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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始诸天全文阅读

作者:弃还真     元始诸天txt下载     元始诸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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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荀氏少彧

    大殷帝二十五年。

    吕文侯一十八年,八月一日。

    豫州,吕国,国都南阳。

    烨庭,公室,演武阁。

    “嗨!哈!!”

    几十名衣着显贵的少年,正在挥汗如雨,不断演练着一套套拳**夫。

    动作举止,整齐划一。脊背间流淌的汗水,已然把汗衫浸湿多时。

    在这炎炎烈日,不少汗渍已经被烘干。

    然而烘干下,汗水依旧是止不住的流淌。

    如此循环,竟然凝结出一些昏黄色的浅盐粒子,在衣物上粘连着。

    一位粗豪汉子站在武场中央高台上,一身黑色衣甲,目光有如鹰隼一般,居高临下的看着一众这少年们。

    这些显贵少年,最小七八岁,最大也不过十一二岁。

    在外面可能都飞扬跋扈,娇生惯养,但在这烨庭演武阁,却都一个个似绵羊一般,老老实实,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这些少年,每人之间都间隔二三丈许,拳脚踢踏间有‘呼呼’作响。

    若非这演武阁,坐落烨庭公室北侧,占地面积极为宽广,就是跑马射箭也绰绰有余。否则这些少年的呼号声,都能传遍整个烨庭公室。

    演武阁,这是每一个公室子弟,人生中必经的一段历练。

    只是这演武阁虽然称之为‘阁’,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建筑。

    只是一大片空地,四方垒上青砖,用黄梁米汁粘合,坚实异常。

    这黄粱米,是栗米中极品,粒粒圆润饱满,似乎金黄灿烂。

    四面平平整整,一块块青黑色石板,平铺在演武场的地面上。脚踏之处,心中都不由升起一种充实的感觉。

    “武!武!武!”

    粗豪汉子身高八尺,犹如一头熊罴,站在演武阁中央的一座高台上,吐气开声间,似春雷炸响。

    “武!武!武!”

    少年们没有停止演练,但也没有放松气血流转,反而借着大吼的机会,平息了滚烫的血气。

    粗豪汉子环视周匝,目光如电一般,让这些公室子弟,身躯紧绷。

    他严词厉色道:“武道无捷径,捷径非武道!”

    “小子们……武道一途,就是要炼,要磨!”

    这粗豪汉子背手而立,一股强烈的存在感,充斥在少年们的心头,仿佛就是这方演武场的中心一般,让人下意识的就会将目光投注过来。

    这气势一说,虽然是虚无缥缈之物。

    但在这汉子身上却宛若实质,沉甸甸,压在心头。

    “不要怕苦,也不要怕流汗,流汗流的多了,日后才能有你们的甜头吃!”

    粗豪汉子双手插腰,大声的训斥着台下众多公室子弟。

    “哈!!”

    众少年子弟,纷纷摆正拳架,不时间就有骨骼拉鸣之音交响。

    “这世间的大妖巨魔不靖,鬼怪阴森为祸,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大祸临头。”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粗豪汉子的声音极为洪亮:“所以生于当世,唯有武力才是安身立命之本。”

    嘎吱!嘎吱!嘎吱!

    一边说着,粗莽汉子一边伸出右手,五指捏拳,似要虚握一般,指尖骨节发出酥麻脆响。

    “地位,出身,血脉,全是狗屁不如。”

    “咱们荀氏先祖,昔年也只是马夫出身,地位出身卑微贫寒,只能为那殷帝牵马坠蹬。”

    “然而现在,我荀氏却开国立基八百载,屹立世间,诸国不堕,周边诸侯谁敢小觑。”

    粗豪汉子伸手握拳:“这一切,都是先祖凭借着滔天武力,一步步得来的。”

    “而我们荀氏族人,要想保住先人留下的不世基业,就要拥有足以睥睨一方的武力。”

    “哈!!”

    众少年闻言振奋,齐声大喝,队列整齐,目不斜视的看着高台上的粗豪汉子。

    荀氏先祖,昔年只是一介马夫,地位不可谓不卑微,言不可谓不轻。却能从卑微庶民,一路厮杀,开辟吕国基业,一生经历几乎传奇。

    故而荀氏族人,不但从来不忌讳先祖的出身问题。反而颇为重视,时常拿出激励子弟。

    “这荀尚赫不愧是吕国公室大将,一身武道强横,战场征伐,历经大小战数十上百,依旧毫发不伤,真的是可畏可怖啊!”

    荀少在队列中,看着高台上威风凛凛的荀尚赫,眸子愈发的明亮凛然。

    敌我两军交战,最是凶险极点。能在乱军之中,横行往来,必然拥有着足以自持的武力。

    “武道之途,由【易筋锻骨】而始,炼真劲儿,力如莽牛,功夫入骨,有九牛不过之力。”

    “十数甲士不可近身,才算是真正的武人!”

    甲士者,必须是身披重甲,虎背熊腰之辈,才能称之。都是一国精锐,举国上下也少之又少。

    粗豪汉子颚首道:“然而这才是武道初始,其上更有【伐毛洗髓】的功夫,纵跃如飞,动静似风,随意一动就有几头猛犸大象的力道……啧啧……”

    “数百甲士不可敌,是武师,大武师。”

    荀尚赫虎目一动,看向台下一众子弟,似笑非笑。

    “我荀氏的这一套《大力牛魔拳》,相传是中央龙庭初帝赐下。”

    “大成之际,就能有莽牛之力,【易筋锻骨】,是奠基的不世武学。”

    荀尚赫陡然间纵身一跨,身躯似如鸿毛一般,不留半点力道,轻盈的落在台下。

    “身轻如斯……【伐毛洗髓】!”

    荀少心中的震撼难以言喻,只有在真正见到,此世武道的不可思议,他的心也彻底无法平静下来了。

    这高台足足有十数丈高下,放在前世,就是六七层高楼那般,一跃而下,如此轻易,似如闲庭漫步,几乎非人。

    “真是……真是……”

    荀少心中陡然发烫,似有一团火热,激动的浑身颤抖。

    但见荀尚赫脚尖刚一触碰到青石地面,浑身骨骼就‘噼里啪啦’直响,身躯似乎散发着凶猛的气息,黑色衣甲‘漱漱’做声。

    哞!!

    荀尚赫一拳打出,发出沉重的牛哞声,似乎自骨骼脏腑中传来,轰击在身旁的一根青石圆柱上。

    轰~

    拳劲倾泻,青石倏然炸裂,大大小小的碎石块,一起迸飞出去。

    然后荀尚赫一脚轻踏,如同一道黑影,‘嘭嘭’作响,似猛虎出柙。

    沿路之上,数十根青圆石柱,应声破碎。

    让一众少年,看的是惊呼不觉。

    这些少年虽然都是吕国公室,家中多有武道高人,有几位少年的父祖,还是吕国柱石,家学渊源下,见识不浅。

    但是让他们直面这般纯粹的力量,还是在不住的惊叹着。

    “牛魔炼力,虎魔炼骨,待到力贯周身,骨似精钢之时,这诺大的吕国,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有你们一席之地。”

    荀尚赫收手而立,迎着这一众子弟那略带敬畏的目光,浅浅而谈。

    “公室以两门拳法奠基,实际上用心良苦。两套拳法看似简单朴拙,拳法招式间也死硬呆板,不及你们各家的密传武学。”

    荀尚赫虎目圆睁,沉声说道:“然而我荀氏传承八百载,全凭这两门拳法奠下根基,不是没有道理。火候一到,自然够你们一生受用不尽。”

    “昔年吾荀氏有先人,专注《牛魔大力拳》,《虎魔炼骨拳》,成就九牛二虎神力,武力冠绝一时,有五马倒拽之功夫。”

    “这两门拳法的真正神髓,博大精深,足以让尔等专研一生。”

    荀尚喝虎目一瞪,让众子弟心神蓦然一跳,似有无穷压力宣泄。

    吼!吼!吼!

    虎啸长吟,恍惚间似有一头饿虎,睥睨周匝。

    荀尚赫明明只是站在青石砖上,但那股子凶狠戾气,依旧揉炼在周身每一寸。似饿虎一般,伺机扑食。一双虎目,甚至闪烁着碧绿光泽,令人不寒而栗。

    轰~隆隆~~

    这荀尚赫拳法似虎魔一般,不时有虎啸沉吟,随意间就能刮起阵阵腥风,似乎就连这诺大的演武场,也无法容纳这一尊凶虎,地面丝丝碎裂,甚至在脚踏之处,还有一块块青砖被踩踏成齑粉。

    拳风恶狠,这位大执教一身武力强横,是经历过战场血腥打磨,才有的今日气象。

    这般拳法,何等霸道,何等酷烈。仅仅是旁观,依旧让这些少年心惊肉跳,不能把持。

    在人群中,默默的看着荀尚赫的赫赫武道,荀少眸光流转,那股子炙热似乎再也按耐不住。

    一丝丝淡淡金芒,细若游丝一般,在瞳孔深处内敛。

    每一道金丝,都倒映着一尊模糊不清的身影,每一次掠过,都愈发生动形象。

    若是有人能看到那恍若游丝一般的金芒,并千万倍之后。就会发现那一尊尊模糊不清的身影,正在演练着一招招一式式的拳法武功。

    “这【易筋煅骨】,能敌十数甲士,有九牛不过之力,才当的武人称呼啊!”

    荀少默默运动拳架,一招一式,也随着那位大执教的动作而行。

    这三式拳法,已经烂熟于心,其中要诀神意,这些荀氏子弟早就通透无比。

    但终究不是天赋秉异,没有通了精髓,只能在日积月累中,不断积蓄底蕴,厚积薄发而已。

    在荀少运动拳法之际,一丝丝炙热气息,在周身运转不休。

    目光却紧紧的盯着荀尚赫的身影,一招一式,竟然渐渐贴近那位大执教的气韵神态,神似一头莽牛一般。

第二章祖窍石镜

    烨庭,披香阁。

    此阁位于烨庭西侧,是烨庭二十四阁之一,吕文伯第十四子荀少的居所。

    披香阁,名为‘阁’,实际上却宛如一方园林一般。

    亭台楼阁,怪石嶙峋。

    涓涓溪流,石桥古朴。

    匠心独具之处,仍旧能令人不觉流连。

    披香阁正中央,有一抹灯火飘摇,透过华美的木窗,有一道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正堂之中,荀少容貌清秀,身着一袭黑衫,略微稚嫩的面庞,正在就着烛光,看向手中的那两卷武谱。上面依稀可见褶皱,神情却如痴如醉。

    “这两卷《牛魔大力拳》,《虎魔炼骨拳》,一炼力,一炼骨,都是【易筋锻骨】的功夫,筋大力长,骨壮体强,妙啊!”

    荀少每每想起那演武场上,荀尚赫演练的牛魔大力拳法,拳劲循序,劲道呼啸间,有如九牛二虎咆哮,心中的火热,就再也无法止歇。

    “我自八岁以来,觉醒胎中密盘,有宿慧,知前事,如今已然三载有余。”

    “韬光养晦,不与诸公子争。”

    荀少幽幽叹息,摩挲着手上的两卷武谱,脸色暗淡。

    他这一世出身极好,虽然是庶子,一世荣华自然不可能短缺,只是有着些许不自在而已。

    生于诸侯之家,又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自由?

    更别说他还是作为庶子,而且是生母早逝的庶子,处境愈发艰难。

    正是因此,他早早的秉承着多看少说,寡言少语的态度。

    这些表现,虽然让他在外人眼中失分不少,甚至是常人眼中庸碌之相。

    但这只有他自己才明白,这方是正确的保全性命之道。

    至于那些出类拔萃,不懂收敛性情,韬光养晦的公子们。

    就是因为太过‘拔尖儿’,结果才多有‘失足’落水的下场。

    这才让他在短短不过两三载时光间,成为了吕文侯的十四公子。

    在他前面就有几位,不幸夭亡。

    剩下没有早夭的,也不过才是几个嗷嗷待抚的婴孩儿,对君侯之位毫无‘威胁’。

    那位嫡母吕国夫人的手段之酷烈,由此可见一斑。

    这眼里从来都不揉沙子的主,且毫不心慈手软,该出手时就绝对不犹豫。

    在这种情况下,他要是敢露出一点苗头,怕是也早就落得个‘落水’‘染疾’之类的横祸意外,成为又一位‘早夭’公子。

    对此,荀少也是心知肚明,却只能装聋作哑,唯唯诺诺故作不知。

    这深庭之中,嫡母夫人的权威,就是吕文侯也无从质椽,他这区区庶出公子,又怎敢相逆。

    只能似鸵鸟一般,努力表现出一副与世无争,毫无威胁模样,还要一幅纯孝的模样。

    愈发鲁钝,才能活得愈长!

    “不争!不争!还是眼中钉,肉中刺一般,平常都要战战兢兢,不敢留下一丝话柄。”

    “还好,还有不到一年时间,就年满十二岁,可以搬出这座囚笼了。”

    这烨庭之内,尔虞我诈,刀光剑影,危机四伏。

    就是他颇为‘早熟’,也不由有些心力交瘁。

    不过,好在公室中自有规矩,国君公子只要年满十二,武道臻达【易筋锻骨】,就可搬离烨庭,获得在外开府建牙之权。

    甚至未尝不能获得封邑,牧守一地。

    “前提是,要【易筋锻骨】啊!”

    荀少缓缓叹息,颇为无奈。

    这【易筋煅骨】虽然不难,但他可不想只是留在国都南阳,混吃等死。

    此世武道昌盛,强横武人有携山搬海,摧岳断江之能。

    这两三载间,他这位吕国公子,也是见过不知多少武人。

    甚至他此世的父君,也是一尊武道强人,被尊为吕国三大宗师,

    这是一方仙佛神圣在世的恢弘世界,不但是武人横行,更有仙佛旁门之流,睥睨世间。

    这里既有修道人吞吐天地精气,食者神明不死;亦有天生异人奇象伴身,相貌大异世人,天生神通广大。

    故而此世极重武力,能登上国君诸侯位,大多是武道不浅者。

    就连公室之内,也是以此为准,选拔公室子弟。

    这公室子弟每至八岁之时,就会交予烨庭磨练武道,挑选有武道资质者,倾斜资源培养。

    直到每一位公室子弟,年满十二岁的时候,都要经过考评,择优选拔。

    凡是通过选拔者,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公室子弟。其他没有经过选拔者,当时就会剥夺一切,一身荣耀尽没,贬谪祖地,做一介凡俗,浑浑噩噩一生。

    如此已是定制,吕国开国八百载,世世沿袭。就是国君公子,也不能违逆。

    正是如此严苛的祖制,才让吕国荀氏,代代人杰,国力日强,成为豫州大国,威慑八方诸侯。

    “所以,必须牛魔大力拳大成,炼就莽牛之力,才有机会度过考评,保留公室身份,尽可能的争取封邑。”

    荀少眸间深邃,宛如一抹深潭,波澜不兴,无有深浅:“然后才有机会,离开国都,离开这囚笼一般的深庭。”

    荀少生与此世,有大野心,大志向,大抱负。

    这一世的精彩,必然要牢牢把握住。

    绝不能如同上一世般,浑浑噩噩的当一条‘米虫’。

    荀少虽有此心,但是奈何此世武道资质不佳,最多也不过是中人之资而已,不是什么惊才绝艳之辈。

    虽然自从八岁觉醒胎中密盘开始,他就一直潜心炼武,对于武道倾注了他全部的心血。

    只是武道一途,并非只有努力就会有回报。有人天生就能赢在起跑线上,也有的人更直接站在比赛的终点上。

    荀少无疑是这两种情况,都不沾边的。

    几载苦苦打磨拳法武功,也尚未踏入【易筋锻骨】。这在大多数公室子弟中,更是垫底的表现。

    要知道【易筋锻骨】之法,只是要求内炼脏腑精神,内炼筋骨皮膜,是武道之基。

    一但功成,就有一头莽牛力道。

    所谓莽牛,则是千斤力道的称谓。

    此只是奠基,只要营养滋补不缺,一般人靠时间打磨,都能完成【易筋锻骨】的步骤。

    只是少则五六年,多则七八载,寻常人亦能达到。

    更何况是公室子弟,资源不缺,更应该勇猛精进才是。

    虽然看起来,烨庭公室规矩厚重,必须要求公室子弟四载之内,臻达【易筋锻骨】,方是公室子弟中的合格标准。

    这般规矩,有些苛责。

    但如果在如此资源的供给下,也未能在武道之上有所建树。

    这就只能说明是不堪造就,顽愚驽钝,不适合再消耗资源培养。

    毕竟炼武的资源,也是极为珍稀,不是寻常就可以得到,补充不易。

    “可惜就是如此,我的牛魔大力拳也只是臻达小成之境,双臂一挥有八百斤力道,与【易筋锻骨】的一牛之力,相差两百斤力道。”

    “大成之境,唯有一线之差,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荀少的眸光流转,看着手中的武谱,似乎入迷一般。

    这两百斤力道的差距,看似不甚明显,但实质宛如鸿沟一般,不可逾越。

    只因这劲道入骨,骨骼百炼成钢,穿透力强大。

    寻常人挨上一拳,也犹如被钝器击打一般,杀伤力极大。

    在武力的体现上,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虽然他有这个自信,可以在不足一载的时间,功夫大进,度过考评。

    但考评中的垫底与名列前茅之间的待遇,可是天差地别,不能相较的。

    荀少眸睑低垂,端坐在梨木椅上,似乎完全沉浸在武谱的内容当中。

    然而实际上,心神却悄然间凝聚。

    丝丝缕缕气血运转间,一抹清凉顺着脊骨升起。

    眉心三寸,内敛外聚,宛如一粒粒圆珠一般,不住流动,如同水银般,似是而非。

    这是祖窍,人身藏神之所,魂魄寄托之处。

    心念归于虚无,只见一面石镜悬挂在祖窍之内,颇有些明镜高悬的意味。

    这面石镜,镜身布满着细密的道痕,宛若天成一般。

    但进前观看,却又似乎是一道道裂痕,如同蛛网一般密布粘合。

    只有不时间有一丝丝金芒跳动,勾勒数道神秘纹理。

    初看时只觉懵懂,但若是细细品味。

    品得此中三味之后,就会倏地明悟此种含义,甚是奇妙。

    只是无论那几丝金芒如何跳动,但实际上都代表着同样的意思。

    而‘昆仑’……就是那面石镜上浮现金芒,所组成的一部分。

    重活一世的荀少,自然不似表面上那般不堪。

    至少拥有着成年人的抑制力,以及对未来的取舍心态。

    他在武道上所倾注的心血,就不是寻常公室子弟所能想象。

    若非这面神秘石镜拖累,荀少就算是再不堪造就,也不妨碍他在十二岁那一年度过考评,炼就【易筋煅骨】。

    不论其他,就是国君公子的待遇,也要比寻常公室子弟要好的太多。

    哪怕他是庶子,不受父君重视,也不受嫡母待见。

    但该有的资源,自八岁开始,就从来没有短缺过。

    毕竟,荀少若是在公室考评上,被贬至祖地养老。

    不说其他,就是他的父君荀尚观的脸面,也不会好看。

    所以在考评之前,对于荀少的资源供应,不说是予取予求,但短缺之类,却是谁也不敢的。

    毕竟荀少本来就是资质不佳,公室上下谁人不知?

    若是再卡住资源供给,一朝让他闹起来。

    这让文侯如何想?

    一朝大怒,足以让许多人为此折了性命。

    故而荀少的资源份额,是谁也不敢私自吞没的。

    至少,在他被公室除名之前,这些人都必须满额满量,不敢差上毫厘。

    只是,让许多人腹诽的是,就是在如此多的资源的堆砌下,这位六公子依旧没能踏上【易筋煅骨】之境。换了旁人,也许都已经开始摸到【伐毛洗髓】的门槛了。

第三章真耶伪耶

    这当然不是荀少,真的不堪造就,愚钝到了极点。

    毕竟定时定量,豹胎易筋汤喝着,虎血参须丸吃着,雪莲熊胆丸喂着,再有各种秘传的丹药不停供应。

    各般大补易气的药丸不间断的吃着,就是一头猪,在这三载间也该吃成一头药猪了。

    更何况,荀少勤奋也是有的,不是虚度光阴之辈。

    只奈何,他这身上还有着一处‘无底洞’,需要不间断填充。

    就是再来上十倍百倍的滋补药品,他也能悉数吃干抹净。

    这一‘吃药’大户的出现,还要从荀少接触《牛魔大力拳》的炼神凝魄之法开始。

    毕竟这武学之道,在乎神髓合一,每至高深武学都有图录附带,其中神意以供揣摩。

    《牛魔大力拳》虽然只是奠基功夫,但能被荀氏一族,传承八百载,而不中断,自然不会只是普通奠基功夫那般简单。

    其上还绘制着一副《牛魔图》,才是这一篇武学的精要所在。

    也是这一幅《牛魔图》,将《牛魔大力拳》的品阶拔高了不止一筹。

    荀少也就是在观想《牛魔图》的时候,触发眉心祖窍,发现了这面神秘石镜。

    虽然这上面布满细碎的裂纹,显示着这一面石镜濒临破碎的边缘。

    但依稀可见的‘昆仑’二字,仍旧让他不觉浮想联翩。

    作为受过五千年华夏文明思想熏陶的人,又怎么会对这个名字无动于衷,忽视其中可能的内涵?

    那可是‘昆仑’啊!

    前世神话传说云集的神山!

    众神帝乡,群仙祖脉,古老之极,也神秘之极的古昆仑。

    而能以‘昆仑’称谓的石镜,除了传说中的昆仑镜,还能是什么宝物?

    或许并不是名列十大神器之一的昆仑镜,但能以‘昆仑’为名,也显示着本身的不凡。

    最让荀少动容的是,这一面疑似昆仑镜的石镜,虽然破损不堪,但似乎也并不是没有恢复的可能。

    虽然这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只要有一线希望,都足以让他义无反顾的跳进这‘大坑’里。

    这堪比‘无底洞’的大坑,真是让他爬都爬不出来。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荀少气血如水银一般,似如汞浆,在眉心祖窍缓缓有序的汇聚着。

    “虽然消耗太大……但也不是全无用处。”

    他这一身气血,在这几年中辛苦打磨,已然浑厚之极。

    各般大补虎狼之药,他也是来者不拒,一身底蕴极为扎实,甚至未尝不可直接炼就真劲儿,一朝迈入【易筋煅骨】之列。

    只是这昆仑镜虽然受损严重,但这神物之上所带的本能,依然不是他可以抗拒。

    在他初步唤醒昆仑镜之后,这神镜已然初步显露身妙。

    这昆仑镜为了修补自身破损,每时每刻都会自发的吐纳荀少血肉中的精气,不断损耗着他的气血精华。

    让荀少不得不连连进食虎狼大药,不间断的孕养气血,却只是勉强跟上昆仑镜吞吐的速度。

    这进一出,导致他虽然吃下种种大药,但武道进境依然难以加快。只能是尝一下味道,药性却是被昆仑镜慢慢的吸收剥离,一丝不剩,他本身所得的好处极少。

    让他只能与寻常黔首百姓一般,靠着本身拳法一点点磨砺气血,打熬筋骨。

    若非昆仑镜,恐怕现在的荀少,早就踏上【易筋煅骨】,也许在此道中已经走的极远。

    他的资质是差了些,但在如此多的武道大药下。只要肯努力,也不见得就会逊色他人多少。

    “不过也是福祸相依,武道资质不堪入目,反倒被那位嫡母看轻许多,不至于狠下杀手。”

    荀少心神中,或许有着慨然,但更多的也有漠然。

    毕竟被旁人小觑,也比丢了性命要强。

    做为先天宿慧者,他或许有着种种不一般的雄心壮志。

    但识时务,知进退,才是他活命的根本。

    前世好歹都是二三十岁的人了,在社会大染缸摸爬滚打,要是再梗着脑袋来一句‘莫欺少年穷’。

    说实话,他还真没那么中二。

    或许更大的可能,就是吕国夫人让他没有机会,长成‘少年’,就一路‘意外’的夭折了。

    “况且,这昆仑镜能纯净武道根基,我这几年虽然大药不停,但也不曾沾染药毒。虽然无法走捷径,但一身根基也已经极为扎实,想必也是昆仑镜之功!”

    老话说得好,是药三分毒性。

    无论是补药还是其他药物,不论是药性温和还是酷烈,都免不得会沾上几分毒性。

    浅尝辄止,可能还不会有太大伤害。但要是时常依为倚仗,就是本末倒置,遗祸自身不远矣。

    而这昆仑镜吞吐精气的过程中,就将蕴藏在血肉中的毒性,也一并拔出。

    如此不断精炼下,他的一身气血,可称得上是千锤百炼,宛如浆汞。

    “而且我有感觉,这三载,日夜不住的气血温养,今朝定要初见成效矣!”

    恍惚间,荀少的心神已然依附在昆仑镜上。

    只能依稀感觉着周身气血,在缓缓流动,强劲有力的脉搏,不住的跳动着。

    一丝丝清凉,在额头上一闪即逝,汇聚成一滴似如水银般的血液。

    荀少心神存在于昆仑镜之上,自然更能清楚这种种变化。

    这昆仑镜,在他日夜温养之下,虽然不知道本来面目为何。

    但仅仅是现在表现出来的玄奇奥妙,就已经足以让他珍之重之。

    “公子!”

    轻柔软糯的娇声,‘惊醒’了沉迷武谱的荀少。

    荀少目光微沉,只见一位端着食案的少女,摇拽聘婷身姿而来。

    这少女梳垂发髻,身着一袭淡蓝色云裳,面里透红,吹弹可破,肌肤似雪玉一般,晶莹无暇。

    “公子,汤浴已经备好。”

    少女将手上的食案放置在身前的梨木桌案上,垂下青葱玉指,低声糯糯。

    “嗯……”

    荀少微微点头示意,看向桌上的食案一眼,随即目光又沉浸在武谱之中,似醉似痴。

    此时已经是亥时,大约是二十四小时制的夜间二十一时左右,正是月上正中的时刻。

    所以此时应该是宵夜,食案上只盛放着几小盅清汤,还有一小碟糕点。

    这些盅器,分量很小,只有几口的量,但恰恰能养胃滋脾,心思细腻。

    且每一小盅内,盛放的清汤,不尽相同,口味各异,都是花大心思熬制,也添加了许多名贵药材,药性很足。

    只是一般药性对于温度的要求,也更为严苛。

    冷了不行,热了也不行,多一刻不合适,少一刻也不合适。

    必须趁着温度适中的时候入口,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出药性作用。

    少女看着荀少又将目光投向手上武谱,明眸善睐,吐气如兰。

    “公子……你要是再不用膳,这微凉后,药性就不好用了!”

    “这药可是婢子,熬制了三个时辰,才得这么几小盅……公子……”

    看见荀少似乎无动于衷,少女娇嗔着,娇憨的面庞透着红润。

    这少女软糯的娇音,实在是让荀少颇感无力招架。

    虽然他此时才十一岁,但说实话,宫廷之中本来就早熟,男女之事荀少虽不是个中老手,但也不是望而却步的懵懂萌新,

    “你啊……好了,好了,珠儿…”

    荀少眸光流转,似乎宠溺一般看着少女。

    这少女娇媚的色彩,似乎将这书房都恍惚遮耀了一丝。

    荀少轻生嘱咐道“你先下去,调试一会儿浴汤的水温。我稍后用过药膳,再过去泡浴。”

    他的语气极为轻柔,似如春风化雨一般。

    让绿珠的俏脸,也仿佛是染上了少许嫣红。

    “公子……”

    似乎羞涩,少女娇嗔软糯的话音,满满的甜腻。

    不过既然荀少如此说了,绿珠作为侍婢,虽然极受宠爱,但也不敢真正违抗公子。

    作为仆从的本分,可不是那么好逾越的!

    故而她依旧用着软软糯糯的声音,说着:“那公子可要快些哦……”

    这语气中,分明带着暧昧的气息。

    而荀少则是嘴角带着笑意,伸手将一小盅汤膳端出。

    一枚精致的汤匙垫着一卷丝绸,他轻轻的拿出汤匙,用丝绸轻轻搽拭后,用汤匙小口小口的品着药膳。

    绿珠涟漪晶莹的眼睛,似水波荡漾,十三四岁的年纪,就风情初显。

    似是不舍般,一步三回头渐渐向着内寝的方向走去。

    荀少品着齿间的甘甜,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

    眸子间的温情脉脉,随着绿珠的身影远去,而渐渐消退。

    “真是厉害啊……五六年了,也没有见到一丝破绽……渍渍……真是厉害啊!”

    “……可见也是下了不少真功夫的!”

    荀少品着汤膳,似是汲取着汤中的甜美滋味。

    真当他不知道么!

    这深庭上上下下,哪一处没有吕国夫人的耳目?

    这婢女从他五六岁记事的时候,就是他的贴身侍婢。

    看似娇憨可人,实际上谁又知道,这是否是嫡母夫人的暗子?

    不过,他也不在乎!

    这也是必然……在这深庭之中,不但是后庭中的尔虞我诈,就是侍婢与侍婢之间,内侍与内侍之中,又何尝不是勾心斗角。

    真正的‘白莲花’,可不存在与宫庭内。

    “汤果然还是那个‘汤’,里面的‘料’,也平衡的愈发不错了。真是多一丝太多,少一厘亦不足!”

    荀少的眸光,越发冷戾。

    他看着清澈见底的汤膳,一匙一匙慢慢的品着滋味。

    好歹也是‘盛情’难却,自从他习武开始,每一晚必然会来上几小盅汤,真是让他难以拒绝啊!

    “情意深重,难辨真伪啊!”

    荀少嘿然一笑,唇舌间的滋味,也冲不淡他心中的危机感。

    深庭之内步步杀机,谁知道什么时候,因为一件‘小事’,就会有杀身之祸。

    难得糊涂!

    这四字中的精妙,就足以让人品味一生,荀少如今是不糊涂也不行。

    只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事难料,谁又知道未来如何呢?

    虽然过了中二的心理年龄,但是那一面昆仑石镜子,依旧给予了他无穷信心。

第五章寰宇诸天

    这就是世界与世界之间的差距么?

    荀少在看到这亿万无尽的星辰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想着。

    诸阎浮黎世界之中,也分强弱,亦有阶级。

    哪怕一只蝼蚁,也有强壮与否的差距,更何况是一方世界?

    在任意一方世界,只要存在生机,无论是何种何样的生命生灵,哪怕是只诞生了一只蚂蚁,也会诞生出了一丝白气。

    此气,既为生气,也为众生气,是生命的开始。

    而在此基础上,生灵蓬勃,孕育文明,自然有赤气诞生。

    白气与赤气之间,百中无一。

    而赤气亦有三等,分别是淡赤,纯赤,深赤。

    这三等赤气,分别代表着文明孕育的程度。

    至于之上的金,青二气,则数量远远少于赤气。在珍贵稀有程度上,也远远不是白、赤这两等世界,可以比拟。

    看着这漫漫无边的星辰虚空,荀少的内心深处,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此时,石镜一丝淡淡紫气浮现。

    一丝信息,蓦然流转在他的心神之中,随即消散虚无。

    这信息来的突兀,去的也倏然。

    “气运……”

    这,就是那一丝信息,最终想要表达的意思。

    “难道,这石镜之后的一十二万九千五百九十九道碎痕,都需要用‘气运’来弥补?”

    荀少对于‘气运’之说,可不陌生。

    前世之时,那些‘小说’中,可是明确描述了‘气运’的珍贵。

    就是传说中,那先天圣人,万劫不磨的混元无极太上教主,都是为了气运,而起的纷争。

    将盘古天地打的崩裂,日月成齑粉,若非是大道化身,圣人之师,鸿钧道人亲临阻止,这几位永恒不坏的先天教主,可就真的重衍地火风水,再开一方天地世界。

    虽然这里面,尚有许多不尽不实的描述,但也能让荀少明白气运的宝贵。

    能让先天教主,也不愿轻易放手,‘气运’之妙,可想而知。

    “石镜传来的信息,只有转世诸天,收敛天地气运!”

    “气运!气运!”

    这石镜的信息中,对于‘气运’,几乎就是蕴含着渴求的意味。

    但留下的信息太少,这石镜碎成一十二万余片,让这来自石镜的传承信息,也随着支离破碎。

    只能东拼西凑,并随着石镜的不断的修复,才有希望,真正得到这一面石镜,内中蕴含的先天传承。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荀少可不敢冒冒然的,就使用这石镜往来诸天。

    不说其他……

    只是他真灵转世其他世界的时候,他的肉身该怎么处置?

    若是在其他世界,待上十几载,或者是几十载。

    恐怕到时候,他的这一具肉身,早就烂的,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了。

    不要看他,在这一方世界内,混的并不怎么样,如履薄冰一般。

    但不论如何,他现在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更有美貌婢女任取任求的一国公子。

    生活质量之高,让他这自勉见识过‘大场面’的,也瞠目结舌。

    纵然,那位嫡母夫人不待见他,君父也不重视他。

    但他自诩,凭着经年的小心谨慎,也无碍他一生自在。

    何必要去冒着,在投胎轮转的危险,去其他陌生的世界,攥取气运?

    要是‘运气’不好,转生成一乞儿,或者残疾,或者囚徒……

    那不就悲剧了……

    对于既不会化学,也不会造玻璃的他。

    还不如现在,就老老实实的在此方世界苟着,不要出去乱‘浪’。

    四处‘浪’,那也是需要资本的!

    现在的他,还没有这个资本,可以支持他到处尝试。

    只要‘失败’一次,他就算是掉坑里,爬都爬不出来。

    荀少正是出于这种顾虑,才在见到这恢弘的星辰景象后,依旧显得很是古波不惊。

    一时冲动,就开始‘浪’……

    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这不是他的性格。

    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看似很潇洒,但也要能活着才行啊!

    人生最悲哀的,就是人死了,‘钱’没花完;最最悲哀的,则是人活着,‘钱’花完了!

    这是多朴实的一句话,明确验证了,以‘人’为本。

    “还是回去吧!”

    既然看到了,这一面石镜有着修复的可能,荀少也只是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一现实。

    动念间,心湖荡漾起一丝涟漪,想要打断,心与石镜相合的联系,让自我意识可以从虚无中‘醒’来。

    这是他常年,在心灵与石镜相和时,摸索出的方法。

    只是……

    在他刚起这念头的时候,蓦然间一丝丝牵引力量,自一颗环绕赤气的星辰上传来。

    这颗星辰,距离他的意识,十分的近。

    而且那种力量,看似绵软,但却在须臾间,牢牢的将荀少的意识定在虚无中,无法动弹分毫。

    随即他就这般,在这丝丝缕缕的力量推动下,一点点向着那一颗星辰靠近。

    看着一丝丝拉近的距离,还有石镜那几乎不加掩饰的欢呼雀跃。

    “****”

    这种霸王硬上弓的酸爽,让荀少除了对石镜,说上一句mmp之外,也颇感无力。

    渐渐的,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再度袭上他的心神。

    让他毫无抵抗之力的,就失去了知觉……

    只是在惊鸿一瞥间,看到了愈发深邃的赤红。

    …………

    大魏,庄帝十八年,四月十三日,初春。

    益州,靖远府,长治县,永安乡。

    这一天,对于上河村与下河村来说,是不可忽视的大日子。

    辛苦一年的收成如何,年景好不好,全要靠着,这一天的‘成败’来决定。

    上河村与下河村,在丑时初刻,鸡鸣刚起的时候,就开始了忙碌。

    村内村外,都是一派忙碌的模样。

    一座微微隆起的土丘上,插着几根短把枝条,大约只有一般的宽度。

    这几根短把枝条,被村民们用石头,打磨的十分平整,裸露着白黄色交杂的内芯。

    那些粗陋的树皮,都被细心的妇人们,一点一点的磨去上面凸出的木刺。

    这土丘,也就是稍稍凸起的地面,上下都只有二三丈,成年人只需要迈开大步,几十步的功夫,也就是来回一次。

    一张长方形的祭桌上,正与那一座土丘平齐相对着。

    这张祭桌上,摆放着一头整只的烧猪。

    烧猪头对着土丘,烤的焦黄的猪皮上,还有些许灰白的木灰。

    每个路过,或者特意路过祭卓的村人,都不由狠狠咽着一口吐沫,喉咙‘咕噜’一声,随即才颇为不舍的离开。

    “……时辰到!!”

    一位身躯佝偻的汉子,衣着半截衣衫。洗的灰白上衫,上面沾染着浮尘。脸上骤然满是沟壑,但仍旧中气很足,嗓音洪亮。

    伴随着这一声响亮的号子,上河村人与下河村人,泾渭分明的涌出。

    一群群村人,围绕在两位老人的身畔,彼此间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咳……咳……”

    一位素衣破衫,头发花白,躬着背脊的老人,不时的咳嗽着,颤颤巍巍,如同老树皮一般的手,拄着木杖。干瘦的身躯,似乎一阵风儿都能吹跑。

    “老七啊……”

    这老人吧唧一下干裂的嘴唇,说道:“又到了争水的时候喽……嘿嘿……看看俺们上河的儿郎,这身板子,今年肯定又是俺们占大头。”

    虽然这老人的身躯干瘦,但依旧‘哐哐’,拍着自己的胸口,豪气不减。

    “嘿嘿……老家伙啊……你也忒看不起俺们下河村,什么叫做又是你们的?”

    另一位老人,也拄着一根朽木,沟壑满布的脸上,充斥着风霜吹打的痕迹,明亮的眼睛,也颇为不满。

    “怎么,要干上一场?”

    这老人也颇为火爆,看这名叫做‘老七’的老人,也不甘示弱。

    “俺们上河的儿郎们,可是从来都不怕这个!”

    骤然间,几位瘦成麻杆的汉子,站在这老人身旁,一些来自上河的汉子,都将自家的锄头,拾了起来,虎视眈眈的看着对方。

    械斗,自古有之。是乡村哩人们,在官府不下乡的时代,解决村与村之间矛盾,最原始的方法。小到一家一户,大到一村一落,都是原始暴力的手段。

    “哼……”

    ‘老七’冷哼了一声,身后几位同样脸上满是风霜的大汉,也示威似的举着手中的镐把。

    只是无论是上河村人与下河村人,手中的镐把与锄头,都不是用铁器打造。

    只是固定着,用青石打磨的石刃,充当镐刃与锄刃。

    ‘老七’慢条斯理的说着:“方老六啊……你这脾气,还是这么爆,一点就着。”

    “就你这脾气性子,要是惹了那些上等人,杀身之祸,可就不远喽!”

    听到‘老七’的话语,方老六的手掌紧紧的握着木杖,几乎青筋都要凸起。

    “嘿嘿……头掉了,不过碗大的疤,谁知道俺这糟老头子,啥时候就死了……”

    方老六艰难的吐出一口气,似乎话题很沉重一般。

    ‘老七’也自觉失言,这话题可是敏感的很。

    要是被那些‘土狗子’上纲上线,他就是不死,也要褪一层皮。

    “唉……咱们大家都是南人,都是四等人,要是再自相残杀,这还像个什么样子么?”

    方老六叹息着说道:“往年呐……都是成人之间争水,哪一年不死上几个壮劳力?今年就改一改,不让成人上去,就让咱们两村的崽子们,争一争。”

    ‘老七’点头同意:“好……就让崽们上,崽们气力小,也整不出啥大事。磕了碰了的,都是在所难免。”

    这两位老人,看起来不起眼。但实际上,却都是各自村中的族老,掌握着族人的‘生杀’大权。

    一般这种族老,不但是辈分最高,就连威望,也是以让所有村人,都心服口服的。

    是一村一族中,真正的掌舵人……

第六章腥檀浊世

    大魏,庄帝十八年,四月十四日,夜。

    天京,龙庭,观星台。

    两位道人,仰望苍穹,看着天穹上,不时闪烁的群星,手指正在飞快的掐算着。

    这观星台,高约数十丈,比之天京外城的城墙,还要高上一大截。

    站在此处,放眼望去,诺大的天京城,一览无余。

    更是到了晚间,灯火阑珊,一派盛世繁华。

    只是此时此刻,站在观星台上的两位道人,都没有心思观赏天京的晚景。

    这两位道人,一位高峻儒雅的中年道人,身着紫青色法衣,纯青色冠巾,足登着金玉靴履,轻抚三缕长须,一派道骨仙风;一位道人却朴实无华,衣衫褴褛,草履陈旧,身上背负着渔鼓,须发皆白,手上捧着‘司南’,不时对应着天上星宿,嘴上念念有词,看似邋里邋遢,但只有偶然开阖的眸光,显示着道人的不凡。

    “唉……王朝龙气,有三百载大劫。如今不过开国一百二十载,正是王朝中兴之际,天道竟降杀劫乎?”

    高峻儒雅道人,长长叹息,一幅忧国忧民的神态:“天道不公啊!”

    “师兄,天道循环,生老病死,谁又能跳出这规则之外?”

    朴实道人看起来可比那儒雅道人,要苍老许多,但却仍旧是这儒雅高峻道人的‘师弟’。

    “突勒人本就是草原胡族,弓马娴熟,却不懂如何治国安民。只有马上打天下,何时有马上治天下的道理?这纵然一朝成就大势,也难长久。”

    这朴实道人淡淡的说着,不急不缓的语气,带着一丝丝嘲讽的意味:“突勒人建立大魏,虽然有些中原正统的模样,但沐猴而冠,却没有王朝正统的气象。”

    “所行所为,甚至荒唐可笑。不但怠慢儒家正传,任人唯亲,糟蹋妇人,还首开赐田制,分四等贱民……”

    朴实道人每说一句话,儒雅道人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这些话语,仿佛一根根钢针,扎在他的心里一般。

    这些道理,儒雅道人又怎么会不明白?

    只是……说不得!说不得啊!

    “够了,青渔师弟……”

    那儒雅道人冷声,打断了青渔道人的话语。

    “不要忘了,你的立场。”

    这儒雅道人眸间深邃,衣袍鼓动,似有无穷热浪翻腾,一丝丝灼热火气,飞溅周匝。

    这诺大的观星台,须臾间就充斥着一道道热浪,并以儒雅道人为中心,不断扩散。

    “国师功果!”

    青渔道人眸光一凝,感受着这股惊天动地的毁灭气息,实在让他这尊大真人,也心惊胆颤。

    甚至青渔道人感觉到,一股股无穷的威压,倾泻在他的身躯上。

    让他浑身筋肉,都不由自主的战栗着。

    那一种种压力,宛如无量量神山一般,八方不动,浩瀚无边。

    让身为真人,自证法域,在世人眼中俨然陆地神仙的青渔,一丝法力也难以调用。

    “师……兄……师兄……恕……师弟……妄言……”

    感受着这国师功果的可怕,青渔艰难的开口。

    这等存在,太过可怕!

    这可是比拟仙人一般的无上存在,一国大运尽在掌中把握,就是天上仙人下凡,也要打过才知道成败。

    要知道此世道门,修炼自身精元,延长寿数,能堪虞地势,见得星宿。

    经过几千载,各方道派道门的衍化变迁,修行之路愈发完善,有法师--高功--炼师--真人--国师,这几重境界。

    在各大道派中,能臻达[高功]之境,就是道家精英人物,少之又少,都是各家道派的中坚。

    再往上的[炼师]、[真人]之道,已然是可以开宗立派,设立法坛的一派之主。

    这世上大多数的道派、道门,都是由[炼师],[真人]们开辟的道统。

    至于[真人]之上的[国师]之道,已然不是自修自悟可得,只有王朝龙气敕命,才能成就。

    一经证就,战力之强,可比天上仙人,纵横一世。

    “国政大事,岂是吾等道人可以掺合的?

    这儒雅道人,一脸厉色,舌绽春雷:“不要忘了,吾长春道,是如何兴盛的。”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不然,吾青羽……第一个不饶你……”

    青羽道人哼了一声后,这周匝热浪,似乎失去支撑,瞬间消散。

    只有不时吹起的热风,让青渔道人,再度清晰的感受着,青羽道人的深不可测。

    “吾知道……朝廷的大政,有些不合常理。”

    青羽道人看着青渔慢慢垂下头,似乎心气尽没的样子,颇有些语重心长说道。

    当然,这何止是不合乎常理这般简单?

    胡族当政,待百姓几如猪似狗,肆意屠宰。

    这突勒人本来就是草原游牧民族,行为上本就野蛮粗暴,残忍嗜血。

    当年,凭借着无坚不摧的数十万铁骑,一举攻破宋国国都神京。

    占据中原正统之后,更是倒行逆施。

    施行四等户民制度,将他们本族人,位列第一等,享受各般特权,天生高人一等。

    并将他们的仆族,色目人,花拉人,兀尔人,列为第二等国民,成为特权阶级。

    至于第三等,第四等户民,就是前宋遗留下的百姓。一生下来,就要做牛做马的,朝不保夕。

    这第三等国民,与第四等国民的界限,也是划分的极为模糊。

    可能一位突勒上等人,一时兴起,就能将第四等,提携成第三等国民。

    也可能凭着一时好恶,就将这位平常广受尊敬的第三等宋人,贬低为牛马猪狗。

    除了作为第一、二等的突勒人,色目人,花拉人,兀尔人。作为第三、四等人等的宋人,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生存保障。

    在那些突勒人与色目人眼中,作为第三、四等的宋人,都只是待宰的‘羔羊’,什么时候宰杀,全凭心意。

    就连一些前宋时期,就诗书传家的县中大豪,府中郡望,乃至于世家门第,也是朝不保夕,战战兢兢,生怕遭遇飞来横祸。

    这就不免让那些宋人豪族们,与突勒人建立的大魏朝廷之间,离心离德。

    更合况,这大魏经年旱灾,无数灾民流离失所。

    尸骨累累,堆积与野!

    甚至还有宋人豪族,不断的起兵反抗。

    这大魏立国一百二十载,每年都有大小数十次叛乱。

    这叛乱,或是出自大户,或是源自农户,或是来自邪教,不一而足。

    基本上这一百二十载,魏国就没有消停的时候,烽火不断,狼烟四起。

    大魏国祚……怕是要亡啊!

    只是青渔道人心中如此想着,但又怎敢说出来。

    长春道,已然与这胡人朝廷气数相连,不可分割。

    大魏若是亡国,长春道也必然会遭到新朝清算。

    更不用说,那些来自其他道脉的森森恶意。

    要知道,长春道出自五百年前大卫时期,是长春道人之道统。

    当时只是小门小派,艰难求存。门中道行最高者,也不过是一位炼师,只是勉强有着开坛立法的资格而已。

    直自一百五十载之前,仍旧只是一默默无闻的小道小派。

    缘何能在如今,一跃而起,登上天下道门执掌牛耳者的地位?

    青渔暗自叹息。

    当初胡人大势未成,中原大宋已然步入末路,四方起义军此起彼伏。

    但当时的长春道主,却慧眼独具,认为北方草原,有黑龙起运。

    于是只身度过大戈壁,前往胡人汗王庭帐,讲一十三卷【大洞上玄经】,获得胡人汗王信赖,授予‘长春上明大道君’的尊号。

    果不其然,最后这位胡人汗王,贵为大魏祖龙,一统草原诸部。为下一任汗王,大魏太宗南下中原,打下了坚实有力的基础。

    在当时各方起义军,已然差些攻破大宋神京的时候,仍旧棋差一招,被大魏太宗各个击破。

    直至胡人攻破神京,大宋宗室死伤无算,才宣告着宋国的灭亡。

    而作为合格的‘带路党’,长春道焉能不兴?

    不提恩宠如何,只是每一代的长春道主,尚且还兼任着大魏国师,就可知道其间的厉害。

    青羽道人看着青渔道人默然不语,嘴里泛着苦涩:“师弟,吾知你心中不忍。”

    “只是,这是太祖汗王定下的祖制,就算历代汗王,不乏有大魄力者,也决然不敢触及这一道红线。师兄吾,虽然身为大魏国师,蒙受天恩,在汗王面前,也算有些颜面,但也不敢……”

    青羽道人,纵然法力高强,可以一世横行,堪比天上仙人。

    但法不施与贵人……

    任凭是何等法术神通,都无法在龙气护佑的天子诸侯面前施展。

    一但触怒龙气,龙威最是霸道,稍稍反击,就足以让施法之人,形神俱灭。

    故而在大魏庄帝面前,青羽道人也丝毫不敢放肆,平时行事之间,更是战战兢兢,小心谨慎。

    青羽道人的道行,在大魏气运的滋养下,甚至可以于仙家媲美,焉能不知自家师弟的担心。

    “唉……纵然天命如此,吾也要逆天而行,山河飘摇,社稷不稳,亿万黎庶何其无辜!”

    他抬头仰望苍穹,夜色之下,群星璀璨,但却难挡他心中的澎湃的忧国忧民的情怀。

    青渔道人面色古怪,看着大师兄,那感慨民生多艰的姿态,嘴角不住抽动。

    只是不知为何,青羽道人仰望星空的脸庞,悄然浮起一抹铁青。

    “杀……”

    青羽道人的呢喃声,让青渔道人也不由抬头,看向远方天际。

    苍穹诸星璀璨,一颗高居北极,万星拱卫的星辰,骤然昏暗了一刹那。

    这可是北极紫薇星,代表着帝星,君临诸星。

    一动一静,都代表着天地间,必然会有大变故发生。

    “……破……狼……”

    “天下,真的要乱了!”

    青渔道人也看出了,这星象所带表的意义。

    尤其是,在紫微星晦暗的一刹那间,三颗围绕紫微星的星辰,同时绽放星光。

    一时间,这三颗星辰的光彩,甚至辉耀着苍穹天宇。

第七章豪杰之士

    长治县,永安乡,上河村。

    连绵五载的大旱,早就让这方不起眼的小村落,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缺水!少水!

    让这些村人们,几乎就连说话的气力,都提不起来。

    往日间,这些农人珍若性命的耕田,现在都闲置在一旁。

    任凭这些耕田,一大片一大片的干涸龟裂,也没有哪位村人,去多瞧上一眼。

    作为上河村,最德高望重的族老,老人看着那些荒废的良田,也是疼在心尖上。

    “六老,您就别看了,越看俺越心疼……”

    一干瘦汉子,上身灰黑色的破衫,下身套着脏兮兮的褶皱裤,看着蹲在田边的六老,也不禁有些哽咽,带着哭腔。

    “奶奶的……那些瓜娃子,也不争气……”

    干瘦汉子一边嘟哝着,一边眼眶上泛着浑浊的泪光。

    “那些瓜娃子……不争气……忒不争气…”

    听着干瘦汉子的嘟哝。

    六老叹息道:“俺也没怪那些瓜娃子,争水啊……争水,让这些崽们上去,俺这张老脸也臊的慌。”

    “只是……械斗毕竟是要死人的。那些色目人,可都是吸血虫,贪婪鬼,咱们这些四等宋人,就是鱼,就是肉,任凭他们割,任他们宰啊!”

    “一点由头,都能拔下咱村户们一层皮喔……更何况,是出人命啊……”

    “他们根本就不关心,是不是有人死了,只是关心又有由头,可以刮瓷咱们了……”

    六老摩嗟着手上的短杖,说道:“俺活了六十三年,活得够长,对这些上等人龌龊的嘴脸也见多了。为了那些水,再添上几条人命……不值得,不值得……”

    干瘦汉子此时不知所以,只是愣愣的说着:“那您老还……”

    要知道,争水时的那一头祭猪,可都是六老家出的。

    当时没细想,现在可就……

    要是根本没想要赢,何必出一头猪,这可是一整头猪啊!

    关键时候,可是能救命的!

    “嘿嘿…为啥还要杀猪,对吧?”

    六老依旧搓揉着木杖,满是沟渠的脸庞憨憨一笑,愈发的沟壑难辨。

    “上河……下河,没啥区别,都是宋人,都想要活。”

    “那点水……都不比俺老汉一泼尿多,争来争去,图啥?”

    “下河村……是赢了,但是他们现在的情况,就比咱们好?”

    六老语气微微下沉:“那些崽子们,都是六七岁的年纪,都是俺看着长大的……”

    “现在的年景,你也不是不知道,大旱,饥荒,活一天少一天……”

    “咱们……本就没啥指望了,只能挨一天是一天……崽们……可不能,不能……”

    说着,六老的精气神也衰退了大半,看起来更加苍老了。

    …………

    此时,同样的场景,也发生在下河村。

    七老伸着似老树皮一般的手掌恋恋不舍的看着下河村的一草一木。

    几位干瘦汉子,舔拭去唇间的干燥,低声问道:“七老……为啥咱们要演这么一出戏?”

    显然都是知道,六老故意杀猪,分给上河、下河两村童儿的事。

    “为啥?”

    七老嘟哝着:“人啊……本来是一样的,都是爹生娘养,谁都不是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

    七老望着昏暗的天穹,模模糊糊的念叨着:“老六是心疼那些崽儿,上河、下河,都是一家,一笔写不出两个‘方’。”

    “老六,要是没有个由头,他杀不了那猪儿……”

    “哪怕是他家生养的,也不行……官府上可都看着哩,那些大老爷们,可不管是不是咱们自己的。”

    “在他们眼里,都是他们的……”

    大魏是突勒人的大魏,不是咱们老宋人的大魏!

    当然这句话,七老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如今的朝廷,是突勒人及其仆族色目人、花拉人,兀尔人,作为上等人存在的朝廷。

    各种苛捐杂税,名目之多,名目之广,真真是数之不尽。

    恨不得拉屎拉尿,都要多征收一分税赋,简直不给百姓活路。

    而作为上等人的突勒人,日日醉生梦死,并且还有赐田制度,作为他们的特权。

    可以任意剥夺,良善百姓的耕地,化作自家私有,并且将这些没有耕地的农户,贬为自家的农奴。

    这般明目张胆的强抢,肆无忌惮的掠夺,从大魏开国,已然持续百二十载。

    在这种国情下,哪怕是属于六老家的自己的猪儿,要杀了吃肉,也是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因为哪怕是自家的物什,甚是包括自己的婆娘孩子,也不是全然属于自己的。还有一部分,是属于那些突勒老爷们的。

    …………

    上河村,临东,一家茅草房内。

    “……”

    身着耷拉裤,**着干瘦的肩膀,一六七岁大小的稚子,脸上却带着与他这年龄段上,毫无相符的一丝成熟。

    荀少愣然的看着空旷的草屋,四处漏风的茅草屋,让他无言以对。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世上,哪里有白吃的午餐!

    荀少许久才缓过神来,咬牙切齿,在心中咆哮着。

    看着瘦弱的手臂,他真是欲哭无泪。

    上一刻,荀少还是吕国公子,锦衣玉食,纵然为了生存,战战兢兢,但也好歹衣食无忧,美婢睡得,美酒喝得。

    然而下一刻,他却成了上河村,方瘸子家的小儿子。天天光着屁股蛋子,玩骑‘马’打仗的村头稚子。

    荀少的内心,是崩溃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让他深以为然。

    饿肚子的感觉,可真特么难受……

    这在荀少看来,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毕竟无论前世今生,他还都没尝试过饿肚子的感觉。

    在前世之时,荀少可能无权无势,无财无产,但对于物质丰盈的二十一世纪,只要是勤快,哪怕是去工地搬砖,一天也能赚个一二百rmb,饿肚子是不可能饿肚子的。

    而在今生,他更是国君之子。哪怕他是最不受重视,也是最不受待见的公子。但该给他的待遇,国君可从来都没有吝啬过。

    所以,觉醒胎中秘盘的荀少,前世今生第一次的,尝受到了挨饿的滋味。

    左右看看,他的心彻底凉了……

    这可真是家徒四壁,家里真正的就剩下四面墙壁了!

    整个家,都是空空旷旷,唯有一堆枯黄的草垛,作为一家几口的‘床榻’。

    这真是,要凉啊……

    荀少,最后一次的喃喃低语。

    …………

    大魏立国百二十载,民怨沸腾,社稷动摇。

    是时紫微星晦暗,七杀,破军,贪狼,应天命降下人间。

    这三星,上佐紫薇,下应群生,是将星,也是灾星。

    正应大魏,社稷将亡。

    天道降下这三大将星,推翻大魏,再立新朝。

    时值大魏,庄帝十八载。

    四月二十八日。

    扬州,泰兴府,丹梓县人刘裕。

    于丹梓县,会泽乡起兵反魏,自称前宋末帝血裔,号‘破虏将军’,开府建制。

    有私兵三百,杀破丹梓县衙,一时响应者云集,糜烂泰兴一府。

    杀败数府大军,横行扬州十数府。

    …………

    大魏,庄帝十八载。

    五月一十一日。

    荆州,黄山府,东泽县人陈广。

    于潘阳湖畔,纠集数百水民、纤夫,口称‘真空家乡,极乐净土’。

    东泽县丞,列二百县兵,镇压骚乱。

    然,陈广于东泽七乡二十五村,信众繁多,约有数万。

    数万信众,杀败二百县兵,推举陈广为‘罗天伏魔大将军’。

    裹挟数万老幼,攻破东泽县衙,信徒十万,直逼黄山府。

    数日,下黄山府,兵锋直指荆州首府,一州震怖。

    …………

    大魏,庄帝十八载。

    五月十五日。

    徐州,太平府,平原县人刘渊。

    于平原县东,杀县衙差役,纠集绿林强人,攻破平原县衙。

    正式起兵,称‘大宋端阳王十一世孙’,号‘大宋招讨使’。

    练强兵三千,连破数县,攻伐太平府。

    竖日,太平府破,徐州沸腾。

    …………

    战火纷飞,这天下乱矣……

    大魏一十三州,除了突勒人重兵镇压的京畿之地。

    其他一十二州,都有着不同程度上的混乱。

    其中,尤以徐州刘渊,荆州陈广,扬州刘裕,声名最大,威势最强,并称为当世三大豪杰。

    南方三州,都是天下膏腴之地,却被这三人,闹得天翻地覆,几乎脱离魏廷实际掌握。

    因此,这三人的大名,轰传天下十三州之际,让魏廷也不得不多加重视。

    然而,这三人虽是豪杰,名声显赫,但仍不是魏庭最为痛恨者。

    让魏庭真正忌惮的,当为青州白莲教。

    此教以‘红花绿叶白莲藕,三教原来是一家’为号。

    广纳教众数十万人,老弱妇孺,来者不拒。

    其中信奉佛道儒三家俱全,俗家宗师,三教真人云集。

    在杀、破、狼,三星降世之时,就已经被三教真人探查天机知晓,并通知白莲教。

    让青州白莲教上下发力,一举拿下青州,事实上已然割据一州之地。

    而且这白莲教,不似刘渊,陈广之辈,只是乡间土豪,虽然颇有实力、势力,但对魏庭的危害,也不算如何醒目。

    这白莲教却是真正的底蕴深厚,经营百多年,高手众多,被尊位天下第一大教。

    这等势力实力,对大魏朝廷的危害,实是比之刘渊、陈广、刘裕之流,还要大上百倍、千倍。

    白莲教之底蕴,一经起兵,不出十日,就迅速装列十数万甲兵,由此可见一斑。

    这等厚实的底蕴,实在让大魏朝廷上下,也为之惊怖。

第八章道家至宝

    大魏,天京,太师府。

    百花园中,亭台楼阁,春意盎然。

    各色珍惜花卉,围绕着中央白玉石亭,尽情开放。

    五颜六色,斑斓多彩的花卉,还遗留着淡淡花香,素雅别致,新颖独到。

    此时的白玉石亭,不时有婀娜侍女,在这百花齐放之间,摇拽身姿。

    “哈哈哈……”

    洪亮有力的笑声,自这白玉石亭内传出,甚有‘力量’,甚至让石亭两侧的花丛花萼,也不住的震动颤抖。

    此时的白玉石亭中,作为主人家的当朝太师,三朝老臣,忽日勒,正爽朗的笑着。

    白玉石亭之内,有着玉桌,玉墩,玉栏,相对而设。

    细细看去,这亭中玉桌与玉墩,竟然是与白玉石亭浑然一体,是巧匠能工,用一整块白玉石,雕琢而成的亭子。

    华美异常,玉色缭绕。

    玉桌之上,放置着几道素菜,色香味皆是上上之品,青、翠、绿三色环绕。

    只是桌旁的两位,心思可都不在菜肴上。

    太师忽日勒,相貌威严,宽耳厚鼻,长髯灰白,面色红润,太阳穴高高鼓起,宛如太阳一般,浑身散发着炽热刚烈的气息。

    “老哥……你太过客气了,都是为朝廷大业,何必如此多礼。”

    忽日勒止住笑声,摆了摆手,将青渔道人递过的木盒,推了回去。

    “哪里,哪里……贫道与老弟同朝为官数十载,骨肉兄弟一般,区区薄礼,难道老弟也不收?”

    青渔道人不动声色间,将这木盒子,稍稍推向忽日勒一侧。

    “数十载交情,岂是这些微薄之礼,可以衡量的。”

    他用力的,再度将木盒推向忽日勒的面前。

    这木盒紫意环绕,四四方方,似是一方印玺一般,看上去极为名贵。

    当然,这实际上也当真是极为名贵。

    这木盒,是用产自幽州的百年紫檀金鳞木,有高手匠人,细细雕琢十载而成。

    这紫檀盒,四方描绘道家四象,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上铭刻着太极符印,衍化阴阳;下撰写着篆书金文,丹录玉言。

    仅仅这紫檀盒,就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

    更何况,能用这紫檀木盒盛装的,也必然是稀世之宝,价值定然远远要比这木盒本身。

    “嗯……”

    忽日勒手按在檀木盒上,眸光闪动着打量着青渔道人,倏然问道:“老哥哥,无事不登门,现在又是大礼相赠,莫不有事相求?”

    “何事说来……”

    他断然的说着,一双虎目,让人望而生畏。

    “听闻老弟,要去征讨益州袁黑子……”

    青渔道人意犹未尽的说着。

    “怎么,那袁黑阀……与长春道有关联?”

    忽日勒微微眯起了双眼,遮挡住了眼神间的变化,面色仍旧不改的询问着。

    “不……不……老哥哥误会了,吾长春道,自师祖长春上明大道君起始,世代蒙受天恩,岂敢与乱臣贼子,私下有牵扯关联。”

    “只是……”

    说到此处,青渔道人,故意犹豫不定的停顿了一下。

    “说……”

    然而忽日勒是何等样人,老奸巨猾,也难以形容他的城府,只是淡淡的说道。

    “呵呵……听闻益州有道脉,支持袁黑阀起兵大逆。”

    “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舒为让吾道门摸黑……唉……吾长春道,为道门领袖,执天下道人牛耳者,自然也有清理门户的义务。”

    说完之后,青渔道人慢悠悠的拿起酒盅,轻轻的抿了一口。

    “恐怕,不是这般简单吧!”

    忽日勒幽幽的说着,手指轻轻扣着紫檀木盒,眸光中意味难明。

    作为一朝太师,什么奇珍异宝没有见识过。

    更何况,忽日勒自幼从军,战功无算,在他从军数十载的时光中,不提功勋如何,就是分润的战利品,也是如海斗量,不计其数。

    故而这紫檀木盒,他这一上手,就大致明白这其中的‘分量’。

    “呵呵呵……老弟慧眼如炬,贫道就直说了。”

    青渔道人轻声笑着,说道:“益州道脉之事,吾希望道门内部解决,还望老哥哥,高抬贵手。”

    忽日勒此时正用着象牙筷子,轻轻夹着,玉桌上的一道素斋美味。

    这当日清晨摘采的青江菜,在素斋大师傅们的料理下,可谓是清脆可口,味久弥新。

    让他这位吃惯牛羊腥檀的突勒贵族,一时也百吃不厌。现今几乎是他,每日必备的餐食。

    “什么意思……”

    忽日勒闻言,放下象牙筷子,问道:“那益州道脉,有何不同之处,让老哥哥这般上心?”

    “以老哥哥的性情……没有好处的事,可是从来都不会过问的。”

    随即他玩味着说道,目光迥然。

    “哈哈哈……”

    这两者目光交触,竟然相视一笑。

    只是不约而同,都在心中念叨着:‘老狐狸……’

    “益州有一道脉,太岳宗,是支持袁黑阀的有力臂膀,若是想要铲除袁黑阀的贼军,必要先平这太岳宗。”

    青渔道人带着笑意,率先向忽日勒斟满一杯酒,说道:“只是这太岳宗,多是通晓法术神通的道人,想要真正将其斩草除根,难上又难。”

    “故吾长春道,愿遣长老十二人,助老弟,建此功业。”

    “老哥哥……你可不老实啊!”

    看着忽日勒脸上,那一种淡淡的笑意,青渔道人心中一凛,知道这是紧要关头。

    但他依旧不紧不慢的说道:“只是在铲平太岳宗之后,贫道希望,老弟能将太岳宗的五岳真形图,留在吾长春道保管!”

    五岳真形图,才是青渔道人,以及长春道的目标所在。

    至于所谓的‘保管’,可能是三年五载,也可能是一二百年,这都是说不准的事,听一听就可以了,怎么可以当真?

    忽日勒对此了然于心,说道:“老哥哥……你们长春道的野心可真是不小……据吾所知,长春道可是已经有三大至宝,镇压气运,竟然还要染指五岳真形图。”

    忽日勒也不是不懂,修道人‘行情’的。这道家至宝,可是一宗一派的根基,足以让许多所谓的‘道德之士’,赤膊上阵了。

    一但他平了袁黑阀之乱,大军镇压太岳宗山门,就是那些投靠朝廷的几大道脉,‘排座位,吃果果’的时侯。

    需知道,这天下一十三州,每一大州,都不乏道门巨头大派。

    而在道门,巨头大派的根本标志,就是拥有至宝,能镇压道脉气运,使道脉威名千年不堕。如此一来,才算得上是一方巨头,一方道门领袖。

    这世间流传的至宝,也都是有来有由的。

    大多是历朝历代的道人们,辛苦磨练而成,历经诸代法禁,威能不可限量。

    一经施展开来,其神威可撼天动地,就是真人道行,也难在至宝当前,全身而退。

    是修道炼气之辈,毕生难得一见的无上珍宝,也是修道门派之间的‘核武器’一般的威慑。

    长春道一脉,依靠着大魏朝廷,巧取豪夺,区区百载,就自家练就出一枚至宝,镇压气运。再有掠夺自其他大派的至宝,以三大至宝之力,才是如今的道门执牛耳者。

    “老弟莫急……你看……”

    青渔道人显然胸有成竹,认为这位太师,一定会就范。

    他轻轻掀开紫檀盒,将盒中物什显露出来,看着忽日勒的忽然凝重的脸色,嘴角轻轻勾起一丝弧度。

    …………

    上河村,东郊,后山。

    “眸……”

    荀少捏着鼻音,模仿着牛类的叫声。

    手上提着一杆牛耳鞭,挥在地面上,打出‘噼啪、噼啪’的响声。

    “娘勒……造孽啊……”

    人们都说,生活就像强奸,既然不能反抗,就只能学会享受!

    荀少此时,已经享受‘强奸’,享受了整整三个多月。

    这让他真切的怀念起,过去那锦衣玉食的生活。

    哪怕深庭中的口蜜腹剑,杀伤力要远远大于现今的忍饥挨饿。

    但只有曾经失去,才知道以往拥有的可贵。

    他现在,就是强烈怀念着……

    甚至怀念起披香阁,以及演武阁,乃至于吕国烨庭中的一草一木。

    “哞!哞哞!!”

    荀少用鼻音哼唧着,学着牛叫。

    他现在名叫‘方九’,家里真是穷的剩下四面墙壁,每一日饥一顿饱一顿的。

    唯一的营生,就是给乡上的杜老爷家牧牛,赚些微博的杂粮为生。

    直白一些的说法,就是光荣的放牛娃!

    现在的他,可是很快就转入了这一份‘角色’当中,并且还似模似样的。

    当然,他也并没有完全放弃‘希望’。

    不论其他,只是他在大殷世界,吕国公室时,看的那些武学,就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虽然那些武学在他眼中,很是简陋粗浅。这在公室中,也就只是给那些,刚刚进入演练阁的‘初哥’们,熬炼根基之用,派不上什么大名堂。

    但吕国所处的大殷世界,武力值上限,可是完爆这方世界。

    两者之间,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单单是那些可以一人破军的武道大宗师,以及大地游仙们,就足以将这方世界,里里外外的犁上一遍,再吊打三四十次。

    毕竟随随便便,就能练出九牛不过之力的世界。

    怎么看,都要比这烽烟四起的‘弱逼’世界,要强出不知多少倍,不是一个体量级别,可以比较的。

    荀少这几个月,可不是光光放牛,虚度光阴那么简单。

    这些天,他基本在此身父亲那里,连蒙带套,也将这方世界的根底,了解一些。

    作为一辈子,都没有出过方圆十里之地的方父,荀少好歹还是蹭出了不少有用‘情报’的。

    但是谁能告诉他,那个突勒人一统天下,又是什么鬼?

第九章真形五岳

    大魏,庄帝十八载,八月初三。

    太师忽日勒,亲率大军十五万,挥军直指益州。

    益州震怖!

    天下十三州,益州沃土千里,自古即为天下粮仓,有‘天府之国’的美称。

    一直以来,都是突勒人严密掌控之地。

    ‘民以食为天’,一直都是各朝各代,颠之不破的道理!

    只是兵过如梳,贼过如篱!

    益州千里沃土之名,早就在这五载连绵大旱之下,名不符实。

    饥民流亡无数,尸骸冻骨遍野,这诺大的益州,十室九空,千里无鸡鸣。

    除了一些偏远地区,还伤能勉强存活之外。

    这益州十三府数十县,都宛如死城一般,百姓黎民如行尸走肉。

    大魏朝廷,在此的掌控力度,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削弱。

    如若不然,袁黑阀也不可能,在这大魏朝廷严密掌握之地,揭竿而起,兴起风浪。

    天下宋人,苦魏久矣!

    …………

    益州,靖远府,太岳山。

    太岳山,山高千丈,陡壁孤峰,雄峙于靖远府西北,是益州有数的高山名岳。

    虽世人常言,‘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此山陡峭悬崖,景致秀美,怪石嶙峋,古木参天。

    此时月上柳梢,一道人站在云峰之上,眺望远方,碧海青天,云霄滚动,说不出的壮阔,道不尽的恢弘。

    “掌门师兄……”

    此时,一身着杏黄道袍,头发披散,脚踏草履的中年道人,似疾似徐,步伐交错,隐约带着风声而来。

    眨眼间,这杏黄道人,就来到了,这位掌门师兄的身前。

    “唉……”

    这位掌门师兄,身着淡青道袍,与山间云中混成一色,终于漏出颓废之色。

    “师弟啊……师兄此遭,是不是真的错了?”

    他静静的看着自家师弟,眸间隐隐含漏着一丝悔意。

    这杏黄道人闻言,沉默着,久久不语。

    无论对错,事已至此,也没了转圜余地。

    太岳山下,突勒人的五千精兵,将四处下山要道,严密把守,宗门存亡就在此刻。

    现在再说什么埋怨的话语,又有何用?

    不要看他们这些真人道行,在世人眼中呼风唤雨,戏耍水火,被尊为‘陆地神仙’。

    但这道家真人,依旧脱不开**凡胎的掣肘。

    只要在军中,兵甲百人,就可围杀真人。

    甚至军中大将,武力强横,血魄阳刚,也可压制真人道业。

    五千精兵干将,就足以攻破,这传承数百载的道门大宗。

    “贫道自三十年前始,掌握宗门大权,就立志要大兴道脉。为此不惜卧薪尝胆,曲意逢迎州府上下,又与绿林草莽结交,在益州实力、势力,日渐壮大。”

    掌门师兄轻声,呢喃着过往。

    “贫道知道,贫道的一些想法、做法,让诸位师弟多有不认同。但是贫道想要壮大宗门,想要让吾道脉昌盛,想要……成为天下第一道脉啊!”

    “所以不得不如此,不得不如此……想吾太岳宗,始建前宋,太岳祖师于太岳山中遇仙,传下三卷《显密金丹宝录》,证就真人功果,才有吾太岳宗三百载传承。”

    “虽然吾太岳宗,也位列天下大宗,但……吾就不是甘心啊!”

    看着神容忽然狰狞的掌门师兄,杏黄道人嘴边诺诺许久,依旧没有出声。

    太岳宗,遭遇这等灭顶之灾,已然让这位往日里,道骨仙风的掌门人,接近崩溃。

    一辈子的‘梦’,就这般残破不堪。

    让他的心神也剧烈动摇,几乎道心破碎,法域不存,再也保不住真人道业。

    “哈哈哈……没想到,没想到,吾亲选的潜龙……袁黑阀,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外强中干,愚蠢透顶,汉东一战而没。天下争龙,似假似真,不成则死。”

    这道人脸上似哭似笑,伸手拉着杏黄道人的手臂。

    杏黄道人的眸子散布着不少血丝,水雾酝酿,良久哽咽道:“师兄……我们没有输,我们……还有再度起复的机会。”

    “只要师兄,带着宗门至宝,五岳真形图,突出重围,我们……太岳宗,就没有输的彻底。”

    杏黄道人话音哽咽,已然有着淡淡的绝望。

    “对……对……没有输!”

    然而掌门人却没有听出这一缕绝望,喃喃自语着:“吾苍松,还没有输……”

    过一会儿后,苍松的心智稍显清明。

    他紧紧的捏着杏黄道人的手臂,说道:“师弟,我们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是……是……”

    杏黄道人安抚着情绪激动的苍松道人,不住附和。

    “苍木师弟……”

    蓦然,苍松冷静下来,神态也没有了先前的癫狂。

    苍木,正是杏黄道人的道号。

    看着忽然平静的苍松,苍木不知为何,心中涌起悸动:“师……师兄……”

    “你说的对,我们还有机会。”

    苍松沉声说道,目光少有的冷静让苍木愕然。

    只见苍松,自道袍中掏出一枚铜纽印,大约有拇指肚一般大小。

    他手指轻轻摩偕着,良久之后,才颇为不舍的按在苍木的手心上,

    “拿着……”

    苍松低声嘱咐着:“从此以后,你就是太岳道宗的掌门人,这…就是太岳宗的掌门信物,也是吾太岳宗五岳真形图的本来面目。从此,你就要肩负起,太岳道宗的传承重任。”

    五岳真形图,一直由太岳道宗掌门人掌管,既是掌门人信物,也是道宗至宝之物,一直秘而不宣,就是道宗子弟,也少又见过其真面目者。

    谁又能想象的到,一直以‘图’称呼的‘五岳真形图’,反而是这么一枚不起眼的‘铜纽印’。

    神物自晦,不外如是。

    “师兄……这……不可啊……”

    苍木道人惊慌的想要跪下,却被苍松一把拉住。

    “我是不行了……我陷入的太深,太深了……因果牵连下,免不得一死。”

    说道此处,苍松道人嘴角抽搐。

    身死道消……并不可怕!

    只是在经历过一次争龙之后,苍松才知道。

    为什么扶龙庭,乃是修行第一功,但依旧没有多少道脉,愿意掺合这其中,反而避之唯恐不及。

    这里面的水,不是一般的深啊!

    什么天意如刀,天网恢恢,这特么都是一个个深坑啊!

    而且,还都是掉里面,爬都爬不出来的那种,

    修道人都是精通望气,精明通透之辈,明了天地气运,自然事事都以气运变迁为谋算。

    结果……那个袁黑阀,在苍松眼中,气运不可谓是不厚重的益州潜龙种子。

    天生异象,背生龙鳞,帝王相貌……

    这些袁黑阀全部具备,一度让苍松产生了‘争龙’不过如此的错觉,

    但是……

    在汉东府一战之后,苍松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袁黑阀,什么特么的潜龙种子,都是错觉,错觉!

    未战先怯,竟然带着家眷,以及心腹部将,弃城逃之夭夭。

    让忽日勒的十五万大军,没有折损一兵一卒,就拿下了西益重镇汉东府,顺便还诛灭了袁黑阀的九族血脉。

    对于袁黑阀的智商,苍松已经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当初怎么就瞎眼,选了这么个玩意儿……这是苍松,每次午夜梦回,想的最多的一个问题。

    “不过……你却死不得啊……”

    苍松将五岳真形图,用力的按在苍木手上,语重心长说道:“宗门之中,真人道业者,唯你我二人,其余师弟师妹,都只有炼师修行,不堪大用。”

    “现今大军围山,就是真正的仙家在此,也不敢阻挠大军煞气,何况吾等真人道功,岂能抗衡大军围剿。”

    “为今之计,只有师弟带着至宝五岳真形图,逃出重围,远离益州,不,最好是远离中原是非之地,远赴漠北,塞外,乃至海外都可”

    “只要忍耐三五十载,这腥檀朝廷,必定分崩离析。当有真龙应命,再开新朝。”

    “到时候,修养百余载,吾太岳宗,又当恢复往日盛况。”

    苍松道人此时的思路,异常清晰,或许是回光返照一般,脸上泛起红晕。

    “师兄……师兄……”

    苍木道人越听,心中愈发惊慌。

    眼看苍松道人愈发疯癫,急忙想要挣脱苍松道人,去寻找几位师弟师妹。

    只是苍松道人干瘦如柴的臂膀,今时却分外有力,牢牢的拉着苍木道人的胳膊。

    “听我说……听我说……你一定要跑出去……跑出去……从现在开始,你的这条命,已经不单单属于你的。而是属于太岳宗上下六十三人,共同用血,换回来的。”

    苍松道人说道最后,仰天长啸。

    这一声长啸,不但震惊太岳群山,也让太岳山下,带领突勒兵甲,困守山道的长春道长老,大感不妙。

    这位长老,也是真人道行,心血来潮之下,害怕徒生变故。

    故而连忙命令,这五千军士,强攻太岳山。

    一时间,太岳山下,响起一片喊杀声。

    轰!

    苍松道人这一声长啸,彻底打破了山上与山下,那微弱的平衡。

    而站在苍松道人身旁的苍木道人,在这一声长啸起时,就被内含的磅礴真力,生生震晕了去。

    当然,这也是他没有防备苍松,蓦然下手有关。

    要不然,都是真人道行,修为上的差距,怎么会如此骇人?

    只见一道道山石裂痕突显,在这太岳山绝顶,纵横交错。

    一道狭窄的隧道路,倏然于一方怪石之下,骤然成型,渐渐归于稳定。最后形成一条深邃的,只能容纳一人通过的隧道缝隙。

    世人皆知太岳宗,以移山之法,冠绝当代。

    然而却不知,太岳祖师遇仙之时,传授的仅仅是金丹妙要,超凡脱俗,玉液还丹的根本法门,不以法术神通见长。

    但太岳宗,三百载以降,还是有惊才绝艳之辈,观摩太岳山,领悟其中韵味,开辟出太岳宗的攻伐大术。

    更有先见之明者,将山中隧道相连,在这太岳山中,开辟出一通幽小径,

    只有特定的法术,才能在这太岳绝顶上,触发这条‘退路’。

    “太岳惊神法……”

    苍松道人喃喃自语,一丝丝灰败之气在他瞳孔处,不住闪现。

    “师弟啊……一路好走,吾太岳宗经卷道书,你是无法带走了,还好你在门中,也得授两卷《显密金丹宝录》,最后一卷……嘿嘿,失传,也就失传了吧!”

第十章周天骨骼

    “哞!”

    荀少提着牛耳鞭,迈着小短腿,漫步目的的,驱赶着老黄牛。

    不时间,鞭子飞起,打在地面上,激荡起尘土飞杨。

    然而这老黄牛神态悠然,却似见惯了鞭子的呼啸,牛蹄依旧慢悠悠的,不紧不慢踩踏在青绿草丛间,并且时不时的,打着沉闷的响鼻,带着嘲笑意味。

    荀少当然不敢直接打在这头老牛身上,现在他可是‘人小力薄’。

    而这头老牛看起来温顺,实际上性子野的很。

    要是撂起牛蹄,撒起欢来,他这幅小身板,还真撑不住。

    而他在放牛的时候,那家县中大户管事,可是说的很清楚。

    出现任何状况,本家都概不负责!

    不负责么……

    这让他蓦然的想起,第一世时的某家黑心物流公司,也是这么的直白、爽快。

    让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簌!簌!

    鞭子当空脆响,只见荀少每一次牛鞭落下,手臂都绷的直直的,宛如一支张弦待射的隼箭。待收回手臂的时候,手臂间肌里,似乎弹簧一般,不住弹动。

    这只是须臾间完成,动作充斥着僵硬,毫无美感可言,仿佛标枪一般,冷硬意味十足。

    只是此时荀少,顶着气弱的正太脸,这冷硬感觉,才削去不少。

    “此世人身,与大殷世界人身,迥然不同……也是奇哉!”

    荀少当然不想在这方世界,‘咸鱼’般的度过余生。

    然而,想要在任何世界,都活得像模像样,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什么龙傲天,骨傲天,也只能做梦的时候想一想。

    尤其是此方世界,正统沦丧,胡人称雄。

    想要真正活得有尊严,何其难也!

    必须拥有着,他人无法企及,更无法动摇的的武力支撑。

    否则无论多么炫目耀眼,都只是流星般的,短暂永恒。

    一如现今的宋人大户,不要看他们在农户面前,依旧趾高气扬,不可一世。

    但实际上,谁又知道,他们在突勒老爷面前的卑躬屈膝,朝不保夕。

    想要出人头地,不要活的太‘咸鱼’。

    他所知道的那些大殷武道密本,恰恰就是让他‘雄起’,在此方世界天地,最为有力的捷径坦途。

    只是通常来说,想法通常很美好,现实却往往很残酷。

    荀少再一次的验证了,这句话的真谛,不愧是能流传千百载的真理。

    荀少一一摸索,这些武学密本后。

    愕然发现,这些数十门在吕国,都通用的奠基武学。

    在此方世界,竟然都无法通用。

    原因很简单,并不是因为他资质差到,可以惊天地泣鬼神,任何武道功法,就连入门也入不得的‘废材’资质。

    恐怖如斯的废材流主角梦,无声宣告破碎。

    “活久见啊……全是人族,特么竟然还有着不同……”

    这是荀少第n次,感慨着世事的无常。

    “此世人身,虽然外表上相近,乃至于语言文化,也大致类同与大殷世界,甚至于第一世,也相差不大。”

    “只是在肉身上的细微差别,就很致命了……”

    荀少的眸间闪过一抹阴霾,只是表面上,依旧带着寻常牧童的欢快情绪罢了。

    少年不知愁滋味,让他演绎的淋漓尽致。

    荀少能在这区区几个月的时间里,依旧和此世的父兄关系和谐如初,没让方父,与三位方兄看出一丝端倪。

    靠的,可不只是‘苟’,这么简单。

    都以为农村人,乡下人傻,实际上谁傻,谁知道。

    穷山恶水出刁民,能‘刁’的起来,能是‘傻’可以形容的?

    谨慎,小心,无疑是可以一直‘苟’下去的保障。

    要不然,他一出口唐诗宋词,信不信立刻被当做妖孽上身,上演一幕‘人肉烧烤’。

    不要以为,只有中世纪教廷,可以来上一场‘人肉烧烤’。

    这在乡间村中,蒙昧依旧存在的时候,也偶尔是一种‘助兴节目’。

    要不说世界上,心思最复杂的地方,就是内宫。

    而能够在吕国公室,囫囵着度过五六载的时光。无疑在演技上的天赋,他早就点满了。

    小心谨慎,逢场作戏,一直是他保命的不二法门。

    而在内宫的步步惊心,养成了他,无论身处何时何地,都带着一副‘有色眼镜’,看待所有企图接近他,甚至于关系亲近人的态度。

    除了自己,谁都不信……

    这种**裸的保护色,是荀少能够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宫廷中,依旧活下来的资本。

    自然,经过这般强有力煅炼的荀少,才能毫不费力的,扮演着属于‘方九’的角色。

    甚至方父以及几位原身的兄长,也是丝毫端倪,都看不出来。

    “可惜,第一世的时候,不是学医的,再不济知道点医学常识,也可以啊!”

    第一世之时,他只是寻常人,六十五亿人口中,不起眼的一滴‘水’。

    但好歹,也是经过‘染缸’,久经考验的一滴‘水’。

    人情世故,虽然无法练达通透,但也算是‘小狐狸’一枚。

    可惜第一世的时候,他既不是中医世家,也不是都市神医之类的出身。

    要不然,保不齐还能知道些,骨骼经络的知识。

    明白第一世到底与大殷世界,乃至于此方世界,有着什么不同。

    但现实就是,他只一个朝八晚五的普通上班族,外加宅男属性的普通人。

    自然无缘知晓这些医学上的常识,就算是可以查度娘。

    这些知识,虽然都大大方方挂在网页上,他当时也懒得去看。

    有那个‘流量’钱,还不如去玩把‘吃鸡’来的舒爽。

    “牛魔大力拳……这门拳法竟然行不通……难道骨骼经络不一样,竟然连这门武道,也发生了根本性变化?”

    荀少细细思量,心神沉浸于此,只有脑海间尚有一丝清明,依旧挥动牛鞭。

    “牛魔大力拳,能得殷帝看中,自然有着非凡之处,贯通洗练三百六十五枚骨骼,周天无漏。”

    “而这具身躯……绝对没有三百六十五枚骨骼,反而多有缺漏,似乎……只有两百余枚?”

    他仔细打磨这门武道,尤其是在这大力牛魔拳法上,三载多的辛苦磨练,绝非易事。

    对习练这门武道之上,有着任何细微变化,都了然于胸。

    虽然无法细致的感觉,自身到底缺少了多少骨骼。

    但依旧让他明白,大多数的武道密本,已经失去了作用。

    “牛魔大力拳法,虎魔炼骨拳法,小贯星手,大摔碑手,这四部武学,才是真正的上乘功夫,可以在【易筋煅骨】之境,乃至于【伐毛洗髓】之境上,也能立住脚跟。”

    “其他诸如大擒拿手,三十六摧心掌之流,只是在炼力阶段,能有些微妙作用,并非上乘功夫。”

    “只是无论上乘功夫与寻常功夫,都是需要骨骼发力,带动周身气血。”

    荀少将黄牛赶在一旁,蹲坐在一块岩石上,脸上带着迟钝,心神却遁入冥冥,暗自衍化着诸般武学。

    人之一身,骨骼为重。

    人体骨骼有着支持、保护、运动、代谢、造血等诸般功能。

    三百六十枚骨骼与两百多枚骨骼,看起来形容差距不大。

    实际上真正有着差距的,是内在人身的本质。

    人体就似一台‘精密机器’一般,性能越好的‘机器’,其中的零部件也会越发的繁多,精细,甚至刻度都有着缜密的要求。

    看似这两百多枚骨骼,也能做到的事,但事实上却需要严重磨损自身潜力,才是勉强为之。

    “三百六十五枚骨骼……”

    荀少愈发回味,心中疑惑,也在不断沉下。

    他常闻周天星辰之数,就是三百六十五之数,可行大周天之道。

    能与周天星辰之数,暗自衍合,这一身骨骼之数,绝非巧合生就,能解释清楚的。

    “第一世之时,绝对没有三百六十五枚骨骼之多,至多不超过两百枚,于现在骨骼之数,应该相差不大。”

    荀少不断揣摩,这四门拳法,需要涉及骨骼经络,搬运气血的招式,一概忽略。

    只将那些攻伐杀招,提炼精华,寄希望于,可以衍化出一门,立足此方世界的拳法武功。

    “通通舍弃养生炼气的招式,只以杀伐摧残肌为根本,化繁为简,精炼出一门可于此世通行的武学。”

    这并非是自创一门武道,荀少可没有这般底蕴,

    依他在大殷世界,牛魔大力拳法小成之境的武力,乃至于见识。

    就连真正的武人,也称不得,又何况是自开一门武学?

    这其中涉及的经验,见识,火候,以及于武之一道上的见解,了解。

    都不是他这个,尚没有‘劲透骨髓’的武学‘门外汉’,可以玩得转的。

    他所谓的精简,真的也只是精简而已。

    每一招每一式,他都细细揣摩过,只要是不涉及到运气动劲,就会被他单独拿出。

    如此,也有许多招式,不需要养生炼气,只是一味争勇斗杀。

    荀少将之揉炼,宛如‘拼图’一般,勉强拼凑出一门擒拿手。

    要诣于不养生机,不强体魄,不壮胀腑,只是一路争胜。

    “三十六式擒拿手,可惜……纵然招式上有着章法,没有真正修习性命的手段,也无法长生驻世,益寿延年。”

    这才是这门擒拿手,弊端所在。

    寻常正统武学,开始习炼之时,纵然会大损元气。

    但在武学精进之时,一步步精气神,也会愈发凝练沉实,再配上大药养身,不难反辅己身。

    只是荀少,以现在的年龄,出身,根本不可触及到此方世界真功夫的可能。

    气运!气运!

    看来也只能急功近利,去谋求气运,才有望脱离这方世界。

    荀少对此,了然明悟。

第十一章按图索骥

    太岳山,太岳道宗祖地。

    现今一朝残破,三百载基业,旦夕间毁于突勒朝廷之手。

    此时,在残破的道宫旁,仍旧驻扎着一队精锐的突勒狼兵。

    依稀可见华美的宫室,仍旧还留着,些许刀斧痕迹。

    有些宫室的墙壁上,刻画着诸多神仙、帝君、天女、道君、元君之相。

    只是在突勒狼兵杀入宫门之时,道人们的抵抗,让这一幅幅仙家壁画,也沾染上了不少血埃。

    仙门中人,纵然有着法力神通,吞火吐水。但仍只是**凡胎,刀兵加身,也不过与凡俗人一般无二。

    …………

    太岳道宗重地,正阳大殿。

    青竹道人正坐在一把海棠木椅上,两旁站立着十数位道人,低头等待着,来自青竹道人的训斥。

    “还是没有找到苍木的下落?”

    青竹道人不急不慢的将杯盏放下,青瓷烤制的茶碗,浮着几片玉色一般的茶叶,泛着清冷的水光。

    几位道人,耸拉着脑袋,垂头丧气,不敢回话。

    哪怕这些道人,都是炼师道行,可自开法坛,在一些小宗小派,都可称宗做祖,也决然不敢在,眼前这尊道人面前,放肆分毫。

    而且时不时颤抖的身躯,也显示着道人们的惊惧。

    “太岳宗的……漏网之鱼!”

    青竹用指尖,轻轻刮去飘在茶碗上的叶碎,幽幽的说道:“你们连重伤半废的苍木,都无法拿下,空手而归。宗门辛苦培养你们这些废材,有什么用?”

    “恩……”

    青竹眸子,宛如翠绿之色,扫过这些道人。

    扑通!

    十数名道人,瘫软在地上,冷汗不住,甚至挞湿了道袍。

    泠冽杀机,让道人们肌肤发紧,宛如实质的刺痛感,似千刀万剐一般。

    “师兄……师兄……饶命啊……那苍木也是真人道业,又有至宝在身,我等……我等真不是苍木的对手啊!”

    一道人的心防,蓦然破碎,屁滚尿流的,爬到青竹道人的脚下,不住的一头抢地,哀求着。

    他们虽然都是青字辈,按理说与长春道主也是师兄弟。

    然而,师兄弟与师兄弟之间的关系,有时候也是截然不同,关系也有远近高低之分。

    更不要提青竹道人,位列长春道七大真人之一,地位崇高,尊荣无比,岂是这几位小小炼师可以比的?

    青竹道人伸出一根小拇指头,都能将他们这些小小炼师们碾死。

    长春道门,既然起于胡人,在宗门上下,也都带着一丝胡人特有的暴戾之气。

    “这么说,你们是在怨恨贫道处事不谐喽?”

    “苍木……嘿嘿……天下争龙,大运返噬之下,岂是是那么容易挨过去的。就算苍松,那老不死的,想要将返噬全部担下来,他又能担得了几分。”

    青竹冷笑着,道:“唉……一气运返噬,道法半废的真人,都能躲过尔等的搜捕……你们,真的让贫道很失望!”

    长春道,规矩严苛,近乎魔道。

    所造就的,就是上下之间,绝对威权,不容违背。

    “师兄……师弟万死……师弟万死啊……”

    这道人眼见青竹眼睑下,深深的冷意,吓得哭嚎着。

    青竹道人看着道人的哭嚎,眸子深处,那一丝冷意,也愈发浓重,直到再也无法抑制。

    “宗门付出了大代价,才让忽日勒松口,借机灭去太岳宗,你们都应该知道。”

    “你们更知道,宗门需要的是什么。如果得不到,你们和贫道,将要面对的,又是什么。”

    青竹道人慢条斯理的说着:“贫道也不想死,谁又想死呢?”

    “无论死活,只要五岳真形图,贫道……也想活着啊!”

    青竹道人的语气,令瘫软在地上的道人们,愈发害怕起来。

    “啊……”

    顷刻之间,哀嚎,惨嚎,在这正阳大殿内不住回荡……

    …………

    咣!咣!咣!

    凌晨时分,上河村口,掀起一阵紧密的铜锣敲击声。

    六老一手提着金黄铜锣,手上拿着敲杆。

    敲杆上包裹着鲜艳的红布,‘咣!咣!’的敲着。

    十数突勒人,身披黑甲,站在上河村口,为首的一名突勒首领,大声厉喝着。

    “快!快!集合!都快点!”

    这位突勒人首领,明显是一位罕见的突勒贵族,穿着高脚靴子,身着毛皮短裳,腰间挎着一柄镶银弯刀,脸上横肉跳动,一举一动都有着凛然杀气。

    在这股气氛下,村人们似被驱赶着的羔羊一般,慌忙的聚集的。

    上河村的青壮老弱,都集合在村口,不少妇人下意识的将孩子抱入怀中,不安的看着这些突然而来的突勒军士。

    荀少也混在人群中,身边是他此世的父兄。

    方父常年劳作,瘦黑的身躯,已然精力耗竭,但瘦弱单薄的身躯,却稳稳的护着荀少。

    荀少此时可是七岁童子,没有什么年龄负担,静悄悄的趴在方父的臂膀上,一双眼睛咕噜噜乱转。

    三位颇为年长的兄长,也站在方父身旁,仿佛一面墙壁一般。

    在突勒人统治之下,宋人如猪如羊如狗,反正就是不似人。

    作为第三、四等民户的宋人们,根本没有姓名的权利,大多以数字名目代替。

    所以,百姓们的名字都带着几分随意。而顾名思义,在这个家中,‘方九’就是排行第九的意思。

    方九上面还有三位务农的兄长,一位远嫁他方的姐姐,以及几位年幼夭折的兄弟姐妹。

    此时方父撑起臂弯,将荀少护在其中,方大,方三,方四这三位兄长,分别站在方父的身旁,抵挡着拥挤的村人。

    六老低头哈腰的,对着那位突勒贵人,正在说着什么。只有开合的嘴型,也很难判断出来。

    过了一小会儿,六老一路小跑着,跑到村民乡人面前。

    “嘿……官爷爷……您看……”

    六老对着,一位年龄够当他儿子的年轻突勒人,满脸堆着笑,一脸的褶子说着。

    “******”

    这年轻突勒人先是望向,那位突勒贵人的方向,嘴里说着突勒语言,然后点头示意。

    在突勒贵人同样示意下,年轻突勒人自甲胄中抽出一卷黄纸,递交到老汉的手上。

    “肃静!肃静!”

    咣,六老蓦然敲响铜锣,大声喊着。

    “朝廷发下海捕文书,捉拿逆贼钦犯,有见到钦犯者,通报官府,赏角子一千六百大枚。”

    咣!六老用力的敲击铜锣,喊着:“赏角子一千六百大枚!”

    所谓的角子,就是突勒人制作的钱币,形状椭圆,中央镂空,上有魏廷皇帝年号,或者纪事。

    只不过于历朝历代,都用铜制不同,这角子虽也有铜,但不过是很少分量。

    这角子所用材料,更多是由铁、铅等贱金属,混合少量的铜料烧制而成。重量微轻,钱身脆,而易折断,在市面上流通不广,得不得到百姓们认可。

    因为突勒人中,大贵族也有铸币之权,魏廷制钱又粗制滥造,所造成的劣质角子,在市面上泛滥流通,往往价格虚浮,通货膨胀,工商业凋零。

    故而一般,百姓们都不使用角子,甚至宁可以物易物,也不会使用角子。

    “赏角子一千六百大枚!”

    六老呼喊着,一边敲击着铜锣。

    “看看,都看看,这就是朝廷要捉拿的钦犯,值一千六百大枚角子。”

    六老拿出,从年轻突勒人手上接过的黄纸,慢慢搂开,却是是一道人画像。

    “这是妖人……大逆不道,施展妖术妖法,朝廷通缉,都看看,都看看……这可是一千六百角子,是一笔横财啊!”

    六老似兴高采烈一般,手舞足蹈,拿着这一卷黄纸,让村人一一辨认。

    上河村,也就十几户人家,所以辨认很快。

    几乎村人们都摇头,表示没见过这道人。

    毕竟上河村,就这么几家人口,别说多出一个人来,就是一条狗在上河,都格外醒目。

    “官爷爷……”

    六老一脸老褶子,将这卷黄纸递交回去。

    “没有?”

    这突勒贵人,似乎没有意外,生硬的说着。

    六老连连应着:“是……是……”

    “这卷黄纸,就留在你们这里吧……时常看看,这道人是逆贼,谁如果胆敢私自藏匿,同论大逆,九族连坐。”

    突勒贵人冷硬的话语,让六老干瘦的躯体,也不由僵硬几分。

    “官爷爷说的是,俺们都是良善之民,怎么敢私自藏匿朝廷重犯……不敢……不敢……”

    六老一机灵,连忙点头哈腰的说着,不敢有半点犹豫。

    “嗯……”

    突勒贵人深深的看了六老一眼,吐出一口浊气。踏着牛皮靴子,踩在草谷上,环视周匝。

    …………

    上河村头,六老目送着这些突勒人远去。

    眸光中那一丝讥讽,终于不再掩饰。

    “六老……听说是太岳那边的……”

    六老身后,一黝黑汉子,脸上凝重,上前两步,在老汉耳畔轻声说着。

    “哼……袁黑阀……真特乃乃的,丢俺们老靖远人的脸……”

    六老神色木然,良久才恨恨的念叨一句。

    “都嘱咐下去,该说的说,不该说的,都把嘴管严些,咱们上河村,就没有那种没卵子的软蛋儿……”

    “是……”

    这黝黑汉子沉声应下,转身离去。

    “就连太岳山仙家,都不是突勒人的对手吗?”

    老汉站在村口,注视着远去的突勒人,不知是感慨,还是在叹息:“这猪狗不如的日子呦,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第十二章神秘人物

    晚上星光点点,洁白无瑕的月光,映照在大地山川。

    上河村中,几缕炊烟袅袅。

    让经历旱灾,饥荒的村落,染上一层淡淡的烟火气息。

    “吃吧……”

    方父端着一盏破旧的陶碗,里面还有着汤汤水水,几片菜叶,浮在汤上。

    宛如一杯清水,上面放着几片叶子一般,清澈见底,一丝油花儿也看不见。

    荀少听话的接过陶碗,看着三位哥哥,都狼吞虎咽的喝着手上的少的可怜的半盏汤水,嗓子尖不由有些干涩,唾液咽下间,带着一丝干疼,

    “爹……您也喝……”

    荀少看着方父干瘪的皮肤,将手上的陶盏,推到方父的眼前。

    这位眼前老实木讷的中年汉子,那浓浓而又含蓄的父爱,让荀少冷硬的心肠,也少有的动容。

    自从荀少醒来的这几月,就从来没有见过,方父吃上过一口米汤,也未曾见过方父吃下过一片菜叶。

    但这老实木讷的汉子,却从来都是尽其所能,竭力让家中的儿子们,吃上一口暖热的菜汤。

    固然这汤,一丝油水都没有,一颗米粒也没有,但却让荀少,享受到了一丝久违的真情。

    纵然大殷世界之中,荀少出身显赫。

    但这显赫的代价,却是再也无法感受到一丝的亲人温情。

    然而此时,荀少竟然再度,感受到了难得的温情。

    要知道,虽然益州千里沃野,被世人称为天下粮仓。就算是大旱五载之后的现在,益州也不会缺少粮食。

    但不缺少粮食,可不代表这些贫苦农人们,就能吃得起一粒粮食!

    随着旱灾开始,年复一年,这五年间益州降雨的次数,真的是屈指可数。又有粮商,囤货居奇,粮食价格疯涨。

    最终导致这些种地的农户们,也只能用野菜,山菜,树皮,草根,观音土等,暂时果腹。这些饿疯了的人们,几乎啃食着见过的一切。

    有些灾情惨重的府县,甚至已经易子而食,尸横遍野,骨露乡野。

    靖安府长治县,位于益州西部,雨水比之东部要多上些许。

    但这……些许,当真只是‘些许’而已。

    “……唉……”

    荀少突兀的孝顺,让方父一愣,良久后才颤抖的接过陶碗。

    “娃儿,长大喽……”

    方父骄傲的笑着,满是胡茬的脸上,也洋溢着光彩。

    只是方父轻轻抿了一抿陶碗上的水分,稍稍滋润着干裂的嘴唇,心中的那个念头,如杂草一般,却愈发难以抑制。

    …………

    嗡咕!嗡咕!

    夜晚中,草丛不断传来的虫鸣声,于这寂静的夜色,交相呼应。

    茅草屋中,金黄色的稻草,摊放在地上,敞开着的窗口,一轮圆月辉照入草屋。

    荀少听着耳边,渐断渐续的呼吸声,心中默默计算着时辰时刻。

    蓦然间,他睁开眼睛,黝黑的瞳孔在月色中,愈发明亮。

    “子时……”

    荀少轻轻起身,撇了一眼月中倒影,喃喃自语。

    他看着方父与三位兄长,睡的正香甜的模样,轻轻舒了一口气。

    “迷迭香叶子,用火炙烤,暗香弥漫,舒经活血,看来效用不错。”

    沉木产自山中,可以说是一味药材,有通经活血,安眠益脾的功效。

    荀少不通药理,当然不懂所谓的药效臣佐。

    但前两日放牛之时,有药童正巧在旁采药,两小年龄相仿,自然没有许多疏离,唠着家常,顺嘴提了一下嘴,却让荀少暗暗记下。

    没办法,这区区一间茅草屋内,就居住着五口之家。

    任何小动作,都是在其他几人的眼皮底下,甚至起床小解,大解的时候,动作幅度稍稍大些,都能惊醒满屋人。

    平常时候,自然是无所谓,但此时与寻常不同,他现在的行为,却是见不得光的,也无法解释清楚。

    于是他就在睡前,悄然在院落火灶旁,扔入一小撮迷迭香叶。

    夜间有灌堂风吹入,将迷迭香气吹入茅屋草舍中,借着迷迭的药理,让满屋人陷入深眠。

    而荀少,就在临近窗口的地方躺下,可以随时随地的换气呼吸,不让自己亦在暗香中昏睡。

    “一夜好梦吧!”

    他蹑手蹑脚的出了草舍,看着空旷的邻里,随即脚步放轻,向着某处小巷深处走去。

    …………

    子时一刻,月色正在当空。

    一道影子,在月色不断的拉长中,走入一处小巷。

    如此又过去两刻的时间(一时辰分为八刻),几道同样裹着夜色的影子,进入了这处小巷。

    荀少趴在一处草垛里,小小的人儿,被草垛遮的严严实实,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嘿……果然,这村子本身就有问题。”

    那些黑影纵然故意遮掩,但有些身形,却是有他熟悉的。

    荀少眸间带着一丝丝小小的兴奋,只是却愈发摒住呼吸。

    气运!气运!

    既然神秘石镜,将他投至这方世界,一直不断阐述着对于‘气运’的渴望。

    那么可想而知,想要离开这方秩序无存的世界,需要的也必然只会是气运。

    然而他现在身份只是牧童,还是稚子之身,每天赶着黄牛,最大的活动范围,也不会超过上河村边界。

    一村之中,如何可能让他撰取到气运。

    当然,这一方村落,未必不会没有气运。

    但荀少是疯了还是痴了,才会相信石镜,大费周折的,让他来到这方世界,就是为了区区一村十几户的气运。

    “现在,就看看这村中,有着什么隐秘。”

    他趴俯在草垛里面,透着一簇麦秆,静静的等待着。

    …………

    小巷深处,是一处马厩。

    突勒人性喜养马,故而就连寻常村落,也会有着几处马厩。

    跑马圈地,经过百二十载的岁月,现今有些地域,‘马’甚至比‘人’还要多些。

    在马厩旁的草料房,丝丝亮光自里冒出,烛光灯火,恍惚着昏暗。

    “咳……咳……咳……”

    一道黑影盘腿坐在堆积的草料上,捂嘴轻咳着。

    几道黑影,或是半蹲,或是盘膝,或是蹲坐,互相看了一眼久久无言。

    “今天……你们都看见了吧,县里的突勒人都出动了,看来他们是很重视的……”

    一道苍老的声音,蓦然响起,正是刚刚轻咳的黑影。

    “太岳山一朝大变,也不知那里情况如何。”

    一道黑影低沉着话音:“俺们心里也没底啊!”

    “那画卷上通缉的,分明就是太岳山的仙家。就连仙家们,那么大的本事,都抵挡不住朝廷的大军,咱们这些村汉,又能怎样?”

    “孬货……”

    一声冷笑,止住了那汉子的言语。

    虽然夜色深沉,无法看到那汉子的脸色如何,但瞧着他倏然颤抖的身躯,想必也是受了莫大刺激。

    “突勒人……嘿……他们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

    一汉子咬牙切齿,似乎对突勒人恨之入骨:“俺今早上市里赶集,就听乡人说,益州外面的青州,扬州,荆州,徐州,好几处州府都乱起来了。”

    “嘿……乱成一锅糊糊,看那些突勒人,还怎么耀武扬威。”

    黑影的苍老声音中,似乎带着一种激昂的情绪,“突勒人神气不了几年了,早晚让他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六老……这些日子,没了太岳山仙家们的帮扶,咱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哟。”

    汉子沉闷的声音,让几道黑影默然相对。

    “太岳山……都亡了,谁还来帮扶咱们这些泥腿子,咱们以后,就勒紧裤腰带过活吧!”

    稀稀疏疏的话语,几道黑影渐渐离去。

    …………

    乌漆麻黑的乡间小路,几排房屋。

    六老悄然回到家中,皱着眉头,似乎举棋不定,在屋内来回踱着步子。

    良久之后,他在床边拾起一盏油灯,用火则将油灯点亮。

    寻常时候,六老也舍不得用这油灯,毕竟油灯还是要烧油的。

    现在这时节,连人都吃不上油,谁还会点灯呢?

    他捧着油灯,三两步来到后院,在院落里不断摸索着。

    不一会儿,他就掀起一块木板,上面还覆盖着层层石灰,草灰,以及沙砾,用来遮掩木板的存在。

    这是乡间农人们,都会挖掘的地窖,一般用来蓄藏。

    昏暗潮湿的地窖内,六老轻轻的搭上短梯,颤颤巍巍的爬下短梯。

    “仙长!”

    六老小心翼翼的呼唤着。

    “仙长!”他将那木板,又盖在原处,提着油灯,低声呼唤。

    只是六老却不知道,一双灵动的眸子,悄然看着眼前的一切。

    荀少面色凝重,躲藏在角落中,看着六老的一举一动,小小的短袖,手上捏着一把石刃。

    不过五六寸长短,仿佛短匕,两刃都被打磨的明亮。

    这才是他胆大包天,敢在夜间独自一人,窥视六老与其他几人的依仗。

    毕竟六老是村中族老,德高望重,在村中更是拥臀众多。甚至还对荀少的原身方九,有着活命大恩。几月前那一头供猪,至少救下了七八条人命,方九也在此列。

    然而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

    在一陌生环境当中,就算父兄关怀,但荀少也不会放松戒备。这柄石刃,就是他偷偷摸摸,打磨了几个月,才初见锋利的。

    虽然不一定,能与寻常铁质刀剑一般的杀伤力,但也是他现今所能做到的极限。

    毕竟也算是一件兵器,防身做不到,但傍身还是绰绰有余。

第十三章谋定后动

    竖日,一夜好梦。

    荀少打着哈欠,提着牛耳鞭,先去乡里那位管事家,将老黄牛迁走。

    以前的牧童,牛儿还是能放置在自己家中的。毕竟来回方便,不用早晨早早就去领牛。

    这一来回,路程可是不近。

    而且早晨露气最重,牛儿吃下道路两旁,沾有太多露水的鲜草,轻则肠胃不适,重则稀屎不断,大大削减了牛儿的劳动力。

    所以一般大户,都会叮嘱雇佣的牧童,在中午之后,才会去放牛。

    自大旱、饥荒以来,偷牛盗牛之事,屡禁不止。纵然在农耕社会,杀牛吃肉是大罪、大恶,也完全无法抵挡,这些饿疯了的人们下黑手。

    这些牧童放牛的时候,就屡次遭遇过抢牛的事情。

    如果不从,轻则一顿暴打,重则直接扔下后山,尸骨无存。

    这些人,几乎与亡命徒无疑。

    荀少也是运气好,前身方九,从六岁开始放牛,就从来没遭遇过抢牛的亡命徒。而他自己也放牛几月有余,也从来没有没有遇见过劫牛的强人。

    当然,要是有劫牛的强人,他也会很老实的将牛让过去。

    牛是别人家的,命可是自己的。

    这一点,在上河村许多小牧童,去牵牛的时候,父母都会在耳边殷殷叮嘱。

    …………

    将牛赶到一处阴凉通风处,这老牛不住的咀嚼着口中的青草,嘴边还带着些许沫子。

    荀少则蹲在一旁,左右观望一下,才将怀中的石匕掏出,就着一块光滑岩石,慢慢的磨着石匕的刃口。

    “那一处……难道会是一次机会?”

    他当然不会有多余的好奇心,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他在三岁的时候,就知道了。

    然而,他现在的处境,可称不上好。

    不论其他,他可不想就这样放一辈子牛,或者种一辈子地。

    作为重生者,不说如何高大上,也不该混的如此凄惨,他还真是丢不起这个人。

    当然,就算他有三十六路擒拿手傍身,可以勉强称作技击之术,但想要靠着这一门功夫,出人头地,那也不吝于白日做梦。

    三十六路擒拿手,只是打法,不是练法,终其一生,也练不出一牛之力,顶多强身健体,甚至可能还会损耗精元,害及寿数。

    可以预见的将来,他要是坐以待毙,浑浑噩噩,这辈子也就算是完了。

    为了早日让神秘石镜,从新激活,荀少已然不能放弃任何可能。

    “如果,我没猜错,六老……乃至这上河村,都于突勒人通缉的道人有关系。”

    “既然这方世界,能让神秘石镜不顾一切的将我拖入其中,那么……就绝对不会普通。”

    他眼中寒芒凝聚,心中思量。

    昨夜,他特意暗自跟随,那一个看似熟悉的身影。

    果不其然,那就是村中族老,论及辈分,他还需要叫上一声太叔爷的六老。

    这位六老可是德高望重,在村中深受族人们的信赖,堪称是掌握生杀大权在手。

    在皇权不下乡的时代,也只有族老,才能弹压那些泼皮无赖。

    亲眼目睹那位六老,种种作为,荀少理所当然的认为,那一卷道人画像,就算不是与老老有直接关联,间接关联也必然少不得。

    “今夜,要早作准备,我倒要看看,这位六老到底在隐藏着什么!”

    荀少轻轻按压着手上的石匕,心中的念头愈发不可抑制。

    “可是,若是地窖中,真是如我想的一般,就是那道人的藏身之处,我又该如何是好?”

    “这道人,会是我撰取天地气运的契机么?”

    昨夜之所以没有动手,还是因为毫无把握可言。

    这区区稚童的躯体,如何是成人的对手。

    哪怕他练有技击,也只是鸡蛋碰石头一般,没有丝毫机会。

    所以想要成事,就只能用些小手段。既然正面刚不过,那就别怪他下手阴损。

    “迷迭香叶,是不能用了,不过……土办法做的迷香,不知道能不能成。”

    迷迭香叶之所以能成,只是环境特殊,而且方父他们,没有想那么多而已。

    可一不可二,荀少可不认为,地窖内的神秘人物,会耐心等待他,去点燃迷迭香叶。

    只怕火光刚起,他也离人头落地,不远了。

    不,看在他上河村人的出身,可能不会有直接的性命之忧,但也必定是不会好过。

    “一头大象的量,乃乃的……你要是能撑得过,算你牛批。”

    咬着齐根的嫩牙,荀少要准备大干一场,

    土制迷药很简单,只需要用一些平常生活中常见的植物,就可以揉炼出来。

    荀少虽然不学无术,恩……他现在也不学无术,前世的那些知识,一概忘的点滴不剩。

    只是依稀记得新闻报道,一位初中学历的猛人,靠着自制的软糖迷药,四处疯狂作案抢劫。

    呃……所以说,陌生人的糖,不要乱吃,丢些钱还好,要是把小命儿也丢了,那就不值当了。

    这三条人命,就是因为那位民专,下药的手重了些而已,死的冤呐!

    要不说厨子的手重了,不过是菜咸了些。要是抢劫犯下迷药的手重了,那可是要出人命的。

    荀少竭力按照记忆,将收集来的几味根茎植物,一一碾碎,放置在阳光中晾晒。

    然后等到大约太阳落山的时候,把这些晒干的根茎,一一磨碎并混合在一起。

    还好……这种时代,下手轻重,都不会有人管!

    …………

    夜间子时,照例用迷迭香叶,让屋内的方父等人,陷入深沉睡眠。

    荀少抬头望着矫洁的月光,怀中那一柄石匕,放在怀中久了,也有些温热。

    他沿着小路,不过几百米的路程,很快就到了六老家。

    站在六老家的门槛外,他将怀中用破布包裹着的药沫,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

    纵然在午后,用那头老耕牛,试验了药效,有了基本的把握。

    然而诸葛一生为谨慎,关羽大意失荆州。

    荀少不是谨慎诸葛,更不想成为大意关羽。

    他步伐放轻,先到六老的院落中,将一片形似烟草的叶子自怀中拿出。

    刚一拿出,再一看屋内的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让他颇为犹豫。

    这夜里连个灯光也没有,任何一点火光,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他若是点上,岂不是太显眼。

    侧耳倾听,耳边传来六老鼾声,让他坚定心念。

    一缕缕烟气,自土制的迷香中散发,荀少将卷成一根香烟形状的土制烟,放在窗口。

    他就这么蹲守在窗下,等待着迷烟的烧完。

    迷烟需要密封的环境中,才能展现出最大的效用,通风环境下,纵然也有些效用,但终究有限。

    他直到等待这一根土制香烟烧完,他才起身,又静静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良久之后,荀少满意的点了点头,走到在后院那片空地上,蹲下仔细摸索一会儿。

    一凹凸的触感,让他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

    他不紧不慢的,将手上的五根迷烟,放置在缝隙口边缘,将其点燃,静静等待。

    荀少有时也在想,他不是转生在高武高法的大殷世界么?

    最不济也该是横刀立马,万夫不可当的大宗师,乃至于武中神圣。

    怎么现在,混迹到下药为生了?

    都怪那该死的石镜,不但拖慢了他的武学进度,还让他变的如此卑鄙无耻。

    ‘嗯……这不是我的错,这都是石镜的错。’

    这就是此时,荀少的想法。

    下迷药,无论在哪方世界,哪重天地,都是下九流下三滥的手段,为一大批正道,伟光正们不耻。

    荀少也很不耻,但没办法,他又不是完美里的小石头,天生至尊,在这年龄段,就可以吊打无数。

    就他现在的小身板,人家一巴掌,就能把他糊墙上,扣都扣不出来的那种。

    好汉不吃眼前亏!

    至于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这话就忒不吉利了。

    反正十八年后,那条好汉到底是在哪,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喽。

    荀少耐着心,等待五根迷香,全部烧完,才在一旁拾起一架短梯。

    将那上面的遮掩厚木板掀开,他也不等这地窖散去迷香,只是从兜里掏出一枚药丸,含在舌苔下。

    一股腥辣,酸臭的气息,在他敏感的味觉中,不断溢散。

    这股味道,真是奇妙,让他的脸都扭曲的,不成样子。

    也不敢再回味,刺激性太大,他一翻身,顺着短梯,慢慢往下爬去。

    短梯不过十几阶,就被一片黑暗遮盖了他的双眸,昏昏暗暗,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是摸索着,脚尖触碰地面后,在缓缓的适应着,地窖中的黑暗环境。

    现在正是子时,大约午夜十一、二点左右,本就是天色最暗的时候。再有这地窖,不通风不通光,真是一片漆黑,仿佛失明一般。

    荀少眨了眨眼睛,努力适应着,突兀的幽暗。

    好一会儿,才勉强看到这地窖的轮廓大概。

    这是一处高约丈许,长宽二三丈的寻常地窖,上下左右,都铺着一层细密的沙砾,显得十分干燥。

    这种地窖,在乡村中十分常见。尤其是在百多年的苛政暴虐下,为了艰难求存,各家各户都会悄悄的,挖出这么一处隐秘地窖,用来保存一些‘活命粮’。

    就是荀少家,穷的就剩四面墙,也还开着这么一处地窖,用来仓储一些往年剩下,从指缝里积攒出来的粮食。

第十四章石镜终动

    就着幽暗漆黑,大约半炷香的时间,荀少才稍稍适应,地窖内的光弱强度。

    稍稍的想了想,又将那厚木板,盖在原处,彻底挡住了月光垂落。

    虽然深夜中,不可能有村人,在六老家的门前经过。

    但是‘不怕一万’与‘就怕万一’的差别,让他不敢赌,也赌不起。

    这在刀尖上跳舞的事,凶险本就难测,能不多事,还是不要多事的好。

    荀少缓缓向前,试探着身子,一点点摸索,在幽暗中前行。

    不一会儿,眼睛已经彻底适应,没有丝毫亮光的幽暗。

    此时的他,已经悄然摸索到地窖深侧,甚至五指摸到,墙壁上的沙砾。

    侧身一看,登时以荀少,半夜看鬼片的胆量,心里也不住的突突。

    只见地窖的左侧,安置着一方床榻,具体细节看不清晰。

    但床榻上方,却有着一道人影,模模糊糊间,安坐在榻上。

    这可真是近在咫尺,他摸索许久,竟然只是在床榻旁打转。再侧目一看,这就很有恐怖片的色彩了。

    “咕噜!”

    以荀少的胆量,也深深咽下一口吐沫。

    他微微颤抖的手,自怀中攥紧石匕,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在这草蛋世界上,人不狠,站不稳!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心里念念有词着,但荀少在动作上,可真称不上果决。

    只是纵然如此,荀少的脚步,依旧稳稳的向床榻迈去。

    就着几步距离,对他来说,也是无比煎熬。

    上至床榻前,眼睛不听使唤的游移,荀少努力的看向盘坐床榻的身影。

    在幽暗中,这人影尚且看不出性别差异,只是微微的吐气声,才稍稍清楚其中细微差别。

    深深的呼吸几次,他暂时平复了激荡的心绪。

    “这人不知是谁,想必是见不得光的,属于‘见光死’,不然那位太叔爷,不用煞费苦心,遮掩这人行藏。”

    “甚至……前几日,上河、下河村,有突勒人出没,莫不是也是为了他。”

    听着呼吸声,不难听出是男性,荀少愈发谨慎。

    “突勒人……也为之惊动,看着动静,定然不是小角色,就算不是大人物之流,也不是寻常二三流人物可比。”

    “他的身上,必然有着气运!”

    这是荀少的第一念头,甚至一度升起一丝杀念。

    经过网络各种糟粕,七八年的轰炸,起码‘杀人夺运’这词儿,还是知道的。

    如果神秘石镜需求,乃至渴求气运。

    那么杀掉一位可能身怀大运的人,是不是就能满足神秘石镜的要求?

    这一刻,心底的柔软彻底被掩盖,荀少握着石匕,眸中一丝凶戾划过。

    “咳咳咳……”

    蓦然间,一阵轻咳,那人影微微颤抖。

    荀少原本握紧石匕的手,经此一吓,倏然一松。

    石匕滑落在衣袖,贴近臂骨的地方。只要稍稍用力,尚且能感到一抹冷硬。

    “你……要杀我么?”

    这人影,声音悠扬,似远似近,如大珠小珠落下玉盘。

    听着人影如此说,荀少的心,怦怦直跳,几乎要跳出来一般。

    他勉强的笑着:“伯伯……您在说什么……您这是在干什么,是在玩捉迷藏吗?”

    “这里好黑哦!”

    然而,刚说出来,荀少的心,又骤然下沉。

    若是寻常,他这么说,有年龄上的优势,还有着几分可能,让这神秘人,勉强相信,这真只是误闯误入。

    但这时,却已经是子时,临近夜半正中。

    只要智商正常的人,谁会相信,在这个时间段,会有误闯误入的?

    荀少稍稍低下头,不让眸子寒光冷冽,衣袖中那一柄石匕微微下滑,心中杀意愈发充斥。

    “嗯……”

    这人影,轻轻应下,鼻音沉重。谁也不知道,这道身影在想着什么。

    “伯伯生病了,病的很重……咳咳咳,所以伯伯的家人,让伯伯在这里静养……”

    “唉……”

    他轻声叹息,似乎真的相信,荀少那错漏百出的谎话一般。

    幽暗中身影,轻声说着:“兵荒马乱……得了不该得的病,只能躲着……等死喽!”

    倏然,荀少神色一变,嗅到一丝腐臭的味道,似乎烂肉、臭鱼一般的腥臭。

    心中蓦然一动,这让他,浮起一丝不太好的念头。

    “哦……”

    荀少仿佛愣愣的应着,手指用力捏着,隐约泛白。

    “必须要动手,不能犹豫!”

    这是一种强烈的,让他几乎把持不住,将石匕刺入这人的胸腔内的念头。

    “伯伯……您的身体还好么?”

    他似乎怯怯的说着,微不可查的上前一步。

    就这一步,让荀少稍微看清楚些,这人影的些许样貌。

    这是一位道人模样,木簪斜插,瘫坐在床榻上,相貌轮廓依旧看甚清楚,但似乎疲惫不堪,两手捏法印,垂放在膝盖上。

    “果然!”

    这就是荀少,此时唯一的一丝念头。

    果然,是那画像上的人物!

    须臾间这念头掐灭,他脸色如常,或许微微颤抖的手,能稍微显示出,他的一丝心绪。

    “好孩子啊……”道人恍若未觉不妥,倏然说道:“快,走前几步,让伯伯看看……”

    “伯伯……以前也是上河村人啊……”

    “恩,伯伯……”

    荀少不动声色,默默计算着步数,稚嫩童音,乖巧回应道。

    “三、二、一……”

    铮!!石匕落在他的手上,用力狠狠刺入道人的肚脐下三寸。

    荀少的身高,也只勉强到达,这道人盘膝时的肚脐位置。

    不是他不想直接捅入心脏,或者咽喉之类,直接可以毙命的要害位置。

    只是身高在那里,荀少也不可能直接跳起来,去捅这一刀。

    不说准度问题,要是一尊武学大高手,在荀少跳起的刹那,就可以让他尸首分离。

    只是若是捅入肚脐,不一定一击毙命。

    若是临死挣扎,惊扰邻里,也是麻烦。

    故而荀少身躯压上,以身躯体重,带动力道,将石匕全没在道人肚脐下三寸的位置上。

    噗呲!!石匕割裂道人的肌肤,发出生裂的声音。

    “呜……”道人闷哼一声,手却迅如疾影,按在荀少胸膛。

    扑通!荀少重重的横飞出去,撞在地窖墙面上。

    “好狠……”

    这道人呢喃一句,艰难的伸手,握住齐根没入肚脐的石匕。

    然而,在刚刚触摸石匕的时候,气息一松,生息骤无,手彻底疲软的落下。

    荀少脑海一阵浑噩,嘴中腥咸:“噗……”

    一口黑血,吐出之后,让他气息通顺了许多。

    “呵呵呵……人不狠,站不稳呐!”荀少再一次感慨。

    这道人明显也是练家子,若不是荀少够卑鄙无耻,事先用土制迷香熏染。让这道人就算坚持着清醒,但却肉身百骸乏力,一身武力,去了十之**。

    就是一百个荀少上去,也不够这道人,一手吊打的。

    可能道人有甚么缓兵之计,但都随着荀少的雷霆一击,而宣告破碎。

    就是濒死时的一掌,看似将荀少重创。但实际上,这脱力的一掌,力道乏陈,最多让荀少吐上一口瘀血罢了。但筋骨脏腑,却毫无损伤。

    荀少坚持的站起身子,嘴中腥咸再也抑制不住。

    看着身上的血迹,他脸色苍白,隐约中透漏着畅快。

    这世上,无不可杀之辈!

    荀少从骨子里,就带着疯狂的气息。

    有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戾!

    要不然,也不会为‘杀人夺运’,这一虚无缥缈的猜测。就对一无冤无仇之人,狠下杀手。

    “嘿嘿……”

    他冷笑着,眸间开阖,似乎有着非同一般的蜕变。

    随后荀少,低着身子,缓缓爬到道人尸身旁。伸出小手,在这道人的衣袍上,细致的摸索着。

    刚才,眼见杀了这道人,那一面石镜也不见分毫动静。

    他就知道,这‘杀人夺运’的不靠谱。

    在一股挫败感,渐进升起之际,心中却念叨着善后事宜。

    毕竟这位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能让突勒人大举搜查,能让六老这般经历风雨的老人,舍了身家性命去藏匿。

    这身份,如何能简单的起来?

    嘿……如果让六老,发现是死在他手上……

    想着想着,他刚刚杀过一人的血气,还没有平复,最容易再开杀机。所以荀少,眼睑深处,一丝血色,渐渐浮现。

    宁可我负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负我!

    正在他心中杀机涌动,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六老,也给杀掉的时候。

    嗡!!他的脑海中骤然轰鸣,似乎雷霆一般,千万道碰撞。

    把他刚刚浮出的杀机,给搅得粉碎。

    他那一只手,正因为在想着善后事宜,而不觉间触碰到道人尸身胸膛上。

    那里,有着一丝冷硬的触觉。

    然而石镜……那让他,在这几月间,咬牙切齿,痛恨不已的神秘石镜。

    却是,终于……动了!

    荀少彻底崩持不住,瘫坐在地上,那一种突入其来的兴奋状态。恐怕只有‘彩票’一等奖,中奖五百万,那般的喜悦骤临,才能比拟一二。

第十五章杀人放火

    一枚小巧玲珑的铜纽印,静静的躺在荀少的手上。

    这是从道人胸前寻得,由一件金丝荷包包裹,看起来甚是不起眼。但只有在亲手触摸后,才能感受到,那其间‘分量’。

    “这是……”

    恍惚间,一卷画卷,在眼睑间徐徐展开。

    一座座巍峨雄伟的神山,迷蒙突起,玲珑山势,雄姿奇伟。

    五座神岳,各按方位,凛然屹立于虚无画卷之中。丝丝缕缕间,混蒙气息,不住上下浮游,与这五座神岳,仿佛浑然为一。

    他俯瞰着这一切的变化,心中为之感动。

    这是何等伟岸,何等雄奇的景象!

    居千山,而晓日月,观万水,而明当空。

    一丝丝明光,倏然落下,一方古朴石镜,环绕万万千千混蒙,

    这一轮石镜,须臾间,照耀虚无画卷。

    真似当空明月一般,皎洁明亮,让人不忍亵渎。

    只是这一轮明月,却又仿佛携带无穷重量般,缓缓压迫着虚空画卷。

    咔嚓!咔嚓!咔嚓!

    然而这一轮明镜,高悬如满月,在这一卷画卷上。

    却让这虚空静溢,渐渐发出,不堪重负的支离破碎。深邃幽暗,缓缓在他眼帘揭开。

    “啊……”

    荀少意识蓦然惊醒,眼前一切,又回归到幽暗深沉。

    只是不知何时起,他已然大汗淋漓,手指意识间一捏。

    忽然感到,手指触感,有着一抹柔软。

    “怎么会……”荀少眼睁睁的看着,手上的铜纽印,仿佛面粉一般,被无意识的捏碎。

    一种奇妙的感觉,骤然袭上心头,仿佛此时的他,对任何事,对任何人,都胸有成竹一般,四平八稳,令他有些惶然。

    这是另一种视角,自我感觉,近乎‘上帝’一般。

    这种奇妙的感觉,旁人当然求之不得。

    只是荀少,生性多疑,却倏然对此产生一丝疑惑。

    “此地不可久留!”

    心态波澜不惊,此时还不是寻根问底的时候,他‘冷静’的看着周匝。

    随即在四周,翻找勘查,看看有无痕迹遗落。

    在痕迹一一抹消后,他又对着床塌细细翻找。

    这道人来历不明,而且身怀着这般重宝,又被朝廷追捕绞杀。

    这般角色,定然难缠程度极高,身上也会有着非同一般的‘遗产’。

    能勾连石镜注意的宝物,非同凡响。在这一方世界,定是位列顶尖珍宝之选,数量少之又少。

    就凭这方世界,天地精气的程度,就算有比这枚铜纽印,还要玄妙的宝物,但绝对不该超过五指之数。能有机会接触者,也必然是天地间一等一的大人物。

    这等人物的‘遗产’,荀少还是颇感兴趣的。

    他又翻寻了一遍道人的尸身,不放过一丝痕迹,但也没有收获。

    只是翻查时,才发现这道人,本身就受了很重的外伤,甚至由于长时间,没有得到有效治理,伤口已然溃烂。

    “难怪得手如此容易!”

    荀少低声自语。

    重伤之下的虚弱不堪,又有分量足够的迷药,下手间又出其不意,狠辣有效。这些加在一起,才是建功的关键。

    “恩?”

    荀少眸光扫动,一卷布帛,隐约塞在床塌与木枕之间。

    伸手一把拽出布帛,初略一看,却是一篇蝌蚪小字。

    只是荀少,此身农家子,不通文事,大字不识,也看不出什么,只得草草卷起,塞在腰间,以待后来。

    这诸天世界,文化教法,可能类比相似。但文字之类,却是一方世界一种模样。荀少历经三世洗礼,也没见那一方世界,可通用诸天者。

    也许以后,会遇到通行诸天者,但现今,真是实在无法。

    再一次巡视一番,无甚发现。

    他在道人衣袍身上,撕扯下一截袖布,不慌不忙的,垫在身前,遮挡住血液的飞溅。

    蓦然用力,拔出石匕,血液四溅,血雾一般。

    荀少将沾满血迹的袖布,仍在地上。

    拿出火石,不一会儿,就将这一截袖点燃。

    “杀人放火,妙哉!妙哉!”

    此刻的他,眸光清冷,似乎屠户一般,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正所谓的杀人放火,受招安。

    此言大谬!

    古代生产力有限,故而民居,不可能全是砖房瓦房。

    反而木制房屋,乃至茅草房屋,占据绝大多数。

    这些木制、草制,易燃且不易扑救。往往火灾一起,就是一片片民居,化作碳土,烧成白地,损失极大。

    故而自古官府,就极为重视火灾,有‘慎无敢失火者,失火者斩其端;失火者以为乱者车裂;伍人不得,斩;得之,除’之法。

    明文规定,引起火灾的首犯处斩;故意纵火,则以谋乱罪处以车裂之刑;与纵火犯同伙,知情不报者,也要处以死刑;对积极举报者,才可免死。

    由此观之,可见官府,对于火灾‘零容忍’的态度。

    与叛乱谋反,相提并论,还想招安?

    不追得上天无门,入地无路,就算官府疲软三分。

    “但是……有什么,比得上一场大火,烧的干干净净,来的不留痕迹!”

    荀少将擦拭干净的石匕,收入衣袖之中,将燃起的袖布,仍在床榻上,并顺着短梯,爬出地窖。

    用力盖上厚木板,将地窖重新遮掩住。

    随即抬头,看向六老的茅舍,目光闪动间,喃喃低语:“最后一丝隐患……”

    他摸了摸怀中石匕,咬一咬牙:“罢了……”

    …………

    红光冲天!

    火势蔓延!

    咣!咣!咣!

    “走水啦!走水啦!”

    一年轻汉子,目露惊恐,用力的敲击着,手中的铜锣,大声叫喊着。

    这一声叫喊,似是让不大的上河村,彻底沸腾。

    “啊……”

    妇人惊恐的尖叫,村汉们接踵而行。

    不少汉子,甚至连上衣都没有套上,就连忙跑出救火。

    现在这时节,可是旱灾,连着饥荒,已经让农人生存艰难。

    如今再突来一场横祸,都道‘水火无情’,这一副不值钱的家当,要是全部化作灰烬。

    这些一无所有的村人们,又当如何过活?

    “快!快!”

    “走水了……”

    咣!咣!咣!许多汉子出门后,都提着几桶沙烁赶来。

    防火,救火,古已有之!

    寻常时节,百姓家门前,都会有蓄水的习惯。一户蓄藏几大缸水,放置门前,防止火灾失控。

    然而旱灾之时,水源宝贵!

    如何能为防止,不知何时来临的火灾,而忽视人们日常用度?

    故而一般百姓,都是蓄堆泥沙,用着沙烁扑灭。

    “臭小子……快点,救火……”

    方父拉着家里的几个半大小子,一人提着一方木桶,焦急的喊着。

    方二,方四,方五这三个半大小子,听话的拾起木桶,这一桶沙子的分量,可着实不轻。就是年龄最大,今年已经十二的方二,气喘吁吁的,才往来一个来回而已。

    荀少眼睑低垂,**着上身,看着火势烧的正旺的六老家,神色晦暗不定。

    短小的上衣,因为沾染上血迹,已经不适合在众目睽睽之下穿着。

    所以荀少,干净利落的,将他这件目前唯一的上衣,给扔入火堆中,来个一了百了。

    反正,在这混乱的情况下,荀少有一百种理由,在事后解释上衣丢没的事实。

    只是……

    荀少隐蔽的看了一眼,正‘咣!咣!’敲锣的汉子。

    就是这汉子,率先发现六老的家‘走水’的。

    也是六老命不该绝,在火势刚起之际,就让这汉子发现,给背出了茅舍,才捡回一条老命。

    这是荀少,没有下定杀心的缘故。

    否则一刀下去,让六老直接魂断,又何必烧茅舍那般麻烦。

    只是前身方九,也算受过六老恩惠,这六老在村中,也多与人为善。感念着一丝情谊,荀少才没将事做绝。

    但为了防止那道人尸体,让六老发现,引起不必要麻烦,他依旧烧下了这么一把火。

    火灾一起,能烧掉的,就不只是村人们的屋房。一起消失的,还会有许多许多……

    六老,也算是命不该绝吧!

    “臭小子……还不去救火!”

    方父此时大汗淋漓,提着沙桶,来回奔波,一瞅方九呆呆愣愣的,着急中带着不喜。

    要知道,火灾无小事!

    哪次有灾,朝廷不砍下,几百上千个脑袋。

    侥幸掉几十个脑袋,这都算是当政者的仁政。

    无论涉及如何,在火灾上不容留情。

    甚至目睹火灾,而不救者,也是死罪。

    “啊……”荀少瞬间演技上线,惊恐的两手虚挥,似乎吓得炸毛的猫咪一般。

    方父看得一愣,面色缓和,摇摇头,对身旁的方二说道:“小九怕是吓坏了……让九儿,去拾些沙砾吧……”

    这就是添犊之情!

    救火过程中,也是有危险的,而拾捡沙砾,无疑风险要少上许多。

    只是仍不能让荀少什么也不干,就直接回家休息。

    火灾一起,无论老幼,都必须参与救灾!

    朝廷法令如此,无人敢当作儿戏。

    “恩……”

    在方父与长兄眼里,荀少一直是乖乖儿的形象,怯懦的低下头。

    方二用力的拍着弟弟稚嫩的肩膀:“离火场远些,不要靠近这里。拿着木桶装沙砾时,感觉拿不动时,就少装些,不要逞强,小心些……”

    “恩…”荀少低着头,心中默默的为前身点赞。

    前身方九,从小是胆小怕事,能忍则忍,能让则让,一直都是一幅敦厚老实,或者是懦弱无能的模样。

    但谁又能想象到,就是眼前这一脸懵懂害怕的稚子,才是这场大火真正的元凶。

    恐怕就是道人一灵不昧,当着众人的面,指着荀少的鼻梁,大声的说出‘真相’,也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从小到大的固定印象,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可以扭转的。

第十六章郁郁葱葱

    竖日,清晨!

    一夜忙碌!

    此时正是八月初,炎热天气,稍稍降下些温度。

    天干物燥,易燃易着。

    一丁点儿火光,都会酿成不可预料的灾难。

    六老的家,已经烧成白地,家具用度,都一应没剩。

    作为始作俑者,荀少一夜都在默默观望。

    顺便借着这一场‘意外’,把昨夜留下的痕迹,里里外外,都全部‘清洗’一番。

    “俺……俺的家啊!”

    六老坐在石墩上,看着一片白地,老泪众横。

    “家啊……”

    老人脸上,仍带着几道黑灰。是昨夜让人救起时,被掉落下的火焰,炙烤的痕迹。

    不少村人纷纷在旁,感慨着世事无常。

    六老可是上河村族老,这上河村人,大多是其晚辈。

    要知道,上河、下河多是方氏族人定居,只不过远迈数代之前,两家先祖,分家立业,不再往来。如此百多年,虽有血缘,但也不甚亲近。

    也正是因为六老身为族老,不但在上河威望颇高,在下河村,凭着辈分,许多下河村人,也多有敬重。

    这时代,纵然有突勒人,扰乱秩序纲常,然绵延数千载,以孝治国的理念,却牢牢扎根在人心上。百二十载的胡人统治,高压政策迫害,反而让宋人愈发看重‘孝’道。

    故此,作为辈分资格最老的六老,才委为村正,纵然没有官身,却亦是上河村中,家底最殷实的人家。而六老,也与人为善,多有救济贫户之举。

    这村正一职,虽不是官身,没有体面,却油水颇丰。在一村之中,就是‘土霸王’一般。乡中土豪,多是从村正发展而来,绵延百载家业。

    然而六老,中年丧妻,晚年丧子,也没个后人,诺大的家业无人承接,早就有不少眼红者,虎视眈眈,只是一直没得着机会罢了。

    如今一朝草舍起火,却让那些魑魅魍魉,纷纷得了机遇。

    荀少低着头,倾听着老人的哭嚎,心中泛起一丝涟漪,随即平复如初。

    一条人命,一场火灾,能让石镜动弹一丝,值得!

    他心中默默念叨着。

    长生之途,太上忘情!

    为了这大机缘,就是杀人无算,满手血腥,又算得什么。

    古之道人,杀妻求道,只为道途一丝未来。

    他未必有此大毅力,但却有着这般大决心!

    杀一人如何,杀百人如何,杀千人万人,又当如何!

    荀少,不悔!

    更何况,这一场火灾,由于发现的及时,也没有造成甚多伤亡。

    甚至除了六老家,损失颇为惨重之外,其他相邻几家,也只是围栏稍有残破。

    以六老的家业,又岂是区区一间草舍,几间茅屋,可以比拟?

    那五十亩上好水田,乃至于县上的几家店铺,才是六老操持一辈子的真正积累。

    比上不足,比下可就是绰绰有余。

    看着六老的哭嚎,荀少心头那一抹疑惑,却不知为何,不见消减。

    那道人明显不是简单之辈,身怀重宝,武艺不凡。

    那一掌,纵然丧失力道,但深谙快!狠!准!

    若然不是荀少,选择先下手为强,又有着几分不入流的小聪明。可能他现在坟头上的草,都应有三四尺高了。

    这等人物,理应是九天神龙一般,神龙见首不见尾,与凡俗百姓,几乎没有一丝牵扯才对。

    然而这位人前哭嚎的六老,与那位道人,又是何等联系?

    能让这位饱经风霜的老人,甘愿冒着身家性命,也要牢牢护着。

    还有上河村中,不少人都隐约,与六老相似般的默契。

    看来这道人,必然有着不为人知的身份,甚至这上河村,也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嗡!!!

    正在想着心事,蓦然荀少,心神动荡。

    模糊间,一面石镜,绽放重重神光,似水波般,皱起漪涟。

    上有‘昆仑’二字,在神光衬托下,越发显眼。

    “石镜啊……”

    荀少脸上不带分毫情绪,没有万千纠结的最终释怀,反而悄然离去。

    …………

    上河村!

    此时,若有望气之士,观望上河气运。

    必会发现,经历一场火灾‘走水’的上河村,反而似洗尽铅华一般。

    虚空之中,一丝丝,一缕缕白气缠绕,并不住沉淀,丝丝缕缕淡白气运之中,隐约有赤气生焉!

    赤气者,非凡气!

    在国,是一县气象!

    在人,是俊杰气量!

    能得一丝赤气,上河村气数,至此大盛。

    这赤气絮绕,一丝丝赤气源头,却是一间草舍。

    荀少横卧在篙草上,心神沉入石镜之内,与石镜相合。

    却是不知自身气运,悄然发生着变化。

    也不知是否是那道人,或是那枚铜纽印的影响,使得荀少的气运,正发生着悄然变转。

    这种变化,于无声无息,无痕无迹!

    表现于外的,顶多就是耳聪目明,博闻广记罢了。

    荀少此身,为草民黔首,非高门大户出身,也非天资聪颖之辈。气运不能说是没有,但一丝淡白本命之气,一生若无太大机遇,终生难出方圆十里之地。

    就算是荀少,自学成才,本人更是才华惊人,但只要不是天授,在这方天地,就难得长久。

    然而现在,就在荀少不知道何时起,一簇簇气数化做云气,竟然在他顶门悄然汇聚。

    要知道,在这方天地,乃至于诸天万界,都有命格之论。

    大多为紫、青、金、赤、白,五等之列,紫气至贵,白气最下之!

    而这方天地,紫气至尊至贵,非常气,乃天子,圣人气。次之青气,郁郁葱葱,一州贵气,非世家公侯,惊世才华,不可得青气。再之金气,满堂金黄,一府华贵,非郡望官宦,天赐大才,不得金气。

    金气之下,赤、白二气,就没有金气之上那般显贵稀有。

    这方世界,兴盛气运之道,重气运,不重己身。

    正所谓,兴也忽焉,忘也勃焉!

    不外如是!

    荀少此时,顶门之上,绵绵气数,不住汇聚,似乎百川归海,大势所趋。

    原先那一丝淡白本命,凛然而立,似有呼吸一般,不住吐纳着奔腾而来的气运。

    一枚四四方方,环绕山河之象的印玺,不知何时,在这气运流淌中,渐渐凝聚。

    镇压着四面八方,徐徐而来的气运。让这奔腾而来的气运,无比温顺。

    淡白本命,不断舒展,丝丝质变,渐渐酝酿。一丝丝青气,倏然生出,尊贵莫名。

    不知何时,已然取代淡白本命,一丝青气秉命,统摄诸气。

    这一丝青气,虽然淡薄,却异常明显。

    正所谓郁郁葱葱,公侯世家也。

    …………

    虚无渺渺,荀少一丝心神,寄托在石镜之上。

    丝丝缕缕,白气浮动,依旧是眼前巍峨景象。

    只是倏然,平添几枚环绕着青气的星辰,自虚空中高悬,不时有浓郁青气运动,一丝丝神秘、高贵,印入心头。

    “一十二万九千五百九十道裂痕!”

    荀少心神不由波动,一枚铜纽印,竟然有着如此惊人效果。

    要知道,自他在吕国公室,觉醒胎中密盘以来,也有五六载光阴。

    除了习武之时,用度的大药以外。在练武之前,需要打熬奠基的密药,也用了不知有多少。

    可以说,凡是公室子弟,到十二岁之时,其所用大药的价值,都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正因如此,公室子弟间的考核、争斗,尤为残酷、血腥。一尊强者,其价值可比拟万千弱者。

    “九道裂痕……”

    荀少填满一道裂痕,所需要花费的精力与时间,与此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以往,荀少对填满十数万道裂痕,是抱着悲观心态的。

    哪怕是他来日,位列吕国国君,起居八座,一声号令,武中神圣,大地游仙,尽皆俯首。举国上下之力,也难以凑够满足石镜,完全修复的大药。

    只是现在,他却有着豁然开朗的感觉。

    这方世界之中,一枚不知用途的铜纽印,竟然可以弥补九道裂痕。

    既然有着可以替代大药,修复石镜的可能。

    那么日后,未尝不能,真正将这方石镜圆满无缺。

    纵然现在,这依旧不过是渺小,不可言的可能。但却是真实的,明确的一线机会。

    缕缕缠绵信息,在他心神,悄然浮现。

    这面石镜,神妙莫测,凭着往来虚空之能。就可堪比大殷世界,传说中的奇珍仙品之列。

    要知道,在大殷世界,兵器品级之分,异常明确。

    不入品级之流的十炼兵,百炼兵。俱是匠人历经千锤百炼,淬炼精华而成。

    其上更有利器,则是大匠人,颇有名声之辈,有资格制炼,削铁如泥,不外如是。利器在大殷,已经不是寻常之辈,可以持有。

    利器之上,更有宝兵三品,神兵三品,奇珍三品之类。其中以第九品宝兵最低,第一品奇珍至高。

    而宝兵,已不是凡品,施展神通,翻江倒海,类比修道人法器,极为贵重。

    每一品阶,都是不可逾越的鸿沟,差距之大,难以想象。

    就是大殷帝庭,气吞八荒,横扫四方,称霸寰宇。

    也仅仅只是号称,有着第三品奇珍,镇压气运罢了。

    而第一品至高奇珍,古往今来,也只是在神话史书中,寥寥几笔,不知真假。

    只在传说中道祖,佛祖,魔祖,这般似是而非的伟岸者,才有资格持有。

    甚至第三品奇珍,也是神话传说上,才会有着很少记载。

    由此可见珍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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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天人长生不死,武中圣人吼碎山河。带着一面石镜,荀少彧来到这方莽荒乱世,一步步映照诸天。从这人间苦境开始,踏上寰宇诸天之路,元始大罗诸天……QQ群:795659741元始诸天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元始诸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元始诸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