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52章 高处不胜寒（8）
乔沐元听得津津有味，觉得很有意思。
天黑了，雨下得更大，夫妇两急着回去，跟乔沐元告别：“下雨了，我们先回去了，小姑娘也早点回去，晚上路上人少。”
“好，没事的，我就住在附近，谢谢你们。”
“不客气，拜拜。”
乔沐元也跟他们招招手。
她一个人吃完剩下的晚餐，又点了一杯石榴果汁，静静看着窗外的夜雨。
如此安静的地方，很适合一个人呆着，悠闲地生活几年也不错。
餐厅外，夫妇撑起伞，往外面的停车场走去。
男人坐进驾驶位，女人也跟着坐在副驾驶的位置。
妇人撩开耳边潮湿的碎发，吁了一口气：“这雨突然下大了，我打个电话问问艾德，看他吃过晚饭没有。”
男人启动车子引擎，女人立马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那头，男孩子的声音响起：“妈妈。”
“下大雨了，你吃过晚饭了吗？”
“还在跟老师讨论数学题，等会儿就去吃。”
“你怎么忽然爱上学数学了？以前怎么教都不喜欢。”
“新老师很好，教的解题方法我都懂，一学就会。”
“你看上去很喜欢你的新老师。”
“是的，我很喜欢boris老师哦，他也很喜欢我们。”男孩子嗓音欢快，“妈妈，老师就在身边，你要跟他说两句话吗？”
“不了，帮我问好，你记得去吃晚饭，也别耽误老师的吃饭时间。”
“好的喔，妈妈。”
男生挂上电话，收起手机。
他抱歉地对老师道：“boris老师，刚刚是我妈妈的电话。”
“没关系，我们继续讲题。”男人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高大的男生就坐在他的对面。
他低着头，长睫毛微微垂下，目光专注，嗓音温和。
因为下雨，室外一片漆黑，办公室里开着灯，灯光落在男人立体深邃的五官和白衬衫上，浑身上下都是矜贵清冷的气质。
他讲题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男生很快听懂，合上练习册，高高兴兴：“老师，谢谢你的讲解。天黑了，我去食堂吃饭，要一起吗？”
“带伞了吗？”
“好像……没有。”男生挠挠头。
男人站起身走到储物柜旁，拉开柜子，将自己的伞拿出来递给他。
“老师，你的伞给了我，你自己呢？”
“没关系，我开车。”
“那谢谢老师啦！”
男生撑起伞，很快走进雨幕，消失不见。
男人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检查各个门窗，确认都关上后，他拿上车钥匙，关了办公室的灯和门。
他的办公室是最后熄的灯。
这最后一抹光亮消失后，他大步走进风雨里。
雨下得很大，男人的脊背挺得笔直，皮鞋刚刚迈进雨中，他的头发和衬衫立即湿透。
好在停车场离办公室不远。
上了车，他拿出一条干毛巾随意擦了擦头发。
路灯的光照进车里，衬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健硕均匀又有几分野性的身材，隐隐约约甚至可以看到他的腹肌。
他卷起袖子，解开领口的纽扣。
第7953章 细水长流的日子（1）
学校在偏远的小镇，远离都市和高楼，四处都是满眼可见的村庄和农田。
今天晚上的雨下得很大，这才走了没几步，衣服全湿了。
纪长慕用纸巾擦干手，启动汽车。
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是一处面积不算大的传统欧式小庄园，主人打算搬离小镇，他正好以低价从他们手里买下这座上百年的庄园。
也就一刻钟的车程。
车子从雕花铁门驶进院子，又开了一段路到达车库。
园子几乎还是废弃状态，纪长慕没什么时间打理，只能周末抽个空出来，但他不怎么专业，花园的花被他养死一大半，就连金鱼池里的鱼也没见几条活的。
主人原本有一个玫瑰园，如今，玫瑰也都枯了。
暴雨如注，犹如从天空上倾倒下来，整个庄园上方处于压抑的黑色状态，四周的树木遮天蔽日。
庄园原本还有一个马厩，一个孔雀园，还有散养的兔子、鹦鹉和一些小动物，但纪长慕不大喜欢打理这些，几乎都交由原主人的管家处理了，只留下两只吃草的兔子和一匹红鬃马。
兔子比较好养，来这边的学生也很喜欢。
纪长慕从车库出来，沿着走廊走进客厅。
庄园只有他一个人。
他第一时间去浴室洗了个澡，将自己泡在白色的浴缸里，闭上眼睛，安静听着窗外雨声。
浴室满是温热的水汽，白雾氤氲，很快，整个浴室里全都是朦胧一片，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水汽下。
等洗完澡，时间已经不早。
纪长慕换了一套灰黑色丝质长袖睡衣，吹干头发，散漫地趿拉着拖鞋，下楼打开冰箱。
他没有雇佣人，自己随便做了一碗番茄鸡蛋面。
雨声不断传入耳中。
餐桌靠窗，室外的路灯悄然屹立在雨水下，照亮了门前的路。
绿树葱茏，小园平静，雨水洗刷着树枝，整座园子里只有纪长慕一个人。
他打开平板，有学生给他发消息询问不懂的数学题，纪长慕一题一题给他们解答。
晚上没什么事，他也懒得洗碗，将碗筷扔进洗碗机，沿着楼梯进了书房。
一到下雨天，这处小镇人烟稀少，会变得更加安静。
明天周六，纪长慕本不打算出门，但校长送了他一张音乐会的门票，也不想浪费，正好明天晚上去听。
……
第二天早上，雨小了很多。
昨晚的瓢泼大雨今天早晨已经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纪长慕不大适应这变化无常的天气，正好昨天淋了雨，一早起来鼻塞感冒，喉咙很痛。
他吃了几颗感冒药，还好没发烧。
邮差一早过来在信箱里塞满报纸，他取出那些报纸和杂志，还有信件。
信件都是属于庄园上一个主人的，那位主人人际关系不错，常常有老友给他写信，多的时候，信箱能塞满一半。
没有属于他的信。
纪长慕也不在意，翻看他订的报纸和杂志。
杂志都是数学期刊，看到不错的练习题，他会手抄一份写进备课笔记。
第7954章 细水长流的日子（2）
每到双休，他习惯花大量时间做备课工作，伏案工作时，他也能获得简单的满足。
他的目标很简单，力争将每一道题讲得通俗易懂，以及……争取让课堂有趣一些。
好在，高中生最不缺的就是活力和朝气，他们随随便便都能在课堂上迸发出超凡的思辨能力，课堂也从来不缺气氛。
每次伏案工作久了，纪长慕会从书架上抽出几本食谱，他这段时间也会研究一些美食。
窗外下着雨，他今天感冒，没在工作上花太长时间，而是翻开食谱，用五克白茶、去皮酥梨、二两黄冰糖做了一份老白茶煨梨。
白茶是买的，梨子则是从果园随手摘的，热气从茶壶里飘出时，雨水和时光都变得恬静起来。
这细水长流的日子，连着时间都开始变慢。
傍晚，雨还没停。
纪长慕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长风衣披上，开车去剧院。
剧院离这边有一段距离，基本是在城镇上。
车子穿过雨幕，等到了时间，纪长慕将票递给门口的工作人员，进去后找到自己的位置安静坐下。
他微微仰着头，灯光落在他峻冷矜贵的脸上，五官愈发显得立体深邃。
灯光熄灭，第一场是大提琴和钢琴合奏，《song frarden》，大意是总有一天，另一颗心会踏进这片花园，从此那些开放的花儿，游吟的歌曲，不再孤寂飘逸。
听着台上的演奏，纪长慕的心跳多了几分悸动。
剧院外，乔沐元撑着伞，匆匆忙忙将票拿给工作人员。
她对这边不熟，票是酒店的老板送给她的，说是很有意思的音乐会，可以来听一听。
晚上下雨，乔沐元没什么事做，打车过来，没想到还是迟到了。
她轻手轻脚进入一片漆黑的剧院，找到自己的位置，她大气不敢出，生怕打扰到身边的听众们。
第一场演奏即将步入尾声。
第二场正好是小提琴合奏，乔沐元闭上眼睛安静聆听。
闭上眼时，听觉和嗅觉愈发灵敏，黑暗中，她好似闻到若有若无的乌木香，隐隐约约，不甚清朗。
乔沐元恍惚之中睁开眼睛，往前看去，台上的演员沉浸在美好的音乐世界里，深情且专注。
一场音乐会，一个半小时。
等时间到时，剧场灯光亮起，乔沐元跟随乌泱泱的人群离开这里。
不早了，她打了一辆车回酒店。
明天她还要去参加课题研究会。
后半场，纪长慕不小心睡着了。
他一向挺喜欢听音乐会，但今天感冒不适，吃下的感冒药引起嗜睡，等人全都走完，工作人员走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叫醒他：“先生，音乐会结束了。”
纪长慕这才清醒，他皱起眉头，眼神模糊：“结束了吗？”
“是的，先生。”
“谢谢。”
纪长慕走在空无一人的剧院外，心脏处有些不适，他咳嗽几声，最终扛不住，打着伞去附近的医院看医生。
医生替他量了体温：“先生，低烧，我给你开一点退烧药。”
第7955章 细水长流的日子（3）
纪长慕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医院开的药。
路边有一家宠物店，他想起那两只兔子快断粮了，他又走进宠物店买了一些兔粮。
宠物店附赠了他两本类似于养兔指南类的书籍，纪长慕觉得好笑，随手将书丢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上了车，他也没急着走，目光瞥到副驾驶，书籍封面上的兔子吸引住他的目光。
他又将书捡起来。
随便翻了翻，原来养兔子也要学问。
也是，养得白白胖胖，吃起来可能更美味。
外面的小雨包围住整个车辆，车子里更像是一块安全又舒适的领域，纪长慕在车上看了很久的养兔指南，忽然就看得津津有味，唇角上扬。
很久之后，他才启动车子回家。
按照书上讲的方式，他给那两只兔子换了食物和饮用水，还分别给它们起了名字，白色那只叫小白，灰色那只叫小灰，敷衍到不能再敷衍。
高大挺拔的男人半蹲在兔笼子边，若在以往，他不可能有这种闲情逸致和细腻的心思，今时今日，连他都觉得自己变了。
伺候好两只兔子，他又去马厩喂那匹进口的红鬃烈马，据原主人说，这匹马性子刚烈，不好驯服，是马厩里最难伺候的一匹马。
原主人带走了别的马，纪长慕跟他要了这一匹。
庄园外到处都是草场，纪长慕空闲的时候也会骑着这匹红鬃马悠闲散步。
来博尔顿小镇的日子安然闲适。
……
为期五天的课题研讨会结束，乔沐元在附近的考察也告了一个段落。
她收拾好行李，同酒店老板告别。
“小姑娘，欢迎下次再来。”
今天太阳晴好，乔沐元挥挥手，同老板告别，踏上回纽约的火车。
陶文兴早已让人做了一桌她爱吃的饭菜，还给她买了新鲜的草莓牛奶，好吃的点心。
回到家，乔沐元先抱起两只猫，一只亲一口，笑盈盈：“菲菲，毛球，想不想麻麻？”
“喵……”两只猫欢快地叫。
正好是饭点，乔沐元放下它们，进入餐厅吃饭。
两只猫非要跟过来，围着她转。
陶文兴陪乔沐元一起吃饭，乔沐元会跟他讲一些途中的趣事：“陶叔叔，这次去博尔特我发现一座废弃的钟楼，结构完好，造型独特，很有意思。还有一座古塔，据说是圣经故事里的塔。”
“你下次还去吗？”
“那边风景很好，就是生活、交通不怎么方便，我住的地方比较偏。”乔沐元道，“最近有人给我打电话吗？”
“井助有时候会打电话来问问你的近况，我说一切都好，不用担心。”
“爸爸回京城了吗？”
“回去了，太太没回去，还在纽约休养。”
“改天我找个时间去一趟纽约，这一次，爸爸会在京城呆多久？”
“时间不会太长，乔爷不可能把太太一个人丢在纽约很长时间，最多也就十天半月。”
陶文兴同乔沐元汇报着最近的一些事儿，乔沐元也会跟他分享旅途中的快乐。
第7956章 细水长流的日子（4）
晚上，乔沐元洗完澡穿着睡衣坐在卧室的沙发上，她一边用笔记录研讨会的要点，一边在稿纸上写写画画。
菲菲和毛球都在卧室里追逐打闹，时不时跳到乔沐元的腿上，陪她一起学习。
在博尔顿几天几乎都在下雨，回伦敦后好多了，天也晴了。
等做好笔记，她将电子版发给自己的导师，并且和老师连了视频，一聊就是一个小时。
老师依然很欣赏她，还是希望她能留在英国。
乔沐元没有考虑好，反正来日方长，她可以慢慢考虑。
乔氏和jy的风风雨雨并不适合她，她最喜欢的还是这恬淡的生活，细水长流，朝朝暮暮。
挂了视频，乔沐元取出自己的小吉他，坐在阳台上弹了一首曲子。
菲菲和毛球都沉浸在乐声中，一动不动趴坐着，伸了个懒腰。
天上星子密布。
明天，又是一个美好的晴天。
……
秋天的伦敦多雨潮湿。
乔沐元课业繁忙，自从过来之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国。
伦敦的市中心有着繁华的商圈，耸立的高楼，公园、博物馆、金融城、码头穿插其中，纵横交错，星罗棋布。
周末，乔沐元习惯穿梭在城区之间闲逛，偶尔会和同学去看一场电影。
这一天，她在商场挑风衣外套，正好选中一件最新款的风衣，刚准备拿起来试穿，一只手搁在一旁的衣架上。
乔沐元抬起头，原来是ella。
ella已经毕业，乔沐元这学期来之后再没有遇到过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碰面。
乔沐元懒得搭理，拿起风衣对导购小姐道：“我试一下。”
ella眉眼轻挑，压住这件衣服：“我直接买了。”
乔沐元知道她是挑衅，并没有松手：“先来后到，我先来的。”
“我先付钱，那就是属于我的。”
“ella，一件衣服而已，你何必在这里跟我嚣张。”乔沐元不买她的账，神色冷淡。
“说实话，janna，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我还以为你已经没脸再回英国读书。”ella字字挑衅，“不过，你看上去过得还不错，但是，离婚的滋味不好受吧？我早就说过，你那个丈夫不是善类，总有一天他也会把你玩死。”
“ella，你让开。”乔沐元拿着衣服，冷漠地看向她，她还想去试衣间试衣服，但ella挡住了她的路。
“我说了，这件衣服，我要了。”
“ella，衣服在我手上，要不要我说了算。”
“哟，离婚的小女人很嚣张啊，没有你那个老公撑腰，你最好别惹我。”ella淡淡道。
四周有各种各样的目光投来。
乔沐元不喜欢被围观，她拿起衣服对导购道：“不试了，直接包起来买单。”
“不准，我先提的买单。”ella不让，双手抱臂，挡住乔沐元的路，“你们店这点规矩应该懂吧？要是不遵守规矩，我就去论坛曝光你们。”
乔沐元直接打了一个电话给陶文兴，报了店名：“陶叔叔，我在这边遇到一点麻烦。”
“大小姐，等五分钟。”
第7957章 细水长流的日子（5）
ella一听她打电话，气得脸色发白：“janna，呵呵，就知道打电话搬救兵，每次都是这样，你除了这点本事还会什么？你打了也没用，我今天真金白银买衣服，你把上帝搬过来都没用！”
乔沐元不想理会她，只想早点离开：“ella，你说的没错，我只会搬救兵。面对你这样的小人，我多跟你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
说完，乔沐元径直离开店铺。
她不想把时间浪费在ella这样的人身上，跟ella吵架，最终伤害的是自己。
今天这样的晴天，她没有必要让自己不高兴。
乔沐元去咖啡店点了一杯奶咖，看着天空中难得的太阳，她的脑中闪过博尔顿那个美丽安然的小镇，镇上有好几处她喜欢的建筑。
上一次下雨天，她没怎么来得及仔细考察，忽然有点想去走走。
这个季节，秋风掠过枝叶，和之前比，肯定另有一番风韵。
这样一想，乔沐元喝完咖啡说走就走，回去简简单单收拾了一只行李箱。
踏上火车时，陶文兴正好给她打来电话：“大小姐，佣人说你出远门了。”
“还是博尔顿，接上之前的那段行程，我见天气很好，就当做是秋游。”
“有没有多带点衣服？早晚凉。”
“有的，有的。”
“刚刚的事我已经妥善处理，大小姐，不用担心。”
“陶叔叔做事我从来不担心。”乔沐元笑道。
虽说她的陶叔叔性格温和，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但也只是对乔家人。
能在乔家当管家，必定有过人的手段和处理能力。
“那大小姐旅途愉快。”
挂上电话，乔沐元托腮看向窗外，一棵棵高大的树木倒退往后，树叶的颜色深深浅浅，层次分明。
树林子里时不时可以看到跑来跑去的小鹿，有时候那些鹿会站在路边吃草，低着头，悠哉悠哉。
天地万物，皆是可爱。
乔沐元庆幸自己没有将时间浪费在ella那样的人身上，远离是非和不重要的人，也是她未来需要修行的功课。
乔沐元仍旧住在上一次的酒店。
老板对她印象深刻，因为乔沐元太漂亮，一双灵动的眸子像是会说话一样，比天空中的星星还亮。
“janna小姐，你来得不太巧，天气预报说过两天还是有雨。”老板帮她提行李，沿着长廊往酒店内部走。
“明天呢？”
“明天晴天。”
“那我明天出去走走，后天下雨的话就呆在酒店画设计稿。”
“也是，下雨天灵感会好一点。”
乔沐元出门时背着一只单肩包，包里有测绘工具，还有微单相机。
她坐在乡村公交车上，路边几乎都是一派祥和的乡村风景，马匹、小鹿、牛羊，随处可见，麦田、村庄、收割机、戴着帽子的农民也到处都是。
小镇仿佛与世隔绝。
乔沐元坐在她喜欢的那座塔下，仰起头，用铅笔在纸上画图。
画累了，她会躺在金黄色的草地上，闭上眼睛，享受蓝天白云下的自由自在。
第7958章 细水长流的日子（6）
远处教堂的钟声响起，一声一声，夹杂着鸽子的鸣叫，传到乔沐元的耳中。
风轻云淡，岁月安宁。
乔沐元长吁一口气，抬起手遮在眼前，从指缝里看着村庄里的太阳。
太阳遥不可及，那些温热的光线却让她心口舒暖。
这一座异国他乡的边陲小镇，让她有莫名的安心，仿佛能养好她心口的创伤。
乔沐元背着包沿着长长的马路往前走。
这边有古塔，有教堂，也有一些英伦风的小洋房。
夕阳西下，走到偏远的地方，一缕橙黄色的光照在一座镂空式金属栏杆上，栏杆里是一处杂乱的废弃园子，园子里的野花开得正好。
乔沐元叫不出那些花的名字，但觉得花很好看，有点像野月季。
金属栏杆已经铁锈斑斑，看上去废弃很久。
乔沐元放下她的包，围墙不高，她想进去摘几朵花。
夕阳照在她白净秀气的小脸蛋儿上，乔沐元今天穿的是牛仔裤和白衬衫，很容易翻过围墙。
那些野花红红紫紫，好看极了。
这座庄园像是一个孤立的小岛，四周荒无人烟，可惜了，这么大的园子。
乔沐元踮起脚尖，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松松翻过围墙。
“哐当——”
突然，她踢到一只花架，架子上的花盆掉落在地。
乔沐元拍拍胸脯，吓一跳。
花盆惊到了一只野猫，猫儿“喵喵喵”叫了几声，害怕地跑走。
乔沐元走在这一大片荒废的院子里，没想到还有很多漂亮的鲜花，她随手折了几支。
庄园书房里，纪长慕正在备课。
听到花盆碎了，他刚想站起身去看看怎么回事，接着又听到野猫的叫声。
他摇摇头，重新坐下。
这里野猫多，常常在庄园附近出没，改天他得找人来修一修围墙，免得这些猫来去自由，不把他这里当回事。
几只花盆碎了倒没什么，要是把他的兔子给吃了，那问题不小。
最近天气变化大，纪长慕来了这里后水土不服，常常感冒。
今天也不例外。
“咳咳……”他咳嗽两声，喝了一口梨子茶，继续伏案备课，批改作业。
乔沐元正蹲在花园里摘花，她听到咳嗽声更是吓一跳，哪来的咳嗽声？这荒郊野外的。
好在是白天，小姑娘摘了花迅速翻墙跑了，兴高采烈地赶了最后一班公交车回镇上的酒店。
小姑娘跟老板要了一只花瓶，将采来的鲜花放在花瓶里，野月季色泽鲜艳，花瓣饱满，散发出阵阵清香。
她哼着歌，静静看着夕阳的最后一抹光消失在窗边，小姑娘的唇角有扬起的弧度，这几支野花好像带给了她不一样的快乐。
她拿出白天的画稿修修改改，又随手画了桌上的野月季。
乔沐元晚上坐在酒店的吧台喝着老板调好的鸡尾酒，她还送了一支粉红色的野月季给老板。
老板笑道：“你送我花，要不是我有自知之明，还以为你在跟我表白。”
乔沐元也笑了：“老板人很好，送花表示感谢。”
第7959章 细水长流的日子（7）
“你在哪摘的月季？这个品种的月季很稀有。”
“路边随手摘的，一家废弃的小院子，没有人住。不是野花吗？我以为是随便长的野花。”
“不是，不过也没什么，我们这边随处可见一些漂亮的花花草草，你要是喜欢，可以直接跟主人要。像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他们会很乐意给。”
“老板调的鸡尾酒很好喝。”
“你明天还出门？”
“嗯，这次过来的任务就是拍照、画画。我很喜欢这里呀，等以后有时间我要过来住几个月。”
“下周有篝火节，下雨的话会取消。”
“真的？说不定我能等到。”
乔沐元坐在吧台和老板聊了很久，老板每天会遇到天南地北的客人，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
第二天，天气阴沉。
乔沐元背着包继续坐公交车去昨天的塔下。
她的稿子还没画完。
天上是乌泱泱的云，像是随时会下雨。
公交车在空荡荡的马路上行驶，偶尔还会见到马车和羊群，空气里满是青草的气息。
乔沐元穿了一件卡其色风衣，她转头看向窗外，眯起眼睛，远处是一望无垠的农田，还有那风车下的溪流清澈悠长。
到了终点站，乔沐元下车，风吹起她的长头发，天空好像更黑了一些。
她在塔里走了一圈。
听人说，这座塔有很多传奇故事，塔的内壁上有栩栩如生的人物和动物，正是在讲述这些古老的传说。
乔沐元脚步很轻，从塔里出来后，她坐在昨天的位置，拿出画板和铅笔，继续描摹昨天没有画完的部分。
“嗷……”
突然，一阵马鸣声响起。
乔沐元心口一颤，转头看向左侧方。
一匹棕色的烈马正迈开四肢往她这边横冲直撞，脱了缰绳，躁动不安！马匹背后是乌云密布的天空，像是随时会有一场大雨。
乔沐元吓得愣住，一时间傻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哪里见过这样的烈马！
“嗷……”烈马嘶鸣！
手上的铅笔掉落在地，乔沐元眼睁睁看着烈马踏着草坪往她在的地方奔来，她的一颗心像是要跳出嗓子眼，瞳孔里的马越来越大，仿佛要冲过来撕碎她的五脏六腑。
“啊！”乔沐元吓得花容失色，双唇苍白，这才反应过来。
她刚想站起身，但双腿发软，肩膀颤抖，心脏剧烈跳动，整个人不受控制。
眼见这匹马即将奔过来时，一个白色的影子飞快跑来，大手揽过她的腰，迅速躲开。
下一秒，烈马奔到男人面前，男人另一只手飞快勒住缰绳，抱着乔沐元踏上马背，“吁——”一声，不受控制的马渐渐开始在草坪踱步，速度慢下。
天旋地转，乔沐元胃部上下颠簸，她趴在男人怀里低头干呕，两眼昏黑。
烈马还在慢慢跑动，但已经受到控制。
乔沐元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紧紧攥着男人的白衬衫，将他的衣服揉出了褶皱。
突然，她的心脏跳停一拍。
他的身上，有她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第7960章 细水长流的日子（8）
包括，抱着她腰肢的这只手，她都无比熟悉。
男人的呼吸急促几分。
乔沐元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四目相对，四周都变得异常安静。
红鬃马还在缓慢踱步，云朵囤积的天空，久久没有下雨。
纪长慕的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惊讶，但眸色很快又恢复平静，他素来擅长在极短的时间内收敛起自己的全部情绪。
乔沐元的心跳杂乱无章，没等她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纪长慕喊了一声“驾”，红鬃马往庄园的方向“哒哒”奔去。
草坪宽阔，田野无垠，一望无际的天空连接着无边无际的草场。
等乔沐元反应过来，马匹已经踱步进了院子。
乔沐元一愣，这处庄园，不正是她昨天来过的地方吗？她以为是废弃园子。
“没事了。”纪长慕坐在她的身后，一手搂住她的腰，嗓音低哑，“你为什么会来博尔顿？”
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很久很久，久到……乔沐元现在看着他和四周这一切，以为是梦境。
她转过头看着他，一言不发。
纪长慕松开缰绳，率先下了马。
他冲乔沐元递出自己宽厚的手，面色温和，目光温朗：“下来。”
这匹马正好抖了两下身子，乔沐元吓得花容失色，紧紧勒住缰绳，不敢动。
天空有闷雷响起。
“没事，它不会乱动，下来。”
在纪长慕的循循善诱下，乔沐元为了不让自己害怕和受伤，她将自己的手递给纪长慕，不怎么熟练地从马上跳下。
纪长慕一把接住她，白色的衬衫已经皱皱巴巴，纽扣也解开了两颗。
正好有雨滴从天空中落下，一滴一滴，落在他们的头顶上。
纪长慕伸出手替她挡雨：“你去客厅里躲一躲，我将马送进马厩。”
大雨很快落下，乔沐元一时间走不了，小跑上了台阶，站在屋檐下。
纪长慕将马牵去马厩，乔沐元则抱着手臂站在屋檐下打量这处庄园——这里不算很大，但也不小，五脏俱全，有院子、花园、游泳池、球场，甚至还有果园，但大多数都处于废弃状态，大概很久没人打理。
这里格外安静，此时此刻，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和雨水声，她听不到任何杂音。
她从未想过会在一个异国他乡的陌生小镇遇到纪长慕，以这样的方式。
“怎么不进去？”纪长慕大步走回来，身上落了雨，他蹙眉看着屋檐下的小姑娘。
“借一把伞给我，我想回去。”乔沐元长睫垂下，依旧抱着手臂，没有动。
雨幕拉下，远处的风景影影绰绰，模糊了视线。
“你住哪里？雨停了我送你。”他感冒了，声音沙哑，“这边很难等车。”
“不麻烦纪先生了。”
“我又不会吃了你。”纪长慕绕过她走到客厅门口，打开门，“整个庄园只有我一个人。”
门一开，客厅里的木质香飘散出来，那是沉香和檀木香混合的味道，古朴雅致。
纪长慕换了一双拖鞋，又帮乔沐元拿了一双。
第7961章 细水长流的日子（9）
起风了，有些冷。
乔沐元站在门口，一时间走不了。
“过来换鞋。”他又喊了她一声。
乔沐元转过身，纪长慕正站在门口，风吹进客厅里，他眯起眼睛看向她。
“我包还在塔下。”
“你进来，我帮你去取。”
乔沐元有求于人，只好顺着他进屋换了拖鞋。
纪长慕关上客厅的门，门一关，屋子里暖和很多。
客厅都是老式的琉璃木窗，窗外绿树成荫，一片郁郁葱葱，家具也几乎都是红木的老家具，浑然天成，别有韵味。
宅子倒挺好，就是冷清。
乔沐元知道这人习惯了孤独和冷清，即使这座庄园远在乡下，他也不在乎。
乔沐元穿着崭新干净的棉拖鞋走在地毯上，不冷了。
纪长慕递给她一条毛巾：“擦一擦脸，我去帮你取包。”
男人二话没说，拿了一把伞和车钥匙，径直迈入雨中。
他一走，乔沐元擦了擦脸和手，随意在地毯上走动，四处打量这处宅院。
庄园是废弃的老庄园，也不知道上一个主人什么时候搬走的，也不知道纪长慕是什么时候搬过来的，可能这世上谁也不知道他来了这里，他一个人静悄悄过来，摒弃了所有那些身外之物，倒是潇洒。
乔沐元推开客厅阳台的门。
一阵风吹扑面而来，夹杂着水汽，地面和栏杆都湿透了，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门前的院子。
院子里的花木杂乱无章，一看就没怎么修理，她昨天悄悄进来的那处院子是后院，可惜了这么好的地方，满眼荒芜。
乔沐元怕冷，又重新进客厅。
桌子上摆放了几本书，乔沐元拿起一看，是几本数学读物。
数学读物？纪长慕看这种书干什么？还是高中数学。
他不会又在靠给人补课营生吧？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这样的乡下，纪长慕能做的事情并不多，补课可能是适合他的路。
没多久，汽车引擎响起，纪长慕将车开进车库。
他替她取回了背包，可惜，包被雨淋湿了：“把包打开，看看有没有重要的东西淋湿了，我帮你烘干。”
乔沐元一股脑儿将包里的东西全都倒下，什么画册、课本、测绘工具……全都湿了，别的还好，她的画本都湿了，以前画的稿子全都作废。
乔沐元很难过，哽咽：“设计稿都没了……纪长慕，要不是你的马横冲直撞到处乱跑，我的稿子怎么会都没了……这些都是我上大学的心血，我花了很长时间……都没了……”
小姑娘蹲在地上，一页一页查看。
画册都已经湿透，设计稿全都看不清了。
纪长慕也半蹲下，他默默替她收拾好工具，用干布帮她一遍遍擦拭。
听到小姑娘的哭诉，他连连道歉：“阿烈今天受惊，不小心在草场横冲直撞，我替它道歉。这些画稿我也知道没办法赔偿，你想要什么我尽量满足你。”
阿烈？他还会给马起名字。
乔沐元不买账，小珍珠直掉，不停哭：“你知不知道都是花钱买不来的……”
第7962章 细水长流的日子（10）
“知道。”纪长慕哪里不知道，他修长白净的手指头轻轻拿过她面前的画册，“我试试帮你烘干。”
他站起身，将她的东西都拿到内室的烘干机旁，仔细耐心地做着事。
乔沐元坐在沙发上，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纪长慕的背影——男人没太大变化，背影高大峻冷，白衬衫黑西裤，脚上是一双和她一样的棉拖鞋。
画稿她都有备份，这是一个专业设计师必备技能，不过今天她受了惊吓，忽然就不想跟纪长慕老实，想讹他。
烘干是一件非常考验耐心的事，但纪长慕很长时间都没有出来，直到，他拿着全部帮她烘干的东西递过来：“除了画稿，别的都没什么事，你看看，我该怎么补偿。”
“谁闯的祸找谁，今天吃马肉呗。”
“那不行，阿烈平时挺乖，它陪我很久了，我不能没有它。”
乔沐元咬住嘴唇，一匹马他尚且离不开，可她作为他曾经的妻子，他却从未说过一句离不开她。
她咬着牙站起身：“你送我回酒店。”
“你住在哪里？”
“博尔顿镇上的酒店。”
“外面雨大，等雨停了我送你。”他拿起茶壶，又从厨房切了几只干净的枣子，将枣子、陈皮、红茶放在壶里煮，“我给你煮茶，中午想吃点什么？”
乔沐元不说话，她知道她走不了。
纪长慕看她这样子，知道她大概一时半会也不会消气，今天这个事是他的失误。
他站起身去冰箱里找食材，一边找一边道：“今天下雨，农场的工人不来送菜，可能需要将就一下。不过我冰箱里有牛奶，喝吗？”
过了会儿，纪长慕也没得到乔沐元的回应，他只好拿出一些青菜、西红柿、豆角，好在冰箱里还有排骨：“今天中午吃排骨汤，西红柿炒蛋，玉米虾仁，有点简单，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下午我开车出去给你买零食。”
还是没有回应。
纪长慕转过头，他看到乔沐元正坐在沙发上补她的画稿，低着头，用笔仔细修复。
他讪笑一声，也没再问，走进厨房。
卷起衬衫袖子，他娴熟地洗菜刷碗煨排骨。
吃饭时间还早，他怕她闷，将兔笼子拿过来搁在她的脚边。
男人蹲下身，给兔子添了些兔粮，又对乔沐元道：“你觉得哪只兔子更可爱？白的还是灰的？”
“纪长慕，你烦不烦？我不想看你的兔子，你送我离开这里。”她双眼上有浅浅的红血丝，双眸朦胧清浅，嘴唇咬着。
“去镇上有一段距离，雨大，车子不好开。”他不肯，耐着性子，依然半蹲着，抬头对上乔沐元的眼睛，“等雨小一点，我送你。”
“你说话算话吗？你从来说话不算话！”
“算话。”他眼睛直直看着她，瞳孔里是乔沐元那张带着怒气却依然甜美漂亮的脸蛋儿。
这时，纪长慕的手机响了。
有学生给他打电话。
纪长慕站起身，走到阳台边去接。
“boris老师，有题目不会。”
第7963章 细水长流的日子（11）
学生有题目不会，纪长慕认真听着，听他们读完题，耐心给他们讲解。
乔沐元气性没消，新仇旧恨，从前的、现在的那些怨气一点点涌上心头，她的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
纪长慕转头看到她在哭，题讲到一半挂了电话：“老师还有事，剩下的你自己琢磨。”
纪长慕三两步走到乔沐元跟前，半蹲在她面前，用纸巾替她擦眼泪：“怎么哭了？我会送你回镇上，雨小一点就送你回去，别哭。等雨小一点……”
他再三承诺雨小一点就送她回去，但乔沐元哭得厉害，哭到后面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怎么都停不下来。
“是因为画稿吗？你如果真得想吃马肉，那就吃吧。”纪长慕不想听到她哭，“我现在就去马厩。”
“我不想见到你。”她终于开口。
“我知道了。”纪长慕给她倒了一杯煮好的茶，“等雨停了我送你离开后，今天发生过的事就当做一场梦，你把它忘了，我也忘掉。”
他转身去了厨房。
排骨汤散发出阵阵香气，纪长慕倚靠在墙壁上，目光所及处，是窗外的绿色高树。
他抱臂站着，薄唇紧密，目光幽邃。
他无意出现在乔沐元的面前，一个人深居简出也是为了不再招惹她，他也深知乔沐元不愿意见他，今天……是个意外。
……
中午。
纪长慕做了一桌子菜，他照例给她盛好饭和汤。
乔沐元低头吃饭，也不跟纪长慕说话，心里头只想早点离开这里。
可雨水未消，反而越下越大，没有停下的迹象。
乔沐元心里头烦躁，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躁动，和往常都不太一样，她平时并不讨厌下雨天。
纪长慕吃饭的时候也不怎么喜欢说话，他端起饭碗，同她一起吃着午饭。
餐厅装修古朴典雅，空气里还有着红木家具的味道，透过窗户往外看，外面是无穷无尽的雨幕。雨水隔开视线，什么都看不到，那些庄园、农田、村子都隐匿在朦朦胧胧的天地之中。
他们相对而坐。
小方桌并不是很大，正好适合两个人一起吃饭。
纪长慕给她夹了排骨：“多吃点，不管味道好不好，也没下次了。”
男人感冒还没好，沙哑的声音里似有一声叹息。
四周一片安静，只听得到窗外的雨水声，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纪长慕深知乔沐元不乐意回答他的任何问题，为了打破这孤寂的安宁，便只能自言自语：“你是回剑桥读书吧？挺好，还是读书适合你。我在博尔顿有好几个月了，在这边一所乡下中学当数学老师，教得还行，学生也比较喜欢我。只不过这边的生活不是太方便，有时候买点感冒药都要开车去很远。”
“最不方便的还是吃饭，平时中午在学校食堂吃，早晚会很麻烦，只能……自己随便动手做一些。好在我还比较会照顾自己，一日三餐没亏待自己。”
说到这里，纪长慕笑了笑，语调又缓又轻。
第7964章 细水长流的日子（12）
“我在这边还是不大能适应这里的气候，这几天又感冒了。”
“庄园是我从一对老夫妇手里买回来的，他们搬走了，正好将房子卖给我。我平时一个人住，偶尔会有学生过来问我题目。自从来这边后时间都过得很慢，我也变懒了，院子里的杂草有一段时间没有除，后院的围墙也没修，常常有野猫过来打碎花盆，昨天还有一只猫打碎了我的花。”
乔沐元筷子一顿。
昨天那只“猫”……她可不会承认。
难怪昨天听到了咳嗽声，原来是纪长慕。
但凡她知道纪长慕在这里，她也不会再过来。
可世界上的一切总是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很多时候，就像她和纪长慕的遇见，冥冥之中似乎总有一根线在牵引。
乔沐元用筷子随意扒着碗里的饭：“饭不怎么好吃。”
纪长慕皱起眉：“哪里不好吃？我吃着还行，都是村庄农人直接送过来的米。”
“我说不好吃就不好吃呀，你怎么那么喜欢反驳别人。”
“……”纪长慕默了许久，“是不怎么好吃，我想起来了，刚换了新电饭煲，我用着不习惯。”
“唔。”乔沐元低着头，继续吃饭。
这片庄园安宁自在，有着隔离尘世的自由，像是一处桃花源。
乔沐元一向都知道，这个男人很会逃避现实，自以为是地甩开jy和生活中的一切，躲避在与世隔绝的异国他乡，如果不是她无意中碰巧来到这里，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再见到他。
想到这，乔沐元心口是压制不住的沉痛。
吃着饭菜，她却没有胃口。
一顿饭吃完，谁也没怎么说话。
外面的雨还在下，一时半会似乎停不下来。
纪长慕默默收拾碗筷，他看了一眼端正坐着，眸如弯月，甜美素雅的小姑娘，故意问道：“你不帮我洗碗么？”
“别看我，没指望。”乔沐元才不会帮他洗碗。
“也没指望你。”
纪长慕自己也不想洗碗，他将碗筷都放在洗碗机中，唇角勾起一抹上扬的弧度。
他去楼上帮她收拾出一间屋子：“二楼西边的房间给你休息，你要是困的话可以上去睡会。”
“你什么时候送我回镇上？”
“雨还没停。”
纪长慕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拿出学生们的试卷批改，很认真。
乔沐元一个人孤零零坐着，一时间，客厅里只剩下纪长慕的红笔摩挲纸张发出的“沙沙”声。
工作时的纪长慕很投入，虽然仅仅是批改作业。
很长时间，他也没说话，偶尔会叹一口气：“这题讲了无数遍，怎么换个数字还是不会做。”
乔沐元无聊透顶，她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就看上这么一个人。
她在客厅随意走动，百无聊赖。
出不去进不来，附近连个商店都没有，也就纪长慕这样的人能在这里呆个八年十年。
那只兔笼子还在角落。
乔沐元烦躁透了，她故意打开笼子。
两只兔子忽然得了自由，像离弦的箭，“哧——”跑出来！
第7965章 他又在骗她（1）
两只兔子在大客厅里到处乱窜，还蹦到了纪长慕的桌子上，打翻了纪长慕的茶杯。
“乒乒乓乓”“哐当”“咚咚”……到处是乱糟糟的声音。
两只兔子跑得飞快，漫无目的，也逃不出去，只在客厅乱跑。
纪长慕头大，停下手上的笔，转头却看到乔沐元在笑。
小姑娘笑得很开心，前俯后仰，露出珍珠包的牙齿和深邃的小酒窝，一双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亮，闪烁着晶晶亮亮的光。
客厅乱七八糟，纪长慕收拾很久的家一时间变得惨不忍睹。
白色那只兔子还死活往纪长慕的桌子上跑，爪子弄脏了他的试卷，纪长慕试图去抓这只兔子，但兔子动作很快，立马溜走。
纪长慕气得心口疼，他收好试卷站起身：“乔沐元，你才三岁吗？！”
他一吼她，她的眼睛立马红了一圈：“你吼什么呀。”
说罢，她比他还生气，径直往客厅门口走，想要离开。
纪长慕也没吼她，只是拿她没办法。
他上前几步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回：“外面风大雨大，你往哪里走？你弄乱我的客厅，说走就走吗？你来之前，兔子好好的，马也好好的，你一来，又是放了兔子，又是要炖马肉，我真是……”
“那我帮你把兔子抓到笼子里就是。”
乔沐元甩开他的手，生气地卷起袖子。
抓兔子是假，想弄乱他的家是真。
她就是看不惯纪长慕这清清冷冷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没有半点世俗的**。
弄乱他的家，他应该很生气。
两只兔子到处乱跑，跑起来飞快！
乔沐元跟着跑，磕磕绊绊，一会儿撞倒椅子，一会儿打碎纪长慕家的花瓶，不像抓兔子，倒像是第三只兔子。
纪长慕站在门口的位置，一脸无可奈何，没有想活下去的念头。
刚刚还是安安静静的客厅一下子吵吵闹闹。
一只兔子沿着楼梯往楼上跑，乔沐元踩在木梯上，一步一步跟着跑，很是开心：“来抓你啦！”
纪长慕书房的门虚掩着，兔子跑进书房。
乔沐元跟着进去，迅速关上书房的门：“看你能逃哪去。”
兔子跳上纪长慕的书桌，乔沐元整个人扑上去，一把抓住那只小白兔！
她高兴地拎着兔耳朵，小兔子一脸无辜：“小兔叽，看你往哪里跑……跟楼下那种人呆在一个地方，闷坏了吧？”
乔沐元刚准备下楼，忽然，她看到纪长慕的桌子上有一只简单的木质相框，相框里摆放着她再熟悉不过的那张照片——她和他的合照，也是唯一一张。
离婚时，他跟她要了这张照片，态度强硬冰冷。
如今，这张照片安然摆放在相框里，照片上的她明眸皓齿，笑意恬淡，满脸幸福。
何必呢？
离婚了还把照片放在桌子上有什么意义。
一时间，乔沐元脸上的笑容陡然停滞。
她抱着兔子，腾出一只手想要将照片从相框里取出来。
当初她就没想留这张照片。
第7966章 他又在骗她（2）
正当乔沐元笨手笨脚取照片时，纪长慕推开门！
兔子受到惊吓，飞快从乔沐元怀里逃走。
乔沐元也吓一跳，相框掉落在地。
她微红的眼睛看向纪长慕，男人正一步步往她走过来。
纪长慕没说什么，只弯下腰将相框捡起来，擦去灰尘，又将相框放在远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兔子已经跑出书房，纪长慕看了她一眼：“走吧，下楼。”
“你没有权力单独处理这张照片。”乔沐元一双眼睛红通通，脸上的快乐消失殆尽，“这张照片我不想要了。”
“照片你已经给我，处理权在我。”
“那你还留着它干什么？！”乔沐元的情绪终于抑制不住地爆发，她冲着眼前这个始终处变不惊的男人发火，“我说了，我不想再看到这张照片。纪长慕，你躲在这异国他乡装什么正义痴情，你何必膈应我？我们已经结束了，永远都结束了！”
“一张照片而已。”
纪长慕依然没有半点情绪，大概是怕她发脾气，他顺手将相框锁进了抽屉，低着眉眼，波澜不惊。
“纪长慕，你把照片还给我，我不想要了……不想要了……”乔沐元去抢照片，可是他动作更快一步，已经锁上抽屉。
乔沐元抓他的手臂，生生将他白净的皮肤抓出一道红色的血印，他眉头都没皱一下，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阿元，我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纪长慕抓住她的胳膊没有松，嗓音沙哑低沉，饱含无奈，“我有自知之明，你厌恶我。等雨停了，我会送你离开，不会食言，你也当做今天的一切没有发生过。”
乔沐元没再闹，哭出声。
她不想在纪长慕面前哭，可是她控制不住。
他总是有轻描淡写将她气哭的本事，她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去承受这一切的代价。
她的泪水掉在他的手背上，像室外的雨，一滴又一滴。
纪长慕慌忙从衬衫口袋里拿出方巾替她擦眼泪：“别哭，我会送你离开。”
“我现在就要走，纪长慕，你这个鬼地方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外面雨很大。”
“我不管，我要走，你送我走啊！”乔沐元哭着跟他闹。
她的泪水不停往下掉，他不表态她就一直哭。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纪长慕薄唇轻启，终于无奈答应：“我送你走。”
他松开了她的手臂，默默走出书房。
乔沐元心口疼得厉害，飞快跑下楼，满脸泪痕。
他拿上车钥匙，无奈看了一眼外面很大的雨：“阿元，雨真得很大，距离镇上有一段泥土地，车子不好开。你拿好伞，到了那段路我背你。”
他将雨伞递到她手上。
“我一分钟也不想看到你。”她冷冷看向他。
这一次，纪长慕没说话。
他坐进驾驶位，开车带她离开这片庄园。
至始至终，他的脸色都很平静，像是无事发生，但幽邃深沉的眸子里却藏匿着一望无际的黯淡，久久不曾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