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8章 男人最好的年纪（7）
姜姝很漂亮，是那种妖娆的漂亮，因为开会所的缘故，她的身上带着些许风尘气，更给她的美增添了无数风情。
宋邵言吃了一瓣桔子，有点涩。
这个季节的桔子还不算甜。
“宋邵言，你不是孤独终老的命，却生了副孤独终老的脾气，要不我教你谈恋爱吧？你这么有钱，给我一点股份，怎么样？”
“滚。”
“嘻嘻，看，这注孤生的脾气，跟你开个玩笑而已，要你的钱又不是要你的命。”姜姝笑嘻嘻，“宋邵言，言尽于此，接下来的时间我就不在华城了。最近看上个小伙子，脾气比你好多了，我得去找他。”
宋邵言眼皮子都没抬。
“其实结婚也挺没意思的，结了婚就得相夫教子，还得工作，真是好没意思。还得冒着变成黄脸婆的风险，如果老公再没那么爱自己，简直就是灾难。还是谈恋爱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姜姝感慨一番后站了起来。
她背上自己的包，又从盘子里拿了一只桔子离开。
“最近就不要给我打电话了，我很忙的。”姜姝看了一眼宋邵言。
“你可以走了。”宋邵言默。
姜姝笑了笑，从佣人手里接过她的大衣，离开。
在她心里头宋邵言是个好人，对朋友仗义，对陌生人绅士，而且她发现，这人长得很不错。
之前一直戴着面具，她还真以为他毁容严重，今天一看，就算还有几道没恢复的疤痕，但颜值已经超过她见过的绝大多数男人了。
腿部行动不便又没什么关系。
走到门口，姜姝又停下脚步回头：“宋邵言，宋总，你自信点，别成天觉得自己很糟糕啊。”
宋邵言头也没回：“你滚不滚。”
姜姝：“……”
好吧，滚了。
宋邵言觉得姜姝就像只聒噪的喜鹊，这两年她好像已经从以前的情伤里走出来了，性格恢复到从前。
宁安的围巾还在他的轮椅上，他低头拿起，嗅了嗅，很香。
脑中情不自禁想起他们结婚的那一年，那时候他倒是可以合法抱着她睡，天天闻到她身上的香气。
……
第二天。
依然是阴沉沉的天气，好像随时会下雨一样。
风“呼呼”吹着，吹动树梢和窗户，路上行人不多，大多顶着风行色匆匆。
长途飞行是一件极其劳累的事，再加上倒时差，宁安在酒店休息半天依然头昏脑涨。
下午的时候，她忽然接到宋邵言的电话。
他不会主动给她打电话，既然给她打电话，那肯定是有事。
宁安倚靠床边，清泠的目光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号码，她接起。
那头，倒迟迟未开口。
宁安皱眉：“有什么事吗？”
宋邵言像是顿了顿，低沉的嗓音里覆盖几许忐忑：“晚上湖心楼，我请你吃饭。”
这次轮到宁安怔住。
“吃、吃什么饭？散伙饭？”
“……”宋邵言默，“你过来就知道了。”
“鸿门宴？”
“当然不是！”宋邵言有些气急败坏，声音音调都变了。
第4069章 男人最好的年纪（8）
不过就是“吃饭”二字，她都能想到鸿门宴，他在她心里头……可真糟糕。
宁安沉默了。
她得想想。
“你来不来。”宋邵言又问。
“就我们俩？”
“嗯。”
“几点？”
“六点吧，我让司机去接你。”
“我围巾……你还给我呗，外面真挺冷的，没围巾，我冷。”
“……”宋邵言揉了揉额头，“还你就是。”
“嗯！”
宁安答应了他的晚饭。
宋邵言觉得，她肯定是因为围巾才答应他的。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宋邵言就坐在家里那宽大的欧式镜子前整理衣着。
镜子是佣人刚从仓库里给找出来的，以前他不允许家里放镜子。
这面镜子是全身镜，宋邵言坐在轮椅上，可以从镜子里看到整个自己。
他穿了一件休闲的黑色高领毛衣，毛衣领子下是他修长的脖子和性感的喉结，他静默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足足很久。
他本就生的白，这几年一直戴面具，面庞倒更白了。
宋邵言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疤痕，实在是有损颜值，看得他很不爽，只能留一小撮头发遮住。
衣橱里有很多件外套，宋邵言挑了半天，挑了件深灰色的大衣。
管家见他大半天都没从卧室里出来，生怕出意外，借着送茶的借口敲门：“宋总，给您送下午茶。”
“进来。”
管家把托盘放在桌子上。
他一抬头，愣了愣。
这四年，他还是头一次见他主人精神状况这么好，而且穿衣打扮很有品味，浑身上下都是精英男人的气质和风度。
而且，摘了面具的宋总真是好看得一塌糊涂，成熟矜贵，斯文儒雅，举止投足间都是慢条斯理和稳重。
管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早就知道宋总岁数不大，没想到这般年轻，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年纪。
宋邵言在镜子前看着，见管家没走，抬起眼皮子淡淡问道：“你觉得我这身如何？”
“很适合您了，不过外面天气冷，您要注意保暖。”
可宋邵言总觉得缺点什么，左看右看：“还是不如以前。”
这话管家没法接啊……
他便岔开话题：“宋总，你晚上是不是不回来吃饭了？”
“嗯。”
“宋总，你身材真好。”
“只有身材好吗？”
“不，当然不是，您长得也好。”
宋邵言勾了勾唇角，微微扬起的嘴角边有几分痞气，他现在和以前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少了些许意气风发。
“我额头这疤痕还是很碍眼。”宋邵言又对着镜子看了看。
管家语塞，宋邵言不说，他都没注意到。
“可真碍眼。”宋邵言又嘀咕几句，眉头皱得紧紧的。
“宋总……看不出来的……”管家小声提醒他。
“别骗我了，我知道你们就喜欢骗我。”
管家：“……”
没骗他啊。
这人……这男人怎么对容貌这么在意。
难怪一直戴着面具，原来是连几道疤痕都不敢直面。
管家弄不明白这种心理，反正他从来就没对容貌在意过，他认识的大多数男人都不在意。
第4070章 男人最好的年纪（9）
男人嘛，谁那么在意长相。
可是宋总好像不一样哎……
管家不敢多言，又怕宋邵言问出更多的问题来，连忙道：“宋总，要是没什么事，我先下去。”
“嗯。”
宋邵言又对着镜子照了照。
他从柜子里拿出几块手表来仔细挑着，挑了一块简约而不失大方的百达翡丽。
匆匆喝了几口下午茶，他见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叫上司机出发。
六点钟的时候，天已经全黑。
接头的路灯接二连三亮起，明亮而璀璨的光芒照样着街道，照亮了整个城市。
路上车辆穿梭，晚上气温更低，寒风一阵一阵直往人身上吹。
湖心楼。
宁安到的时候，宋邵言已经到了。
原来他订了一个挺奢华的包间，装修是黑白性冷淡风，墙角有钢琴和鲜花，地上则铺了一层厚厚的浅灰色毛毯，走在上头，一点声音没有。
宁安被服务生带进来。
门关上，里面只有宋邵言和宁安两个人。
桌子上有茶饮和鲜花，香气宜人，灯光暧昧，倒让宁安有几分奇奇怪怪的感觉。
鸿门宴倒不是鸿门宴，却有点像……约会？
宁安没跟宋邵言约过会，确切地说，她没跟任何人约过会。
不过她看别人约过，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
宁安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宋邵言早已坐在沙发上，目光温和平静，脸上波澜不惊，一双淬着平和光泽的双眸里是淡然自若的从容，他轻轻抬了眼皮子：“是鸿门宴吗？”
宁安动了动嘴唇：“我围巾呢？”
宋邵言从身边的沙发上将叠好的围巾递给她。
“谢谢。”宁安没想到他会还。
接过围巾，宁安觉得有点沉，她的围巾又松又软，不会这么沉。
宁安翻了翻，竟然在围巾里面看到一只首饰盒，盒子上有恒远珠宝的logo。
她拿起盒子看了看宋邵言：“你的东西？”
“给你的。”宋邵言优雅而平静地看向她，嗓音轻缓如流水，“我这个人正如你所说，没什么优点，反倒是缺点很多很多。如今双腿残疾，年纪也大了，唯一能被人看上的大概也只有钱财和权势。恒远是我手里的王牌，宋氏集团也不小，分公司遍布全国。我的家产、股份、基金你要是想了解，我都可以报给你听听。”
宁安手指头一颤：“你想干什么？”
她见宋邵言今儿个和平时不太一样。
平时他见到她都没什么好脸色，今天不同，今天平和而儒雅，唇角间还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没什么，就是想问……你要不也奔着钱财和权势，看看我。”
宋邵言这话说得不直白也不隐晦，用意其实挺明显。
他盯着宁安的眼睛看。
宁安愣住，双手平放在围巾上，手指头早已在暗地里勾起围巾上的毛线，心口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好像在宋邵言说了这番话后，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思考。
平日里灵光的脑子，变得有点迟钝。
宁安着实是愣住了，而宋邵言的目光又十分炽热。
第4071章 男人最好的年纪（10）
他一直看着她，瞳孔里是宁安缩小的身影，宝石蓝高领毛衣，浅米色大衣外套，一张脸干净素白，眼里还闪烁着讶然的光芒。
宋邵言也是个生意人，轻易能捕捉到别人的眼神。
见她许久没说话，他又讪笑：“还是说……你看不上我的这点财产。”
宁安终于回神，她的双手搁在桌子下，还好宋邵言看不到：“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想让我看看你？”
原以为宋邵言嘴犟不承认，没想到他倒大大方方点了头：“是啊，是这个意思。”
“既然你认为我七情六欲未断，我回去想了想，可能是没断。既然你点醒了我，你得负负责。”
宁安气，宋邵言总是有一堆歪理，每次超不过她的时候就喜欢来歪理邪说。
她差点气得拍桌子：“那住持也觉得你七情六欲未断，住持也要负责吗？”
“他对我很负责了，一禅法师说，我日后不管遇到什么想问的问题，都可以找他，我希望你也能有这样的责任心。”
“不是……”宁安差点被他绕进去，面前这人一本正经，神色亦是冷肃严苛，“你等等，咱们先吃饭好吗？我饿了。”
“嗯。”宋邵言将菜单递给你，“你点。”
宁安将首饰盒先递给他：“你的东西，你收下。”
宋邵言不要，又推了回来：“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更何况，珠宝首饰恒远多的是。”
宁安：“……”
有矿了不起。
宋邵言是真有矿那种。
还是钻石矿。
宁安没理会他了，低头看菜单。
基本都是华城的一些特色菜，宁安点了几样，明亮的灯光下她睫羽轻颤，白皙的面庞覆盖上一层浅浅的颜色，细腻温和。
她看菜单时，宋邵言毫不避讳地看她。
有时候宁安一抬头正好就能和他的目光碰撞，他也不躲，就这么漫不经心的。
倒是宁安觉得不自在，匆匆点了几个菜就把菜单丢给他：“我不知道点什么了，你来吧。”
他拿了菜单，这才不看她。
宁安觉得宋邵言有些反常。
他要是正常点，她倒不会觉得不自在。
点好了，服务员就开始走菜。
桌子上有一瓶鲜花，娇艳欲滴，香气宜人。
宋邵言慵懒地倚靠在沙发上，平和地看着她，眼神里褪去平日的犀利和锋芒，柔得像水：“你今天穿的衣服很漂亮。”
宁安眼里都是惊恐：“你别夸我，你有什么事就说，我能回答你都回答你，你可别夸我。”
她怕了。
宋邵言可真的是从来都没有夸过她，不管是以前上大学的时候还是后来结婚的时候。
她在他眼中就是个小土妹，没品味、没审美，长得一般般，性格一般般，又土又木。
这会儿他说这种话，让她诚惶诚恐啊。
“配上首饰会更好看。”宋邵言指了指那首饰盒，“你打开看看。”
“不看。”
“看看。”
“不看。”
宋邵言干脆拿过来替她打开。
里头是一只桃心手镯，红宝石切割成桃心的样子，精湛流畅。
第4072章 男人最好的年纪（11）
设计和切割技巧都属上乘，钻石很大，光泽、成色极好。
“好像和你的毛衣很般配。”宋邵言拿出镯子，“你试试。”
“宋总有喜欢给人送镯子的喜好？”宁安想起之前宋邵言给顾回音也送过一个，那个钻石比这个还多。
“你指什么？”
宁安最看不惯他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了，偏偏他还用一副无辜的眼神看着你。
“不要。”宁安果断拒绝，“你给的东西我都不要。”
“为什么？你对我有偏见还是嫌弃我的东西不好？”
“无功不受禄，你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我们什么关系，你就送东西给我？”
“那你是……看不上我？”宋邵言无辜的眼里忽然就多了几道水痕，浅浅的，像是委屈受惊的鹿，“是吧……我现在也没人能看得上……没人会喜欢一个残疾人……没人会……”
“你……”宁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好像说什么都是欺负他。
他落寞地低头，将镯子收进盒子里，收回双手。
正好服务员来送菜，尴尬的气氛才稍稍有所缓解。
宁安低头吃菜，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是澄澈干净的光泽，朦胧的光线下像是覆盖了一层浅浅的清霜。
宋邵言也吃菜，但他更喜欢一边吃一边抬头看她。
他好像格外喜欢看她的那双眼睛。
尽管如今的她成熟干练，眼神和十八岁时完全不一样，但他似乎还总是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那一晚的神采奕奕。
那天晚上他们跳舞的时候，她就戴着个小狐狸面具看他，眼神里还带着紧张、忐忑和不安，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跟男生跳舞的原因。
如今再看她的眼睛，他还是会想起一幕往事。
宁安被他看得不自在。
这人的目光丝毫不避讳，就直勾勾看她。
还让不让她好好吃饭了？
“你喜欢吃笋啊。”宋邵言见她夹了好多，“我记得你好像还喜欢吃茄子。”
这尴尬的搭讪方式，宁安都不知道怎么回他。
听着都觉得尬。
他不会跟女人聊天吗？
“咱们可以聊聊天。”宋邵言看向她，“你别一直吃菜。”
宁安筷子一顿，这话说的，好像她把菜都抢着吃完了似的，又好像她饿了好几顿似的。
她停下筷子看向他：“聊什么？”
“你刚刚不是说我问什么都可以回答。”宋邵言嗓音温和，“那我问一个问题。”
宁安心脏猛地跳了跳，不知道他会问什么她不想回答的问题。
可她刚刚情急之下确实是这么说的。
今天的宋邵言有些反常，反常得不像他。
“你问。”宁安压住心口的跳动，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和邵钧，是不是没结婚。”
宁安淡淡一笑，唇角勾了勾。
她没想到他第一个就问这么直白的问题。
其实她瞒不了，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查她的婚姻状况不是难事，而在于他想不想查。
她看向他，漂亮的脸蛋上是波澜不惊的神色：“宋先生，我有没有结婚，跟你有关系吗？”
第4073章 男人最好的年纪（12）
“有关系，我不想当小三。”宋邵言挑眉，“所以你得把事实告诉我，不然我是会被道德谴责的。”
“不是，你想当谁的小三啊？你喜欢包养小三，我可没这个兴趣爱好！”宁安瞪了他一眼，上上下下打量他，“宋邵言，你哪有当小三的颜值和气质？一把年纪了还想怎么样？而且江辞说了，你活不久了。”
宁安也不是故意要说这种话，而是被“小三”两个字给刺激到了。
在他跟顾回音的爱情里，她是第三者，在她的婚姻里，顾回音是第三者。
所以他们之间绕来绕去都避不开“小三”这个词。
她的婚姻，时时刻刻提醒着她的失败。
“哦……”宋邵言当即就挫败地低下头，拿起桌子上的筷子，没有再吭声，委屈得跟什么似的。
他一声不吭，宁安倒不习惯了。
他不是应该暴跳如雷地发一顿脾气吗？
他今天这样反常。
沉默。
谁也没开口。
宁安咬着筷子继续吃东西，包间里的气氛很是微妙。
很久之后还是宋邵言先开了口：“宁安，我和顾回音没睡过。”
如此直白的话，惊得宁安一愣。
床笫之事……他也能拿出来说啊，而且她不想听啊！
可他说了，她也听到了，她的脸色很不自在。
他和顾回音没睡过，但跟她睡过。
宁安脑海里浮现出许多不该想的场景，手里的筷子都差点掉下来。
宋邵言还真是……什么都说。
他慵懒而平静地看了她一眼，他看到她耳根子红了，都不是小姑娘了，还会羞涩。
以前他在床上要她的时候，她的耳根子也会红，她大概是属于那种很容易泛红的肤质，后来当他发现这个秘密时，他就喜欢亲她的脖子，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吻痕。
那些吻痕常常让她没法出门。
以至于后来她常常说：“不要亲我脖子……”
不亲脖子，那他就亲了别的地方。
想到这儿，宋邵言的身上是一团腾起的热意，灼得他血液滚烫，逆流不止。
“嗯？”宋邵言见她没反应，“为什么不给点反应，让我……很没面子。”
宁安觉得这人真有意思，她要给什么反应？
“你要什么反应。”
“你不想问我点什么……比如为什么。”宋邵言其实挺想她问点什么的，他想，只要她问，她就说。
可她好像对他兴趣缺缺的样子。
“我对你的私生活……并没有兴趣。”
“……”宋邵言默，“我不想你误会。”
“我不会误会。”宁安下一句没说出口，那就是，她已经不在乎了。
没有在乎，就没有误会，看什么都是云淡风轻。
“其实你真得可以看看我。”宋邵言蹙起眉尖，语调略急，“我和以前相比，变了很多。”
“哦？比如呢？”宁安顺口就问。
宋邵言还没准备好呢，他还以为她又要说没兴趣。
他想了想：“比如……”
比如什么？
比了半天，好像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他有点没面子。
第4074章 男人最好的年纪（13）
“宋先生，我告诉你哪里变了。”宁安眯起眼睛。
宋邵言眉头一皱：“什么？”
“年纪变大了，皱纹变多了，气色变差了，颜值变低……”
“宁安！”宋邵言气得脸色都不好了，“我就没有一点变好的地方吗？”
他差点气得去照镜子。
他下午照了半天镜子，好像没有这么糟糕。
宁安耸肩，一脸抱歉。
“那你觉得我有钱吗？”
“哦，这个倒是有。”
“那不就行了，你就冲着我的钱看我两眼。”
宁安：“……”
宋邵言觉得宁安这种女人真难搞，他忽然觉着，要是个个都像顾回音，世界会和平很多。
顾回音就一点不遮掩，人家就是爱钱，为了钱，夸他帅气，夸他绅士，对他百依百顺，不会说一句让他不高兴的话。
宁安觉得宋邵言这人越来越古怪，非要她看看他。
他有什么好看的，不还跟以前一样吗？
他把顾回音弄到监狱里去了，不代表她就会看他两眼。
两人大眼瞪小眼。
“宁安，我和姜姝也没睡过。”
宁安：“……”
你tm，我又没问你。
宁安无话可说。
而且，姜姝昨天就跟她说了。
“你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宋邵言气馁，垂下浓密纤长的眼睫毛，眼神里是受伤的情绪，“我是个洁身自好的男人。”
“我不想听你说。”宁安反抗。
烦不烦，一直跟她说这些。
可她话音刚落，差点又被宋邵言一句话给气得吐血。
“我只跟你睡过。”
宁安：？？？！！！
他无辜地抬起头，睫毛翕动，轻轻儿颤着，像蝴蝶的翅膀，眼神里亦有小心翼翼和受伤。
“所以……我没出轨。”宋邵言道，“**和精神，都没出轨。”
“那你和顾回音在一块是为了扮家家吗？”宁安满脸黑线，忍不住质问。
她实在受不了宋邵言这一点点挤牙膏似的说话方式。
“……”宋邵言想起一些事，“也不能全怪我，你也有错。”
当年在机场，她和她前男友。
这事儿，他一直记得呢。
虽然后来他再没有见过宁安的前男友，甚至已经忘了那个男人长什么样，但这事他就记得。
“宋邵言，你讲不讲道理？你婚内出轨和小三在一块，这事儿怪我？”宁安气得差点跟他拍桌子吵架。
这几年在职场上，她也有点暴脾气。
尤其是遇上宋邵言这样不讲道理、不讲逻辑的人，她只能通过吵架的方式。
“那你以前喜没喜欢过我？”宋邵言一直没问过她呢。
“谁会喜欢你这种婚内出轨、没有责任心的男人？以前跟你结婚，一来是为了爷爷能开心，二来你长相还行、智商还行，生个孩子不会太差。”
“那你是没喜欢过我了……”
宁安气得没吭声。
“那你喜欢过谁？”宋邵言嗓音轻轻的，但眼里闪过狐狸般的精明。
“你烦不烦？”
“不是……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下，如果你跟我结婚的时候还在喜欢别人，那你这算精神出轨。”
第4075章 男人最好的年纪（14）
这逻辑，宁安恨不得踹他两脚。
“你这是强行想替自己洗白？”宁安看向他。
“不用洗，我很白。”宋邵言眼睛里是晶亮亮的光，清澈纯粹，仿佛不谙世事的小孩，末了还顿了顿道，“你见过。”
“宋邵言，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言语性`骚扰？这要是在纽约，我可以告你。”
宋邵言愈发无辜：“你本来就见过，我又不擅长撒谎。”
宁安：“……”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跟我结婚的时候，心里有在喜欢别人吗？”
免得被他扣上精神出轨的帽子，宁安直言：“没有，但也不喜欢你。”
听到“没有”，宋邵言自动忽略了后面几个字，像个小孩子一样，眼里是熠熠光泽：“那还差不多。”
宁安不想说话，什么差不多。
一顿饭，宁安吃得莫名其妙，鸿门宴倒不是鸿门宴，但她总有一种上了宋邵言套的感觉。
但一想到她也没什么能被他套的，就开始坦然吃饭。
宋邵言吃的不多，全程都在看她。
她一抬头，他就冲她笑一下。
宁安：“……”
笑得像地主家的傻儿子。
“安安，爷爷一直挺喜欢你的。”
宁安觉得他像是在尬聊，一直找话题，她点点头：“是啊，爷爷是挺喜欢我。”
“你毕业后有去过大学吗？”
“没有。”
“京城这几天天气不错，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我自己有腿，不用你带。”而且，她并不想去。
“你还记不记得教务处那个吴处长，以前总喜欢喊我们参加活动。”
“记不得了。”
宋邵言：“……”
她又把天聊死了。
宁安又喝了几口酒，拿过自己的大衣和围巾站起来：“谢谢你的晚餐，不早了，我该回去休息了。”
“首饰盒。”
“不用给我，以后如果你找到心仪的女孩子，送她礼物，她会很开心。”宁安直言，“你我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
“为什么。”
“覆水难收。”
说完，宁安系上围巾，将大衣搭在手臂上，头也不回离开包间。
她走了。
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她身上的气息，宋邵言看着门口的位置，眼里的光泽在一点点黯淡下去，那仅有的光亮也渐渐没了。
刚刚还有人气的包间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没有任何声音，安安静静。
宋邵言的双手搁在餐桌上，默默低下头，轮廓分明的脸庞在昏黄色的光线下多了几分沉敛。
他知道，她未婚。
在昨天之前，他没有打听过她的任何私生活，因为自从五年前从矿难中活下来后，他就没打算再介入她的生活。
因为他知道，他这样的人，给不了任何人幸福。
可是昨天之后他才明白，他那些没有断掉的七情六欲来自于哪里。
她昨天没有去寺庙之前，他以为自己四大皆空，什么都放下了。
可再次回墨宅后他发现，并没有。
她说的没错，他心里头有在意的，正因为有，所以佛祖不会收他这种弟子，他也不会再有皈依佛门的想法。
第4076章 男人最好的年纪（15）
第二天的华城在下雨。
雨下得很大，空气中都氤氲着一层潮湿的气息和朦胧的水雾，远远看去，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颜色。
宁安本来打算去京城的，可一看到雨下这么大，只能暂时先缓缓。
她在酒店里随便吃了点，又给小糖果打了电话，这才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大雨。
这雨下得可真大，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层水雾中。
下了一场雨，明天要更冷了。
宁安没想到宋邵言十点多的时候又给她打了电话。
“安安。”他的嗓音有些低哑，深沉中似乎还带着沉重。
“什么事。”
“腿疼得难受，打了一针，又被痛醒了。”他的声音轻飘飘的，虚弱如游丝，“醒来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宁安手指头抓紧手机，嘴唇动了动，却好像不知道说什么。
“外面的雨下得真大……每到这种天气，我都要打针吃药……止疼药挺苦，但也不得不咽下去……”宋邵言絮絮叨叨说着话，声音很低，语调很慢，“其实你问我五年后有什么变化……最明显的大概就是能认清自己了……以前的我自负、高傲、不把一切放在眼里……五年后我懂了，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会生老病死的普通人……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再普通不过……可一个人要想承认自己普通似乎挺难……我花了五年时间想明白了……”
宋邵言躺在床上，一手拿着手机，双眸微微阖上，卧室浅浅淡淡的光晕照在他苍白的脸上。
“以前意气风发的时候觉得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如今才知道有些东西、有些人……不是我想抓住就能抓住的……你说，我这样的人是不是应该孤独终老……”
宋邵言的声音里带着哀戚，像极了这外面的雨，淅淅沥沥，一声一声敲打。
宁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宋邵言。
他说的没错，以前他是一个多么意气风发的男人，对什么都不屑一顾，也没有什么是非要不可的。
他跟随自己的意愿去做任何事，自我又自负。
“中午吃什么？”他淡淡问道。
宁安从他的声音里回过神来：“随便去餐馆吃点。”
“要不要来墨宅吃？小朵在包饺子，她好像挺想你。”宋邵言的声音断断续续，好几次，宁安差点没听清。
他这个样子让宁安真得没法跟他计较什么。
更何况，他救过她一命。
“我让司机去接你？嗯？”
“不去。”宁安还是回绝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哦……”宋邵言似是明白了，点点头，没有再为难她。
“宋邵言，你好好配合医生治疗，腿会好的。”
“不会好了。”他的声音里是莫大的悲凉，“再不可能像以前一样走路。”
“你别这样……”
“我没有抱怨过，我知道，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因为不珍惜，所以让我失去，很公平。”宋邵言平静道，“其实昨晚上回来之后我也想过，我这样的人已经给不了任何人幸福。”
第4077章 从别后，忆相逢（1）
宋邵言说完停顿很久。
宁安听到那头喘着气，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身体还好吗？有没有叫医生？”
宋邵言压住双腿的疼痛，额头是渗出的汗珠：“以前痛起来的时候打一针就行……如今一针也不管用了……”
“很疼吗？有没有打电话给江辞？他是你的主治医生。”
“除了打针吃药，没别的办法。”
“要不我去看看你……”宁安妥协了。
“不用了，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不好看……”宋邵言忍着痛，声音颤抖。
“你本来就没多好看。”宁安直言，“我去看看你，你别乱动。”
宁安挂上电话，换了一双鞋。
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已经过去五年了，她现在没必要再跟他计较什么。
她拿了一把雨伞，没有等宋邵言的司机来接，自己打了出租车过去。
宋邵言的双腿问题似乎很严重，一针都管不住了，那以后可如何是好，经常打针吃药也不是个办法。
而且……他真得活不了几年了吗？
不知为何，宁安的心口泛起一阵阵凉意，冷风冷雨落在她的身上，她眨了眨眼睛，视线有几分朦胧。
五年前的那种感觉又飘了回来……
她得知宋邵言因为矿难去世时，心情和这会儿差不多。
雨还在下，下得很大。
她认得墨宅在什么地方，那片山清水秀的别墅区。
烟雨朦胧里，气温很低，一阵阵寒风吹在身上，吹得人脸蛋儿通红。
出租车开过去要好长一段时间。
但到墨宅的时候好像正好是饭点。
宁安撑着一把蓝色花伞从出租车里下来，雨水从伞面倾斜而下，她那握着伞的手已经冻红，另一只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双眸微微眯起看向墨宅。
墨宅的大门紧闭，没有佣人，那一片桃花林早就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时间更迭。
这个季节的墨宅有几分萧条。
雨模糊了她的视线。
是小朵先看到她的。
她立马来开门：“宁安姐！真得是你啊！”
宁安笑了笑：“是我。”
“好久不见，你走之后我还真以为见不到你了，今天宋总说你也许会来，我还不相信呢！”小朵接过她的包和雨伞，带她进客厅。
宁安换了一双拖鞋，接过小朵递来的干毛巾擦了擦手。
墨宅还是老样子，低调奢华。
“宁安姐，吃过午饭了吗？没有的话，一起吃饺子呀，我今天包了饺子哦。”
“好啊，什么馅的？”
“白菜猪肉，芹菜牛肉，三鲜，都有。”
“馋了。”宁安也饿了。
“那就坐下来一起吃，我正好给宋总也送一碗。”
“他……人呢？”
“在卧室。”小朵压低声音，靠近她，“可能在睡觉，我们说话声音得小一点，不过……安安姐，你是来看宋总的吗？他今天状况不太好。”
宁安点点头：“我听说了。”
“管家给他打了针，不知道这会儿他是醒了还是在睡。”
“我去看看。”
宁安过来就是看看他的。
第4078章 从别后，忆相逢（2）
她知道宋邵言睡哪个房间，轻手轻脚推开门，往房间里探进脑袋看了看。
宋邵言平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不过一听到开门声就睁开了眼睛。
一转头，他正好就看到门口的宁安。
探头探脑的她好像生怕吵醒他，蹑手蹑脚。
四目相对，她才开口：“吵醒你了？”
“没有。”宋邵言勾了勾唇角，眼眸里带着乖巧，很温顺，但也很虚弱。
房间里暖气很足，宁安进来后带上门。
她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的高领毛衣，衬托得皮肤格外白皙，眼睫毛上似乎还挂着水汽，眼神朦胧。
拖鞋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没有声音，安安静静。
卧室里窗帘紧闭，但水晶灯的光很亮。
宋邵言的脸色本就不太好，在灯光下就显得更加不好。
床头有一杯凉开水，还有几盒药，干干净净，简简单单。
他的卧室风格也偏单调，简约的黑白色风格，和外厅的奢华格格不入，这儿更像是一方属于他自己的天地。
“我闻到了饺子的香味。”宋邵言每说一个字，都用尽力气，嗓音低哑暗沉。
“是饺子，你……可以吃吗？”
“估计能吃两三个。”
“你还喜欢白菜馅的？”
“嗯。”宋邵言轻轻点头，没有焦点的目光看向宁安，眼神没有焦距，迷离而恍惚。
宁安不太想见到这样子的他，这不是宋邵言，那个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宋邵言到哪里去了……眼前这个人不是他。
鼻子有些发酸，宁安转过头去：“我给你拿。”
她匆匆离开了，实则是她知道自己眼睛红了。
她不知道宋邵言的病情恶化到了这个地步，今天雨水很大，湿度也大，这种天气对于他而言必定是备受煎熬。
她在他的额头上看到了密密汗珠。
“安安姐，看过宋总了？”小朵小声问道。
“嗯，他情况不太好。”
“是啊，昨天夜里就这样了，他说腿很痛，江医生又不在华城。”小朵叹息，“还好家里有针剂，管家这几年照顾宋总都快成半个护士了，打针比护士还熟练。后来宋总才好些，到凌晨的时候睡了一觉，早上又被疼醒。”
宁安的脸上是说不出的复杂：“他吃早餐了吗？”
“没，他一直说吃不下，就喝了点水。然后说没什么胃口，让我中午弄点饺子就好。”
“我去盛一碗。”
宁安去了厨房。
小朵也跟了过去。
宁安知道宋邵言喜欢白菜馅的饺子，素淡，不腻。
她还给他弄了调料，他喜欢放香醋，芝麻油和碎花生也要放，口味挑剔得很。
站在一旁的小朵讶然，她看到宁安熟练地弄这些，整个人都愣住了：“安安姐，你、你怎么知道宋总喜欢这么吃？”
宁安的手也一顿，她刚刚弄这些……好像就是自然而然就弄好了。
心口泛过异样的感觉，她垂下眼睑，没有瞒小朵：“我以前和他认识。”
“啊？”小朵更惊讶，“原来你们早就认识。”
“嗯。”宁安没否认。
第4079章 从别后，忆相逢（3）
“对了，安安姐，宋总好帅啊，我原本还以为他真得毁容了，一直戴着面具，没想到根本没有啊。”小朵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高兴地跟宁安说。
“他就是矫情，有几道伤疤就觉得自己毁容了、天塌下来了。”
“戴着面具多可惜，现在拿了多好。”
“他和正常人不一样，我们觉得还好，他觉得自己丑。”
小朵笑了：“不是还好，是真得好帅。”
“也就那样吧，他性格不讨喜的。”宁安盛了一碗饺子。
外面还在下着大雨，墨宅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雾里，远远看去，什么都看不到。
宋邵言一直躺在床上，宁安不在的时候他就闭着眼睛，默默听着外面的雨水声和风声。
“饺子好了，要吃吗？”宁安端着托盘进来，用脚把门关上。
宋邵言睁开眼睛，眼神里有几分黯淡和疲惫，但他的唇角还是扬了扬：“闻到香味了。”
“小朵手艺还是很不错的，之前我在墨宅的那段时间，我尝过她包的饺子。”
宁安把碗从托盘里拿出来，热气腾腾。
“你的腿……还疼吗？”宁安看他脸色很苍白，一点血色没有，眼神里也尽是疲倦。
她有些没底。
宋邵言微微摇摇头：“好些了。”
“能起来吃饺子吗？”
他转头看着她的眼睛，这才试着坐起来。
宁安连忙去扶他，她摸到他的手心里都是汗。
她坐在床头夹了一只饺子，等饺子冷了才喂给他：“你尝尝。”
宋邵言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嘴巴又干又涩，喉咙也不舒服，可他还是吃了。
卧室里是暖洋洋的热意，外面的凄风冷雨丝毫没有影响到这一方卧室的宁静和温暖。
宁安见他吃了一只饺子，这才道：“不管怎么样都得吃点东西，小朵说你没吃早餐。”
“吃不下。”
“那你多吃点饺子，等会儿把药吃了，吃了药就好了。”
宋邵言的眼底是苦涩的黯淡，吃了药……也不会好。
“味道怎么样？”
“嗯。”宋邵言点点头，没有多言，“你也尝尝。”
“厨房还有很多，我等会儿再吃。”宁安见他没什么力气，一直喂他，不管怎么说，她还不至于小气到去跟一个病人计较。
她喂他的时候，他喜欢看着她，眼神灼热，睫羽纤长。
偶尔宁安抬头会对上他的目光，他也不避讳。
“要说还你的恩情，其实我也不欠你什么，因为你伤害过我那么多次，我想，恩和怨大概可以抵消。”宁安淡淡道。
“不行。”宋邵言眉头蹙起，“恩是恩，怨是怨，不能抵消。”
“哦？那你说，怨该如此发泄？”
“你可以打我、骂我，我听由你处置。”
“你明明知道我做不出这种事。”宁安神情寡淡，“而且，我也没打算做。”
“能不回纽约吗？恒远缺一个市场总监，负责国外市场的。”
“我不会留下来。”
“你是不打算管我了？”宋邵言的声音里带着点气，不像生气，倒像是孩子气。
第4080章 从别后，忆相逢（4）
“我为什么要管你？”宁安来气，居高临下看着他，“我有义务管你吗？”
“没有。”宋邵言如实道。
“你知道就好。”宁安抬手又夹了一只饺子，“吃掉。”
“嗯。”
宋邵言本没什么胃口，但宁安喂他，他竟也吃了好几个饺子。
后来实在吃不下，他才摇摇头：“不吃了。”
“我去给你倒杯水，你把药吃了。”
“我知道。”
“我先去吃饭，你有事可以叫我。”
宁安站起来的时候正好对上宋邵言那双孤独无助的眼睛，不知怎么地，让她想起公园里见到游客的鹿，无措里带着无辜。
宁安也没有多大声跟他说话，他不至于吧，像个犯错误的小学生一样。
她不管他了，肚子早就饿了。
她在餐厅吃饺子，一边吃一边和小朵聊天。
“安安姐，天气预报说华城接下来好几天都是大雨。”小朵叹息，“宋总会难过啊。”
“是不是要一直打针？”
“嗯，药也没法停。最近一年他的病情加重了，以前发作的时候打一针能管几天，现在一次都得打好几针。”小朵道，“不过现在宋总脾气好多了，昨天晚上也没发脾气，要在以往，肯定会摔东西。”
“江辞呢？”
“江医生不在华城。”
宁安吃着平日里喜欢吃的饺子，有些不是滋味。
小朵感叹：“宋总要是双腿好好的多好，他个子高，长得也好，肯定有好多好多女孩子追。”
“他现在这样，还会有人喜欢他吗？”宁安问道。
“也会有真正喜欢宋总的吧，宋总很厉害。”
“谁会喜欢他。”宁安淡淡道。
“对了，安安姐，你以前怎么认识宋总的？我听江医生说宋总以前在京城很厉害，是可以呼风唤雨那种。”小朵的眼神里都是崇拜，“安安姐你认识宋总，你也肯定很厉害。”
“谈生意的时候遇到的，合作过。”宁安没有多言。
她和宋邵言那段短暂的婚姻，没什么好提的，她也不想有太多人知道。
“这样。”
宁安吃了一小碗饺子。
这场雨下得真大，天地之间像是拉开了一层帷幕，朦朦胧胧。
宁安没有立即离开，她吃完饭又去看了看宋邵言。
桌子上的药已经吃了，宋邵言正倚靠在床头闭目养神，神情疲倦。
宁安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睡觉，替他收拾了下桌子。
桌上有一包烟，她拿起来看了看，淡淡道：“你不要抽烟了，身体本来就不好，调养为主，烟酒这类的东西不能碰。”
她记得以前宋邵言很少抽烟，在大学的时候更是从来没抽过烟。
那时候的宋邵言有着二十岁出头的干净利落和青春朝气，哪里像现在，自暴自弃。
“抽烟的时候会舒服点。”宋邵言也没恼，“酒喝醉了也会舒服点。”
“你当初为什么会去非洲。”
“没什么……金融街项目没做成，就去做钻石矿项目，我不是心血来潮，考虑了挺久。”宋邵言倒乐意跟宁安说说话。
第4081章 从别后，忆相逢（5）
“是因为爷爷压着你，总拿你跟邵钧比？”
宁安知道，其实爷爷很疼宋邵言，拿他跟宋邵钧比，只是给他一点压力。
可能是那时候宋邵钧在美国创立了公司，且公司蒸蒸日上，宋邵言真得怕被宋邵钧给比下去吧！
可他们兄弟俩根本没有可比性。
两人的性格都相差太多。
“爷爷把我抚养成人，到了二十多岁，我已经不大在乎别人的目光，包括爷爷，你懂吗？”宋邵言看向她，“可有时候，还是想做出点成绩来，让在乎的人看一看。”
“哦。”宁安似懂非懂，眼眸里是亮晶晶的光。
“不是顾回音。”宋邵言怕她误会，解释。
那个时候，他去非洲，真得没有想到过顾回音这个人。
“哦。”她又应了一声。
宋邵言不喜欢她这个反应，直言：“在乎你。”
宁安当然是不信的，男人一张嘴，全靠骗。
“外面还在下雨，你要是身体舒服了点，可以睡一觉。”宁安道。
“你坐下陪我说说话。”宋邵言伸出手拉住她的胳膊，仰头看向她，眼神里带着几分乞求和哀怜。
宁安真是很少见到这样子的宋邵言，像一只被人丢在路边的流浪猫。
“说什么？”
“我去非洲的时候，宋氏已经在走下坡路，宋氏很多工程都属于传统制造业，在如今的时代已经没法生存。”宋邵言拉住她的手腕，平静道，“爷爷一直在探寻出路，可爷爷身体不好，很多工作没法再继续进行下去，我就提出了要去做金融街。”
“爷爷知道金融街项目根本没人能做得好，多少京城的商业大佬都企图去做，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做好。你也知道的，我就是这么个性格，越是别人觉得不行的，我越是要去做。”
“后来事实证明，我确实不行，我没有能做好。”宋邵言温热的手心贴着她白皙的肌肤，“后来我见国内珠宝市场很红火，便想着去非洲干一番事业，爷爷一开始并不准，非洲太远了，开矿又很容易出事故。”
“可我当年心高气傲，非要过去，爷爷不再阻拦，也无力再阻拦，他已经住院。”宋邵言说到这儿的时候声音低了下去，“你当时在跟我闹离婚。”
宁安没想到他都还记得。
她低头，看到他扣在自己胳膊上的大手。
她推开他的手，轻描淡写道：“是，我们早已离婚了。”
“如果当年我不同意，这婚，你是离不掉的。”宋邵言的眼里又有几分锐利，“知道我为什么同意了吗？因为开矿太容易出事，而且我也不知道会在非洲呆几年，我想……放你走。”
宁安还是头一次听他说这种心里话。
他以前什么都不说的，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共同语言，可能唯一的共同语言就是肢体上的接触。
如今听到他的这番话，她倒笑了：“我应该感激你么？感谢你的放手？”
“我觉得我做得没错。”宋邵言抬着头看她。
宁安的目光和他对上。
第4082章 从别后，忆相逢（6）
宁安嗤笑：“你觉得？”
“嗯……你不也这么想的，你很想跟我离婚。”宋邵言很无辜，他的手被宁安推开了。
“知道我为什么想跟你离婚吗？”
宋邵言默。
难道不是心里头还有个人？
憋屈的是，他至今都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还有那个男人送给她的小挂件，她是不是还收着呢？
“宋邵言，你都弄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跟你离婚，你在这儿说什么呢？”
“……”宋邵言顿了顿，“是因为顾回音吗？其实在那之前我已经跟她分手了，至于结婚后又重新跟她在一起……纯粹是因为……”
宋邵言把后半句咽了下去。
纯粹是因为宁安心里没他啊！
不过，他没这个底气去问宁安。
他只好抬头看向她，问道：“你当初为什么答应和我结婚？相亲的时候一见钟情？”
“宋邵言，相亲那次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不是……”
“既然不是，一见钟什么情？而且你那天的表现差极了，我怎么可能会对你一见钟情？你当我傻子啊！”
宁安至今都记得他当天的表现，三年不见，他好像忘了她这个人似的，兴趣缺缺，懒言少语，全靠她一个人在主动找话题。
他倒好，时不时还看看手表，表现得极不耐烦。
要不是他走的时候说了一句“你要是愿意，先订婚”，她差点以为这次相亲失败得很彻底。
“要不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好好表现下。”宋邵言像只求表扬的小奶狗，眼神无辜又清澈。
可能是因为生病的缘故，他的脸颊还有几分潮红。
宁安愣了愣。
其实从昨晚上到今天，她要是再不懂他的用意，她就真是傻子了。
他的意思很明白。
她摇摇头。
宋邵言眼里的光泽一点点破灭，身体里的血液流淌也慢慢缓了下来，眼神里的光被失望替代。
他小声道：“是不是因为我是个病人，给不了你幸福。”
“一年婚姻，五年离别，足以消磨掉所有的爱意。”宁安坦言，“这世上能回头的路有几条呢？”
“你给我个机会。”
“不给。”
“给一个。”
“不给。”
“安安……”
“你烦不烦？！”宁安瞪他。
宋邵言果然缩进被子里不吭声了，长长的睫羽微微低垂，眼皮子底下是一圈浅浅的阴影。
“你睡个午觉吧，要是腿还疼就让医生来看看，不能一直拖着。”
“安安，我还有话想说……”宋邵言看着她，“我不想睡觉，你看在我是个病人的份上，让我把话说完。”
宁安：“……”
“有点想吃水果。”
宁安：“……”
宁安见他今天挺听话，大概是难得见到这样子的宋邵言，她竟有些母爱泛滥。
她出去拿水果了。
她拿过来的都是他爱吃的。
宋邵言竟然很高兴：“都是我喜欢吃的。”
宁安一看，还真是，拿的时候没注意。
原来有些习惯……早已深入骨髓。
以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刻意去记他喜欢吃的东西，记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