姐，没事了，我们的人来了。”孟沉抓住叶佳期的手。
这会儿江流湍急，他真得怕一松手，一个浪涛就把叶佳期带走了。
他不能松手。
救生艇从轮船上放下来，有人开着艇往他们驶来！
秦时恩看到乔斯年的人来了，知道讨不了便宜，想到了逃。
虽然他有钱有权，但他知道自己在京城的势力和地位远不如乔斯年。
以现在他和乔斯年的交恶程度，乔斯年一定不会让他安享晚年。
“开船，走！”秦时恩命令自己人。
孟沉哪里肯放过秦时恩，放过他，怎么跟乔斯年交代！
秦时恩把叶佳期伤成这样，已经触碰到了乔斯年的底线。
孟沉将叶佳期送到救生艇上，自己则从腰间拔出手枪，对准秦时恩的方向开了一枪！
砰！
孟沉枪法很准，这一枪，正好打在秦时恩的腿上！
“啊！”秦时恩没撑住，单膝跪在船上，脸色刷白，雨水顺着头发流了下来。
他万万没想到孟沉敢这么对他，敢开枪！
孟沉薄唇紧抿。
他知道秦时恩是乔斯年的亲外公，乔斯年再怎么想动手，都不会做出有悖人伦的事。
而他不一样，他跟秦时恩没有一点关系。
乔斯年没法做的事，就让他来做好了。
这一枪，他是打在秦时恩的腿上的，以秦时恩的年纪，恐怕剩下的日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
秦时恩的白头发被风吹乱，单膝跪在船板上时，雨水淋湿了他的脸。
这一刹那，他觉得这辈子都是失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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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3章 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失败到极致。
年近八十，他一直以为自己身体硬朗，铁骨铮铮，热血热肠，依然可以叱咤南北，让无数人臣服。
可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竟然是这样失败。
除了这一众冷冰冰的手下和一些死不带去的钱财外，他居然一无所有。
连孟沉都敢教训他，对他动手。
以往，都只有他对他们动手的份。
风吹在他的身上，雨打在他的脸上，冰凉冰凉的。
心口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这滋味，是活了一辈子也没有体会过的。
如今，却扎扎实实体会到了。
萧瑟的风吹在脸上，很冷，如刀子在刮着，格外锋利。
孟沉的人冲这艘船开了几枪，船体开始摇摇晃晃。
孟沉做了个手势，让人下水去找乔斯年！
众人会意，打开船上的灯，几个水性好的保镖一头扎进水里。
“不用开枪了，把那一船的人都带走，交到警察局，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容姑息。”孟沉有条不紊地指挥。
但，话音刚落，秦时恩的船在大风中晃晃悠悠两下，翻了！
一船的人全部都栽进水里，一个没留。
黑暗中，孟沉听到了女人的尖叫声，他知道是方蓝的声音。
孟沉闭了闭眼睛，胸口是沉闷的感觉。
很闷。
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气压很低，整个人都特别压抑。
两艘船都翻了，只有这一轮救援的船还在开着。
夜晚的江水很不平静，但明天太阳一出来，这儿又会恢复风平浪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孟沉沉痛地抓着扶手，但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他指挥手下继续搜找乔斯年的下落。
“船上医护人员齐吗？”孟沉问助理。
“都齐的，医生、护士都有，资历都很高，孟先生放心。孟先生，您有没有受伤？”
孟沉摇摇头：“我没事。”
“孟先生，船舱有衣服，您去换一身吧，都湿透了。”助理担心地问道。
“有没有准备女装？”
“准备了，一切都有准备，包括血袋都有。”助理嗓音镇定，“孟先生放心，叶小姐不会有事。”
“一定要治好她，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明白。”助理点头，“那一船的人，该怎么处置？”
“公安的人来了吗？”
“在路上了。”
“能救的救，不能救的就算。”孟沉眼眸通红，“那一船人，哪一个手上没沾血。”
经过这一场浩劫，秦时恩的死士也要散了。
对于乔斯年来说，这是好事。
那批人做起事来根本不要命，散了，等于除害。
至于方蓝，看她命了。
孟沉冷笑，幽邃的眼底是望不到底的深沉。
世上人作恶，无外乎贪婪、嫉妒、仇恨……不论因为什么，作恶终究是要付出代价。
“孟先生，风太大了。”助理担忧地看着外面，“雨也不小，再加上又是江心，搜救难度很大。”
“你说，腰部中枪的人，能活多久……”孟沉疼痛地揉了揉额头。
眼前，又浮现出那染红的江水，很刺目。
第1724章 砍断了他的一只手
助理愣了一下，讶然睁大嘴巴。
他什么也没说，只认真道：“我加派人手。”
“嗯。”孟沉点点头。
孟沉记得自己将叶佳期扶进船舱时，秦时恩又往乔斯年的方向开了好几枪。
那几枪打在什么部位他不得而知。
但船翻了的时候，他已经见不到乔斯年了……
乔斯年水性不错，但再好的水性也抵不住这滔天江水和重伤。
孟沉整个人都在窒息，他待乔斯年如手足，乔斯年出事，无异于砍断了他的一只手。
胸口很闷，一口气几乎喘不上来。
孟沉扶住栏杆，这才没有让自己倒下来。
助理见孟沉脸色很难看，吓到：“孟先生，我扶你进去休息会，你脸色不太好，外面太冷了。你的手都是冰凉的，我给你倒杯热茶。”
“不用管我，我亲自去找。”孟沉踉踉跄跄准备去拿救生衣。
他从小就认识乔斯年，他们之间的友谊早就超越了所谓的上下级关系，更像是兄弟。
乔斯年待他从来不薄，对他也足够信任，甚至连保险柜的密码、海外的账户都能告诉他。
这是一种来自于多年朝夕相处的信任。
可如今，他眼睁睁看着乔斯年被江水卷走，却无能为力。
“孟先生，您别去了吧，我们已经派了很多人下去。能找到的话一定能找到，不能找到……您去了也没有太大用处，反而会受伤的。”助理拦住孟沉。
现在江心的水就像是猛兽一样，谁也说不清楚。
“你不让我去，我怎么心安？”
助理愣了下，没有敢再劝。
孟沉穿上救生衣，“噗通”一声，扎进水里。
助理看着溅起的水花，沉重地摇摇头。
他拦不住孟沉，只好进船舱去。
医护人员已经单独腾出一间房用作叶佳期的手术室。
几个护士不停忙碌，很快将叶佳期潮湿的衣服都送了出来。
白色的毛衣早就染成了红色。
年轻的小护士一边惊叹一边摇头：“这么多血，她是怎么撑这么久的，太不可思议了。又是下雨，又是中弹，真得可以说是奇迹了。”
助理大步走过去，问道：“叶小姐怎么样了？”
“廖医生在取子弹，主要是失血过多，别的还好。”
“血袋够用吗？”
“够用，都是加急从各大医院调过来的。叶小姐的血型还比较特殊，所以我们调血袋的时候费了点时间。”
“伤口有没有感染？”
“还好，没有，取完子弹，输了血，就没事了。不过伤口需要悉心呵护，不能裂开，也不能感染。”
助理松了一口气，还好没事，还好没事。
他们一路已经在加急，从调医生、调护士、调保镖，再到驶入江心，他们用了超出非凡的速度。
但，似乎还是迟了一步。
乔爷不见了。
船舱和外面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外面凄风冷雨，船舱温暖如春。
暖气开着，地上也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灯光温暖，墙上装饰着清新的壁画。
甚至，船舱里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动静和声音。
第1725章 永远失去乔斯年了
保镖戒备森严，守着船舱所有出入口。
护士和医生则很忙碌地在做手术，个个脸色严肃，神情肃穆。
孟沉的助理在焦急不安地等待着，他也帮不上任何忙，只能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在孟沉跳进江里的一刻钟后，公安的人来到江心。
秦时恩的人大部分都会水，秦时恩掉进水里后，迅速就被他那批死士给救起。
只不过，秦时恩已经无处可去，只能乖乖被公安的人带走。
方蓝受了很严重的伤，再加上她不会水，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水湍急，水面上还漂浮着血迹。
但因为水流和雨水，这些血迹很快就散了，了无痕迹。
孟沉助理焦急地在船舱里走来走去，一会儿看看外面的雨，一会儿看看头上的灯。
不停地有消息传来，但没有一个是关于乔斯年和孟沉的。
江水太黑了，根本看不到人。
助理知道，不能再任由孟沉这样找下去，已经一刻钟的时间，再游下去，肯定体力不支！
他迅速吩咐几个保镖：“你们去找孟先生，把他带回来。”
“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已经是凌晨三点半。
一天中最安静，最森冷，也是最骇人的时刻。
今天又正值清明节，气氛格外让人不安和慌张。
五分钟后，孟沉气喘吁吁上船，浑身是水，体力已经很不支。
没有等任何人问话，孟沉坐在船边，忽然低下头，痛苦地将手指插进短发里，脸上是肆意横流的泪水。
痛苦的感觉蔓延全身，四肢百骸间都是难忍的疼痛。
他没有能找到乔斯年。
江心的水比他想象中还要急，人刚下去，如果不是救生衣，会被湍流和旋涡卷走很远。
江心的湍流是一种很可怕的存在，就像是黑洞，深不见底。
孟沉的助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他眼里的孟沉沉稳、内敛、不多言语，做事效率高，为人正派磊落，但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无助的孟沉。
他可以意识到孟沉在哭。
一个男人哭……意味着心里头的有些东西已经濒临到绝望。
他的心一拎。
孟沉就这样坐在船边，冷风直往他的身上吹。
谁也不敢去过问，就任由孟沉坐着。
冷风呼啸，远处一片漆黑。
就这样，孟沉像一尊雕塑，静静坐着，一动不动。
或者说，他已经忘记该做什么。
眼前闪过乔斯年的面容。
他们感情很好，虽然小时候也打过架、动过手，但二十多年的友谊早已难舍难分。
这份感情很厚重，如山，如海。
而这一次，他怕是永远失去乔斯年了。
他不敢想象意气风发的乔斯年死去的样子……
“不……”孟沉用力揉着太阳穴，不能再想，不敢再想。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
叶佳期还活着，他怎么能死？
助理小心翼翼走上前，递了一支烟给孟沉，他觉得孟沉需要这个。
孟沉伸手接过，嗓音嘶哑而疲惫：“谢谢……”
助理给孟沉点上烟，很快，烟雾缭绕，尼古丁在一点一点麻痹着孟沉的神经。
第1726章 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痛心疾首的感觉莫过如此。
偏偏，还无能为力。
烟雾缭绕，渐渐被风吹散。
孟沉猛抽了几口，眉头皱了皱：“烟不够烈。”
助理愣了一下，点点头。
他平时不会抽太烈的烟，人会吃不消，也影响工作。
船头很冷，风一阵阵吹来，带着呼啸。
不过船头的位置淋不到雨，孟沉就这样坐着，像一尊雕塑，一支接一支抽着烟。
他立体的五官隐匿的黑暗中，眼底是看不见底的落寞。
自从把乔氏给容锦承之后，乔斯年就一直在跟他规划芝加哥那边的业务和项目。
乔斯年天生就是个优秀的商人，他把自己的规划和想法都跟他说了，他对自己也很有信心，他认为，五年内，新集团一定会比乔氏好，而且，那是一个全新的集团。
乔氏做的大多还是传统型业务，而sj国际集团涉及到的更多是创新型高科技项目。
这一次的转型，无异于脱胎换骨。
乔斯年说，初期，需要足够的谨慎和稳重的投资，因而去芝加哥的头一年一定是关键。
乔斯年甚至还跟他说了这一年的细枝末节，他的目标是年底让集团初具规模。
孟沉想起这些，恍如昨日。
乔斯年低沉、自信的声音还回旋在耳边，可为什么人却不见了……
孟沉鼻子一酸，又接连抽了几口烟。
“咳咳……”明明烟不怎么烈，他的眼角却被熏出了泪。
来的路上，乔斯年说，如果他有了什么意外，芝加哥的集团就交给他负责。
孟沉的眼角湿润了，他不想负责，这么重的担子，他不想挑。
他还要去伦敦找萧紫，他岁数也不小了，他也想结婚生子了。
所以乔斯年，你得回来把担子挑回去。
助理在一旁看着孟沉抽烟却无能为力。
他能做的就是给孟沉递烟、点烟，在一边守着。
很快，地上就布满了烟蒂。
“孟先生，你去换身衣服吧，会感冒的。”助理担心道。
“让我一个人静静，你下去吧。”
“我还是陪着您比较好。”
“怕我想不开吗？”孟沉的唇角是惨淡的笑，“放心，我没那么脆弱。”
助理不开口了，他知道孟沉不会想不开，但这样折磨自己，遭罪的还是自己的身体。
一身潮湿的衣服，不感冒才怪。
正说着话，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走来：“孟先生，叶小姐的子弹取出来了，伤口也都已经处理好。”
“她怎么样了？醒了吗？”孟沉转头，眼底这才流露出一些欣慰。
“失血过多，还在输血，暂时没有醒，不过已经没事了。病人能撑到现在，是个奇迹。”
“从前我不相信爱情这个东西，现在我信了。”孟沉嗓音轻缓，“小凡，听过一句话吗？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年轻的助理挠挠头，他不太懂。
他平时不太会跟女孩子打交道，还没有谈过恋爱，所以……他不太懂爱情是什么滋味。
他涩涩问道：“爱情？苦还是甜？”
第1727章 尸骨早已高度腐烂
孟沉抽了一口烟，苦还是甜？
他拍了拍助理的肩膀：“你去体会一次，就懂了。”
助理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白皙年轻的脸上是浅浅的红晕。
“孟先生，如果没别的事，我觉得可以开船了，江心风浪太大，船体颠簸严重。把船靠岸后，也可以把叶小姐送到病房。”医生建议道。
孟沉没有立即应答，而是看了一眼暗沉的江水。
两艘船都已经翻了，原先不平静的江面，此时此刻已经趋于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还有几个小时，天就亮了。
天亮后，江水上会洒满朝阳的光辉，波光粼粼，宛如金子。
现在的江水黑暗狰狞，而到了那时候，却又是美丽动人。
江水全然不会记得，它在夜里吞噬了多少条性命。
孟沉抽了一口烟，点点头：“嗯，开船吧，把叶小姐送到医院去。”
“好，我去跟船长说。”
廖医生走了。
孟沉给公安的人打了电话。
“王局，搜救还在进行吗？”
“孟先生放心，搜救工作还在进行中。”
“辛苦了。”
“应该的，我们会尽力找到乔爷，不过江心水流太湍急，如今已经将近半个小时，很多事情不太好说。孟先生……可能要做好一些准备。”局长把话说得很含蓄。
孟沉是聪明人，很多话不用挑明，也能听懂。
孟沉心口一咯噔，沉默良久没有开口。
局长也是叹了口气，按照江心水流的凶猛程度，人掉下去，会水的能撑一会儿，但也很难游上岸，不会水的肯定没命。
一个漩涡就能把人卷出很远。
而且局长听说，乔斯年还受了伤，伤在腰上。
好久后，孟沉才揉了揉额头：“秦时恩呢？”
“在公安的船上，准备押送到派出所去。”局长道，“他失血过多，晕过去了，我们也准备上岸。不过救援工作一定会持续进行的，孟先生尽管放心。”
“谢谢局长了。”
“孟先生太客气。”
孟沉没有再说什么。
局长心里头又重重叹了口气。
这样的打捞工作他们不是没有做过，每年都有不少人在江边轻生或者失足落水，找人是件繁琐而困难的事。
运气好的话，几个小时能打捞到。
运气不好的话，有时候会长达一个月、两个月。
上个月他们局里刚接手一个打捞案，女人是夜里头在江边轻生的。
尸体从上游飘到下游，长达一个月的跨省打捞，才将尸体打捞上来。
尸骨早已高度腐烂，辨识不清。
局长后背都渗出一层的冷汗。
希望乔爷吉人天相吧。
挂上电话，孟沉闭了闭眼，双腿沉重，迈不开步子。
几乎是扶着墙壁，他才走到临时布置的病房里。
护士早已给叶佳期换了一身干净的病号服，也替她吹干了头发。
此时此刻的叶佳期脸色苍白，但容颜依旧姣好，只有额头处还有蹭破的痕迹。
孟沉在病床边站着。
这个时候，应该是乔斯年在床边守着，而不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