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23章 没有救赎（9）
方城领着自己的助手进了病房，随即关上门，没有让多余的人进来。
乔沐元在外头一个劲安慰袁晴晴，让她不要担心。
她今天见到了舅舅很开心，不过她瞧着舅舅的脸上有一点点疲倦，这么远过来，肯定很累。
她让佣人早就在厨房煲汤做饭，等舅舅一出来就可以让他吃上热腾腾的饭菜。
“沐元，要多久才能检查好？我好担心。”
“没事的，走吧，我们先进去。”
她们走到vip套间的小客厅，袁晴晴的妈妈也在，还有很多佣人，大家都在等方医生做完检查。
佣人给乔沐元磨了一杯咖啡，乔沐元和袁晴晴单独坐在阳台上，小声说着话。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检查还没有结束。
乔沐元想出去透透气：“晴晴，我下楼走走，等会儿回来。”
“我陪你？”
“不用，你在这里等着消息，有消息就打我电话，我不走远，就在附近。”
“好。”
乔沐元记得这边有一家进口超市，超市里有一款酸奶她很爱喝。
她下楼找到了超市，走进去仔细挑着自己爱喝的那款酸奶。
秋天的骄阳温暖地从干净的玻璃窗外照进地面，超市食品的包装袋上都泛着银白色的光，超市很小，人也不多。
乔沐元只买了一瓶酸奶，走出超市后喝了一口，酸酸甜甜。
一片最早枯黄的秋日树叶随风飘落，正好落在她的白色小皮鞋边，她弯腰捡起，树叶经脉分明，枯黄的颜色里尚有几分翠绿。
初秋的早晨还不怎么冷，乔沐元在街头随意走动，微风吹起她的长发和长裙子。
没走远，她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细致打量秋天的京城。
这一片很安静，有高级私人医院和别墅，还有各大使馆，总的来说一般人不会到这边来，街道上人也很少。
她摇了摇手中的酸奶，还剩半瓶。
她喝过最好喝的酸奶不是这个，是还小的时候在京城大学小卖铺里喝的那个，既不是进口的酸奶也不是什么名牌的酸奶，普普通通，但她长大后却再没有喝过。
年幼天真，肆意撒娇。
小时候，她多快乐啊。
阳光洒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吊带裙外罩了件薄薄的开衫，乌黑的发丝披在肩上，一抬头，瞳孔里都是这美丽的城市。
大约二十分钟后，方城给她打了电话。
“小柚子，今天的检查已经结束，你在哪里？正好快中午了，一起吃饭。”
“舅舅，我在医院门口呢！去我的别墅吧！陶叔叔早就准备了午餐。”
“行。”
乔沐元扔掉喝完的酸奶瓶，往医院跑去。
方城已经脱了白大褂和防护服，白衬衫，休闲裤，轻松随意，脸上是温和又宠溺的笑容。
看到乔沐元往他身边跑过来，他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小姑娘长大了，我都很久没见到你了。”
“乔沐元长大了，但舅舅却越来越年轻了呢！”
“你这是拿舅舅开玩笑呢。”
方城交代了助理几句，领着乔沐元下楼。
第7024章 做人不可以这样（1）
坐在车上，方城的脸部轮廓映着窗外的光，这些年岁月的打磨和沉淀，他看上去愈发温和稳重，眉眼一如既往的俊朗。
方城待人亲近，没有脾气，尤其喜欢孩子，他对乔家三个孩子都很好。
只不过自己当年舍不得妻子吃苦，只要了一个女儿妞妞。
今天天气不错，方城眯起眼睛看向窗外，他很少来京城，而且每次都是匆匆过来，匆匆离开。
“舅舅，袁叔叔的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动手术？”
“后天动手术，今明两天我需要和他的主治医生进行配合，一起制定手术方案。下午的话我需要休息半天，时差还没有倒过来。”
“舅舅，辛苦你了，袁叔叔情况严重不严重？”
“我动过多台这样的危急手术，有比他情况更糟糕的，没什么风险，相信你舅舅。我印象比较深的是去年在纽约，有一个女性病人情况比较严重，手术过程中多次昏厥休克，最后我也救过来了。若是换做别人，救回的概率会比较小，那个病人当时情况非常糟糕。”
“舅舅去年到过纽约？怎么不找我？”
“说起来也挺巧，那个病人十几年前心脏动过一次手术，手术也是我做的，还是在京城做的。”
乔沐元对舅舅这句话特别敏感，下意识脱口而出：“舅舅，这个病人是不是姓杨？！”
“你怎么知道？”
“听妈妈说过，十几年前那次手术就是妈妈给你打的电话。”
“是，别人也请不动我。”
“那去年这位杨阿姨是什么时候动的手术？”乔沐元忽然抓住舅舅的手，急迫地看着他。
她总觉得纪长慕骗了她很多。
他以前总说她是个小骗子，但他自己才是那个真正的骗子。
方城记得不是很真切，大概告诉了乔沐元一个时间段，但他对乔沐元的反应比较好奇：“小柚子，你认得这位阿姨？”
“认、认识，不熟。”
“哦哦，当时她情况比较危急，我记得那几天纽约总是下雨。”
“舅舅，谁请你帮杨阿姨动的手术？”
“她儿子，我本来没有时间去纽约，但他儿子打电话找到了我，不过我当时没打算过去，因为我的排期很满……”
“他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他母亲多年前的手术也是我做的，说是托乔家的福，希望我能再帮他一次。我对十几年前那台手术有印象，毕竟是姐姐托我帮的忙，他说了这话，我自然要顾情分。”
“他真得好会骗人，平日他瞧得上乔家吗？这种时候就会拿乔家当说辞。”
方城听她的语气里有怨念，转过头看向小姑娘，反倒笑了：“哦？这世上还有看不上乔家的人？听上去，你跟他很熟？我没有见到他本人，来了纽约后是他母亲的主治医生全程陪同。”
“哪有这样请人帮忙的？连当面说声‘谢谢’都没有？”
“我不在乎这些，能救人就行。还好我去的比较及时，那位病人的手术很成功。”
第7025章 做人不可以这样（2）
“脸皮真厚。”乔沐元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脸皮是真的厚，居然动用乔家的关系，他哪来的脸？
他把公寓留给她，也是因为这个吧？报答？或者报酬？
“嗯？”方城见乔沐元的小脸上写着不高兴，揉了揉她的头发，“小柚子，怎么了？舅舅救了人，你怎么看上去不高兴？”
“没……为舅舅的医术和医德点赞。”
方城笑了：“你是不是认识这位病人的儿子，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其实不用纠结这个，我们做医生的不在乎这些，哪怕就是监狱里的罪犯，只要是病人，我们也会救。”
“那舅舅你一直没有见到他？”
“没见到。”
“那你有没有多收他钱？！”
“那种事怎么能干？当然没有。”
“舅舅，你亏大了，他有钱且无德，拿他的钱不用担心良心过不去。”
方城知道她在开玩笑，笑出声来：“你对他很了解？有钱且无德？”
“不熟，听人家说，他不是什么好人。”
“哦，你这样子，我都差点以为他是你男朋友。”
“舅舅！你不可以乱说的！他都三十多了，怎么可能是你外甥女的男朋友。”
“三十多了？哦，这个岁数确实不大可能是我外甥女的男朋友。不过话说回来，你交男朋友没有？我上次跟姐姐通电话，她好像说你在跟一个外交官交往？挺不错。”
“舅舅，你别听你姐姐瞎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跟我爸花前月下。他们最近又去欧洲了，所以舅舅你这次回来见不到他们，干脆住我那儿吧！我那儿靠海，还有酒窖。”
“不行，后天动完手术我就得返程了，我订了医院附近的酒店，方便出行。”
“这样啊……那今天中午和晚上都去我那吃饭吧？”
“行。”
乔沐元跟舅舅很聊得来，两人聊了一路，没有代沟，无话不说。
有时候他们也会聊到哥哥乔乘帆，舅舅对乔乘帆也很赞许，说他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乔沐元好奇，哥哥小时候是个什么样？她缠着舅舅问了半天。
“你哥哥小时候是个小可爱，特别缠我姐姐那种。”
“小可爱？”乔沐元笑出声，她哥哥居然曾经也是个小可爱哦？
方城也笑了，他温润的脸上是一层浅浅的阳光。
转头看向窗外，这个世界格外美好，京城的一草一木都透着生命的蓬勃。
薄唇紧抿，方城的记忆有些跳跃，偶尔会跳到很久很久以前。
若非姐夫重新给了他一次做人的机会，他哪有今时今日的这一切，哪还有机会感知这世上最美好的点滴和人间万物。
很远了，像上辈子的事。
有小柚子任何时候都不会冷场，他们聊了很久，直到车子的院子里停下。
进了屋，乔沐元带舅舅转了转，方城觉得她这个地方还不错。
“怎么不住乔宅？”站在阳台栏杆边，方城问道。
“住海边更容易让自己像大海一样积淀自己，从容包容，心胸宽广，也更容易出现不错的灵感。”
第7026章 做人不可以这样（3）
“现在工作累不累？你爸爸也真舍得让你吃苦。”
“我现在的工作挺好的，累是累了点，但我还挺喜欢。尤其是我师父，对我很照顾，他给了我很多他的珍藏资料，也愿意把重要的项目交给我做。”
陶文兴给他们送上茶水。
乔沐元拉着舅舅在阳台的遮阳伞下坐着，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方城毕竟忙，来了京城还是不停接到旧金山的电话，几乎没有停止过接电话。
海风吹过耳畔，乔沐元眯起眼睛看向远处平整的沙滩，沙砾闪烁。
今天舅舅在车上跟她说的那些事，她挺震惊的，主要还是惊讶于某人的不要脸程度。
跟她分开后断绝了所有往来，但在母亲病危的时候为了找舅舅做手术，居然搬出乔家的名号，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午饭的时候，乔沐元又明里暗里问了舅舅一些关于杨阿姨的事，比如当初杨阿姨是在哪一家医院动的手术。
方城见她问了，一般也都会告诉她，除了一些病人的**。
陶文兴给方城准备了一间客房，中午之后，方城很疲惫，满脸倦色，但他还是跟助手打了一个小时的沟通电话。
将近下午一点，他才在乔沐元别墅的客房里休息下。
乔沐元没有午睡的习惯，她这会儿哪里睡得着，知道纪长慕狐假虎威的事，她就更睡不着。
但问题是，十几年前，舅舅给杨阿姨动手术的事纪长慕并不知道，那去年他为什么会找到舅舅？还是说，其实他早就知道了？
小姑娘总觉得自己的小脑瓜不够用了。
如果早就知道，那他曾经对她的好有几分是报恩，有几分是喜欢？
可能……全都是出于报恩吧。
反正他就是个骗子，嘴里没几句真话。
乔沐元悄悄跑到陶文兴身边去找陶叔叔：“陶叔叔，你再帮我一个忙吧。”
“大小姐，什么事？”陶文兴放下手中的清单和账本，“要查什么吗？”
“瞒不过陶叔叔……是这样的，舅舅说他去年上半年曾经帮某人的妈妈动过一个手术，您帮我查查看，杨阿姨是什么时候到纽约以及什么时候离开纽约回到滨城的？还有就是，他为什么会联系上舅舅？”
“大小姐，方医生知道某人是谁吗？”陶文兴学着她的语气。
“……”陶叔叔也学会调侃她了吗？
“我帮你查查看。”陶文兴还是答应了她，“不过，大小姐，你最近怎么了？为什么总去查他的事？可他本人的生死下落还不清楚。”
“我可不能再被他骗得团团转。”
陶文兴：？
小姑娘小脑瓜子里想的他不懂，小姑娘的心思也确实难懂。
乔沐元见陶叔叔答应了，悄悄道：“陶叔叔，还是老样子哦，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大小姐，你就不怕将来我们两个人的秘密东窗事发？那时候我大概就得离开你了，我所帮你瞒下的一切，在乔爷那里都是重罪。”
“不会的，爸爸不是不讲理的人。”
第7027章 做人不可以这样（4）
陶文兴笑着摇摇头，小姑娘到底还是不知道乔爷当年的手腕有多狠，没有手腕不立规矩，能在江湖立足吗？
能对自己的家人宽容，但绝不会对任何一个无关紧要尤其是雇佣关系的人宽容。
但陶文兴还是向着乔沐元，陪伴乔沐元多年，他早就把她当自己女儿对待了。
“陶叔叔，你要一直做我的管家呀，哪怕等我以后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家庭，你也跟在我身边好不好？”乔沐元舍不得陶管家。
“只要大小姐还愿意让我当你的管家，我都会尽力。”
“当然。”乔沐元的唇角浮起浅浅的小酒窝。
午后。
乔沐元呆在书房里看了会儿书又去练了小提琴。
方城没有睡太久，醒来后换了身衣服，简简单单洗漱。
“小柚子，舅舅得去一趟医院，晚上再过来。”方城摸摸小姑娘毛茸茸的小脑袋。
“好，晚上我们一起吃晚饭。”
“嗯，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行的，舅舅，我让司机送你过去。”
“行。”
方城跟随佣人出去，颀长笔挺的身影消失在海边。
乔沐元没有立即回家，而是站在露天下深呼吸一口，海水咸腥，空气清冽。
忽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她穿着拖鞋张开双臂往沙滩上跑，身后留下一串串小脚印，走到距离海水还有一米的地方，她停下脚步，静静等着远方的浪潮拍打过来。
白色的浪花很干净，一个大浪，冲刷着乔沐元脚上的人字拖，海水没到小腿半截处又退了下去，冰冰凉凉。
海水吹起她的长发。
她长呼了一口气，她喜欢在海边的感觉。
找了一块干净的岩石，乔沐元坐下。
陶文兴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陪她一起看着这没有尽头的大海。
“大小姐，我查了。”
“有什么消息吗？”乔沐元感慨陶叔叔的办事效率。
“可能要让大小姐失望，没有你想要的消息，因为你提到的那位杨阿姨……她从一开始来纽约到手术后离开纽约回滨城都是在悄无声息中进行的，所有的中间环节都处于保密状态，医院、飞机、包括滨城的疗养院，看上去应该是某人一手策划的。至于手术时间，和em被收购的时间几乎是同时。”
“他真是能耐得很。”
“不过那位杨夫人恢复得不错，动完手术已经一年，没什么大事了，在疗养院积极康复中。”
“我舅舅亲自动的手术，不会有事。”
“是，方医生妙手回春。”
“他觉得他能骗得我多久呢？什么都骗我，真把我当小孩了吧！佟茜的事骗我，杨阿姨的事骗我，em的事骗我，他到底对我说过几句实话啊。小狗才骗人呢，他连小狗都不如。”乔沐元委屈得很，声音都哑了。
现在呢，上次他们见了一面，她觉得他也还在骗她。
凭什么啊，他凭什么就这么喜欢骗她。
是觉得她好骗吗？还是觉得骗她好玩儿？
乔沐元真得委屈极了。
这人怎么能这样呢！
第7028章 做人不可以这样（5）
她乔沐元到底哪里让他不高兴了，值得他这样大费周章地骗？
海水蔚蓝，乔沐元那双水波粼粼的眸子看向浪涛涌动的海平面，眼中是闪烁的光痕，面前浮现出纪长慕的那张脸庞，成熟俊朗，优雅从容。
在他的脸上，她从未见过慌乱，他似乎也不喜欢把那些不好的面展现出来。
然而比起他的平静温和，她更想见到他笑起来时的温雅如玉。
“大小姐，他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可能真得没有骗你，他喜欢你。”
“他不喜欢我，他从来没有跟我表过白，从来没有承认过我是他女朋友，有一次我们之间起了误会和争执，他也没有跟我做任何解释，我们直接分手了。从那之后，我们就成了陌生人，他再未主动给我打过一次电话，倒是我脸皮厚，缠着他好多次。陶叔叔……我是不是真得脸皮太厚了？哪有女孩子要这么卑微的……”
乔沐元越说越委屈。
卑微如她，仍旧没有换来他的一句亲口表白。
“不是，不是。”陶文兴连忙安慰小姑娘，“大小姐，不是这样，在爱情里，没有卑微和主动，如果有，那一定不是爱情。你以为你是卑微的，但或许，纪先生他也付出了他的真心，只不过你没有见到。”
“他哪有……除了骗我还是骗我……陶叔叔，你不知道的……”
乔沐元差点把前些天遇到纪长慕的事脱口而出。
要是有真心，又怎么能那样克制？
他克制隐忍的目光里没有一点久别重逢的动容。
乔沐元哽咽：“陶叔叔，他还曾经亲口说，他不喜欢我，是我在分手后一直缠着他……他亲口说的……”
陶文兴讶然，纪长慕亲口跟大小姐说这种话？那可真是畜生。
但，以纪长慕的身份和体面，他怎么会说出如此不体面的话？
就算是分手，也应该各自安好，又怎么能如此伤害一个小姑娘。
陶文兴一时间气血冲头，听不下去。
要知道，乔沐元可是被乔家宠着长大的大小姐，再加上小姑娘性格脾气好，从小到大哪里听过这种话，他忽然能明白为什么这一年小姑娘郁郁寡欢，甚至高烧不退。
石头做的心都能被刺激得鲜血淋漓，更何况乔沐元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大小姐，都过去了，答应我，别再查了。就算查出他都在骗你，你也找不到他了。”
“他骗我，我为什么不能跟他算账？”
“可你连他在哪都不知道，再说，他也没有什么好让大小姐清算的，他现在事业全无，母亲生病，对他而言已经是很重的惩罚。可大小姐你若是不放开执念，那对自己都将是莫大的伤害。”
“陶叔叔，我有分寸的。”
“嗯。”陶文兴也相信乔沐元有分寸。
小姑娘这一年成熟不少，也吃得了苦，她肯定有她的分寸和做事原则。
只是，陶文兴替她不值。
乔沐元看着大海，心里就一个念头，她要跟纪长慕算账。
第7029章 做人不可以这样（6）
他凭什么可以消失得干干净净，这一年无异于人间蒸发；凭什么可以用最难听的话作践她；凭什么还能心安理得打着乔家的旗号让舅舅帮他母亲做手术；凭什么要把她害得遍体鳞伤。
他都是凭什么呀。
乔沐元心里头难受。
他怎么能躲在暗处平静地看她嗔痴爱恋癫狂疯，自己却心安理得地享受安宁。
做人不可以这样。
如今，他在她面前出现了，哪怕是救了她一次，也不能抵消她心头的不愉快。
而且……他凭什么还敢坦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呢？他真得不是好东西。
一年了，她的心好不容易平复，她刚从纽约回来开始新的生活，他却又在她的面前出现，像一块石头投入湖水，涟漪四起。
一个人哪能这样不要脸呢？
“大小姐，这里风大，秋天了，会着凉，回去吧！我给你泡姜茶。”
“陶叔叔，我哥哥在京城吗？”
“我不清楚，要不我打个电话帮你问问？”
“我自己打吧。”
“行。”
乔沐元没有在冰凉的岩石上久坐。
天气虽然闷热，但初秋确实容易着凉。
踩在柔软的沙滩上，乔沐元的拖鞋上都是细沙，靠近海岸的脚印很快被浪花覆盖。
海岸线很长，看不到尽头。
不远处稀稀疏疏矗立几栋别墅，点缀在绿树蓝水之中，美轮美奂。
陶文兴也起身跟在她的身后回去。
喝到陶叔叔泡的姜茶，乔沐元坐在阳台上低头画线稿。
她以前做什么事都不上心，但对这份工作她很热爱，至少，她愿意脚踏实地做下去。
……
方城给袁叔叔动手术的那天，乔沐元又去了工地。
好些天没来了，上次来的时候还在下大雨。
她放下背包，拿着工具走到室外的毛坯基地，上一次，她就是在这里遇见纪长慕的。
久别重逢，雨水下，他依然那样波澜不惊，永远都是那样。
乔沐元爬上梯子。
工人们喊了一声：“小姑娘，小心啊。”
“没关系的，梯子不高。”
乔沐元爬到梯子顶层，一个跨越，坐在了毛坯墙体上。
很多年没有爬墙上树，没想到技术还在，手脚也还灵活呢！
乔沐元戴着安全帽，俯身，仔细测量。
今天太阳狠毒。
不一会儿，乔沐元的额头都是汗。
没多久，吃不消了，乔沐元从梯子上爬下，小心翼翼。
拧开矿泉水瓶盖，她“咕噜”“咕噜”喝了小半瓶水，和一旁刷墙的工人聊天。
“大哥，你知道这边有多少项目吗？”
“这边的工程吧，看上去多，其实基本都是被固定的两三家承包的，都是些京城有权有势的大佬。”
“有琼州承包的工程吗？”
“琼州？”工地大哥显然听过这个地方，但仔细想了想，“琼州离这太远了，哪能做的了京城的生意，不可能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乔沐元也知道琼州离京城很远。
琼州在京城的南方，偏安一隅，靠海，气温常年温热，是个舒适宜居的城市。
第7030章 做人不可以这样（7）
另一个大哥道：“我在这边做一年了，这里的项目我基本都有参加，没有琼州的项目。”
乔沐元想了想，她看上去好像又被那个人骗了。
他怎么能这样，嘴里没一句真话。
撒谎精。
前几天见到他，总共也没说几句话，乔沐元想，可能他说的全都是假话。
唯一的真话大概就是他那个助理真得叫阿勇吧。
一时间，乔沐元气血攻心，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呼吸急促，拳头握紧。
他怎么这么会骗人啊！
几个大哥你一句我一句：“琼州人一般不到北边做生意的，尤其是这边的项目，别说琼州来的老板了，工人都没有。”
“不过前几天我看到一辆琼州牌的车停在路边，还是一辆保时捷。”
“路过吧！”
“不像路过啊，我见过几次，那车就停在路边，反正谁也看不到里面。”
“那可能是来考察的。”
“可能。”
乔沐元听他们提到那辆保时捷，心里头更生气，那就是纪长慕坐的车，但不是他本人的，是常昊的，至于纪长慕跟那个常昊是什么关系，她不清楚。
他来这边干什么？
乔沐元生气得厉害，真想打个电话给爸爸，让爸爸找人把他撵走。
来干嘛？！
乔沐元喝着水，一个刚顶着烈日从外面回来的工人听他们在说那辆琼州牌的保时捷，擦了擦汗道：“那辆保时捷吗？今天也来了，我刚看到了。”
他话音刚落，别人还没有什么反应，乔沐元站起身，从毛坯楼跑出去。
外头很热，她跑了很远到路边，果然，她看到了那辆保时捷！
刚想追过去，那辆车开走了。
有病！
乔沐元气得不轻。
小姑娘眯起眼睛站在烈日下，小拳头攥紧，许久没有动。
风吹草动，鸣蝉嘶哑。
乔沐元悻悻回到自己工作的美术馆，继续爬梯子做测绘。
她以前不喜欢跟人生气的，即使有气，往往一两天就消了，但她这些天扎扎实实被纪长慕气得胸口疼。
傍晚，方城给乔沐元打电话。
“小柚子，手术结束了，我晚上八点的机票飞旧金山，一起吃个饭？我请你。”
“舅舅，八点？这么急吗？手术怎么样？”
“手术很成功，没有意外。”方城泰然自若，“想吃什么？或者，京城有什么不错的店？”
“舅舅！我请你！等我，我现在就去找你，我在工地呢！”
“工地？乔家大小姐在工地上啊，我姐姐姐夫也真不心疼。”
“我还年轻，吃点苦是好事。”
“你能这么想可真难得。”方城脱掉衣服走出医院。
医院的后续他都交给了自己的助理，没有什么大碍，晚上他可以放心回旧金山。
匆匆过来一趟，他最舍不得的是乔沐元。
姐姐姐夫度假去了，乔乘帆听说在出差，也就乔沐元能陪他。
约了地点，乔沐元收拾一番后从工地离开。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橙红色的光铺洒在空旷的郊外，开着车窗，空气里有几分枯叶衰草的气息。
第7031章 做人不可以这样（8）
晚饭订在一家四合院餐厅内，乔沐元常来这儿吃饭，味道很不错。
她和舅舅两个人在单独的包间里，竹帘半卷，可以看到院子中的美景和傍晚天光。
天色一点点暗下。
服务生开始走菜。
“小柚子，工作累不累？我看你脸都晒红了，这样下去不得变成小黑柚。”
方城调侃她，更多的是心疼，哪家大小姐像她一样。
姐姐和姐夫怎么舍得的？要是他女儿成天跑工地，他多半也不舍得。
“没事儿，我现在习惯了，每天还挺充实。如果让我突然闲下来，我倒不知道该做什么，反而心慌。”
“你这个年纪，不是都在谈恋爱逛街吃喝玩乐么？”
“舅舅，你家外甥女没人要呀。”
“那不可能的，不过不敢要倒是真的。”
“唔，因为爸爸么？”
“是，姐夫可不是一般人，谁也糊弄不了他，差不多的男人他也入不了眼。小柚子，以后要真有喜欢的人就先斩后奏好了，免得你爸棒打鸳鸯。”
“不可能吧？我爸这么残忍？他看上去还挺顺着我，至少大部分时候都挺顺着。”
“你可以试试看。”方城笑了。
“舅舅，那我要是将来的男朋友年老、贫穷……要是还残疾，那可怎么办？”
“那就等着你爸把他打死。”
“……”
乔沐元手一抖。
这么凶残？
不能吧？
小姑娘埋头吃菜，碗里都是爱吃的菜。
方城笑得厉害：“趁年轻，多谈恋爱，别到时候真得被手段高明但人品差的男人骗，这世上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你爸爸、舅舅人品这么好的，多的是人渣。”
“舅舅，我看上去有那么笨吗？不会的。”
“不太聪明的亚子。”
“……”乔沐元哭唧唧，全家都说她不太聪明的亚子。
不过她要是聪明，能被纪长慕骗得团团转么。
这一骗就是十多年。
好残忍的。
方城看到乔沐元傻愣愣的样子就笑出声，小姑娘倒不是不聪明，只是太单纯，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
如果只是骗钱骗名利，倒也没什么，至少能让她长个心眼，但如果骗了她别的，那可能会给小姑娘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
但谁要是敢渣乔沐元，姐夫肯定第一个饶不了那个人。
恐怕没人敢轻易尝试。
因为要赶飞机，方城没有吃太久，匆匆跟乔沐元告别。
“舅舅，我送你去机场，你难得来一次京城。”
“太晚了，你回家吧，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
“没关系的，我的工作时间很随意。”
“不用了，让陶文兴来接你，听话，早点回去早点睡，别熬夜。”
方城坚持不让乔沐元这么晚送他，小姑娘只好作罢。
跟舅舅告别后，陶文兴把她送回家。
陶文兴见小姑娘今天心情不错，确切来说，她最近心情似乎都还行，脸上有了红润的颜色，不似先前那般。
在车上，她跟陶文兴聊天：“陶叔叔，之前那个救我的车主……是叫常昊吧？他是做什么的？”
第7032章 做人不可以这样（9）
“金融。”陶文兴开着车，回应她，“在琼州算是最早做金融的一批人，公司在当地不错，但可能因为常昊这些年比较松懈，公司利益逐年下滑。不过似乎从去年开始常昊重新走运，迅速霸占了琼州金融第一的位置且开始参加全国各地的金融论坛，地位飞速提升。”
“去年？”
“是。”
也就是纪长慕回国的日子吧！
纪长慕把em丢了，回国给别人干活？真脑壳有包包哦。
她可以质疑纪长慕别的方面，但她绝对不会质疑纪长慕在金融上的能力，她知道，只要他想，他随时能在金融圈内东山再起，哪怕是再缔造一个em。
但很显然，没有，琼州没有新的金融公司。
他去琼州干什么？琼州有他喜欢的姑娘？
在乔沐元心里头，哥哥乔乘帆在金融圈不管是学识还是经验，都比不上纪长慕，至少，暂时比不上。
但sj却成功收购了em，乔沐元不傻，她可以合理地怀疑哥哥胜之不武。
但这个秘密，哥哥不说，井锐也不说，某人更是不可能说。
她同时合理地怀疑这个秘密可能最多也就他们三个人知道，因为连lewis都毫不知情，而且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还有别人知道，那么一年多的时间总归会有一些苗头和小道消息。
但，一切都没有。
她推断，哥哥和某人之间有见不得人的交易。
纽约下大雨那天，两人碰过面，乔沐元觉得自己的猜测合情合理。
两个男人能交易什么？
而且不管怎么看都是纪长慕输得一干二净，不仅事业全输，自己也出了车祸离开了纽约。
以纪长慕的手段和才识，他不可能去做百无一利的事，生意人最懂得权衡利弊，纪长慕本人也是只狐狸。
em可是纪长慕视若生命的东西。
乔沐元百思不得其解。
她忽然大胆地想到一个人……她爸爸！
她要是利用利用她爸套话，会不会死得很惨？应该不会吧，她是他亲女儿哎。
好了，她要套话。
她看了一眼时间，这个点正好是英国的下午，不会打扰到爸爸和妈妈。
她拿起手机拨出号码，甜甜地喊了一声：“爸爸！你和妈妈在哪里呢？玩得开心吗？”
“我在你孟叔叔这，有什么事吗？”
“没事啊，就是想你啦！我最近做了件好事，迫不及待要说给你听，求表扬，求夸奖。”
“哦？做了什么事啊？”那头的乔斯年语气宠溺，颇有兴趣。
乔沐元就把这几天袁晴晴父亲动手术的事都跟爸爸和盘托出，还说舅舅这会儿刚去机场，她不仅给舅舅一家买了礼物，还请舅舅吃饭了，舅舅心情特别好。
果然，老乔饶有兴趣地听着。
乔沐元讲了好一会儿这个事。
乔斯年夸了她两句后语气又严厉起来：“下次这种事最好还是提前跟我说一声，你舅舅来一趟不容易，而且，不是你所有的朋友都应该救。你分得清好坏吗？”
“分得清的，袁叔叔不也是您的朋友吗？”
第7033章 他是我前男友（1）
“我说下次。”
“下次有大事一定跟爸爸报备！”
“嗯。”
“对了，爸爸，我最近跟沈隽哥哥聊天，他不是转了金融系吗？最近总是跟我吐槽金融系的课好难哦，嘻嘻。”乔沐元也假装无意跟老乔吐槽，“还好我当初没学这个。”
“你也不是学这块的料。”
“……”乔沐元默，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他最近在做一个课题，因为稍微久远一点的材料几乎都被学长学姐们用过了，他想挑去年sj收购em的课题，这个课题还没有人研究，但资料极少。他问我有没有什么资料或者让我跟哥哥借点资料，但是哥哥忙得不着边际，我轻易不敢打扰他，我就想问问爸爸有没有什么可以提供的资料呀？沈隽哥哥头都要秃了，我又不好不帮忙的。”
“你哥忙你爸不忙？”
“爸……你确实不忙嘛，举手之劳，帮帮孩子，让您的下属帮帮孩子也可以的。”
乔沐元开始跟老乔撒娇，软硬兼施，丝毫不露怯。
“没有资料，sj收购em的事我没过问，你哥一手操控。”
“啊？原来爸爸不知道……”乔沐元对这个结果简直意料之中，“这么大的事情爸爸居然不知道，那爸爸对哥哥的表现肯定很满意，我听说从那件事之后，哥哥在金融圈声名鹊起。哥哥是爸爸一手栽培的，爸爸心里很开心吧？”
“差强人意。”
“……”乔沐元撇撇嘴，这还差强人意呢，哥哥这么优秀。
哥哥要是差强人意，那她岂不是扶不起的阿斗？啧。
可能在爸爸眼里，谁都是差强人意，他一个也瞧不上，亲儿子都瞧不上。
乔沐元嘻嘻笑：“爸，你可不能当着哥哥的面说，他自尊心可强了。”
“什么自尊心，自信过度，性子也不知道收敛。”
乔沐元见爸爸今天心情不错，要知道，平时打电话他们也聊不了几句，今天还能调侃几句哥哥。
“爸，那您给我讲讲sj收购em的门道吧，我帮沈隽哥哥记笔记，改天讲给他听也一样。这样的收购案在爸爸眼里稀松平常，您肯定知道其中的门道，您说说嘛，我拿小本本记下。”
她迫切想知道sj是如何在短时间内收购em的，但她又不能表现得太着急。
老乔也不一定愿意跟她讲。
果然，乔斯年淡淡道：“没什么好讲的，你一个金融选修课不及格的学生也听不懂。”
“我听不懂但可以记笔记呀，小本本都准备好了，爸爸，讲讲吧，我也想帮帮沈隽哥哥，他以前经常在学校帮我，这个课题他想拿优秀。有爸爸的指导，别说优秀了，那肯定得拿奖的。”
“就你会哄人。”
“我要记笔记啦！”乔沐元装模作样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实际上车灯都没开。
骗老乔……有点刺激。
但目前来说，她心态还比较稳。
稳住，能赢。
“没必要做笔记，这场收购案和别的都不一样，让你沈隽哥哥换课题。”
第7034章 他是我前男友（2）
“嗯？有什么不一样吗？看报道的话，好像就是一场两方实力相当的收购案，只不过em一着不慎，sj有哥哥力挽狂澜，所以么……em就被sj收购了，我和沈隽哥哥了解的就是这样呀。我们都觉得哥哥很厉害，所以特别想知道具体的收购方案和能公开的一些资料。”
“你哥没这个能力。”
乔沐元：？
小姑娘小心脏“砰砰”跳，继续套话：“那……是井锐大哥帮的忙？我去找井锐哥哥问问。”
“金融场上的胜负不一定是事业的较量，很多时候，明面上是收购，私底下却是秘不可宣的交易。所以乔沐元，我三令五申不允许你碰金融圈的任何事，你也别再给我过问。”
“喔！我没有兴趣，沈隽哥哥要做课题我才问的。”乔沐元继续撒谎。
“对了，我听说上次在周董公司的庆典上，梁恺跟你表白？”
“嗯……”乔沐元语气里的活泼顿时就蔫了，“后来我拒绝梁恺哥哥了。”
“不喜欢你梁恺哥？”
“嗯。”
“不喜欢就算，以后总能找到一个喜欢的人。”
“我还以为爸爸你要说再处处呢，什么感情是处出来的。”
“都是成年人了，能不能处出来，几个月的时间也足够。我看这么久你对梁恺也没感觉，还处什么。”
“谢谢爸爸，嘻嘻。”乔沐元得到了爸爸的认可，心里很高兴。
当初梁恺哥哥还是爸爸撮合的，如今她说不喜欢，还以为爸爸会生气，毕竟爸爸看中的男孩子真得是世上最好的男孩子之一了。
“谢我什么，从你十八岁后你就要学会自己承担责任，自己吃苦，所有的路都得自己学着去走。也许会走错路，严重点还会走进沼泽地、深渊，但你要学会爬起来继续往前。重要的决定自己做，别人的话和经验永远都只能是参考，你的人生一定得由你自己把握。你是一个具有独立意志的成年人，明白了吗？”
“明白啦。”乔沐元点头，“爸爸，我会脚踏实地去走好我的每一步。”
“嗯。”
乔沐元不能利用完老爸就跑，又跟他聊了聊最近的工作。
今天爸爸好像特别有耐心，没有不耐烦地挂电话，一直听她在说。
等车子快开到家，乔沐元才挂了电话。
下了车，乔沐元抬头，一轮明月挂在深蓝色的夜空上，粼粼月光洒在海面，夜风舒缓。
今天晚上，乔沐元可以确定，纪长慕和她哥哥之间有过不可告人的交易，交易时间她基本可以肯定就是下大雨的那天。
他把自己在纽约的全部事业都了结了，一个人独自来到国内。
如果他努力多年就是为了这个过于落寞的结局，他当初又何必拼命去留学去缔造em？
很显然，不是。
他在乎他的事业，但，在事业之外，还有他更在乎的事或者人。
能被他在乎的人，定是他人生中的万丈光芒，一生不悔。
院子里，乔沐元的脸庞沐浴月光，白皙干净。
第7035章 他是我前男友（3）
海边的风吹起她乌黑的长发，有几缕发丝落在她的脸颊上，又酥又痒。
乔沐元伸出手撩开碎发，灵动静谧的眸子里是闪烁的光痕，瞳孔里是碧海青天。
此时，她的心跳得很快，耳边是滔滔不绝的浪涛声。
陶文兴停好车，见乔沐元还站在院子里，叫了她一声：“大小姐，进屋吧，晚上风挺大。”
乔沐元终于转过头，她跟着陶叔叔从台阶上去，进客厅。
……
九月的风一天冷似一天。
这一天早晨，天空阴沉，雾很大。
乔沐元一早出了门，但她并没有立即去工作室，而是约了人在一家自助咖啡厅见面。
她先到了咖啡厅，包间靠窗，她坐在卡其灰色的沙发上，脱下风衣外套，先点了一杯咖啡。
乔沐元耐心地等着，也不急，用发圈将散落的头发扎起，又补了口红。
外面可见度不高，白雾漫漫。
大约等了一刻钟，她续上一杯咖啡时，等的人终于到了——常昊。
常昊西装笔挺，戴着金边眼镜，颇有成功企业家的范儿，举止成熟文雅。
乔沐元站起身打招呼：“常总。”
“乔小姐好。”
常昊对这次的见面很意外，乔沐元似乎提前摸到了他的行程，得知他最近在京城做考察，约了他今天早上在这里见面，但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乔沐元，只知道乔家确实有一个大小姐。
今天见第一面，他倒是感慨，这位乔小姐和京城那位爷眉目之间很相似，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
但他想了一路也没有想出这位大小姐要见他的原因。
他虽然也做金融，但他的集团跟乔氏集团完全不能比，连乔爷这样的人也不可能接触到。
而且他听说这位大小姐并不在乔家的企业上班，今年刚刚毕业，根据可以查到的资料看，读的是建筑设计。
常昊再聪明也想不出原由，只好放弃去想。
各自坐下，乔沐元给他点了一杯咖啡：“常总，抱歉啊，耽误您的行程了。”
“没有，没有，乔大小姐约我见面是我的荣幸。”
“常总，今天的见面……我希望就我们两个人知道，不想让第三人知晓，哪怕是最亲密的朋友。”
“当然。”常昊答应她，“只是不知道乔小姐约我见面是为何事？”
“叫我乔沐元吧。”小姑娘笑起来，“您是前辈，我还得叫您一声叔叔呢！”
“担不起，担不起，我哪有这份荣幸。”
他们喝着咖啡，气氛比较愉快。
乔沐元报出一串车牌号码：“常总，这是您的车吗？”
“是，这是我的车，大小姐怎么会这么清楚地记得我的车牌号码？”
乔沐元见常昊丝毫不知情，明白了，那天晚上车里只有纪长慕和他的保镖，常昊对那天晚上的事不知情。
救她的是纪长慕。
“我想问问……常总，这辆车，您最近还借给别人开过吗？”
“我有一位很好的朋友，他腿脚不便，经常坐我的车。”常昊实在一头雾水，十分困惑。
第7036章 他是我前男友（4）
乔沐元更清楚了，常昊口中的这位朋友就是纪长慕。
“常总，您跟您这位朋友是不是认识还没有多久？他是不是叫纪长慕？”
常昊讶然：“大小姐，您怎么知道的？”
“是这样的，我对他的事业没有什么好质疑的，但这个人对我来说人品有瑕疵。”乔沐元说着说着开始“动情”，哽咽，“他是我前男友，细节……没什么好说的，但我找了他很久。”
常昊算是松了一口气，原来是私事。
他还以为是金融上的大事，从他接到乔沐元的电话起心里头就绷着一根弦，乔家，他惹不起。
“大小姐，原来老纪跟您交往过，这个事我真得不清楚，平时我们只有工作上的沟通，私底下因为年龄差距，也不会在一起聚会。再加上他腿脚不便，很少出门，所以有些事我真得不清楚。”
“没事，常总，没有责怪您的意思，就是想请您帮帮忙。”
“大小姐，您说，能帮的我肯定帮。”
“我想知道纪长慕的行程。”乔沐元直言不讳，“但不想让他知道。”
“这……大小姐，老纪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住你的事？”常昊两头为难，一边是纪长慕，一边是乔家的大小姐。
乔沐元的手指头轻轻摩挲深灰色的咖啡杯，豆蔻色的指甲上泛着莹莹亮光，沉默许久，她眼睛红了一圈：“他做过的事我不会追究，但他躲着我这个事，我心里头觉得不公平。”
常昊哪敢过问大小姐的感情是非，见乔沐元似乎很难受，犹犹豫豫道：“大小姐，我试试吧，老纪这个人警惕性很强，要是被他知道也挺麻烦的。他脾气比较坏，我和他认识时间也不算长。”
“不会让常总为难的，尽力就好。他最近是在琼州吗？”
“是，老纪最近回琼州了，前段时间倒是在京城。”
“你们怎么认识的，可以问问吗？”
常昊哪里敢不回答，这大小姐也是在用乔家的身份压迫他呢。
金融圈里，哪有人敢在乔家面前耀武扬威。
“去年，老纪来到琼州，一次巧合我们认识。后来他就一直住在琼州边缘的一处岛屿上，我们平时交往不多，大部分时候靠电话联系。”
“他的腿是怎么回事？”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坐在轮椅上，说是出了车祸。”
“常总，以你在琼州数一数二的身份，轻易不会交这样的朋友吧？”
一个无权无势，初来琼州的残疾男人。
要知道，金融圈最势利了。
常昊丝毫不敢隐瞒这个小姑娘，小姑娘看着年纪小，却不好糊弄。
“是，他帮我的公司制定了诸多金融方案，这也是这一年我在圈内迅速发展的原因，都是因为他。实不相瞒，老纪并不允许我泄露他的行踪，也不准我跟任何人提到他的名字。”
但在纪长慕和乔家之间，常昊懂得权衡。
得罪纪长慕，可能利益受损，但得罪乔家，他的整个公司都别想再存活。
第7037章 他是我前男友（5）
“他为什么要帮你？他不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乔沐元捕捉到怀疑的内容。
常昊眸色微顿，喝着咖啡：“他身体不好，我一直让人在琼州照顾他，他初来琼州的衣食住行都是我安排的。”
乔沐元听闻，这才没有继续追问。
所以，是纪长慕为了生存帮助常昊在金融圈立足，这样？
听上去合情合理。
但纪长慕不是一个甘愿为他人工作的人，绝对不是。
她无意为难常昊，笑了笑：“谢谢常总跟我说这些，我这个前男友做人有瑕疵，性格也拧巴，脾气也不讨人喜欢。现在么，双腿还残疾了，可以说是百无一用呢！”
“那大小姐以前喜欢他什么？”
“那张脸？”
常昊也笑了：“老纪长得是真帅，我一个中年男人都这么觉得，所以他很少出门啊，出门也戴口罩。”
乔沐元长得乖巧又甜美，常昊不觉得这个小姑娘有什么心眼儿，才算稍稍放心。
“常总，有什么事您就给我打电话吧，哪怕公司上的事也可以给我打电话，虽然我在乔氏没什么实权，但多少能帮到您。”
“大小姐客气了，有什么能帮到您的我也一定直言不讳。”
“常总喝咖啡吧，今天外面雾真大，让常总来一趟真得不好意思。”
“大小姐真得太客气，我今天因为下大雾耽误了一些时间，让大小姐久等才是真得不好意思。”
“那个……纪长慕他最近还来京城吗？”
“去年他都没有来过，今年……大概是从前几个月开始，也不知道怎么地，经常往这边跑。他一般都是借我的车过来，所以如果他来，我可以提前告诉大小姐一声。”
“常总就不怕我对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吗？”
“不会的。”常昊笑出声，“老纪一个男人，怎么看也不太会吃亏。不过既然是前男友的话，我倒是有点好奇，大小姐还打算跟他见面？”
“他欠我的，我总得讨回来。”
“大小姐，老纪身体不太好，您别……”
“我不会把他怎么样，就像常总您说的，他一个男人，还能吃亏不成？”
“是，是。”
暗地里，常昊却捏了一把汗。
前男女朋友的关系……若是和平分手的倒还好，若不是，那岂不是兵戎相见，血溅当场？
老纪那个长相，不可能没有风流债，但敢惹到乔家大小姐，恐怕下场不会很妙。
“常总，不管我跟纪长慕如何，我还是很乐意跟您交朋友的。”乔沐元怕常昊多想，面带笑容看向他。
“能跟乔家大小姐交朋友那可真是我的荣幸。”常昊也算是在风里雨里打拼多年，虽然一直不算如意，“大小姐，我肯定知无不言。不过……大小姐，你是想跟老纪复合吗？其实老纪人还不错，就是话比较少，比较闷，可能不太会讨女孩子欢心，这一年我也没见他跟任何女人有过交谈或者接触。”
“常总，他现在那样，会有异性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