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8章 匆匆而来的表白（6）
早餐后，陶文兴送乔沐元去工作室。
乔沐元一整天都在浑浑噩噩之中，虽然尽力让自己平静，但还是不能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工作中。
她在自己的独立办公室，没有人来打扰她，工作做不下去的时候她会选择看书。
付老先生给了她很多市面上看不到的书，都是他的珍藏，他无私地留给了乔沐元。
办公室很安静，她竭力不去想昨晚上的事，但那些令她害怕的画面还是会跳出来。
一想到那些，她的手就发抖。
陶文兴不放心她，中午的时候亲自过来给她送餐。
“大小姐，你昨天晚上和早上都没怎么吃东西，今天多吃点。”
“嗯。”乔沐元低头，用筷子挑着碗里的菜，“陶叔叔，你吃过了吗？”
“我吃过了，大小姐。早上接到太太的电话，她下周本来有一个红酒晚宴要去参加，但临时没有时间过去，想让我问问大小姐你有没有时间？如果可以的话，太太想让你代替她过去，请柬会派人送过来。”
“妈妈要去哪里？”
“乔爷这段时间在m市出差，打电话给太太说那里风景很好，而且m市临近榕城，乔爷想带太太过去走走。”
乔沐元知道榕城是妈妈的故乡，妈妈应该也特别想过去看看。
她点点头：“那麻烦陶叔叔帮我把请柬拿回来，我去吧。”
“好，地点就在京城名爵酒店。”
“嗯。”
乔沐元虽然对社交没多大兴趣，但她知道，该有的礼节还是得有。
陶文兴一直等乔沐元吃过饭，他才回去。
中午的时候，乔沐元会在阳台上坐会儿，喝茶看报午睡。
每天的报纸上或多或少会出现一些她熟悉的公司和人，乔氏集团的新闻不多，因为乔氏集团的公关部压得厉害，但哥哥性格跟爸爸不太一样，他时不时会让媒体放出一些乔氏集团的报道。
乔氏这两年比较高调。
昨天晚上的事，没有任何报道，乔沐元也知道不可能有。
但昨天的阴影还留在她的心中，她怎么都没能缓过神。
哥哥这段时间一直很忙，他们兄妹虽然都在京城，但很久没见面了。
知行今年夏天暑假没有回国，听说在跟导师做研究，导师很器重他。
乔沐元合上报纸，午睡了半小时。
……
心不在焉上了一周的班，乔沐元的状态总算好了一些。
她拿到了晚宴请柬，但懒得再出门买新礼服，从衣橱里挑了件只穿过一两次的银灰薄纱羽毛礼服裙，又从首饰盒里拿出一些漂亮的首饰，自己做了个低调又简单的造型。
她自己一个人住在海边，只带了佣人和一些保镖，连厨师、造型师、化妆师都没有带，她变得越来越懒得社交。
到了傍晚，陶文兴敲门：“大小姐，外面下小雨了，还有多久出门？”
乔沐元往外看去，果真下雨了，不大，朦朦胧胧的细雨，清浅的雨丝一缕缕从天空轻轻飘下。
“陶叔叔，再等我一刻钟。”
第7009章 匆匆而来的表白（7）
“好，不着急，大小姐你慢慢来。”
乔沐元从鞋柜里挑了双浅金色的八厘米高跟鞋，穿上后在镜子前站了一会儿，这才拿上晚宴包，离开了卧室。
天空阴沉沉，雨水落在海水里、沙滩上，瞬间消失不见，花园里的花叶上都蒙上一层雨水，木板都湿了。
陶文兴给她撑着雨伞，乔沐元坐上车，由陶叔叔送她去酒店。
“大小姐，我八点在酒店停车场等你，晚宴中途你要是想提前离开就打电话给我，我上去接你。”
“好，谢谢陶叔叔。”
“我应该做的。”
乔沐元看向窗外，窗户已经蒙了一层薄薄的雨水，透过雨雾往外看，海水波澜壮阔，傍晚涨潮了。
风刮得很大，车子隔音很好，但她还是能听到风吹海水的呼啸声。
海滨别墅距离市中心比较远，傍晚的天色渐渐暗下去，直到黑夜吞噬了夏末白昼的最后一抹光亮。
天黑了。
马路两旁路灯亮起，雨淅淅沥沥落在地面。
车子在酒店地下停车场停下，陶文兴一直将乔沐元从电梯送上去。
晚宴在最大的厅堂举办，厅堂装潢富丽堂皇，满目琳琅。
乔沐元进去后跟主人打了招呼，没有看到熟悉的小姐妹，好在有几个阿姨她很熟，不至于太尴尬。
晚宴还没开始，乔沐元躲进化妆室补妆。
化妆师笑盈盈：“小姐，您皮肤真好，睫毛好长呀。”
“小姐，我帮你把头发再卷一下。”
化妆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乔沐元反而更喜欢在这里呆着。
等时间差不多，她才去参加晚宴。
让她意外的是，她看到了梁恺。
她提着裙摆走过去打招呼：“梁恺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告诉我？”
“我今天早上刚到京城，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
“你也来参加晚宴？”
“周太太是我小姨。”
“原来是这样。”今天的宴会正是周董和周太太一起办的，既是拉拢人心的红酒晚宴，也是周家公司上市十周年纪念。
“你今天的妆容很漂亮，和你的裙子很般配，最近工作忙不忙？很久没看你发朋友圈了。”
“按部就班，不算忙。”
梁恺笑了：“做建筑设计需要去实地考量吧？那是很辛苦的活。我没见过哪个大小姐像你一样能吃苦的，更何况还是乔家的大小姐。乔爷和太太是不是很心疼？”
“他们好像也不是很心疼，都不打电话关心我，我大概不是亲生的呢。”乔沐元道，“今天的晚宴我是替妈妈来参加的。”
“你不喜欢参加晚宴？”
“也不是，看场合吧。”
“带你去见见我小姨？”
“我……怕生。”乔沐元还真没见过周太太。
“来吧。”
梁恺顺势拉住她的手，领着她来到一个大约四十岁出头的女人面前，女人姿态优雅，穿着一身黑色描金边的旗袍，温柔大方，一看到梁恺，眉眼弯弯。
“阿恺可算回来了，一年都见不到你一次。”女人笑着看向自己的外甥。
第7010章 匆匆而来的表白（8）
她随即又看到了乔沐元，在京城上流圈子里谁不认得乔家的大小姐。
她又拉着乔沐元聊了半天。
乔沐元乖巧地回答周太太的一些问题，周太太也没能跟他们聊太久，她还需要去接待别的客人。
酒席摆了几十桌，梁恺被几个富二代拉去坐一桌喝酒，乔沐元就跟着几个稍稍熟悉点的阿姨坐一桌。
看得出来，周董和太太都很高兴，谁来敬酒都不推辞。
梁恺也被灌了不少酒，他难得回国，一回来就是焦点，京圈的大小姐们都眼巴巴看着。
这个圈子里，有钱有权的男人多，但有钱有权有颜值有身材，品味、学识、风度都很好的男人可不常见，那可是名媛千金们挤破头都想嫁的人。
但她们私底下又都听说梁恺心里有人了，一时之间都在观望，等时机下手。
乔沐元需要给长辈敬酒，一晚上也喝了不少。
晚宴才进行一半，乔沐元的脑袋就开始晕乎乎。
周董在舞台上讲了几句场面话，周太太也挽着周董的胳膊说了几句，浓情蜜意，羡煞很多人。
乔沐元没怎么认真听，她一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轻轻摩挲高脚杯，眼神疲倦。
就在这时，梁恺忽然站到的舞台中间，他的手上是一捧火红的玫瑰花。
男人白衬衫黑西裤，脖子上系着黑色领结，风度翩翩，台下哗然！
“今天是姨夫和小姨公司上市十周年的庆典，在这花晨月夕，夏风徐徐的好时光，我想借着今天的喜庆向场下我爱的一位女孩子表白。她在我心中漂亮温柔，知书达理，我认识她很久了，但‘我爱你’这三个字我一直没有勇气跟她说，今天想鼓着勇气跟她表白。”
几乎是下意识地，乔沐元抬起头，正好对上台上梁恺的目光。
高大俊朗的男人目光温柔，带着无限深情，看着她在的方向，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爱意。
乔沐元心口一动，梁恺哥哥他……
在场的所有人都开始起哄，大家根本没有想到今天的晚宴上还会有这样的场面。
名媛千金们眼中大多都是失望，但也带着好奇，梁恺喜欢的女孩子是什么样？
大多数人都认得梁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梁恺身上，看着他从台上下来沿着红毯往前走，最终在乔沐元的面前停下。
乔家大小姐，他们也都认得。
但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梁恺想表白的人是乔沐元！
乔沐元自己也愣住了。
她抬起眼睛，脸颊带着喝酒后的微红，眸光粼粼，眼底藏着星光。
“乔沐元，我爱你。”梁恺将玫瑰花递到她的跟前，那张五官俊美的脸上是温和明朗的笑意，“其实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但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我这次匆匆而来的表白。虽然在你很小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但还是感谢去年那一次的重逢，我家的藏上，你抱着书在光影缝隙间抬起眸子的瞬间，一见钟情和久别重逢的爱意在我的心中悄然萌芽。”
第7011章 匆匆而来的表白（9）
“自那天之后我们见过几次，但因为工作关系我去了法国，也是从那时候起一向自律理性的我开始心不在焉，工作走神，夜晚难寐。”梁恺说到这儿微微停顿，笑了，“如果今天的表白让你觉得唐突和冒昧，那我先说一声抱歉。不用立即答应我或者拒绝我，今天先收下这捧玫瑰花好吗？至于答案，你可以过几天悄悄告诉我。”
梁恺声音不大，但全场大多数人都听到了。
众人哗然：“答应梁先生。”
“乔小姐，收下玫瑰花吧！”
“梁先生太真诚了，乔小姐答应他。”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乔沐元的脸上，小姑娘脸颊绯红，眼底泛着水光。
梁恺就在她的面前，他的言行举止既得体又照顾了她的感受。
乔沐元的双手搁在腿上，手指头微微蜷起，长睫毛动了动。
四周甚至响起了尖叫声。
乔沐元双手往前伸出去，接过梁恺的花：“谢谢。”
梁恺没有任何让她难堪的举动，全程绅士又得体，他的唇角轻轻扬起：“好好吃饭，我先回我那一桌。”
说完，他转身离开，又冲众人颔首示意。
全场都沸腾了，晚宴的主持人甚至还送上了祝福。
乔沐元将玫瑰花放在手边的位置，她始终也保持着大小姐的优雅和得体，顾全了梁恺哥哥和今天主人的面子。
她从小到大收到过无数表白，有体面的，也有不体面的，有悄悄给她递情书的，也有在操场上扯嗓子直喊她名字的，因为收到的表白像礼物一样多，她对这个事甚至有些麻木。
但她没想到今天梁恺哥哥会向她表白，而且是在这样重要的场合，他显然是有备而来。
可她却很惶然。
喝了几口酒，桌上有人跟她说话，她回应了几句。
更多的时候，她只是在喝酒。
乔沐元脸颊发烫，但头脑还比较清醒，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法答应梁恺哥哥。
吃到一半，乔沐元踩着高跟鞋去了一趟洗手间。
走路有点踉跄，她酒量不是很好，晚上似乎又喝多了。
走到长廊尽头，她看见了窗户外的雨幕。
薄雾浓云，小雨淅沥。
听说这场雨后就要降温了，再过一些时日，秋天就到了。
一眨眼，她回京城也有两个多月。
小姑娘伸出手想碰碰外面的冷雨，手指头却被干净的玻璃无情地挡住。
一扇薄薄的窗户隔着，她无法触摸到自己想触摸的东西。
镜花水月，庄周梦蝶，她有些分不清窗外的景是幻境还是真实，若是真实，她为何怎么都碰不到……
乔沐元低下头，她又喝多了。
从洗手间出来，乔沐元在水池边吐了一会儿，有些难受，她安静地靠在黑暗的角落里企图让心境平复。
这儿很安静，她甚至能听到水龙头的滴水声。
滴答，滴答……
闷得透不过气来，乔沐元想要呼吸最新鲜的空气。
这家酒店，她知道有一个露台。
乔沐元逃离了这一层走廊，往露台走去。
第7012章 匆匆而来的表白（10）
下雨天，露台无人，木板上都是湿漉漉的雨水。
乔沐元踩着高跟鞋往前走了几步，有雨水落在她的脸上，冰冰凉。
这份真实的触感让她欣喜若狂，她往后退到檐角下，伸出手承接雨露，灵动的眸子里闪着光。
她从小门溜了进来，这里没有人也没有灯。
风吹起她的裙摆和长发，她寂寂站在露台上，许久未动。
“晚宴什么时候结束？”
“太迟了，我还有事，需要提前回酒店，明天早上五点飞琼州的机票。”
“是，改签了。”
“没有人能让我有生气的资本，挂了，我在停车场等你。”
低沉浑厚又带着几分愠怒的声音。
乔沐元猛地一惊，缩回手，脑中突然像炸开一样，一片空白！
这熟悉的声音！
她太熟悉了！
纪长慕！
不可能，他怎么会在京城。
声音消失了。
乔沐元的耳边只有雨水淅淅沥沥落下的声音，哪有男人打电话的声音！
不，她没有听错，是纪长慕！是他！
这声音曾经千回百转在她的耳畔响起，低哑深沉，带有磁性，常常撩得她酥软心动，心中水花浮沉。
是纪长慕！
乔沐元从角落出来，推开门踩着高跟鞋追出去。
可她不知道声源来自哪里……
心脏剧烈跳动，起伏不定。
是纪长慕，他没有死。
他去哪里了？他怎么会在京城？他在京城为什么不找她？
他还是不想见她，对吧？
她不会打扰他，她只想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只要他活着，那以后……便各自安好，再无牵挂。
她只想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
再多怨恨，再多痛楚，再多伤痕，都从此一笔勾销。
还有……琼州！
那上次她没来由的心跳和知觉都不是错觉，而是真的，那辆车上也是他。
“咚咚咚”，高跟鞋的声音在长廊上响起。
没有人经过，只有她一个人来回奔跑。
她忘了她还穿着高跟鞋，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只知道四处寻找！
不小心，乔沐元崴了脚，她扶着墙壁，脚踝抽痛。
痛得她皱起眉头。
她找不到他……
大概，他也并不想被她找到。
他在跟她划清界限，可她并不会打扰他，只想知道，他是不是活着。
脚很痛，痛得再也没法前进，她放弃了寻找，一双空洞的大眼睛望着长长的走廊，这里像是没有尽头，犹如这时光岁月，望不到尽头。
有侍应生路过：“小姐，您是不是崴了脚？需要帮忙吗？”
“我好像喝多了，出现了幻听。”她茫茫然看向空无一人的远处。
“小姐，您的房间号还记得吗？我送您回房休息。”
“送我去停车场吧……”
“好的，小姐。”
侍应生帮她按了电梯，又扶着她下楼。
地下停车场，陶文兴早就在车里等着，因为上次的事，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远远地，他看到乔沐元从电梯里出来，连忙从车里下来。
侍应生把乔沐元安全交给陶文兴，微笑点头示意，这才离开。
第7013章 匆匆而来的表白（11）
陶文兴扶着乔沐元在后排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又给她披了一条毯子。
“大小姐，身体不舒服吗？”
“陶叔叔，我提前下来了，还没来得及跟周太太他们说，你帮我上去说一声吧。”
“好，那你在这里休息，我上楼去一趟，一会儿就下楼。”
“好。”
陶文兴关上车门后去了一趟楼上的大厅。
乔沐元脑壳儿昏昏沉沉，眼神迷蒙，酒劲上来，她难受地捂着心口，很不舒服。
从车里可以看到车外。
她忽然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倒不是车很熟，而是车牌号……是那天晚上那辆保时捷！
车子停靠在地下停车场最南边的位置，在一堆豪车里显得很低调，也没那么引人注目，但乔沐元很敏感！
她一个数字都没有记错！
而且，是琼州的车。
这辆车还在京城，也就是说救她的人也在还在京城，并没有回琼州。
刚刚她听到的那个声音不是幻听，是真的。
纪长慕……他还活着。
就在这时，vip电梯门开了，两个保镖在前面带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推着一辆轮椅出来。
轮椅上的男人戴着黑色口罩，鼻梁高挺，短发利落，身上是一件简简单单的墨色衬衫，一件灰黑色的风衣堪堪披着。
乔沐元怔住。
是纪长慕！
哪怕他穿得严严实实戴着口罩，她也认得出他的眼神，那犀利深沉的眉眼，那熟悉的眉目，他的脸部轮廓，她都清清楚楚认得。
他还活着。
但他的腿怎么了？他怎么会坐在轮椅上？他究竟生了什么病？他怎么会在京城？
乔沐元趴在窗户上。
从里面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的一切，但外面看不到里面。
他们一行人没有在停车场多逗留，迅速开车离开。
乔沐元仔细看才发现其中一个保镖正是那天晚上开枪那个，也就是说，救她的人是纪长慕。
他显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黑色口罩捂得严严实实，上车后坐在后排，那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陪在他身边。
乔沐元眼睛都没眨地看着那辆车，不知何时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沧海桑田，白驹过隙，距离上一次他们见面还是一年半之前。
乔沐元眼睛红得厉害，她一直趴在窗户边，直到看着那辆车开出停车场。
他确实不愿意见她。
乔家对他有恩，他也救了她一次，那以后，一切一笔勾销了，他想必也不会再有任何心理负担。
既然不再承受乔家的恩情，他以后可以跟乔家再无相欠，再无瓜葛。
她也不会打扰他的，他何必这样避着她呢。
没多久，陶文兴下楼来，手上还有乔沐元的包和玫瑰。
他打开车门，将玫瑰花放在后排，一眼就看到眼睛红红的乔沐元：“大小姐，眼睛怎么红了？”
“眼睛难受，揉的。”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的，我们回家吧，我想回家睡觉了。”
“好。”陶文兴对所有的一切都不知情，他将车也开了出去。
第7014章 匆匆而来的表白（12）
外面的雨还在下，整个城市笼罩在雨幕下。
陶文兴上楼的时候听说了晚宴上的事，梁恺跟大小姐表白了。
半路上，他对乔沐元道：“大小姐，梁恺先生挺好的，但你不需要找一个合适的人，你只需要遵从内心去找一个爱的人。”
“梁恺哥哥是个很好的人。”
“是。”
“但我不能接受他的表白，因为这一刻我确定我没有爱上他，所以我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好。”
陶文兴心里头明白，大小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个聪慧明理的小姑娘，有着乔家最优良的家教。
乔沐元心不在焉地说着话，她的脑海里都是那个人戴着口罩坐在轮椅上的场景，那一刻，她的呼吸都在停滞。
她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可最终又都被自己按下，她知道，他们从前年开始就已经是互不打扰、天各一方的状态。
至少分开后，他再不曾主动联系过他一次。
一次都没有。
陶文兴在前排又跟她说了很多话，可她一句都没有听清，闭着眼睛靠在抱枕上，抱着保温杯。
胃中还有翻滚的不适，但她一言不发，未置一词。
回了家，乔沐元打开手机才看到梁恺给她发了很多消息。
他知道她提前离开了，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乔沐元虽然醉了，但意识还算清醒，她坐在靠窗的沙发椅上，听着音响里缓缓流淌的音乐，手指头打了几个字。
乔沐元：梁恺哥哥，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爱意。
那边晚宴还没有结束，大概在半个小时后，梁恺看到了消息才回复她：我明白了，但不要拒绝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今天晚上……是我唐突了，但我还是很高兴你能收下我的花。
乔沐元：谢谢你，梁恺哥哥。
梁恺：我希望明天天亮后，我们还能是朋友。
乔沐元：当然。
梁恺：那你早点睡，记得喝醒酒茶，不然夜里睡觉头会痛。
乔沐元：你也是，晚安，梁恺哥。
梁恺：晚安。
乔沐元放下手机，单手托着头，她迟迟没有去洗澡，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雨夜。
夜色朦胧，海水汹涌，雨入水中，消失不见。
头发垂下，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藏着黑夜的深邃。
……
夏末的雨一直下，乔沐元很多天没有去工地。
梁恺在京城呆了两天后就回了法国，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终究带着一些遗憾。
这天早上还在下雨，因为很久没有去工地，今天她让陶叔叔将她直接送到了工地。
陶文兴不放心，想要守着她，但乔沐元支开他：“陶叔叔，现在是白天，又下雨，不会有事的，你回去吧，我可能要在工地上呆一天。”
“大小姐，我陪着你吧。”
“没关系的，陶叔叔，你回去吧，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陶文兴拗不过乔沐元：“那要是有什么事你一定及时给我打电话，一定。”
“嗯。”乔沐元扬了扬手腕上的手环，“戴着呢！”
陶文兴只好撑着伞离开工地。
第7015章 没有救赎（1）
下雨天，工地上人不多，工人也都没有开工，只有零星几个人走来走去。
他们都认得乔沐元了，还会主动跟她打招呼。
乔沐元也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今天下雨，有些冷，她穿了件天蓝色的衬衫和牛仔裤，外面罩了件白色小开衫，脚上是一双简单合脚的休闲鞋。
她背着挎包走进美术馆在建的一楼，收起伞，沿着空荡荡的毛坯间走进去，四处很安静，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
躲在水泥墙下，她也不觉得孤冷。
找到一张工人坐的凳子，她坐下来打开笔记本和文件夹，用笔圈圈画画。
心跳频率比平时要快。
乔沐元画累了会抬头看一眼水泥墙外的雨幕，雨还在下，下得不小，她的瞳孔里都是白茫茫的朦胧。
她坐在四面来风的毛坯层里画着设计稿，遇到不确定的尺寸还会打伞出去测量。
这真得是一份挺辛苦的工作，她大可以选择室内设计，但她还是没有选择安逸。
单手打伞比较吃力，她干脆穿上雨衣站在雨中测量。
帽子容易遮住视线，她将帽子往后挪了一点，头发湿了，但视线很好。
测量，勘察，绘画……
她蹲在空旷的泥土地上，可能蹲太久了，突然站起来时头晕目眩，往后栽倒。
雨水浇在她的身上，很疼很疼的感觉。
她倒在泥水里，唇色刹那苍白。
雨衣起了褶皱沾了泥水，乱七八糟，她的头发上，手上也都是灰黑色的泥。
脏兮兮的，像栽进泥里的小猫儿。
她何时这样狼狈过。
可她无力起身，倒在雨水里久久没有动。
忽然，一双宽厚的手递过来，白皙修长的手指靠近她脏兮兮的小手，雨水落在他的手背上，落在他的白衬衫袖口。
男人推着轮椅过来，身边的助理撑着伞，但雨伞偏在了乔沐元头顶上，男人的肩头打湿半边。
有水珠顺着他瘦削精致的下巴滑落，落进他修长野性的脖颈上，落进衬衫里，消失不见。
隔着雨幕，乔沐元艰难地睁开眼。
男人没有戴口罩，那张斯文峻冷又无比英俊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幻境一般。
纪长慕。
是纪长慕。
她没有把整只手递给他，而是伸出脏乎乎的小拇指，勾住他的小拇指。
苍凉的雨水中，她的唇角是上扬的弧度。
雨水是冷的，他的手指是有温度的。
他还活着，真得还活着。
这是属于他的温度，浓烈而鲜活。
他们的小拇指在雨中勾住，四目相对，纪长慕的眼眸里是夜色般的深邃，而乔沐元的眼中是星光遍野的闪烁。
纪长慕从衬衫口袋里拿出一块白色的方巾，替她擦干手上的污泥。
助手一边撑着伞一边将乔沐元拉了起来，小姑娘甩掉身上碍事又脏的雨衣。
不小心没有站稳，把雨衣甩出去时她被绊了一跤，往前栽倒在纪长慕的身上。
他的胸膛温热，呼吸滚烫，身上是一贯让她熟悉的乌木香，熟悉到……刹那间，她的眼中泛起水花。
第7016章 没有救赎（2）
纪长慕的一只手横在他和她之间，没有让她碰到他。
这个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的举动让乔沐元心口很凉，她知道，他不想跟她有任何牵扯，但这样明明白白的举动还是第一次。
小姑娘动了动唇角，站稳：“谢谢。”
“雨天最好不要一个人在户外。”他提醒了一句，双手扶住轮椅，抬头看向自己的助理，“回去。”
“你为什么也在这里？”乔沐元问。
“有项目。”
说完，他转过头。
助理礼貌地看向乔沐元：“小姐，别站在外面了，雨很大。”
说完，助理试图送她进楼层毛坯区域，但乔沐元一动不动。
她看着纪长慕依旧宽厚的背影，喉咙像是有东西梗着：“你受伤了？为什么坐在轮椅上？是腿受伤了吗？严重吗？”
“小姐，先生的事跟你没有关系。”助理先行一步替纪长慕挡下麻烦。
“我不要你说话，我要他说话！”
纪长慕没有转过身，白衬衫上沾了一些泥水，但依然掩盖不住他的绰约风姿，矜贵气场。
他低头卷着衬衫袖口，语气寡淡：“车祸。”
“那你现在住哪里？你为什么从纽约回来了？纪长慕，你告诉我。”
“阿勇，走了。”
“是，纪先生。”
助理不再管乔沐元，他一手撑着伞，一手推着纪长慕的轮椅。
雨水落在乔沐元的头发上，身上，汇聚成水流不停地往下滴，但她的双腿却像是灌了铅，很沉，很沉，怎么都迈不开脚步。
她的衣服很快湿透，但她却毫无知觉，只有一双眼睛一直看着那人缓缓离开的方向。
他还活着，他出了车祸，他离开了纽约。
他冰凉的眼眸里没有温度，他们像极了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烟花也曾在天空绽放，绚烂过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夜，吞噬了白昼和浪漫。
而京城，是他们最初相遇的城市。
“纪长慕，谢谢你上次救我。”
纪长慕没有回应。
轮椅从毛坯间穿过去，前方有一辆黑色的保时捷。
助理扶着纪长慕上车，车上的司机启动车子。
隔着雨幕，乔沐元渐渐看不到他的轮廓，就像触碰不到的幻境，雨水成了穿不过去的屏障。
乔沐元一直一直站在雨里，冰凉的雨水让她很清醒，清醒地告诉自己，一切都不是幻觉。
可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一边将她从危险中救出，一边又将她拉进深渊。
她一个人在深渊的滚热中挣扎，没有救赎。
……
乔沐元感冒了。
她把自己泡在浴缸里好几天，但依然抵挡不住汹涌而来的喷嚏。
还好这次没有发高烧，只是单纯的感冒。
陶文兴心疼得不行：“大小姐，上次就不该让你下雨天去工地，那里湿气重又荒凉，以后我得硬气点，不能再这么惯着你。”
乔沐元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吃着陶文兴递过来的感冒药：“陶叔叔，没事的，小感冒，过几天就好了。我还年轻，下雨天也不是不工作的借口。”
第7017章 没有救赎（3）
陶文兴摇摇头，最终没有说什么。
乔家人也是真舍得，让自家唯一的大小姐吃这个苦。
不过乔沐元还是请了两天假，没有去工作室，自己在家工作。
室外风很大，乔沐元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着建筑类刊物，有些心不在焉。
眼前总是浮现出纪长慕那张俊冷清寒的脸，还有他坐在轮椅上时行动不便的画面，他什么时候出的车祸？严重不严重？是永远站不起来了吗？
乔沐元想起纪长慕那双优越的大长腿，不可能的，他不可能站不起来的，只是暂时的。
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在失去事业和双腿后，该承受多大的打击。
他十六岁就背负巨大的重担，从高高在上的贵公子沦落为身负巨债的落魄学生，父亲跳楼，母亲精神失常，自己也曾停学，尽管如此，他还是带着与生俱来的清高和骄傲完成了学业，考入京城最好的大学后顺利留学，更是在最年轻的时候一手缔造了辉煌的em，拥有了自己视若生命的事业。
可这一切都在这一年陡然失去，如果现在他还失去了双腿，乔沐元根本不敢想象他会受到什么样的打击。
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乔沐元的手指头折着杂志内页，不小心之间，杂志被她折得都是痕迹。
可她也是一个普通人，被他伤了的心又该怎么恢复。
“大小姐，我给你煮了一壶红茶，放在这里。”陶文兴将茶壶放在茶几上，给她倒了一杯，“刚刚接到乔宅的电话，说乔爷带太太出国度假了，少则半个月，多则两三个月，让你不要太想他们。”
“又出去了……他们去哪了？”
“去欧洲了，度假和考察。”
“好吧，一年也见不了他们几次。”乔沐元摊手，“爸爸是不是彻底不管乔氏了？”
“集团的事比较操心，乔爷似乎不怎么管了，都放手交给了大少爷。毕竟，一个人想要得到成长和历练，就得经历风雨，而不是还在庇佑下飞翔。”
“我爸倒是放心把乔氏完全丢给哥哥管，哥哥才毕业两年，性格不如爸爸稳重，我还以为爸爸至少会带着他。”
“路是靠自己走出来的，如果乔爷带着大少爷，那么大少爷始终会束手束脚，父子关系也会出现裂痕。我猜，乔爷是这个用意。”
陶文兴陪着乔沐元坐了会儿，也陪她聊了会儿天。
陶文兴很细致，他察觉到乔沐元有些心不在焉，说话反应也不如平时那么机敏，像是藏着心事。
但乔沐元不跟他说，他不会过问。
其实自从去年开始，乔沐元的状态一直不怎么好，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是为什么，如今明白了竟也无能为力。
外面的风呼呼刮着，陶文兴没有坐太久，起身离开。
乔沐元抱着温热的茶杯，红茶微苦，淌过舌尖，沁进心脾。
她想起一个人，佟茜。
纪长慕那么在乎佟茜，照应她在纽约的生活，照顾她的孩子，不可能丢下她不管。
第7018章 没有救赎（4）
纪长慕是只狐狸，他不想让人知道的事能瞒一辈子，但佟茜那儿不一样。
乔沐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很想弄明白这些，可心里头总有一个声音在指引她去往前走，就好像只有一直走下去，她才能走出现在的困局。
窗外狂风掀起海浪。
乔沐元推开阳台的门，她去找陶文兴。
“陶叔叔！”
陶文兴转身：“大小姐，有什么事吗？”
小姑娘喘着气，因为感冒，小脸蛋儿很苍白：“帮我一个忙，帮我查一个人，查她现在在哪，这一年去过哪里。”
“谁呀？”陶文兴倒好奇起来，乔沐元很少会让他做这种事。
“佟茜。”
乔沐元耐心地告诉陶文兴佟茜是谁，但她没有说佟茜是纪长慕的初恋。
她只想知道佟茜现在在什么地方，去过哪里，她坚信纪长慕不会丢下佟茜不管。
他能丢下她，也不会丢下佟茜，毕竟他说过佟茜有精神疾病。
想到这儿，乔沐元的心口泛起酸涩。
又苦又涩。
他们之间最激烈的一次争吵也是因为这个女人，直接导致他们彻底分开，而纪长慕再没有搭理过她。
因为佟茜，他不乐意再搭理她，所以她知道……纪长慕不会丢下佟茜不管。
他是佟茜在纽约的全部依靠。
他来了国内，佟茜怎么办？
佟茜和他自小相识，这么多年了都还在一个城市，而她其实不算什么的……她和他的相识，姗姗来迟。
陶文兴对佟茜这个名字不熟悉，他隐约觉得不是乔沐元圈子内的朋友。
“好，大小姐，最迟两天给你答案。”
“谢谢陶叔叔，我们之间的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
“我知道。”陶文兴当然明白，这些事是不可能让别人知道的，尤其是乔家人。
乔沐元相信陶叔叔，这才踩着拖鞋重新回阳台上去。
陶文兴隐约觉得佟茜这个人跟纪长慕有关。
事实证明，他的猜想没有错。
这个女人的踪迹不难查，尽管他已经不在纽约，但还是很快查到了这个叫“佟茜”的女人行踪。
陶文兴没想到的是，这个女人是纪长慕的初恋女友，大学时的女友，也就是纪长慕当年给大小姐做家教那时交的女朋友。
这么多年，这女人已经生了孩子，但孩子不是纪长慕的，是谁的，他没查到，也没打算深究。
大小姐只让他查这个女人这一年的行踪。
晚上。
天黑了，别墅的灯一排排亮起。
吃晚饭时，陶文兴跟乔沐元在聊查到的情况。
乔沐元用勺子喝着汤，一只手静静托腮，听着。
“大小姐，你让我查的佟茜这一年一直在纽约，平时最常去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公司和幼儿园。但自从去年……差不多夏天的时候，她的精神状态很差，经常去医院神经科看病，一度还住进了精神病院。从我查到的病历来看，她患有多种精神疾病，间歇性发作，如果受到刺激会很糟糕，她住进精神病院似乎就是因为受到了刺激。”
第7019章 没有救赎（5）
“因为她的病情不稳定，公司考虑再三，给了她赔偿后将她开除了。这个事给了她更大的刺激，她一度失去了收入来源。她平时消费属于大手大脚的类型，资金来源断了之后，孩子的幼儿园的开销都成了问题，因为她孩子上的是昂贵的私立学校，所以那小孩有那么一两个月还曾经休学在家，直到有公立幼儿园的校长愿意收他。”
“em被收购后，她……没有见到纪先生，一度找过，但没有找到。”犹豫半晌，陶文兴决定把这个细节告诉乔沐元，“后来她的精神状态就越来越差，甚至差到动手打自己的孩子，因为这个事，她还被警局带去关了几天，精神病院也决定免费收治她。”
“今年的话，她一直都在纽约，大部分时间都在治疗精神疾病。她今年还在试图找纪先生，但媒体都无法深挖的事，她又怎么可能知道，所以，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糟糕。还有就是她现在的收入支撑不起在纽约的高消费，她已经入不敷出，最近把纪先生给她的房子卖了，改成了租房。”
陶文兴平静地跟她陈述这些事实。
乔沐元的手顿住：“纪长慕也给她留了房子？”
“不是，她的房子是前几年纪先生给她买的，从她卖房的举动来看，她在纽约恐怕只有这一套房子，而且她的生活很拮据，纪先生应该没有给她任何金钱和不动产。”
“他出手蛮大方的，还能替别人养女人、养孩子，佟茜要是没有他，还真不知道在纽约怎么活下去。又是帮她找工作又是给她买房子，恐怕没少贪图人家年轻的身体。”
陶文兴噎住，大小姐是在怨念么？
“大小姐，我看纪先生不是那种拎不清的人，他这么做应该有他的理由，但肯定不是贪图那些。”
“他就是拎不清，真正拎得清的人会跟初恋女友分手十多年还有纠缠吗？”
陶文兴再次噎住，大小姐说得也对。
纪长慕对那个佟茜的照顾确实过了，超出了普通朋友之间的关怀和照顾。
就算是亲人，也不至于如此。
乔沐元低着头，用勺子搅动碗里的汤，兴趣缺缺，也没什么胃口。
“大小姐，你是不是……还没有忘记他？”
“我什么时候要是能练就他的那一身本事就好了，潇洒自如，说走就走。”
乔沐元没有多说，陶文兴也没有再问。
他该说的基本都说了，没有隐瞒。
乔沐元知道自己对他多多少少有点误会，他对佟茜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在乎，至少没有走心，不然也不至于自己还活着就对佟茜不管不顾了。
但他对佟茜的这些作为，她又无法弄清。
如果不在意，为何还要照顾她在纽约的吃穿用度。
可这些答案，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乔沐元再也无从得知。
“大小姐，怎么突然要查这些？”
“想知道他骗过我多少。”
陶文兴被她这孩子气的话逗笑了，小姑娘似乎心情还不错。
第7020章 没有救赎（6）
乔沐元吃过晚餐后坐在阳台上画设计稿。
吊灯散发出柔和的光，那浅黄的色调落在她的草稿纸上，她拿着铅笔来回描画，低着头，很认真。
手机响了。
乔沐元一看，是京城的小姐妹袁晴晴打来的。
八成是叫她出去玩？
“喂，晴晴。”
“沐元……”袁晴晴嗓音消沉，没什么力气，“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怎么了？你说。”
“我爸爸病倒了……”
“袁叔叔怎么了？我还没有听说。”
“嗯，消息封锁了，怕家里公司股价下跌。我爸是平时应酬多喝酒多，再加上上了年纪，心脏出了问题，前几天昏厥在家后送了医院抢救，暂时救了一条命，但医生说需要紧急动手术。家里人打听了不少医生，但都说手术成功率在75%左右，这也太低了吧，我和妈妈都不同意，但这个事又不能再拖。沐元，我想起来你家好像有个亲戚就是心内科专家，在旧金山吧？能不能帮我问问他？”
“叔叔现在还好吗？”
“状况不太好，整个人都没力气，医生说是要尽快手术。”
“我舅舅确实是专家，顶级的，我帮你问问，一般人不敢做的手术都会找他，只不过他太忙了，我帮你求求他。”乔沐元素来心软，这种时候只好跟舅舅撒撒娇了，得要多大的面子才能让舅舅百忙之中就旧金山飞过来。
舅舅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都很珍贵，别说浪费在十几小时的路程中。
更何况，一般人也请不动舅舅。
但她要是开口，舅舅肯定会同意。
“啊，原来是你舅舅！帮我问问，一定要帮我问问，我不想让爸爸承受太大的风险。只要手术能成功，让我们付出什么都可以的。”
“你把你爸爸的病例和影像资料都发给我，我让舅舅帮忙看看，再回你电话。”
“沐元，太谢谢你了，我就知道找你肯定没错，妈妈再也不用担心了，爸爸也有救了。”
“晴晴，你别急，照顾好袁叔叔，我马上就给舅舅打电话哈。”
“嗯！谢谢你！”
乔沐元安抚好袁晴晴，等她将资料发来。
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妹，她肯定会帮这个忙，就是有点麻烦舅舅。
因为舅舅太忙了，她在纽约留学的时候都不怎么敢打扰他，如今回了京城，因为时差关系，她轻易也不敢打扰舅舅。
这一算，她和舅舅其实有很长时间没见面了。
乔知行去哈佛读书后倒是经常往旧金山跑，那小子聪明，知道跟在舅舅身边是条捷径，能得到别的同学所没有的资源和经验，可以事半功倍。
乔沐元看了一眼手表，京城的晚上正好是旧金山的凌晨。
舅舅可能还在睡觉，她可不能打扰，打电话给了舅舅的管家。
“唐姆先生，你好，我是乔沐元。”
“大小姐，你好，有什么事吗？”
“这么晚打扰你真是过意不去，我舅舅是不是在睡觉？”
“没有，方先生刚从医院回来，刚动了一台急救手术。”
第7021章 没有救赎（7）
“哇，舅舅真得太厉害了，那他现在在干什么？我是不是能跟他通电话？”乔沐元知道舅舅经常时差颠倒，没想到今天也正好被她碰上。
“方先生在吃夜宵，我把电话给他接？”
“好呀，我有事跟舅舅说。”
那头，管家把电话递给了方城。
一般的电话方城不会接，但外甥女的电话不一样，再累也得接，更何况乔沐元很少给他这个舅舅打电话。
“小柚子，找舅舅什么事？”方城正在吃夜宵，深夜的餐厅格外安静，他刚刚到家不久，脸上满是倦色。
“舅舅，你刚刚下班回来吗？别太累了，吃完夜宵早点去睡觉哦。”
方城一听到乔沐元的声音就笑了，这小姑娘就会哄人开心。
“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还真有点事，就是不知道舅舅忙不忙……”
“不忙，有空的，你说。”
“是这样的，我有个好朋友，她的爸爸需要动一台手术。”乔沐元把袁晴晴的事说给舅舅听，“舅舅，可能情况比较紧急，需要在三天内动手术，你能回国吗？实在不行的话，只能让她爸爸坐私人飞机过去，就是可能会吃不消。”
“你把病历发我邮箱，我先看看，不是所有的手术我都能做。”
“好，我现在就给您发。舅舅，你先吃夜宵吧，不急这一时。”
“你发给我，我一边看一边吃。”
“舅妈和妞妞呢？都睡着了吗？”
“嗯，她们都在睡觉。”
“舅舅你也早点睡，身体最重要，吃饱喝足睡好才能一直这么帅。”
方城笑了：“我听说你毕业回京城了，这么急着毕业干什么？在纽约的时候也不见你来找我。”
“我怕舅舅忙，因为您真得是大忙人，而且干着救死扶伤的活儿，那都是人命关天的事，我轻易不敢打扰您。”
“我没那么忙，有时间可以给我打打电话，听到你声音我也很开心。”
“好，一言为定。”
随即，乔沐元给舅舅发了袁晴晴爸爸的各类诊断书。
舅舅不愧是全球顶级心内科专家，没多久，给她回了电话。
“小柚子，你朋友父亲的情况比较危急，我需要跟他的主治医生电话沟通。手术我可以做，但在我抵达京城之前，她父亲必须保持生命体征平衡，而且这个手术难度较大，涉及到一些京城可能没有的药，需要提前采购，我等会儿会把清单也发给他的主治医生。”
乔沐元也听不懂太专业的术语，她问道：“那舅舅，手术的成功概率高吗？京城方面说大概在75%左右。”
“我可以提到到95%。”
“哇，不愧是舅舅。”乔沐元小心脏“砰砰”跳，舅舅真得太厉害了，“像舅舅这样又帅又聪明医术又高明的人真是世所罕见，舅舅，你要是再年轻个二十岁我就追你，真的！”
“你这小嘴巴真得跟抹蜜一样。”方城笑了，乔沐元每次都能哄得人很开心。
“我替朋友先谢谢舅舅了。”
第7022章 没有救赎（8）
“让她把主治医生电话发我，我需要做进一步的沟通。”
“马上！”
乔沐元心情很好，能帮到别人她觉得挺开心，就是辛苦舅舅了。
乔沐元又跟袁晴晴做了一些沟通。
舅舅人真得太好了。
袁晴晴对乔沐元也很感谢，她表示立刻会跟主治医生联系，在三天内安排好手术。
乔沐元心情不错，踩着拖鞋“吧嗒”“吧嗒”跑去客厅跟陶文兴说。
陶文兴惊讶：“大小姐，方先生要来京城？”
“嗯，舅舅答应我了。”
“方先生这是疼自己外甥女呢！”陶文兴笑道，“别人请他可不一定能请得到，要知道，从旧金山飞过来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方先生平日里非常忙，来回一趟得耽误很多事。”
“是啊，所以我要给舅舅准备礼物，再邀请他来我这儿坐坐。”
“就怕方先生没时间。”
“这倒是，舅舅太忙了，听说他的号排到了明年？”
“恐怕都不止。”
“我是不是耽误他工作了？”
“没事，大小姐，方先生既然答应了你，肯定会协调好。”
“我好久没有见到舅舅啦，我明天就去商场给舅舅舅妈还有妞妞买礼物。”
陶文兴见小姑娘这会儿心情特别好，好像看到了一年以前的那个乔沐元，还是以前好啊。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袁晴晴也给乔沐元打了电话。
“沐元，太谢谢你了，刚刚你的舅舅跟我爸爸的主治医生做了沟通，他们说手术成功率可以提高到95%，我爸爸没有危险了，真得很感谢你。”
“没关系，不用谢，能救人一命，我舅舅也会很高兴。叔叔现在情况怎么样？”
“有医生照看着，没有什么问题，就是还不能跟我们说话，很虚弱。”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相信我舅舅。”
“嗯！”
乔沐元安慰了一会儿袁晴晴，又高兴地去做自己的事。
……
第二天的乔沐元就去商场给舅舅他们买了礼物，尤其是给妞妞买了很多好东西。
第三天，袁家特地包了一架飞机在京城国际机场落地，袁家人派了司机去接，方城也没耽误时间，让司机将他的行李送到医院附近的酒店去，他跟着司机去医院做诊断。
早晨乔沐元得知时间后早就请假在病房外守着了。
她本来正跟袁晴晴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聊天，远远地，她看到一群人拥着舅舅过来！
舅舅个子很高，风度翩翩，已经穿好医院准备的白大褂，戴着口罩，眉眼间是犀利的神色。
乔沐元冲她招手，他点点头，走过来跟乔沐元说了几句话。
“小柚子，等我给病人做完检查过来找你。不过，要是一两个小时还没出来的话，你先不用等我。”
“好，舅舅你进去看看吧，病人今天状况还可以，能说话了。”
“嗯。”
袁晴晴还想跟方医生说几句话，但方城没有耽误时间，直接走进病房。
这次他还带上了他的助手，两个金发碧眼的白人。
病房里设备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