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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日海潮全文阅读

作者:白月水天     旧日海潮txt下载     旧日海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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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黑暗,无比的黑暗。

    在狭窄的走廊,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建筑群的昏暗的楼梯间里,只有被一根火线一根零线吊着的昏黄的白炽灯泡散发着一点点光芒,照亮了脱落的墙皮和水泥的肮脏的台阶。

    钢铁的大门上贴着小广告,各种各样的投机倒把生意以及别的什么污秽。大门上的铁丝网后面是压合板的木头门,有的铁门后面没有木头门,但是也完全看不到屋内的场景,有的只是无穷的黑暗。

    在这昏黄的灯光下,唐骥喘息着在楼梯之中穿行,他的体力剩余不多,只能维持自己不断地行走,但是一丝一毫提升速度的力气也没有,即使他停下来休息,他的体力也不会有任何提升,正如他就算不断的走也只会喘的像是要把肺吐出来,但是却不会流逝体力。

    会感到疲惫的,只有他的心灵而已。

    上了三层楼,唐骥能够感觉到身后那个会带来恐惧和寒冷的身影依旧在他身后。他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个身影永远也追不上他,但是恐惧依旧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就好像自己是一只猫爪子范围内的老鼠一样,只是个玩具。

    那个身影是什么?他也不知道,正如他不知道这楼梯会在什么时候终结一样。事实上,这楼梯几乎不可能有终结的时候,因为它无穷无尽而且完全不讲究空间逻辑,仿佛只有他能够踏上的一小节才是现实一样。

    唐骥的脚落在地面上,几乎听不见脚步声。他知道自己联系过潜行,能够无声无息的行走,不引起那些东西的注意,但是这很明显不是潜行的效果。

    在这里,声音不存在。

    是的,声音不存在。不管唐骥大声呼喊还是跺脚,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声音传出去,自己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所以不时地,唐骥就必须回头看一眼,因为他不知道身后的东西到底追到了哪里,他只知道那东西还在他的身后。

    但是当他回头,他只能看到无穷无尽的黑暗。

    在他走过之后,身后的白炽灯就会熄灭,就好像最快速熄灭的声控灯一样。但是他明明发不出声音。那么,究竟是声音不存在,还是仅仅他自己听不到声音?这个谜团就好像猫爪子一样在扣挠他的内心。

    只能往前,继续往前。他的体力不会消耗,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他就是能够一直走下去,仿佛一个永动机一样,不会消耗,也没有补充,让他正好保持在一个行走和倒下的平衡点。

    前面的楼梯变成了向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只能走下去。这里甚至没有一个分岔路口让唐骥去做选择,他只能不断地走,任由这单调乏味的环境摧残着他的理智。

    好像有目光在注视着他,从每一扇门上的黑漆漆的铁栅栏之中,从白炽灯上方的小小阴影之中,目光无处不在,但是当他看向那个方向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

    只能往下走,无穷的楼梯间,一成不变的环境,还有诡异的目光,以及身后不紧不慢跟随而来的黑暗之中的不明物。唐骥就像是实验室迷宫里的小白鼠,只能朝着一条路走下去,哪怕这条路的尽头是深渊的尽头。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疼痛唤醒了唐骥。但是唐骥对于这阵疼痛却充满了喜悦,因为这疼痛能够告诉他,他还活着,活在真实的世界,并且还没有发疯。

    睁开眼睛,唐骥还依稀记得,昨天晚上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栋废弃的大楼的某一层,自己依靠在墙根底下睡着了。即使知道会再一次直面那个令人恐惧的世界,但是他不得不睡觉,他已经太困了。

    他已经足足三天没有睡觉了。

    抬起左手,撸起袖子,唐骥又一次看到了那唤醒自己的剧痛的来源。那胳膊上的皮肤,就仿佛一片焦炭,在那焦炭地下室灰泥一样溃烂而柔软的**,直到此时依旧还有一阵阵疼痛从中传来。但是没有办法,这就是【代价】只有伴随着时间去消除。

    能够被疼痛唤醒,这证明唐骥的精神状态已经基本恢复,至少能够集中精神,而不是看什么东西都抱存着虚影的感觉。那实在是太糟糕了,在那种状态下唐骥甚至没有办法用手中的枪去瞄准。

    看了一眼天空中仿佛一只半睁着的巨大的血红色眼睛的太阳,唐骥估么着自己大概睡了十二个小时。对于一个无时无刻都会做极端压迫精神的噩梦的人来说,这个时间已经长的不行。毕竟,睡眠虽然能恢复他的精神,但是也无时无刻的压迫着他的理智。

    “我的天……”唐骥轻轻揉了揉额头,虽然他知道太阳会变成这个颜色纯粹是因为大气折射被改变的缘故,但是现在看上去那玩意儿就好像克格罗斯在看着他,好像他的理智崩溃的速度还不够快一样。

    虽然太阳是血红色,但是至少天空还是蓝色的。虽然这蓝色显得很诡异,但是至少是蓝色,这就能带给精神处于疯子和正常人的边缘的唐骥一点安慰,至少这世界上还有这点东西正常。

    曾几何时,这个世界是多么美好。看着楼下那无处不在的水,和水里畅游着的鱼类,唐骥这么想到。但是他的记忆,关于过去那美好的世界的记忆,也有好一部分被当作【代价】交了出去,就像他胳膊上血肉的活性和他每天晚上的安眠一样。

    这是活下去,在这个时代还能活的像个人一样所必然的代价。

    不知道水从哪里来,但是整个地球所有的地方,水开始源源不断的出现。到最后,整个城市的地下部分全部被淹没,然后凡是有着地洞的地方几乎全部坍塌。这些水甚至无视了海拔的高度和地形,就好像流进大海里的水又从什么地方被吐出来一样。

    但是没有人敢去治水。

    鱼群,还有其他的海洋生物,它们来了,带着它们那不正常的膨大的身躯来了。十米,二十米,最大的甚至超过了一百米,它们靠着那低级生物的强大的生命力和人类交战。当然,它们的武器还有它们那包含着朊病毒的不能食用的**,以及那惊人的转化率:【鱼人】。

    鱼人,或者说深潜者,大家可能更熟悉一些。凡是和鱼类的血液结合了的人类,都会渐渐的看着自己转化成深潜者一类的东西,能够在水中畅游的怪物,掠食者。

    皮肤变得苍白而长出细腻的鳞片,眼睛的虹膜变成纯粹的白色,只有瞳孔漆黑;牙齿变得尖锐,手脚长出蹼来,指甲仿佛带上了倒勾,肺部的肺泡长出类似鱼鳃的结构。它们还能够思考,甚至能够使用简单的工具或者用语言交流,但是它们已经失去了身为人类的身份。

    它们食用人类,也食用鱼类,它们旺盛的食欲和强化过的身体构造,让它们成为了这个星球上最危险的小型掠食者,正如同成群的食人鱼或者鬣狗一样。

    至于吃了鱼肉的生物会怎样……很简单,正如同其它感染朊病毒的生物一样,失去理智,发疯,然后在食用过多之后彻底死亡。死亡之后,成为一些不可理喻的生物衍生在这个世界的温床。

    人类一败涂地,从开始抵抗到彻底溃败只用了短短六个月,人类世界的秩序已经彻底消失。人类已经成为大海之上的浮萍里的小虾,被鱼群捕食,被鱼人窥视,被各种各样不该存在的生物或者非生物搜寻。

    但是人类也发现了一个获得力量的秘密,通过某些手段,付出某些代价,他们可以和某些存在得到力量。第一个得到力量的人欣喜若狂,迅速的清理了大群的鱼类。然后就在第二天,他就疯了,跳进了水中,自杀而亡。

    他是被吓死的。

    直到死亡人数超过四位数,人类才终于意识到了他们在和什么东西交易。力量和知识,那些存在仿佛无所不知,但是与此同时,人类也要付出自己的代价:理智、健康、情感、记忆、或者是自己所珍视的某人某物。

    不同的存在可以赐予人类不同的事物,但是所付出的代价也不同。但是无论怎样交易,只要越强,必定越靠近疯癫,到最后便会化作不可名状的存在本身,正如同得到了鱼类的力量但是却失去了理智的深潜者一样。

    而且,交易有一个必要的条件,那就是自身的精神不能处于健全状态下。那样虽然不会受到不可名状的恐惧的侵扰,但是也同时不能与这些旧日的神明见面。至于如何发疯……很简单,持续吃一段时间的包含着朊病毒的鱼肉就行了。

    想到这里,唐骥不由得轻轻一笑。人类对于发疯死亡的恐惧实在是太大的,即使有着手段,但是却由于对于不确定性的恐惧,而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力量……是的,至今为止,敢靠着吃鱼肉让自己的理智濒临崩溃来换取力量的人类依旧少得可怜。

    在唐骥的面前的地面上,有着一个用砖块搭建而成的简单的小火炉,里面是一小块拳头大小的红色的圆圆的石头正在燃烧着。唐骥用手按灭了火焰,但是手上却没有一丝烧伤的痕迹,随及把石头对着太阳看了看。

    “还有这么大……应该还够我用好几天的吧。”唐骥自言自语着说道。

    就在那一瞬间,唐骥的目光所及之处突然全都变成了太阳的血红色,一切都在一瞬间扭曲,眩晕感瞬间冲上了唐骥的头颅。血石落地发出闷闷的声响,就像是一块橡胶吊在了地面上一样,但是唐骥毫无察觉,因为血色已经把他包裹。

    湛蓝色的天空变成了漆黑,云朵化作了狰狞的血肉碎块,在骨茬和肌肉纹理之中有无数残破的眼球在朝着唐骥看来。周围的大楼柱子上墙皮散落,里面是纠缠着的血管和电线,一个装在白炽灯泡里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唐骥的喉咙,好像想要做出什么一样。

    过了几秒钟,这种感觉消退,世界又恢复了正常。唐骥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拾起地上的红色石头吹掉上面的灰尘,塞进了自己的口袋之中。刚刚的幻视,并非是【代价】,而是自己的理智越来越濒临崩溃的症状而已。

    他曾经嘲讽过精神病患者,但是自从自己也变成一个类精神病患者的时候,他就能够完全的理解那些人的思维了。他们,那些可怜的人所做出的不受自己控制的行为,仅仅是在逃避痛苦罢了。

    刚刚的石头……是一块浓缩的朊病毒。这是鱼类能够给予人类的唯一馈赠,从它们大脑之中挖掘而出的上等的燃料,能够在这个被水侵袭的寒凉的世界带给人类一丝温度。同时,需要发疯的时候,人们也只需要舔一下红石就行,不过唐骥不需要这个功能。

    其实唐骥认为,自己这个状态才是正常的,而不是那绝大多数的人类的生活状态。毕竟,这个世界已经疯了,那么也只有疯子才能在这个疯了的世界里活下去……不是么?

    那些人类都活的太严肃了,即使这个世界这么严酷……他们也没有必要天天板着一张脸,难道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好笑的事情么?太可惜了,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好玩的事儿,甚至连自己的死亡……

    唐骥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制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或者说,那并非是他的思想,而是某些存在在他耳边的低语之间灌输进了他的脑子。他们说的或许是对的,但是唐骥就是不听,或许这也是精神病的一种,叫做偏执狂?

    就在这时,一只白色的猫从窗户边上优雅的跳下,湛蓝色的眸子看着唐骥,然后微微一笑,咪了一声,开始给自己清理毛发。她的眼睛里带着诡异的人性光辉,但是又带着淡淡的血气。

    “哟,陆雅洁,你怎么有时间来看我了?真是好久不见……你是打算和我一起走一段时间吗?”唐骥蹲下身子微笑着问道。

    白猫,或者说陆雅洁,疑惑地看了唐骥一眼,完全不明所以的喵喵了两声,然后被唐骥飞快的一把抄起来,硬生生塞进了自己的背包之中,只有脑袋从包上的一个洞漏出来,正好能把脑袋搭在唐骥的肩上,然后一人一猫就这么走了出去。

    ……

    梦……

    醒不过来……

    醒不过来醒不过来……

    醒不过来醒不过来醒不过来……

    然后身体仿佛坠入了最黑暗的温暖粘液之中,让人舒适到想要失去意识。但是这回忆就是活生生被打断,这或许是他仅剩下的在自己的思维被重置之前的完整的、非碎片化的记忆了……

    ……

    “曾经的时代,永恒之人得到了胜利,离开了他们的故土,我们不过是外来的客人。”

    “在雪白的寒冬,大海蔓延上岸,但是直至今日白色的时代已经终结,红色的末日即将濒临这个世界,带给这个世界一杯血肉和恐惧搅拌而成的剧毒的饮料。”也不知道是咒语,又或者是预言,甚至不顾唐骥是否能听清楚,蓝衣唐骥仅仅是念着,同时手中散发出暗淡的光芒。

    “血液将会带你走下深渊,遇见那幼崽,黑色的山羊,充满血腥和死亡的神圣祭台。从你走来的地方,孩提时代的乐园,走到知识的殿堂,走进家乡的回忆,走到生命与死亡的交接,走到人类的美丽与丑恶的交接处、想象力与破坏力的极致点,最终迎来那森森的带着血液和红蜡的白骨之树……”

    “我不是你,但是你就是我。我是纯净的晴空的代言人,也是驱逐疯狂迷乱的行者。看清楚你自己的清明与污秽,带着你自己,而不是纯粹的疯狂走过这世界!在红色的末日结束之前,将黑暗带来……”

    “去吧,去吧……从疯狂中回归,看清楚你自己,究竟是个疯子,还是个傻子,又或者是个……”

    ……

    沉浸在黑暗之中,唐骥不由得想到,那个把法阵硬生生按压在了自己头顶的男人,真的是未来的自己吗?总感觉不大像。但是回忆曾经的疯狂虽然能够给他带来力量,却也会让他重新陷入疯狂之中。

    就在这时,唐骥终于注意到了那对着自己的目光。

第一章 如梦初醒

    黑暗中,仿佛有一只带着十字花纹的眼睛在和唐骥对视。唐骥不认识那眼睛,那眼睛的主人和自己所知道的任何一个旧日支配者,不管是奈亚拉托提普还是赫格罗斯都不一样。最重要的是,那眼睛之中没有疯狂与**,反而充斥着理智和审视。

    然后,就仿佛有一只手推了他一下,将他从安宁的黑暗之中推向远方刺目的光明:“去吧,你还不到来这里的时候!”

    思维渐渐从黑暗之中拉伸回来,从那温柔而温暖的黑暗之中,从安宁的黑暗之中,拉回现实来。但是,动不了,一动也动不了,无论是眼皮也好,胳膊也好,全都不能收到丝毫的反应。

    等等……稍微用点力,感受自己的身体……

    第一个动起来的,是嗅觉。

    就在一瞬间,海水的味道,泥土的气息,还有浓重的鱼腥味冲进了他的鼻腔。但是那股味道对他来说并不陌生,自然也不会觉得厌恶,他已经问着这股味道生活了超过半年了。

    然后,听觉动了起来。

    外面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声,猫咪走过地面那几乎没有声音的脚步声,鱼群跃出水面的声音,周围一两个人细小的谈话声和快步而轻声的走过的声音。这对他来说倒是不多见,他已经好久没见过人了就算见过,在那段日子里,他是不会去记住那些人的。

    味觉渐渐恢复,嘴里的第一感觉是无比的干涩,然后才是一点点血腥味儿,那是上颌过于干燥导致的粘膜破损所流出的血液的味道,他不知道他已经多久没有喝过水了。

    渐渐地,伴随着一阵酥麻,身体已经恢复了行动力,那是全身的神经全都恢复的感觉。直到这时,唐骥才意识到,自己是被人为的靠在了一堵墙的墙根底下,自己的背包还背在背后,耳边还传来了白猫的喵喵声,她已经意识到自己醒了么?

    第一时间,在唐骥醒来的第一时间,他睁开眼的一瞬间,右手已经从自己的衣服之中拔出了那把m500左轮手枪。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枪械没有被摸走,但是不管怎样,都必须对周围所有生物加以防备,这已经是他的条件反射了。

    但是,在他的周围并没有人,或者说什么正在活动的生物全都没有,周围寂静的可怕,只有唐骥一个人在用手枪指着周围各个地方。

    突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碰了一下唐骥的脸颊,唐骥回头一看,是白猫的脑袋,同时它还用自己的两只爪子抱过来一瓶矿泉水。

    唐骥笑了笑,蹭了蹭白猫的脸,接过了矿泉水,抿了几口,嗓子瞬间好多了。

    “嘶……”突然之间,又是一阵脑仁生疼,唐骥猛地晃了晃头,眼睛里微微泛起的血色渐渐退去。直到现在为止,他清晰地记得那个未来的自己,或者说是自称为未来的自己的家伙,在自己身上究竟做了些什么。

    “啊,对了,我的精神状态……被那个自称是未来的我的家伙重置了一遍呢。”

    那家伙,涤荡了唐骥的大脑,帮助唐骥尽可能的清除了大脑之中绝大多数和未知恐惧们交易带来的后果,但是也让剩下的东西渗入了他的灵魂之中,永远无法根除。换言之,自己从一千度的假性近视洗成了五十度的真性近视。

    除此之外,自己的大脑之中多出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知识,有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的知识,这也是未来的自己给自己留下的唯一遗产。除此之外,未来唐骥甚至连一点记忆或者一点法术的知识都没有留下,就那么挥挥袖子离开。

    简而言之,这个世界被分成了两半,表世界,和里世界。

    唐骥现在所处的地方就是表世界,也就是正常的人类世界。世界上所有的人类都处于表世界,过着他们自己的生活,不论愉快或者痛苦,他们统一都活在表世界。

    而里世界……是一片不可理喻之地,由人类的回忆、畏惧、贪婪、愤怒和未知混杂之后具象化而成的诡异世界,扭曲而诡异,难以名状。而表世界和里世界一共只有两个地方联通,一个是深海的海沟的最深渊,地球上所有多出来的海水和巨型鱼类的基因全都源自与此。

    而另一个连接着表里世界的地方……就是智慧生物的梦境。

    梦境是链接现实与虚幻的桥梁,在这里应该修改一下。

    梦境,是连接着人类所畏惧的、所不愿意接受的、所逃避的恐惧、贪婪和一切未知的桥梁,是连接着人类无法理解也无法领会的旧日之神的思维的桥梁。

    而唐骥,早已深邃的入梦。

    “我还没有到上车的时候,所以我们以后再见……”

    仿佛是深沉的梦,诡异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不停的回荡着。但是在这其中最诡异的,是那声音的来源似乎就是他自己,如果他还能认得自己的声音自己发疯之前的声音。

    窗外是淅淅沥沥的小雨,而他的身体就好像经历了一场重病一样无力。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即使他的手表能够展现时间,因为他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陷入的昏睡。

    在他发疯的那段时间之中,是没有时间观念的,自然也不会去看表,只是白天黑夜的发疯,唯一的执念就是不要让自己陷入睡眠。看来,即使是疯子,也会去恐惧那深渊之下的旧日支配者。

    支撑着自己,唐骥猛地将自己肩上的背包往地上一扔。这里是某栋民居之中,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根本记不清楚,但是至少这里是安全的,可以让自己整理一下东西,恢复一下体力。

    但是就在突然之间,一阵眩晕袭来。他晃了晃脑袋,就在一瞬间他好像又一次回到了某片雨夜的马路上。

    一条两端和对面都隐没在阴影之中,只有一盏在干枯的树枝之间若隐若现的发出惨白的光芒的路灯所波及的区域才有一丝灰色的光线。

    一辆黑色的轿车,斜斜的从马路中间一头扎进了绿化带,撞在了路边的树上,半边车头瘪了下去,但是没有丝毫的烟雾,只是那么放置着,甚至连车前盖都早已冷却,车上也没有人,但是前车灯亮着,只有前者车灯亮着。

    身后,是一家小区的狭长的只能进入一辆车的通道,路灯的波及范围之外依旧是一片黑暗;小区大门左侧的栅栏处隐隐能够看见医院大楼的一角;右侧则是一家已经关门的餐厅,桌椅板凳倾倒,玻璃上几处蜘蛛网状的碎裂,还有地上破碎的瓷器。

    而这一切,都处于深沉的灰色之中,没有其余人和颜色,哪怕是血液,也都是黑色的。

    一群人,或者靠着树,或者蹲在路边,反正雨点很小也不怕打湿衣服,甚至惨白色的路灯之下还有飞蛾在不停的盘旋。他们之中有的人在抽烟,有的人手上拿着一瓶酒,但是没有人拿出除此之外的东西来娱乐,哪怕只是一副扑克。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做着自己的事,但是即使是抽烟的人,他们打火机所发出的火苗,又或者是烟头的火光,也全都是灰白色的。

    就在这时,两盏灯光冲破了黑暗,一辆灰色的出租车从一片漆黑之中开进了路灯的范围,然后停在了众人的面前。一瞬间,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看着那辆出租车。

    那出租车,看上去扭曲而失真,其中的司机也一样,在车子停下来的一瞬间僵硬的将脑袋扭过四十五度看着路边的众人,然后歪了歪脑袋,示意他们上车。

    唐骥想动,但是他慢了一步,一个男人站起身,走进了出租车,坐在了副驾驶上,然后出租车的门被关上,带着乘客向着黑暗之中驶去。很快,那本应是红色但是却是灰色的车尾灯就看不见了。

    唐骥觉得周围有点冷了,他轻轻跺脚,想要带给自己身体一点热量,但是丝毫用处也没有。想了想,他钻进了那一辆装在树上的汽车里。

    车子的驾驶位上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正在抽烟,大概是车主。看到唐骥走上车来,没有发火,反而递给了唐骥一支烟。这里的所有人至今为止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仅仅依靠肢体语言已经能完成所有的交流。

    唐骥点了点头,抽了一口烟,有一股烧煤灰的味道,不过至少能带给身体一点可怜的热量,所以也就这么吸着。

    过了一会儿,第二辆出租车到达,一个人坐上车,冲进了黑暗之中。然后是第三个人,第四个人,没有人会因为插队而争吵,就仿佛他们已经知道自己改在什么时候坐车,在自己的车来之前,他们甚至都不会走两步。

    唐骥晃了晃头,他的手指扣进了车子的扶手上的海绵里。渐渐地,海面被一点一点的抠出来,而他的手好像触摸到了某个软软的、粘粘的东西。他把手抽了出来,他不喜欢那种手感,所以拉开车门,走下车去,他要坐下一辆出租车。

    车子来了,唐骥大踏步走上前,也不管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径直坐进了车子的副驾驶位。就在这时,那个脑袋扭过四十五度,看不清眼睛底下的面貌的司机突然说道:“你要去哪里?”

    唐骥一愣,我要去哪里?他之前问过那些人这句话吗?但是他还是如实的说道:“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上车?”司机又问道。

    “我……”直到这时,唐骥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上车?只是因为别人都在上车,所以自己也上了车?而此时,跟随在他后面的人,或许就是本来要登上这辆出租车的人,只是静静地站在车门边,和司机一样,仿佛在等着他的回答。

    “对……我还没有到上车的时候。”唐骥突然笑了,这么回答道。

    然后,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扭曲,世界变得光亮而有了颜色,身上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伴随着呼吸一阵阵的短促的胸闷。天花板是纯白色的,而自己仿佛一个沾染血迹的木乃伊。

    那是一场特大车祸,大概是在唐骥十**岁的时候发生的,就在唐骥的外婆家的小区外。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撞在了树上,当场碾死了四个人,然后油箱爆炸,碎片玻璃和冲击**及了周围的一家餐厅还有十二个行人,除了唐骥以外全部死亡。

    从那件事之后,唐骥断了十二根肋骨,其中三分之一扎进了肺里,还有三分之一开放性骨折;另外切除了半个胃,顺便给颅骨上钻了个洞抽出了所有淤血。不过收获也是有的,他的灵感变的强悍无比,甚至不需要任何降san行为就能够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晃了晃头,唐骥回到了现实,门外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唐骥端着枪走出了房门。但是在那之前,他就已经确定自己并不是被任何人类所救助,否则自己的枪械不可能还在身上。

    就算是在这个海潮的末世之中,枪械也是稀罕玩意儿,绝大多数的枪械全都在军队和鱼群的大战之中沉入了水底,而人类一旦入水,就相当于触发了死亡flag,必死无疑。

    客厅里是五六个看上去有些落魄的幸存者,四个男人,两个女人,年龄相差挺大,从二十岁到六十岁都有。他们正在房间中间的一个碳炉上煮着什么东西,由于用的是捡来的煤渣,所以火力不怎么旺。

    就在他走出来的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向着他投射而去。也难怪,能够活到今天的人,至少要有足够强大的感知,也就是足够警惕,否则早就在深潜者和鱼群的袭击之中死去,或者转化成深潜者。

    不过他们居然连一支枪都没有,至少唐骥没有感觉到危险。

    唐骥曾经和古神做过一次交易,一次疯狂的交易,能够带给他类似蜘蛛感应一类可以感知危险的魔法,而且是被动生效。但是其代价,就是在某些时候,眼睛会看到,耳朵会听到某些不属于这个维度的影响和声音,比如先前的流着血的眼睛。

    还有,虹膜会出血。

    唐骥放下了枪,在没有需要警惕的对象的时候没有必要舞刀弄枪,凭借他的体术就能够对付绝大多数数量在十以下的未经训练的平民,或者数量小于三的士兵。毕竟,是用左胳膊上的活性肌肉所换来的身体素质。

    就在这时,一个看起来大约五十多岁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笑着挥手做熟稔状道:“嗨,原来是你啊,唐骥,还记得仇正学叔叔我嘛?”

    “不记得了。”唐骥老实的摇头,他的记忆丧失的有点多,绝大多数没有用的记忆全部被当做代价换取各种知识和力量了。

    “唉,这么说就有些伤人心了啊,你还记得仇玖吗?你的高中同班同学?”男人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是还是热情的说着。不过说实话,唐骥还真记得这么一个人,似乎算是自己的红颜知己到女朋友之间的状态的某个人来着?

    “记得,你是仇玖的……”唐骥轻轻挠了挠头问道。

    “父亲!”仇正学微笑着说道,还微微看了一眼自己的队友,好像为此而感到多么自豪一样。

    “哎。”唐骥回声到,一瞬间,仇正学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记忆碎片-1

    黑暗,无比的黑暗。

    在狭窄的走廊,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建筑群的昏暗的楼梯间里,只有被一根火线一根零线吊着的昏黄的白炽灯泡散发着一点点光芒,照亮了脱落的墙皮和水泥的肮脏的台阶。

    钢铁的大门上贴着小广告,各种各样的投机倒把生意以及别的什么污秽。大门上的铁丝网后面是压合板的木头门,有的铁门后面没有木头门,但是也完全看不到屋内的场景,有的只是无穷的黑暗。

    在这昏黄的灯光下,唐骥喘息着在楼梯之中穿行,他的体力剩余不多,只能维持自己不断地行走,但是一丝一毫提升速度的力气也没有,即使他停下来休息,他的体力也不会有任何提升,正如他就算不断的走也只会喘的像是要把肺吐出来,但是却不会流逝体力。

    会感到疲惫的,只有他的心灵而已。

    上了三层楼,唐骥能够感觉到身后那个会带来恐惧和寒冷的身影依旧在他身后。他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个身影永远也追不上他,但是恐惧依旧在他的心中生根发芽。就好像自己是一只猫爪子范围内的老鼠一样,只是个玩具。

    那个身影是什么?他也不知道,正如他不知道这楼梯会在什么时候终结一样。事实上,这楼梯几乎不可能有终结的时候,因为它无穷无尽而且完全不讲究空间逻辑,仿佛只有他能够踏上的一小节才是现实一样。

    唐骥的脚落在地面上,几乎听不见脚步声。他知道自己联系过潜行,能够无声无息的行走,不引起那些东西的注意,但是这很明显不是潜行的效果。

    在这里,声音不存在。

    是的,声音不存在。不管唐骥大声呼喊还是跺脚,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声音传出去,自己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所以不时地,唐骥就必须回头看一眼,因为他不知道身后的东西到底追到了哪里,他只知道那东西还在他的身后。

    但是当他回头,他只能看到无穷无尽的黑暗。

    在他走过之后,身后的白炽灯就会熄灭,就好像最快速熄灭的声控灯一样。但是他明明发不出声音。那么,究竟是声音不存在,还是仅仅他自己听不到声音?这个谜团就好像猫爪子一样在扣挠他的内心。

    只能往前,继续往前。他的体力不会消耗,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他就是能够一直走下去,仿佛一个永动机一样,不会消耗,也没有补充,让他正好保持在一个行走和倒下的平衡点。

    前面的楼梯变成了向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只能走下去。这里甚至没有一个分岔路口让唐骥去做选择,他只能不断地走,任由这单调乏味的环境摧残着他的理智。

    好像有目光在注视着他,从每一扇门上的黑漆漆的铁栅栏之中,从白炽灯上方的小小阴影之中,目光无处不在,但是当他看向那个方向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

    只能往下走,无穷的楼梯间,一成不变的环境,还有诡异的目光,以及身后不紧不慢跟随而来的黑暗之中的不明物。唐骥就像是实验室迷宫里的小白鼠,只能朝着一条路走下去,哪怕这条路的尽头是深渊的尽头。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疼痛唤醒了唐骥。但是唐骥对于这阵疼痛却充满了喜悦,因为这疼痛能够告诉他,他还活着,活在真实的世界,并且还没有发疯。

    睁开眼睛,唐骥还依稀记得,昨天晚上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栋废弃的大楼的某一层,自己依靠在墙根底下睡着了。即使知道会再一次直面那个令人恐惧的世界,但是他不得不睡觉,他已经太困了。

    他已经足足三天没有睡觉了。

    抬起左手,撸起袖子,唐骥又一次看到了那唤醒自己的剧痛的来源。那胳膊上的皮肤,就仿佛一片焦炭,在那焦炭地下室灰泥一样溃烂而柔软的**,直到此时依旧还有一阵阵疼痛从中传来。但是没有办法,这就是【代价】只有伴随着时间去消除。

    能够被疼痛唤醒,这证明唐骥的精神状态已经基本恢复,至少能够集中精神,而不是看什么东西都抱存着虚影的感觉。那实在是太糟糕了,在那种状态下唐骥甚至没有办法用手中的枪去瞄准。

    看了一眼天空中仿佛一只半睁着的巨大的血红色眼睛的太阳,唐骥估么着自己大概睡了十二个小时。对于一个无时无刻都会做极端压迫精神的噩梦的人来说,这个时间已经长的不行。毕竟,睡眠虽然能恢复他的精神,但是也无时无刻的压迫着他的理智。

    “我的天……”唐骥轻轻揉了揉额头,虽然他知道太阳会变成这个颜色纯粹是因为大气折射被改变的缘故,但是现在看上去那玩意儿就好像克格罗斯在看着他,好像他的理智崩溃的速度还不够快一样。

    虽然太阳是血红色,但是至少天空还是蓝色的。虽然这蓝色显得很诡异,但是至少是蓝色,这就能带给精神处于疯子和正常人的边缘的唐骥一点安慰,至少这世界上还有这点东西正常。

    曾几何时,这个世界是多么美好。看着楼下那无处不在的水,和水里畅游着的鱼类,唐骥这么想到。但是他的记忆,关于过去那美好的世界的记忆,也有好一部分被当作【代价】交了出去,就像他胳膊上血肉的活性和他每天晚上的安眠一样。

    这是活下去,在这个时代还能活的像个人一样所必然的代价。

    不知道水从哪里来,但是整个地球所有的地方,水开始源源不断的出现。到最后,整个城市的地下部分全部被淹没,然后凡是有着地洞的地方几乎全部坍塌。这些水甚至无视了海拔的高度和地形,就好像流进大海里的水又从什么地方被吐出来一样。

    但是没有人敢去治水。

    鱼群,还有其他的海洋生物,它们来了,带着它们那不正常的膨大的身躯来了。十米,二十米,最大的甚至超过了一百米,它们靠着那低级生物的强大的生命力和人类交战。当然,它们的武器还有它们那包含着朊病毒的不能食用的**,以及那惊人的转化率:【鱼人】。

    鱼人,或者说深潜者,大家可能更熟悉一些。凡是和鱼类的血液结合了的人类,都会渐渐的看着自己转化成深潜者一类的东西,能够在水中畅游的怪物,掠食者。

    皮肤变得苍白而长出细腻的鳞片,眼睛的虹膜变成纯粹的白色,只有瞳孔漆黑;牙齿变得尖锐,手脚长出蹼来,指甲仿佛带上了倒勾,肺部的肺泡长出类似鱼鳃的结构。它们还能够思考,甚至能够使用简单的工具或者用语言交流,但是它们已经失去了身为人类的身份。

    它们食用人类,也食用鱼类,它们旺盛的食欲和强化过的身体构造,让它们成为了这个星球上最危险的小型掠食者,正如同成群的食人鱼或者鬣狗一样。

    至于吃了鱼肉的生物会怎样……很简单,正如同其它感染朊病毒的生物一样,失去理智,发疯,然后在食用过多之后彻底死亡。死亡之后,成为一些不可理喻的生物衍生在这个世界的温床。

    人类一败涂地,从开始抵抗到彻底溃败只用了短短六个月,人类世界的秩序已经彻底消失。人类已经成为大海之上的浮萍里的小虾,被鱼群捕食,被鱼人窥视,被各种各样不该存在的生物或者非生物搜寻。

    但是人类也发现了一个获得力量的秘密,通过某些手段,付出某些代价,他们可以和某些存在得到力量。第一个得到力量的人欣喜若狂,迅速的清理了大群的鱼类。然后就在第二天,他就疯了,跳进了水中,自杀而亡。

    他是被吓死的。

    直到死亡人数超过四位数,人类才终于意识到了他们在和什么东西交易。力量和知识,那些存在仿佛无所不知,但是与此同时,人类也要付出自己的代价:理智、健康、情感、记忆、或者是自己所珍视的某人某物。

    不同的存在可以赐予人类不同的事物,但是所付出的代价也不同。但是无论怎样交易,只要越强,必定越靠近疯癫,到最后便会化作不可名状的存在本身,正如同得到了鱼类的力量但是却失去了理智的深潜者一样。

    而且,交易有一个必要的条件,那就是自身的精神不能处于健全状态下。那样虽然不会受到不可名状的恐惧的侵扰,但是也同时不能与这些旧日的神明见面。至于如何发疯……很简单,持续吃一段时间的包含着朊病毒的鱼肉就行了。

    想到这里,唐骥不由得轻轻一笑。人类对于发疯死亡的恐惧实在是太大的,即使有着手段,但是却由于对于不确定性的恐惧,而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力量……是的,至今为止,敢靠着吃鱼肉让自己的理智濒临崩溃来换取力量的人类依旧少得可怜。

    在唐骥的面前的地面上,有着一个用砖块搭建而成的简单的小火炉,里面是一小块拳头大小的红色的圆圆的石头正在燃烧着。唐骥用手按灭了火焰,但是手上却没有一丝烧伤的痕迹,随及把石头对着太阳看了看。

    “还有这么大……应该还够我用好几天的吧。”唐骥自言自语着说道。

    就在那一瞬间,唐骥的目光所及之处突然全都变成了太阳的血红色,一切都在一瞬间扭曲,眩晕感瞬间冲上了唐骥的头颅。血石落地发出闷闷的声响,就像是一块橡胶吊在了地面上一样,但是唐骥毫无察觉,因为血色已经把他包裹。

    湛蓝色的天空变成了漆黑,云朵化作了狰狞的血肉碎块,在骨茬和肌肉纹理之中有无数残破的眼球在朝着唐骥看来。周围的大楼柱子上墙皮散落,里面是纠缠着的血管和电线,一个装在白炽灯泡里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唐骥的喉咙,好像想要做出什么一样。

    过了几秒钟,这种感觉消退,世界又恢复了正常。唐骥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拾起地上的红色石头吹掉上面的灰尘,塞进了自己的口袋之中。刚刚的幻视,并非是【代价】,而是自己的理智越来越濒临崩溃的症状而已。

    他曾经嘲讽过精神病患者,但是自从自己也变成一个类精神病患者的时候,他就能够完全的理解那些人的思维了。他们,那些可怜的人所做出的不受自己控制的行为,仅仅是在逃避痛苦罢了。

    刚刚的石头……是一块浓缩的朊病毒。这是鱼类能够给予人类的唯一馈赠,从它们大脑之中挖掘而出的上等的燃料,能够在这个被水侵袭的寒凉的世界带给人类一丝温度。同时,需要发疯的时候,人们也只需要舔一下红石就行,不过唐骥不需要这个功能。

    其实唐骥认为,自己这个状态才是正常的,而不是那绝大多数的人类的生活状态。毕竟,这个世界已经疯了,那么也只有疯子才能在这个疯了的世界里活下去……不是么?

    那些人类都活的太严肃了,即使这个世界这么严酷……他们也没有必要天天板着一张脸,难道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好笑的事情么?太可惜了,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好玩的事儿,甚至连自己的死亡……

    唐骥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制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或者说,那并非是他的思想,而是某些存在在他耳边的低语之间灌输进了他的脑子。他们说的或许是对的,但是唐骥就是不听,或许这也是精神病的一种,叫做偏执狂?

    就在这时,一只白色的猫从窗户边上优雅的跳下,湛蓝色的眸子看着唐骥,然后微微一笑,咪了一声,开始给自己清理毛发。她的眼睛里带着诡异的人性光辉,但是又带着淡淡的血气。

    “哟,陆雅洁,你怎么有时间来看我了?真是好久不见……你是打算和我一起走一段时间吗?”唐骥蹲下身子微笑着问道。

    白猫,或者说陆雅洁,疑惑地看了唐骥一眼,完全不明所以的喵喵了两声,然后被唐骥飞快的一把抄起来,硬生生塞进了自己的背包之中,只有脑袋从包上的一个洞漏出来,正好能把脑袋搭在唐骥的肩上,然后一人一猫就这么走了出去。

记忆碎片-2

    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工厂还在工作了,要是想得到吃的,就只有三条路:猎杀其他未感染的动物,在各种没有被淹没的地方搜索食物,或者硬着头皮吃下用六百度的高温高压烹饪出来的焦炭一样的鱼肉制作的淹煮罐头。

    唐骥不会去吃任何鱼肉造物,他不会再物质方面虐待自己,毕竟他已经在精神方面虐待自己了。所以,他的食物来源就是搜索各种食物,还有猎杀别的动物。事实上,白猫……陆雅洁也应该在他的食谱上才对。

    “你说你好吃吗,陆雅洁?”唐骥用中指像是抽了风一样勾芡着白猫的下巴,速度之快让白猫晃得头晕眼花都快要翻白眼了。但是白猫那看似迅捷无比的爪子,却一下也抓不着唐骥的手指,甚至连碰一下都做不到。

    “看来很好吃呢。那么,不要被别人抓走吃掉哦。唉呵呵……”唐骥笑着说着,把猫咪的脑袋按回了背包之中,只听到猫咪惨叫了一声“咪呜~”,也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

    拎着法玛斯步枪,这把枪还是在四个月之前军队清除鱼类的时候捡来的。当时的军人简直死的到处都是,所以子弹也到处都是。在打空了两百发子弹之后,唐骥的枪法也可以说是有点数了,至少子弹不会乱飞,能朝着一个大方向打过去。

    但是,那也就够了。

    枪械是用来对付大鱼的,那些家伙的脑袋比门扇还要大,只要有个方向然后把子弹囊进去就行了。不过更多时候,枪械是用来威慑人类和潜行者们的。只要你的手中有枪,在和你开战之前,这群家伙就会三思而后行。

    唐骥原本所处的大楼是一栋还没有建好的大楼,他昨天晚上,或者说是黄昏或者中午,实在是太困了,所以根本没有在意别的,找了个地方进去点上火就开始睡觉。

    走在马路边缘的人行道上,不是不想走在马路中间,但是那里的地面已经塌陷。即使是从唐骥现在的角度去看,也能够看到鱼群在其中飞速的游走着,寻找着食物。

    街道上一片寂静,只有唐骥走过长久无人的地面的时候才能听到一点声音,那是鞋底和地面上的砂石、塑料广告牌的碎屑和玻璃碎片所摩擦发出的声音,在那其中仿佛带着一丝奇怪的韵律,让人感到安心。

    白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头伸出了背包上的洞,默默地看着马路中间的凹陷里伴随着曾经的输气管道和地下水管徘徊游跃的鱼儿在红色的阳光下所反射出来的银光,仿佛陷入了沉思,一声不吭。

    走过了一条街区,没有鱼人的攻击,没有鱼类不知死活的冲上来,也没有人类的呼救。接到从未如此恬静,让人感到舒适。凉凉的风吹过唐骥的面颊,让他那徘徊在崩溃边缘的精神为之一振,似乎向着正常的方向拉近了一点。

    “唉,陆雅洁,我以后就叫你雅洁了啊。”唐骥突然开始小声的对自己身后背包里的猫咪说起了话来。大声说话会被鱼群缠上,即使唐骥的裤子里有自己加固的钉皮甲,但是被咬一口总归是不舒服的。

    “喵!”白猫眯着眼睛叫了一声,看样子是完全没有听懂,或者完全不在乎的意思。它正在吃唐骥递给她的一块猪肉干,很明显这块猪肉能让它开心很长一段时间了。

    “嗯……你不觉得街上太安静了一点吗?”唐骥神神秘秘又神神叨叨的指着前面不知道什么地方,然后好像觉得有什么不合适,但是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指,所以在原地胡乱的挥舞起了手臂。

    那手臂的挥舞动作,在鱼儿的眼里看起来就像是孔雀在开屏一样显眼。不出所料的,一条大概一米长的鲤鱼从水中蹿了出来,在半空划出优美的弧线冲向唐骥。在它身后,鱼尾甩出的水珠在半空停滞,在阳光的映射之下化作一抹稍纵即逝的彩虹。

    唐骥凝视着那彩虹,仿佛看呆了一样。他从中看到了迷幻的色彩和一团如云如烟一般的水母样生物。他好像曾经见到过这东西,但是那是什么呢?他只记得那东西能和枯萎的鲜花联系起来。

    鲤鱼的大嘴马上就要咬到唐骥的头上,仿佛周围的时间都变慢了一样,白猫瞪大了眼睛,开始咧开嘴露出自己的虎牙。它挥起了爪子,好像想要做什么的样子,但是她又恬静的把爪子放下,只是舔了舔自己的肉球。

    因为就在那时,唐骥已经笑着举起了手中的法玛斯步枪,对准鲤鱼的口中上颌部分“当、当、当”三发点射。子弹从脆弱的口腔之中钻进去,从后脑飞出,带着乳白色的脑浆和漆黑色的血液。这些鱼的血液总是黑色的,就像深潜者的血液也是黑色的一样。

    水面沸腾了起来,巨大的声音让鱼群开始激动起来。不时地有水滴飞溅到人行道上,很显然鱼群已经开始准备鱼跃来猎食。它们从来不在乎自己的生命,或者说在乎食欲的填充更甚于自己的生命。

    但是唐骥只是咧嘴一笑,转过头去向着巷子的更深处走去,甚至没有去关心那鲤鱼的尸体。他只是疯,但是并不傻。鲤鱼带着血的尸体能够很好地分散那群家伙的注意力;而他,则早就远走高飞。

    对着枪口看了看自己的法玛斯步枪,然后低垂下枪口摇了摇头。明明已经加装了不错的消音器,但是射击的声音还是会达到六七十分贝,实在是太吸引鱼群的注意了。

    只是,可惜了那条鱼脑袋里的朊石。

    根据那鱼的大小来看,它大脑里的朊石应该有足足两公分大小,放到有人类的市集上去差不多能卖出两斤粮食的价格。毕竟,燃料和食物对于人类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长期沉溺于那令人感到粘稠而冰冷的深夜里,也是会造成精神失常的,更不要说还会感冒。

    如果敢无视朊石的致疯特性,那么朊石也是一种很好的高热量食物,毕竟是高浓缩的蛋白质集合体,就和压缩过的肉类差不多。反正都是动物体内长出来的东西,只要不是结石基本都能吃,贝爷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

    从口袋里摸索了半天,唐骥有些烦躁的拍打着自己那有着好多个口袋的米黄色大衣,最终才从自己屁股后面的裤子口袋里找到了自己的烟盒。

    从里面抽出一根邹邹巴巴的烟来塞进嘴里,又为了打火机而拍打了半天自己的大衣,到最后还是白猫把打火机从他脖领子后面的绳子上扯下来递到了他的手里,而且他还没有说谢谢。

    把火点上,在淡淡的蓝色烟雾之中,唐骥看着打火机有些出神。

    白银的外壳,淡紫色的镶嵌花纹,金属硬钢弹簧的翻盖,还有精致的打火石。轻轻摇晃,里面的打火机油还多得是;猛地一撮打火石,淡紫色的火焰从中窜出,好像一只小精灵一样在微风之中晃动。

    这个打火机……是哪里来的来着?自己是从那里找到的这个漂亮的镶嵌着西伯利亚紫金和紫水晶的白银打火机,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用它点烟的?唐骥晃了晃脑袋,总觉得这个打火机上篆刻的奇怪花纹会让自己头晕目眩。

    然后,世界天旋地转。

    一瞬间,在唐骥的面前仿佛有着一个巨大的回环着的用血液在空中绘制而成的图案,在那其中有一只眼睛,正在带着好奇和审视的目光盯着唐骥的脸。然后,那只眼睛之中流出了鲜血的眼泪,流淌在了唐骥的身上,流淌进了他的嘴里。唐骥砸吧了一下嘴,那味道很咸,很腥。

    唐骥甩了甩脑袋,想要把幻觉从自己的脑袋里甩出去,但是当他睁开眼睛之后那只巨大的眼睛还在看着他,让他的心情烦躁无比。而衣服被血液沾染浸湿的黏黏的感觉也让他浑身不适。

    唐骥又闭上了眼睛,继续疯狂的甩着脑袋,甚至让他那一头短发连带着头皮都开始跟不上他的脑袋的速度,速度快到一滴滴鼻血从鼻腔之中甩了出来。

    但是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那眼睛却的确不见了。他微微一笑,知道自己的动作起了作用。轻轻用袖子擦掉自己鼻子底下流出来的血液,现在纸张可都是稀罕的东西,餐巾纸和卫生纸卷都是用在急救里的,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而浪费。

    天空还是那么蓝,蓝的通透而诡异,带着中间依旧带着眼睛样花纹的赫格罗斯一样的太阳,覆盖在整个大地之上。在末日后的传说之中,传播的最广泛的天空之神的名字叫做乌尔维特,那么现在天空变成这样,是不是意味着乌尔维特死了呢?

    谁知道。

    深深吸了一口嘴里的红万香烟,薄荷味儿的爆珠在他的口中爆开清冽的气息,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他经常需要一些类似的刺激性物质来保持自己的思维清晰,否则就会在平庸的混混沌沌之中被拖向失去理智的深渊。

    但是他又不能使用一些对身体和精神不好的东西来刺激自己。古神的交易可不是那么好用的东西,仅仅是几次似是而非的交易就已经让自己的精神状态变成了这样,而且手臂上还有一块肉直接失去了生命力。如果为了放纵而不得不继续交易,那么自己迟早会发疯。

    深呼吸了几口清凉凛冽的空气,虽然分不清楚究竟是空气非常凛冽还是烟里的薄荷儿的清凉,但是总之是可以让自己的精神感觉更好一些的东西,这就够了。

    肉干已经被吃完了,但是白猫也没有继续所求食物。她不需要吃太多东西,这对于一只猫来说不怎么常见,但是对于唐骥来说,那就是“一个淑女正在为了能够穿下鲸鱼骨的肋板长裙而做的节食努力”,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认为一只猫是一个淑女。

    他遥望着远方晃了晃脑袋,那个方向据说有军队在一栋大楼里制造了一个小小的根据地,大概有几千到一万多人在里面生活,都是一些非常理智的人类,靠着枪械和简易陷阱保护着自己,生活的很艰难,就像是一个蜂房里的工蜂一样。

    但是唐骥不会去那种地方,或者说军队不会接纳一个半疯子。事实上,凡是做过交易的人,都不会被百人以上的人类聚居地所接受。毕竟,你不知道这个实力比一般人类要强不少的家伙什么时候就发疯了,不能被控制在纪律之内的疯子对于社会来说就是巨大的危害。

    唐骥喜欢自由的感觉,哪怕每天朝不保夕。但是在这个时代,又有谁能够愉快的活着?对于唐骥来说,真正的威胁并非是鱼群或者深潜者,更加危险的东西总是在夜里等着他,总是……

    走过一辆汽车,唐骥就会看看车里有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般来说是没有的,但是有的时候也能找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比如一本能让唐骥玩上很久的数独册子,或者是去年这个时候绿箭心推出的咖啡味儿的口香糖。因为刚刚推出不就,所以产量很少。在唐骥的背包里只有十分之一是咖啡味儿的,这还是在唐骥多加关注的情况下。

    唐骥的背包里塞了很多奇怪的东西,包括了各种各样的口香糖、灌进矿泉水瓶子里还专门贴上种类的酒、两条烟、一瓶浓硫酸、一瓶汽油、一把金色的象牙柄弹簧刀、子弹、绳子、塑料布、三块看起来挺漂亮但是一文不值的鹅卵石、一个擦丝器以及几本漫画书。

    当然,还有一些肉罐头、脱水蔬菜、压缩干粮。不过这些东西,包括现在正挂在唐骥大衣内侧的肉干儿,全都是从死去的军人身上摸出来的。几个月下来,唐骥捡尸都捡出技术来了,看一眼基本就能确定一具尸体的价值是多少。

    扣了扣自己的鼻子,然后把鼻屎往水坑里一弹,好像这样就能让鱼群心中感到膈应一样。不过鼻屎仅仅是落在了水面一片看上去脏兮兮的绿藻上面,或许能够喂养一只小虾米,然后再一次进入那变异的食物链。

    不只是鱼,还有别的海洋生物也全都不能吃了。这片深海……或者说水域,甚至还滋生出了一些奇形怪状的生物。这一点从唐骥四个月之前撬开一个长着结石状的不规则的牙齿和三条看上去营养不良的细长螃蟹腿的生蚝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了。

记忆碎片-3

    唐骥一边走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子弹放在手里玩石子儿游戏。把子弹扔的高高的,然后用手背把它们一颗不剩的接住。

    值得注意的是,那几颗子弹的口径和大小与法玛斯步枪完全不一致,几乎达到了法玛斯步枪那5.56mm的两倍以上。很显然,那并非是法玛斯的小口径弹药,而是某种更珍贵的能够对超大型鱼类造成一击毙命的伤势的大口径子弹。但是在唐骥手里,只能当做白头山的石子玩。

    突然,他的耳朵微微抖动了一下,紧接着他便站直在了原地。

    并不遥远的地方,大概只是一百米不到的地方,有着硬质的某些物质在规律的接触地面,而且接触方式正在尝试着阻止自己发出声音,但是欲盖弥彰,声音并没有变小,反而增加了自己移动的难度。

    是人类,而且不止一个。但是他们行动的模式很诡异,而且其中还伴随着某些硬质鳞片一类的东西摩擦地面所发出的声音……不对,这部分应该属于幻觉了,就跟唐骥耳边随时都会传来的水滴声一样,属于可以被忽略的范畴。

    深吸一口气,让本来就不多了的烟燃烧到底部,然后把带着火星的烟头扔进了水里。在现在,有什么垃圾就都往水里倾倒吧,反正这些充斥着鱼血的水根本不能饮用,索性让那群鱼类尝一尝人类的无能狂怒。

    往前走去,对于那群不知所谓的人,遇到了就看一看,遇不到也就算了,没有必要特意去看他们,或者特意去避开他们。他的目标是食物和能够让自己乐呵起来的有趣的事物,而不是一群萍水相逢的人类。

    城市变得像是墓地一样,寂静而毫无生气。鱼类并不能给城市带来生机,它们并不像活生生的动物,反倒更像是被食欲所支配的怪物。它们那巨大的白眼之中的一个小点点瞳孔会盯着一切能动的东西,然后扑过去,只为了满足自己的食欲,哪怕那只是被风吹的摇摆的柳树。

    所以,现在街边所有的柳树都已经秃了。

    人类也是一样,不过人类好歹能够分成两种:被食欲支配者,或者被疯狂支配者。多亏了我们这些疯子,才能让这个城市有着除了墓地之外的氛围,哪怕是来自精神病院的氛围。感谢疯子。

    当然,你最好祈祷不要遇见一个饥饿的疯子,否则他会优雅而富有仪式感的吃了你。现在也只有疯子,才会在乎自己在吃饭的时候是不是有着全套的碗筷骨碟餐巾酒杯了。唐骥的背包里甚至还有一双长长的公筷,虽然他并非食人生番。

    不过用筷子和调羹吃着精心煮出来的脱水蔬菜糊糊和切片烤熟的斯帕姆午餐肉,难道不是一件富有仪式感的事情吗?这就象征着生命的延续,象征着自己能够很好的活过今天。唐骥这么想着,眼睛便渐渐睁大了,他已经在思索今晚该吃些什么。

    然后转过拐角,一个中年的穿着和他的身形严重不符的庞大衣服的瘦削男子悚然心经的和睁着大眼睛咧着嘴露着牙无声的大笑着的唐骥直接对脸,甚至能看到唐骥那翻起看着天空的无神的眼睛。紧接着下一刻,唐骥手中的法玛斯步枪就顶在了他的下巴上。

    索性,下一刻唐骥就恢复了正常,甚至表情都变得非常严肃,让男人怀疑他是不是看到了错觉,如果没有下巴上那冰冷的枪口提醒他面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话。

    “我我我我……”一连串好多个我字,让唐骥想要笑出来。但是在这个时候笑出来就显得太不严肃了,所以他只是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但是不管怎么样他这幅尊容都很难让人认为他是个严肃的人。

    有点乱糟糟的头发和充满了胡茬子的硬汉脸和迷离的眼,米黄色的有着好多口袋的大衣,一双颜色不明的靴子结实的踩着地面;身后是一个巨大的旅行包,包的最上方有一个拉链口儿,里面有一只猫正把脑袋从里面探出来……就属这只猫最不严肃!

    “安静点,干什么的?有几个人?”唐骥骂骂咧咧的说道,但是脸上却充盈着笑意,他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很有趣。他觉得他错了,他应该早点去找这些人玩一玩的,这些人能让他发笑,让他觉得心情愉悦。

    白猫也跟着他一起笑着,呲着一口尖锐的食肉动物的牙齿。这个笑容看起来充斥着浓重的违和感,让人感到不寒而栗,如刺在喉。

    “我我我叫周博,我是出来找吃的的,我家的东西吃完了就出来找吃的,我家就我一口人剩下的人都在那边是碰巧遇见的里面有一个逃兵有枪带着我们找各种吃的不用吃鱼……”

    然后在一声闷响之后,周博倒在了地上。唐骥甩了甩手腕,把左手中那把m500左轮手枪塞回了自己的腰包里。子弹不多的时候,还是直接抡起膀子砸人来的实在。

    “真是喧闹!”唐骥掏了掏耳朵,捞起已经昏过去的周博的腿把他往前拉着走,也不管他的脸正在和地面亲密接触。照这样看来,他今天怕是要毁容了。

    唐骥的体力显然比一般人要好得多,背着这么多东西还拖着一个人,哪怕这个人已经瘦的离谱,也有大约**十斤重。但是唐骥似乎一点疲劳的样子都没有,还是很精神的玩着自己的游戏,那个游戏叫做“用诱饵勾引深潜者”。

    鱼人,或者说深潜者的身体是很有用处的,比大鱼还有用一点。因为深潜者的肉在腐烂之后不会发出恶臭,反而会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能够驱散这个世界上无处不在的鱼腥味儿。放在火上烧,就能够当做熏香使用。

    鱼人的脑袋后面也有朊石,也能够用来当作燃料。当然,那东西当做燃料就太浪费了,明明还有更多的使用方法的……比如串成串儿挂在手腕上当做装饰品。他发宏愿要集齐一百零八颗鱼人那与众不同的马琴塔红色的朊石,现在才集齐了二十八颗。

    当然,收藏一百零八颗也不会得到一百零八将的贴纸,更不会得到什么末日大礼包。但是鱼人脑袋后面的朊石可不像大鱼那样充斥着血管的浑浊的红色,那是晶莹剔透的马琴塔红,闪亮亮的马琴塔红啊!

    俗话说得好,有事情做,人就不会发疯。

    不过似乎没有引来深潜者鱼人,反倒引来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比如……拿着枪的人类?呵,呵呵……

    “不许动,放下你手里的人,举起双手转过身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唐骥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极为夸张。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有见到过人类,如今居然仅仅只是听到人类的声音就刺激的他的神经有些high到不行!

    “说你呢,快点,把手里的人放下,举起双手抓过身来!”女人沉着嗓音说道,同时她颠了颠手中的p99通用制式手枪,仿佛一把手枪就能给她带来多大的安全感一样。

    “呵呵?嘘!”唐骥又怪笑了两声,因为两只手都拖着那个人的大腿,所以他的枪只是斜斜的挂在身上。不过他又怎么会因为这种事害怕,又或者说在人间界又有什么能够让他害怕的?他只是轻轻的吹了一声口哨。

    口哨声落在女子的耳朵里,女子皱了皱眉,这只是一个比较难发出的声音罢了。她想要重复警告,毕竟对方的手中还拖着一个人,她的枪法并不好,如果误伤别人就不好了……虽然就地上的血迹看来那个人的脸皮应该已经被磨掉了。

    但是就在口哨声第二次响起的时候,两个音阶在半空中传来了奇妙的回响和共振。两种完全不同的声音以完全不同的方向碰撞,转而制造出了更多的诡异声浪。

    当声浪灌入女子的耳朵之中的那一刻时,女子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虚影,所有能够看到的东西都开始分离,分裂,化作一片虚影;而在这其中,更加凝实的,似乎是一盏晃来晃去的白炽灯,面前的楼梯,以及两边残破的墙皮……

    女人晃了晃脑袋,想要把幻象排斥出自己的大脑,但是就在这时,第三声口哨吹响,那是极其尖锐的声音,仅仅是单独听到都会感到耳膜被针扎一样的疼痛。当三种声波引发的巨大共振同时传入女人的耳朵的时候,她已经深陷幻觉难以自拔。

    唐骥平淡的转过了身,对着女人的方向咧嘴一笑,几乎要把嘴咧到耳朵根底下。他很高兴,自己还是第一次吹奏音乐,观众就给出了如此激烈的反响。或许,当初自己大学时代应该去学音乐,尤其是学学怎么吹笛子?

    盲目痴愚的阿撒托斯徘徊在宇宙之中,不停地吹笛子打鼓,让世界重新归于混沌。唐骥与古神交换了知识,是他最喜欢的音乐知识。奈亚托提普,又或者是那个不知名的眷族?交给了唐骥一份曲调,换取了他每天晚上的安眠。

    是唐骥主动交换,还是对方找上了他?唐骥也不记得,但是看到观众的反响如此热烈,唐骥就忍不住欢快的拍拍自己的脸颊,然后走过去,看着趴在地上快要因为恐惧导致的痉挛而窒息的女子伸出的仿佛想要抓住一根绝望之中的稻草的手……

    啪!

    轻轻地击了一个掌,然后笑着把女子头上本来就有些黏连的头发呼啦呼啦弄成类似贞子的模样,一脸欢快的蹦跳着走了。当他每跳跃一次,在他背包之中的白猫就会喵呜的叫唤一声,好像和声一般,但是那应该只是因为她一直在被垫屁股蹲儿。

    但是紧接着,突然之间,唐骥眉头一皱发现此事并没有这么简单,转过身去走了好几步蹲在了已经有点缓过气的女子面前,把女子扔在地上的手枪捡了起来,对准了女子的脑袋说道:“喂,口哨应该是让人发笑的东西,你为什么不笑?”

    女人那原本姣好现在却显得瘦削的脸上的表情像是打了六十针肉毒杆菌一样狰狞。阿撒托斯的笛子曲所塑造的梦境和现实之间的时间比率是一比三千六百,仅仅是几声口哨的时间她就已经在那深邃的恐惧之中被困了超过二十个小时。

    现在她才刚刚从那恐惧之中脱离而出,甚至连现实与梦境的界限都没有划清,就有一把冰冷的手枪顶在了自己的额头前,对方狰狞的笑着问她为什么不笑……

    她,为什么不笑?

    “呵,呵呵,呵哈哈,啊哈哈哈!”她突然笑了起来,她突然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好没有意义,这么挣扎着或者是为了什么?这个世界真是可笑,简直荒谬的一塌糊涂……在这个世界里活着的自己好好笑啊!

    看着叉着腿坐在地上两眼失神的狂笑着的女人,唐骥的嘴更咧开了一点,他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好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不是有句老话说得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唐骥现在可以负责任的告诉那个人,确实是这样啊!

    把手枪塞回了那个女人的手中,唐骥依旧无声的笑着站了起来,轻轻揉了揉女人的头发,他很高兴今天交到了这么一个朋友,能一起开怀大笑的朋友。不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是时候启程了,不然今天陆雅洁和自己都得饿肚子咯~

    迈着欢快的步伐,唐骥离开了这条充斥着笑声和欢快的小巷子。他突然就希望再去找别的人玩一玩,或者和他们聊一聊自己的收藏品,又或者只是简单地和他们说一说自己对于这个世界的规划和渴望?

    血红色的太阳洒下的光彩在碧绿色的水中映射着黄色的光芒,唐骥看着水中倒映着的黄色的大盘子一样的太阳摇了摇头,太阳怎么可能是黄色的嘛。不过从水光的倒影之中似乎能看到,自己的眼睛好像有点红?

    从腰包里掏出小镜子,扒着眼皮仔细看了看,啊……好像是结膜出血了?啧啧……眼睛里头都快要滴出血来了呢。

    人行道的左侧是林立的柳树,万条垂下绿丝绦已经被鱼群当做青绿色的虫子吃的一干二净,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还凄凉的耸立在人行道和塌陷的道路水坑之间,充当着行人遮蔽身形的屏障。

    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狂笑声戛然而止,然后是一个重物倒地的声音。那是什么呢?或许是那个女人射杀了一只被那个男人的血液引诱来的深潜者,然后掏出了鱼人脑子里的朊石珠子?

    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上的手串,唐骥感到可惜的摇了摇头,她真幸运。只是唐骥是一个合格的猎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抢走别的猎人的猎物。也不知道,那个喜欢欢笑的她收集到多少颗红色小珠子了?

    一定不会少,毕竟爱笑的人运气都不会差嘛。

记忆碎片-4

    站在十层楼顶,唐骥忧郁的看着远方那碧蓝色的夕阳沉入铁灰色的地平线,周围的云朵渐渐从白天的蓝灰色变成黄灰色,仿若游龙一般在天际飞快的窜来窜去,不禁有点羡慕它们的自由。

    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有点后悔自己今天不小心吹奏了那笛子曲……哪怕是用口哨吹奏,也会让自己短暂的陷入疯狂之中,完全无法理性的思考,做出很多奇葩的事情,就像是把平时被关在笼子里的怪物放了出来一样。

    端起锅子,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午餐肉粥。先用锅勺舀出一勺来放进小不锈钢碗里当做白猫的主食,然后他也不怕烫,端起锅子便刨着吃了起来,丝毫没有使用背包里那一套搪瓷餐具的想法,就好像那些东西只是为了牌面和排场才带在身上的一样。

    白猫,或者说是陆雅洁,从背包的洞口里轻而易举的钻了出来,绕着唐骥的脖子转了一圈,用自己的脑门儿轻轻蹭了蹭唐骥的下巴颏,然后才跳到地上开始用舌头小口而优雅的吃着自己的饭食。

    轻轻捋了捋白猫的后背,感受着丝绸一般的毛发和恰到好处的体温,唐骥笑着吻了一下白猫的后脑勺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正如那天天萦绕在耳畔的滴水声,白猫似乎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白猫……是什么时候和他认识的来着?是本来就是他的宠物,还是世界末日之后和他相依为命,又或者仅仅只是昨天萍水相逢就被他塞进了背包之中?唐骥疑惑的抠着头发,然后又猛地搓了搓,几根沾着水藻的绿色的头发就从头上脱落而下。

    唐骥把那并不长的头发捡起来,看着上面的绿藻。我是什么时候落过水吗?还是仅仅只是洗完头之后没有冲干净?不对不对,因为没有自来水,普通的水资源又太过珍贵,我好想已经有很久没有洗过头了?

    奇怪……他抠头发抠的更用力了。

    碧蓝色的太阳已经落山,天空变成了暗红色的。唐骥眼看着一轮绿油油的月亮升了起来,在白色的云朵之间穿进穿出,飞快的到达了天空的正顶部,然后便停下来不动弹了。

    似乎……似乎以前的天空不应该是这样的?唐骥好像有了点印象,以前的天空应该是白色的月亮,黑色的夜幕,还有闪光的繁星?

    那记忆之中白色的月亮似乎正在从东方升起,天空也有那么一瞬间变回了黑色,小星星在天幕里闪烁,那是美丽的银河。

    但是就在下一刻,唐骥甩了甩头,那不过都是幻觉罢了。深夜天空明明从一开始就是暗红色的,月亮也是绿色的,繁星是什么,天空难道不应该有一朵朵白色的云朵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会把不合理的东西当成理所当然?

    等等,我,我在想什么啊……

    唐骥非常痛苦的挠着头,好像有什么东西想要从他的大脑里孕育而出似的。不由得,他又开始疯狂的摇晃自己的脑袋,好像要把脑浆甩出去一样。但是这个方法,对于驱逐幻想和胡思乱想却是非常有用。

    突然,一对软软的肉球分别拍在了唐骥的左右脸上,将他的整个脑袋稳住。唐骥睁开眼睛,却发现一双冰蓝色的眸子正在淡然的对着他的双眼,好像在鄙视这个卑劣的铲屎官竟然想要晃脑袋把自己晃死一样。

    “啊……”唐骥深呼吸了一口,突然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至少,有一个自己熟悉的生命会赔在自己身旁,这就很好。头疼减弱了,胡思乱想也熄灭了,整个人就好像从泉水之中爬出来之后获得了新生一样。

    “谢谢你,陆雅洁小姐。”唐骥微笑着抓住白猫的一只爪子轻轻晃了晃,好像真的把白猫当成了一个人一样。而白猫,也只是轻轻晃了晃爪子,然后便回头继续去吃还没有凉下来的粥。

    “抽根烟……唉,唉?我的打火机……”唐骥又开始浑身寻找他那诡异消失的打火机了。他能够从自己身上那多如繁星的口袋里精确地找到从干瘪的玉米粒到深潜者的牙齿等等诸如此类一系列东西,但是唯独打火机,他总是会忘记在哪里。

    最终,他在自己的裤腿上勉起来的部分里找到了打火机,也不知道这么一坨沉甸甸的银块是怎么能够被柔软的裤管所卷住的,按照道理它应该早就丢在路上的某处才对。

    淡紫色的火焰点燃了唐骥口中的烟,喷出一口淡蓝色的烟雾……虽然在这诡异的月光之下是淡淡的绿色,但是唐骥就是愿意把它认为是蓝色。就像唐骥认为月亮就应该是绿色,因为绿色是红色的互补色;而太阳就应该是红色,因为儿童画册上的太阳都是红色一样。

    云彩就应该是白色,因为一说到云彩人们就会想到白色,白和云两个字难道不是通常连接在一起使用的一个词汇吗?唐骥看着夜空之中洁白的云朵这么想到。

    渐渐地,他感觉自己的眼皮在打架,就好像快要睡着一样。但是这不对劲,平时他每隔四十八小时才需要睡觉一次的,现在才仅仅过去不到二十四小时的三分之二罢了。

    为了不睡着,再一次被拖进奇奇怪怪的梦境之中,唐骥选择站起来走一走。夜半的寒风多半能让他清醒起来,实在不行的话靠着从医院里搜刮到的兴奋剂也能保持自己的精神。总之,如果不到四十八小时就再一次被拖进那不知所谓的梦境之中,他一定会真的发疯的。

    淡绿色的月光被洁白的云层遮住,但是地面上的光明却依旧存在。不过唐骥没有去纠结这一点,满月的夜晚就应该是如此的光明不是么?

    他有一种奇怪的冲动,在这月光之下跳一场舞,毫无顾忌的跳一场舞,一场优雅的探戈,或者火辣的弗朗明哥,或者一场极富技巧性的芭蕾。不管是什么舞都好,他就是希望想要跳一场舞。

    但是他没有舞伴。

    他歪着头看着天空中的圆月,月亮上仿佛长出了一副神似万圣节时的南瓜脸上的笑脸,正在嘲笑一个孤单而不知所谓的人类,正在兀自追求明知不可能得到的幸福。

    唐骥举起了手中的法玛斯步枪,对准天空中的月亮就是三发点射。他甚至没有安装消音器,巨大的枪声从楼顶扩散到整座城市,诱发起了一阵阵的咆哮,有鱼,有鱼人,唯独没有人。

    唐骥觉得好孤单。

    他双手抱着膝盖坐在墙边,一双眼睛无助而无神的看着天空那一轮圆月,圆月垂直洒下的淡绿色光辉让整个世界没有一丝黑暗。他突然觉得自己需要找一个朋友了,但是谁能做他的朋友?那些死活认为月亮应该是白色而不是漂亮的翡翠绿的家伙们?

    就在这时,他好像看见对面那栋一模一样的楼顶有着一个和他动作一模一样的人。虽然整个人都隐匿在阴影之中看不到长相,但是却能够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正在注视着自己。

    他挥了挥左手,对面的人挥了挥右手。

    他踢了踢右腿,对面的人踢了踢左腿。

    他原地拿了个大顶,对方也原地拿了个大顶。

    “唉?好有意思!”唐骥好像发觉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原地表演了以一套第八套广播体操,而对方也同时表演了一套体操。两个人的动作分毫不差,除了唐骥在如同聚光灯一般的绿色月光下,而对方在阴影之中。

    然后,唐骥转过身来,做出一个舞蹈动作,那是标准的探戈。但是当他起手的时候,脚下却猛地一踩地,随及便是一个高速旋转的芭蕾动作。紧接着,左腿高高抬起,标准的弗拉明戈舞步展现在了月光之下。

    但是当他看向对面的时候,对方也如他所料一般做出了和他般配的动作,于是他疯狂的大笑了起来,对面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只是仿佛是默剧一般虽然有着动作却完全没有声音。

    踏步,抬腿,原地跳跃,飞速旋转,各种各样的舞步开始在原地交织,两个身影一黑一白在月光和阴影之下疯狂的跃动着,但是每一次的动作都配合的精准到了毫秒,或者说,毫无时间差。

    唐骥能够看到,洁白的云层伴随着他的舞步开始围绕着月亮旋转,而暗红色的天穹则越来越低,仿佛要压倒在这苍茫大地上。但是远处的高楼撑住了天空,不允许天空落地,只不过两个角的大楼高度似乎有点差距,然后绿色的月亮就像滚珠一样朝着一边滚落。

    月亮不再停留在天空,白色的云朵飞也似地朝着碧绿的月亮追赶而去,好像对于在月亮身边旋转还意犹未尽一样。于是,只剩下了倾斜着的暗红色的天空,以及天空之下阴影之中的两个狂舞的人影。

    慢慢的,唐骥的身形慢了下来,对面的身形也慢了下来。唐骥有些累了,他也觉得对面的影子该累了。所以,他停了下来,看着对面的影子轻轻挥了挥手。在这暗淡的天色下,对方也想着他挥了挥手。

    唐骥突然觉得奇怪,为什么天空这么黑暗,甚至连月亮都已经滚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大地也已经被阴影所笼罩,但是自己还是能够看到对方在朝着自己挥手?

    但是我在朝他挥手,那他就一定在向我挥手,因为礼尚往来,这是一种礼貌的表现,而能够和我跳舞的人一定是和我一样有礼貌的嘛。只是为什么他会挥动左手有点奇怪罢了,再见的时候难道不应该像自己一样挥动右手吗?

    但是唐骥也没有在意,只是站起身来收拾东西,把包背在背后,把枪提在手中,然后走向那早已生锈的大门。在离开之前,他朝着对面挥了挥手,对面也朝着他挥了挥手,两人同时回身同时挥手,依旧没有一点时间差,然后两个人影同时消失在了大楼天台的门后。

    真希望有时间能够和她再跳一场舞呢,唐骥这么想到。虽然不知道她的性别,但是既然对方跳舞的时候跳的是女生位,那应该就是一位女生吧?不过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她的脸呢……

    白猫的叫声把他唤回了现实。白猫不会无缘无故的叫他,除非有紧急事宜;他也不会对白猫的叫声熟视无睹,除非他的脸上想要多处几道印子。然后他抬起了头,看着对面的人,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问候道:

    “我好?”

    对面的人点了点头,低下头用一个纯金色打火机上的金黄色火焰点燃了口中的红万,一股淡淡的薄荷青香伴随着烟雾弥漫在了整条走廊之中,引得唐骥一阵大笑。

    此时,唐骥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或者倒不如说他再和古神交易之后根本就没有什么黑暗能够阻止他的视线,因为他已经见识到了比黑暗更深邃的不可名状的存在。

    另一个唐骥,不是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而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脸上刮得干干净净,头发也是干净利落的寸头。他披着一件口袋很多的墨蓝色大衣,里面是整整齐齐的墨绿色羊毛衫、条纹衬衫和黑色的领带,下半身是浅灰色的西裤和一双意大利手工打制的小牛皮鞋。

    此时的他,用那白银色的眸子看着唐骥棕灰色的虹膜,点了点头,用叼着烟的嘴巴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好。”

    “所以未来的我是抽了什么羊癫疯了,才会穿过时间跑回来找到我,难不成是想要和我打一盘昆特牌?”说着,唐骥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抽出了一沓昆特牌放在手里晃了晃,却又慌忙收起来,警惕的说道:“我不和你打,你知道我的牌组,你会作弊的!”

    对面的唐骥依旧看着他,并没有问为什么自己是来自未来而不是来自过去。他只是平淡的说道:“我来这里是一个既定结果,在我来到这里之前我的未来已经来到我的这个时间段找到我,所以我才会从我的时间段到达我的这个时间段来找我,同样我以后会回到下一个我的时间段去寻找他,这一切都是一个闭环的时间结果,原因和结果的出现不分先后,或者说原因就是结果,结果就是原因。归其所以然,我在这里,即是原因,又是结果。”

    “所以说,你已经赢走了我的牌组,这是一个已经确定了的结果么?嗯……嗯嗯……嗯嗯嗯呃,好吧好吧,你赢了,给你,都给你!”说着,唐骥的脸上露出了伤心和谴责的表情,把手里的牌组硬生生塞进了对方的手里:“快滚吧,我都不会想到我未来会成为这么一个冷漠而残暴的人!快点,拿着我的东西,拿着我的心离开,不要再来找我了,你这贪婪的豺狼!”

    蓝衣唐骥嘴角向上翘了一下,把牌组收进了自己的大衣之中。和唐骥不一样,他的身后并没有背那个来历不明的大包,白猫也不在身边,他所有的东西都被收进了大衣之中,不论大小和重量。

    等到唐骥的情绪发泄完,蓝衣唐骥才咧着嘴接着说道:“嗯……你听说过安利吗?”

    “没有,滚,你这个无情的鬣狗,追债的豺狼,六亲不认的……的……”说着说着,唐骥突然卡壳了,回过头去一脸古怪的看着白猫,用凄凉的声调说道:“陆雅洁,当初我没有认真听语文课,你为什么没有提醒我?”

    “喵……”白猫捂住了自己的脸,缩回了包包上的洞里。

    但是当他回过头的一瞬间,仿佛凝固了的血液的颜色的绳索凌空出现,径直捆绑住了他的手脚,让他只能僵硬的站在原地,就像是上了法庭被告席的犯罪嫌疑人一样。但是唐骥没有丝毫恐惧,只是皱着眉头看着这绳索,好像还想把鼻子凑过去闻闻。

    “这是无极限的最新产品,喜欢吗?反正我喜欢,所以我喜欢,对吧?”说着,蓝衣唐骥走到唐骥的面前,一把按住了那张即将大笑起来的脸庞,硬生生帮他把嘴巴闭上,紧接着一拳捣在了唐骥的胃部,让他不住地干呕。

    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封住自己那张“抹了蜜”的嘴。

    “你疯过头了,蠢货。”一边说着,蓝衣唐骥从口袋里掏出一管翠绿翠绿的针剂扎进了唐骥的脖子里,然后白银眸子里的光泽一闪而过,半空中仿佛出现了一闪巨大的高耸拱门,在拱门的另一头是无穷的黑暗,而这一端则是碎裂在半空中的螺旋阶梯。

    “曾经的时代,永恒之人得到了胜利,离开了他们的故土,我们不过是外来的客人。”

    “在雪白的寒冬,大海蔓延上岸,但是直至今日白色的时代已经终结,红色的末日即将濒临这个世界,带给这个世界一杯血肉和恐惧搅拌而成的剧毒的饮料。”也不知道是咒语,又或者是预言,甚至不顾唐骥是否能听清楚,蓝衣唐骥仅仅是念着,同时手中散发出暗淡的光芒。

    “血液将会带你走下深渊,遇见那幼崽,黑色的山羊,充满血腥和死亡的神圣祭台。从你走来的地方,孩提时代的乐园,走到知识的殿堂,走进家乡的回忆,走到生命与死亡的交接,走到人类的美丽与丑恶的交接处、想象力与破坏力的极致点,最终迎来那森森的带着血液和红蜡的白骨之树……”

    “我不是你,但是你就是我。我是纯净的晴空的代言人,也是驱逐疯狂迷乱的行者。看清楚你自己的清明与污秽,带着你自己,而不是纯粹的疯狂走过这世界!在红色的末日结束之前,将黑暗带来,你就是黑夜与白骨的载体!”

    “去吧,去吧……从疯狂中回归,看清楚你自己,究竟是个疯子,还是个傻子,又或者是个……”

    唐骥再也听不清蓝衣唐骥到底说了些什么,因为他的意识就好像被丢尽了洗衣机里,无尽的水正在将一些仿佛是血污又好像是黑色的东西从他的灵魂上洗去,但是还有一些东西,正在渗进他的灵魂,而且越渗越深……

第二章 眼睛花苞

    “不……”强颜欢笑,想要佯装成没有听清刚刚唐骥的话语的仇正学又重新说了一遍:“我说,我是仇玖的父亲,我们曾经见过面的。”

    “嗯。”唐骥看着这个有点谄媚的中年男人,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悲哀,随及回到:“我知道,我们当然见过面。你是仇玖的父亲,我是仇玖的爷爷嘛,如果我们不常见面,那只能说明你不孝顺。”

    仇正学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绿了起来,旁边一个小个子年轻人轻轻摇头叹了一口气。一本正经地在瞎扯淡啊,看来对方根本就不想聊下去了。

    “呃……所以说,唐骥同学……”仇正学还想要继续说些什么,但是显然唐骥不想和他说话了。

    “雅洁,抽他的脸!”唐骥皱着眉头说道,紧接着,白猫仿佛一道白色的闪电一样从他背包的口子里窜了出去,一拳砸在了仇正学的脸上。

    一瞬间,仇正学整个人打着旋儿飞了出去,一头撞在了墙壁上。这还是白猫仅仅用肉球砸过去,而没有用爪子,手下留情的情况。与此同时,室内所有人都对着这只突然窜出来的白猫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呼……”唐骥吐出一口气,用一种类似不可思议和果然如此之间的眼神看着白猫,捏了捏自己脖领子后面衣服那被咬穿的牙印:“所以说,这么大的力气,果然是你把我拖到这里来的吗?而且他们没能拿走我身上的枪的缘故?”

    白猫傲娇的点了点头,轻轻一跃便踏上了唐骥的肩膀,然后左一缩,又一缩,整只猫便又钻回了背包之中,蜷缩着睡着了。唐骥昏迷了三天,她就在这里守了三天,就算是猫科动物也禁不住这么熬夜啊。

    唐骥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朝着门外走去。这里一个巫师也没有,他能够感觉出来,毕竟和支配者们交易过的人,身上都会带上一股类似黑山羊幼崽的味道。一般人闻不出来,但是在巫师的鼻子里就像是酸苹果榨汁混合章鱼死在海里的味道一样,更不要说唐骥有着强灵感了。

    打开大门的一瞬间,即使是唐骥也楞了一下,这都是些什么……

    这是一栋标准的老式住宅楼,也就是每层楼两件住户的那种。但是此时,打开门之后,本来应该客观存在于对面的房门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面用类似红蜡和血液所绘制而成的图案。大量线条从图案的中心放射而出,几乎蔓延到了自己这边的墙壁上。

    应该是我的开门方式不对吧。这么想着,唐骥关上了房门,又打开,然后,果然情景和刚才不大一样了。对面的墙壁,似乎……更靠近了一些?

    嗯……这么想着,唐骥把脑袋伸出门外去左右看了看,的确变得更近了,刚才还有一段距离的红色放射状线条现在已经接触到自己这边的大门了。所以说开场就是那所谓的红色末日,会不会太刺激了一点,又或者只是自己的幻觉?

    这么想着,唐骥转头回去,在那五个人诡异的眼神之中,一把抓起了刚才对着他摇头叹气的小个子年轻人的胳膊,带着往大门方向走去:“来,这里有点好东西给你康康。”

    小个子年轻人还没有说出什么,当他看到门外的东西的时候一瞬间就愣住了,随及突然冲到旁边的洗手间里开始对着马桶呕吐。唐骥叹了口气,现在连自来水都没有,你对着马桶呕吐还不如对着窗外去呕吐呢,一个疯子都明白的道理,这些文明人怎么就是说不通?

    而且……

    唐骥又看了看门外貌似又靠近了一些的墙壁和图案,而且下楼的楼梯在对面的大门靠近之后也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堵充斥着红色放射线条的墙壁。照这么看来,过一会儿,就连上楼的楼梯也要消失不见了?

    楼道里充斥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还有一股混杂在其中的甜腻腻的腥气。或许眼睛的图案有点渗人,周围扭曲的线条也会让人略微感到头晕,但是仅仅因为这个就跑去呕吐,是不是心理承受能力有些太弱了?

    ……

    再仔细看看,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那些瞳孔和线条有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仿佛是一个婴儿看到火焰,虽然不曾见过也不曾听过更不曾摸到过火焰,但是就是知道其危险性,那是一种刻画在生命之中比条件反射优先度更高的呼唤声?

    唐骥渐渐地歪过了脑袋,手中的枪对准了对面那刻画着无数的扭曲纹路的墙壁中央的那只眼睛:“虽然不知道阁下是哪路神仙,但是不管您是个什么东西,想必子弹都能在你这孙子的脸上打出几个豁口来的。”

    然后,唐骥狂笑着扣动了扳机,子弹仿佛水银落地一般倾泻着,全部都击打在了对面的墙壁上。但是一直到三十发子弹的弹匣打空,对面的墙壁也没有丝毫改变,只是又向着这边靠近了少许,似乎是因为唐骥狂笑的时候没有去看对面?

    “哦……真是可惜了。”说着,唐骥对着还在冒烟的枪管深处看了看:“一匣子子弹就这么浪费了,现在法玛斯步枪的弹匣可是越来越难找了,就算是我也只剩下一点点了呢。就这么浪费在你身上,哪怕你给我泛起个浪花也行啊?怎么能一点反应都不给呢?”

    但是下一刻,仿佛是听到了唐骥那近乎发泄的疯言疯语一般,处于对面的整堵墙壁突然开始掀起一丝丝的波纹,然后渐渐扩大,整堵墙壁整个楼道都好像被海浪卷了进去一般。

    墙壁开始龟裂,伴随着下面的砖墙化作水一般的波浪,外面的腻子粉墙皮在一瞬间开始剥离,脱落,砸在地上化作灰烬;墙壁上的红色花纹仿佛活过来的触手一般,朝着唐骥席卷而来。同时,上楼的楼梯口也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嗯……

    唐骥后退了一步,这纯粹是身体的本能反应而不是他想要这么做。毕竟不管是什么人,在看到这么多带着鲜血和焚烧过的灰烬的气味的触手的时候,都会想要后退吧?

    然后他从腰间解下了一颗战壕战进攻用手榴弹(进攻用手榴弹一般药量大,靠冲击波杀伤在战壕之中的敌人;防御用手榴弹一般药量小但是携带大量破片,用来对付平地上冲锋的敌人。),一把拔下拉环扔进了走廊里,然后关上门就朝着反方向走去。

    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传来,甚至整间房子的墙壁上都开始往下掉落墙灰渣滓。此时的唐骥,已经无视了客厅之中的众人,走到了窗户边上,拉开了窗子。

    每人想要无所谓的战斗,遇见不可名状的敌人的时候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逃跑。不管那一颗高爆手雷起作用了没有,唐骥都不打算继续在这间房子之中留守下去了,而窗户就是一条很好的路径。

    只可惜,这条路径根本就是被封死的。

    窗户外的景色就好像vr一般,甚至还会随着使用者的观看角度而变化,但是当你用手摸上去时,却是实实在在的铁壁的坚硬冰冷的手感,上面还有一些粘稠湿滑的东西,似乎仿佛鱼类的鳞片之类的东西。

    “啧……还真是严密啊,所以说到底是哪个鬼东西才会做出这么严密来的东西,那些不可名状的存在,不一般都是盲目痴愚的吗?”这么说着的唐骥,一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间房子之中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五个人,已经和他一起被卷进了这一场奇怪事件之中的人类。

    “嘛……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呢。”唐骥这么说着,从背包里掏出了一罐红烧肉军用罐头来,用匕首划开罐头的盖子,一块一块的塞进嘴里。毕竟是军用罐头,为了保险和热量放进去了过多的糖和盐,所以导致风味有些怪,但是总体而言还是不错的,权当自己在望海市吃饭了。

    就在这时,那五个刚刚还在窃窃私语商量着什么或许和唐骥有关但是唐骥完全不感兴趣的话题的人之中,突然有一个站了起来,然后大踏步的朝着唐骥走了过来。

    唐骥的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看着这个仅仅只到自己下巴的女人走到自己面前,带着满脸的怒容。这很有趣,因为他原本以为会是那几个男人更有胆子呢,只是想不到竟然会是这几个人之中年龄最小的女性胆量最大,或者说,最容易因为愤怒而失去理智?

    一张愤怒的脸和一张微笑着的脸,两张脸的距离几乎要归零,如果不是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还是有一些的话。其实倒也不是唐骥身高过高,他也只有一米七八而已。但是,面前的女人的身高,确实不高也是真的。

    “耶,有事儿吗?”唐骥笑得贱兮兮的问道。

    “你到底,把什么东西引到这里来了?”女人很愤怒的问道。不过这也难怪,一伙人正在好好地吃饭,然后就因为身边有着一只强到可怕的猫咪的家伙突然醒来,然后仇正学被挂了画,而那个小伙子,刘志远,已经把胃里的东西吐得干干净净,而且周围所有的路径全都被不可理喻的事物所封锁,这的确值得一个人去愤怒。

    “啊啊啊,我得先提醒你一声,小姐姐,小心危险品啊~”说着,在女人,也就是刘志远的妹妹刘倩甚至不能反应过来的情况下,骤然用m500左轮手枪抵住了刘倩的额头,把她往后逼了三两步:“小心枪械,这东西很危险,会让你的脑袋开花的。”

    刘倩后退了三两步,的确,她一开始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但是此时却已经冷静了下来,或许是因为冰冷的枪管给她的脑袋降了个温?

    不过有些事情是不能因此而退缩的,他们五个人也一起在这城市里徘徊了很久,彼此之间都有感情,如果不能问清楚此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也许,就会有人因为情报不全而死去。所以,她只是退到了距离唐骥一臂的距离,然后便不再后退。

    “嘛,这就对了。”唐骥笑着收起了手中的枪械,说道:“其实吧,我并不推荐你们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我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对于我和你们来说,这事儿其实都挺幸运的。毕竟,这次事情之后,说不定你们里面就会多出几个我的同类来?”

    “什么……你说什么?”刘倩皱着眉头问道,完全不能理解唐骥的每一句话。什么同类,什么幸运,都是什么鬼?

    “喔,很简单,不过我也不需要仔细说明了。看看你的身后,那里有一朵花要开了呢。”唐骥笑着指了指刘倩的身后,这么说道。

    “啊……?”刘倩条件反射的回头向着唐骥手指所指向的地方去看,的确,就在墙壁上,一朵长着带着绒毛和锯齿边缘的绿色叶苞从墙壁的缝隙上钻了出来,颤颤巍巍的,看起来的确像是快要开花的样子。

    “那是……什么?”刘倩皱着眉头,仿佛想要靠近一点看看,却被唐骥一把拉住胳膊往墙边一拽:“相信我,你不会喜欢看着这东西开花的样子的。给你们一点提示,要是想要作为人类活下去,那么,不管看到什么诡异的东西第一反应就是赶紧离开,第二反应就是干他丫的!”

    说着,唐骥笑着走出房间,完全不顾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刘倩。在这种世道,连遇到危险都反应不过来的人,是没有资格活下去的。

    走到客厅,周围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除了墙壁上又长出了几个花苞,还有窗外的虚拟景色渐渐变得昏暗而且充斥着类似老旧电视里的雪花纹,还有剩下的四个人惊恐的望着四周,手里拿着一些类似螺纹钢或者菜刀一类不成器的武器。

    “哦,开花了!”唐骥突然说道。

    一朵颤颤巍巍的绿色花苞,渐渐在墙壁上盛开,一层一层的叶子缓缓向着周围揭开。随及,花芯终于展现出了它的真实面目一只眼睛。

    一颗带着血丝的完整的眼球,便是这朵花的花蕊。带着后面纠缠的仿佛神经和血管一样的花茎,渐渐像蜗牛的触角一样身长出来,在半空扭过四十五度,在已经昏暗的和黄昏没有什么区别的光度下和唐骥对视着。

第三章 卡马西平

    “嗨!”唐骥笑着和花朵打了个招呼,或者说是和眼珠子打了个招呼?但是这都一样,虽然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敌意,但是只要没有触发某些必死效果,唐骥对自己拔枪开枪的手速有着绝对的信心。

    眼珠子在半空中扭了扭,继续死死地盯着唐骥。所以说,这眼珠子只是看起来有点不正常,其实并没有什么攻击性吗?就在这时,唐骥回头看到了被伸长了的眼珠子强势围观,已经紧紧地靠在一起了的四人,还有被眼珠子几乎顶到了面前的摔倒在地上的刘倩。

    “你们……是在打哆嗦吗?”此时的房间里已经昏暗的如同晚上一样,或许唐骥的眼睛能够做到基本的夜视所以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但是其余的人可不行。想象一下,在漆黑的夜晚,一堆瞳孔冒出血色光泽的眼珠在半空中盯着你,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唔……我依稀还记得,大痉挛用苯妥英钠,小痉挛用乙琥胺,广谱药用卡马西平和丙戊酸钠。你们这算是哪一种痉挛?不过我的身上也只有卡马西平片来着。喏,拿去。”说着,唐骥从大衣里掏出一小瓶药取出四颗,以绝对精准的手速扔进了四人的嘴里。

    “呸呸呸!”其中三个人,由于过于紧张导致口水不能分泌而吐出了那来历不明的卡马西平片,但是刘志远,这个比较异于常人的孩子貌似正副交感神经有些紊乱,在紧张过度的时候反而会分泌大量口水,所以一口就把药片咽了下去,然后呕的一口吐了出来。

    “哇,不是吧?这算是严重的药物过敏了。”唐骥一把捏住旁边悄咪咪探过来的眼珠花朵的花茎,然后猛地一拔,把甩着尾巴的眼珠子扔在了地上,然后快步走了过来蹲下身子揪住刘志平的头发:“抬头,让我看看你的脸。”

    然后,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唐骥完全不顾周围人和花的目光,平静而迅速的将刘志平的脸按回了地上:“我仿佛看到了死侍,我以前不曾知道卡马西平对皮肤所造成的副作用会有这么大的,他的脸就像一个在不停脱皮的粉红和深红交杂的干瘪牛油果一样。”

    “呕……”很显然,周围三个人全都吐了出来。他们不曾经历过这么刺激的画面,以往的深潜者和鱼类用进食的方式毁尸灭迹都很干脆利落,而且他们也没遇见过几回,不然绝没有道理能够活到这个时候。

    “嗯……如果只是这样,长出无害的眼珠子或者催化别人的过敏性皮炎,就算再加上现在墙上开始浮现的血迹,这所谓的红色末日也绝没有那家伙所说的那么恐怖。但是……唔……谁能告诉我那个东西是什么玩意儿?”

    突然之间,唐骥仿佛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玩意儿一样,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此时的房间之中已经彻底沉浸在了深夜之中,仇正学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颤抖的手打了四五下才点燃火苗,一群人拥挤在小小的光亮之中不敢轻举妄动。

    “嗯……”此时的唐骥正在用手枪对着一只奇怪的突兀出现的生物,双方对着眼,或者说只是唐骥单方面的盯着对方,因为那生物根本没有眼睛。

    仿佛一只一米来长的灰皮蛤蟆,没有眼睛,爪子前面有着锋利的指甲,背后的皮肤在不断地长出脓包,脓包破裂之后伴随着绿色的脓水流出还会有一条小小的顶端开十字口触手探出来扫荡皮肤上的粘液,然后慢慢的缩回去,而皮肤也就渐渐痊愈。

    “嗯……”唐骥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所有的话语在这个时候说出来都显得意外的不合适。最终,憋了好久,他终于说到:“喂,你,幸福吗?美满吗?快乐吗?”

    在他的身后,包括了刚刚连滚带爬从房间里逃出来的刘倩在内的所有人都怔住了,唐骥所做的事情是他们完全不能理解的。这时的刘倩已经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唐骥曾经说过,这次事件他说不定会多出两个“同类”……

    那是不是就是说,唐骥其实并非人类,而是一个异种?

    但是她的思维在一瞬间被打断了,因为就在那一刻,唐骥的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那巨大的无眼蛤蟆张开了大嘴,带着倒勾,顶端有着一颗焦黄色的眼珠的舌头对准唐骥的面部陡然弹射了出来。

    也就在同一刻,唐骥开枪,12mm的大口径子弹带着庞大无比的动能将蛤蟆的舌头截断成两截,紧接着唐骥顾不得手腕被震得生疼,立刻对准蛤蟆的大嘴内部开了第二枪。一瞬间,子弹穿透了蛤蟆的身体,但是蛤蟆似乎还没有死透,依旧在地上挣扎。

    与此同时,被子弹炸飞的那一节带着眼珠子和倒勾形状的牙齿的舌头,飞落在了仇正学的面前。伴随着一阵短暂的寂静,仇正学仿佛疯了一样朝着唐骥跑了过去。不管说什么也罢,但是唐骥的确是这里唯一一个能带给人安全感的人了。

    但是,唐骥在面对已经濒死的蛤蟆的时候,却诡异的后退了一步。而仇正学,朝着唐骥跑过去的路径也就偏了一下,正好夹在了唐骥和蛤蟆之间。

    下一刻,另一条带着眼珠的舌头从那蛤蟆的口中喷出,那灰皮蛤蟆一点濒死的迹象都没有,而是猛地一甩头,舌头上面的尖牙一瞬间将仇正学的脖子像是血滴子一样璇了下来。

    “嘭!”

    就在仇正学的脑袋高高飞起的同一刻,唐骥大笑着对着地上的蛤蟆开了枪,只不过这一枪从蛤蟆的前额贯穿进去,从尾部穿出,不管它的大脑在哪个位置,应该都已经被贯穿了:“啊哈哈哈哈,我猜的果然没错啊,蛤蟆果然都是有两个眼珠子的!我猜对了啊哈哈哈!”

    周围的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忽略了蛤蟆,忽略了墙壁上伸出来的眼球花,甚至忽略了地上失去了意识、皮肤脱落的刘志平和头颅高高飞起的仇正学。

    这个男人,要么是什么和人类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思维却完全不同的异种异类,要么就是一个不知所谓的彻头彻尾的疯狂之人,一个绝对的变态。不管怎么说,任何一个正常人,在面对一个同类的脑袋被怪物切割抛飞的时候,都不应该露出那样的表情的吧?

    然后,唐骥停止了笑声,走到那已经死去的怪物面前,用脚把它翻了过来然后用小刀切开它的腹腔,捏捏下巴说道:“啧……也就和正常的生物差不多嘛,看起来也就是一只比较大只,有两条舌头的蛤蟆而已,所以这应该也不是红色末日的本体了……”

    “所以红色的末日到底是什么啊?”唐骥疯狂的扣着脑袋咆哮道,甚至将头发从自己的头顶刨了下来,让人不禁担心他会不会秃头。

    这么说着,唐骥走到了大门口,拉开大门,所看见的却是一条直直向着下方走去的楼梯,昏黄而闪烁的白炽灯光从天花板上吊着的灯泡里散发而出,照亮了有些斑驳而老旧的墙皮。

    “嗯……糟糕的回忆呢。”唐骥虽然已经恢复了理智,但是依旧还是记得当初折磨了他不知多久的噩梦。按道理来说,那种噩梦,只要他不再使用【阿撒托斯的笛声】这个巫术,就不会再做;但是现在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回到了梦境之中。

    不过随即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的指尖轻轻一挥,在半空中用暗银色的火花画出了半个圆形,紧接着他立刻熄灭了火花。刚才他所使用的是巫术,而在梦境世界之中,他是不能使用任何巫术的。

    至于刚才的那个巫术,恐怕是他所交换来的除了阿撒托斯的笛声之外攻击性最强的一个巫术,但是代价却出乎意料的小,可能是因为不管是释放媒介还是释放本身都是具有形体的缘故,不像阿撒托斯的笛声只要随口吹几声口哨就能达到效果?

    但是代价依旧不小,用单位血红蛋白质量来交换释放时间,用多了就会喘不上气来,血液无法对身体输氧,导致软弱无力。所以也仅仅只是释放了一瞬间,唐骥就停止了释放。

    与此同时,房间里的人们仿佛已经发现了这边传来的昏黄色的白炽灯的光亮,在这漆黑一片的诡异房间之中简直就像是对他们的救赎一般,于是他们发了疯一般的冲过来,除了还在尝试者扶起刘志平的刘倩落在了后面。

    “啧……”唐骥后退一步,面带微笑看着这几个人冲到了楼道门口,甚至看都没有看楼道之中的环境就冲了进去。或许是因为这本来就是一栋老式的住宅楼,除了头顶的白炽灯之外,剩下的部分都和现在这片诡地差不多?

    “喂,还不走吗?”唐骥如此问道。而刘倩,一边用仇恨的眼光看着唐骥,一边常识把已经失去意识的弟弟拉起来。唐骥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她的身后突兀的出现浮在半空中的那个玩意儿,摇了摇头,转身离开,顺手关上了门。

    那是一团不定型的肉团,漂浮在空中,不断地狰狞的扭曲着,变换着形体,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想要从中冲出一样。唐骥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那东西上的危险气息都已经快要溢出来了,他自然不会和那东西待在一起。

    就在唐骥关门的一瞬间,那团肉团骤然开始膨胀,生长出了各式各样的生命体特征,无论是老鹰的翅膀或者章鱼的触手或者螃蟹的爪子或者巨型狼蛛尾部的绒毛,统统开始一层一层的释放然后又消失。

    巨大的动静终于让刘倩发觉了身后的动静,但是此时却已经来不及了,她仅仅看到一张血盆大口张开,然后她的意识就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具无头的尸体耸立在原地。

    一张长满了板刀一样的大牙的河马的嘴,正在咀嚼着什么;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在那大牙之后还有一张长着人类一般的牙齿的嘴巴。这种特征,绝不是正常生物该有的。

    一瞬间完成了咀嚼,然后那东西又回归成了一堆肉团,朝着地上那蛤蟆的身体飞了过去,然后化作一张巨大的薄膜覆盖了尸体,仅仅几秒的功夫,等到薄膜飞起来的时候那蛤蟆的尸体也已经消失不见。

    “gwaaaaa!!!!”在重新漂浮起来之后的一瞬间,那肉团突然长出了一张嘴,这么大吼道,然后在表面蔓延出了无数的触须,每一根触须头顶都有一颗眼睛,整个巨大的肉团就这么在无数眼睛的指引之下向着某个方向飘飞而去,然后消失不见。

    【拟态】一团具有无限可能的肉团,能够模拟近乎一切生物的特征,能够在一瞬间分化出任何生物所具有的特性或者器官或者机能,具有一切生物的能力,并且能够通过自身的分裂而繁殖,对其余一切能够被归类为自然界的生命都有极大威胁。

    【数量e】【威胁性a】【繁殖能力e】【危害性b】【覆盖面积d】

    与此同时,那些眼球花,就在花蕊的瞳孔位置开始渐渐绽放,里面的花蕊正是一个小小的人形,大概只有十厘米的长短。而那些人形钻出来之后,立刻开始进食花朵本身以摄取能量。在进食完毕花朵之后,它们已经生长到了大约二十厘米高。

    此时,能够看出来,这些看上去还在迷茫的小小人型生物,长得和刚刚才房间里的人一模一样,除了唐骥之外,剩下的五个人全员都在行列之中。然后,它们走向了并没有被吃掉的已经被这个空间侵蚀了的刘志平。

    【眼草】能够通过花朵末端的光线感受器模仿其观察时间最长的动物,并且依照该生物的外貌特征塑造自己的种子传播个体。该个体会模拟某生物的外貌,但是仅限于在热能反应中被归类为生物体的特征,而不会制造出类似表皮覆盖的苔藓或衣服一类的生物。在成长成为眼草认知之中的该生物完整形态之后,会尝试着融入该生物的群体之中,并且以排泄的方式诞生种子。同时,眼草种子传播个体是杂食性生物。

    【数量b】【威胁性c】【繁殖性a】【危害性d】【覆盖面积c】

    与此同时,唐骥正在楼道里看着向上和向下的楼梯,不管是那个方向,楼道里的窗户都是一片漆黑,完全看不到外面有什么,甚至楼道里的光芒也无法蔓延到外面的黑暗之中。

    “嗯……按道理来说,向上走消耗体力,向下走能节约体力。嗯……在这里应该不会像我的梦里一样又体力恒定效果了,而且我也没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会来追我,那就向下走吧。”这么想着,唐骥朝着楼下走去。

第四章 无尽回廊

    “哗啦啦,哗啦啦,妹妹背着洋娃娃,墙上涂满血渣渣;爸爸的刀地上刮,妈妈的手空中抓;风铃响了哗啦啦,樱树醉了开红花;爸爸妈妈不说话,小小房间没人啦~~”嘴里哼着奇怪的小调,唐骥笑着朝着楼下走去,在哪里,似乎能够听见惊慌的脚步声?

    两边的铁门上小小的栅栏口里一片漆黑,好像有着无数的眼睛正在向着外部窥探。唐骥轻轻耸了耸肩膀,这种被无数人窥视的感觉总是不舒服的。虽然你转过头去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但是另一扇你看不到的门里的窥视感又会变得空前强烈。

    “嘶……”唐骥呼喇了一把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倒吸了一口冷气:“妈耶,突然感觉我自己唱起歌来好有人气的样子,到哪里都有人看着耶。这种感觉,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呢,我感觉……真的好爽。那就再给你们来一个吧!”

    随及,他又唱起了另一首他随便编写的歌谣,声音回荡在老旧的公寓楼的楼道之中,嘶哑而尖锐,让人不由得感觉到菊花一紧。甚至连这楼道顶端的白炽灯泡,都伴随着他的歌谣而缓缓摇晃起来,闪烁个不停,像是在打节奏一样。

    沙哑的歌声在楼道里飞速传播,让所有可能存在的生物全都不寒而栗。墙壁上的小广告上“老军医”三个字在昏黄的灯光下赫然在目,但是却怎么也看不清广告下方的地址和电话号码,正如同无论怎样你也看不清这楼道的底部究竟在哪里一样。

    “咿呀呀,这里还有一张办证的小广告……可惜现在证件已经没用咯~”唐骥说着就要绕过去,但是想了想,后退两步走回去沾上点唾沫星子又把那张广告扣了下来。

    “对了,我记得进那些大型的聚居地的时候,好像那些兵油子全都用什么特殊的机器做了些类似良民证的玩意儿,好像就是没有做过交易的人的意思?那还是拿上吧,万一到时候我想去聚居地里玩玩呢?哎呵呵呵~”

    唐骥笑着把那张破了一半的纸塞进了自己的口袋,甚至没有在意在这个时代电话这种东西已经打不通了这个事实。

    就在这时,唐骥突然猛地向后缩了一下,然后瞪着眼睛摇了摇头:“不应该,不应该呀?怎么可能会有防盗门是开着的,我以前可没有见过这种情况的哈?奇怪了……难道说这些防盗门,其实都是可以打开的吗?”

    这么想着,唐骥回身上了一层楼,抓住防盗门的门把手,猛地拉了一把……什么也没有发生,而那铁栅栏里深邃的黑暗也没有丝毫的变化……或者说稍微活跃了一点点?

    “啊哦……我好像闯祸了?”也不知道唐骥是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总之他蹑手蹑脚的走下了楼,打算进那扇门里侦查一番。但是就在刚刚,他的歌声很明显已经向这栋楼里所有生物提示了他的位置,现在靠着明显很差劲的“蹑手蹑脚”又怎么可能有效?

    但是他走进了那扇门,里面就是一间很普通的房子而已,甚至窗外的采光都很正常。棉布缝制的碎花沙发,老式的台式电视,磨砂花的玻璃桌子,厨房里的炉灶上驾着铁锅,白瓷贴砖的水池上是老式的红色铁环水龙头,下面乘着一个搪瓷盆儿。

    唐骥走进了这间房子,莫名的想起了一些事情。那些事情,都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但是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进到了他的脑子里。或许以后可以把这些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东西当做代价来施法吧?他这么想到。

    打开带着l形状扳手的窗户,把脑袋弹出去,凛冽的寒风吹了他一脸。大约是一月的清晨,外面空荡荡没有一个人。水泥的地面,没有一片叶子的大树,还有远方……在这栋楼的旁边,仅仅隔着一堵墙,就是一座医院,医院之后庞大的住院部新楼还在建设。

    唐骥摇了摇头,不知所谓的把脑袋收了回来。在他的灵觉之中,这里有一股生煎酸豆腐然后发酵的味道,那是浓重的眷族味道。这里并非人间世,这里的每一丝诡都在刺激着他的鼻腔,冲击着他的大脑。

    走回大门,朝着大门的右侧走去,那间房子里放着一张红漆的大床,多年过去时间已经让床变成了红黑色,红漆不时跌落下来露出下方的木头;一台堆满了碎步和衣服的缝纫机在阳光的照射下静静地停滞在哪里,表面有着一层薄薄的浮土。

    头疼,头疼越来越厉害,唐骥能够感觉到有着什么东西正在腐蚀着他的大脑。但是,好像只是头疼,自己的思维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思维警示还在工作,虽然这个克系法术没有任何稳定思维的作用,但是只要自己的精神状态发生变化,就能够收到警示。

    阳台,那间房子连接着阳台。一张老式的红漆木桌子上铺着玻璃板,在上面是一张毡子,还有笔架和砚台……这里有人曾经写过毛笔大字?他扭头过去,看到的确是摞在一起的纸箱,上面写着“医疗器械,易碎”的字样。

    头越来越疼,已经开始影响到他的正常思考。他甚至没有去看那红色的萝卜海棠花,只是猛地扭头,然后冲进了楼道。

    “呃……啊!”轻轻晃了晃脑袋,唐骥感觉自己好多了,至少不像是有人在用什么东西搅动他的脑浆了。但是那间房子究竟是哪里,他呆在里面的时候有一种浓重的违和感,虽然说不出来,但是总是让他觉得心慌无比。

    回头再看过去的时候,那扇门已经关闭。是什么时候关上的,又是怎么让朝外开的大门跨过自己的身体关上的?唐骥一概不知,但是他只知道,那扇门的后面,也全都是浓郁的黑暗,那扇门是再也打不开的了。

    就在这时,唐骥突然察觉到自己好像带了什么东西出来,就在自己的左手手心里攥着。他张开自己的手,看了看,那是一支五毫升的针管,装在无菌的塑封袋里,针管和针头分开装着,静静地,就像是时间静止了一样。

    哦……

    唐骥把针管收到了口袋里,生产日期是2000年9月16日,那一天,有这什么事情发生吗?他也想不起来,但是那绝不是他的生日,他的生日比那一天要早很多。

    掏出一支红万香烟塞进嘴里,其实唐骥不喜欢香烟的味道,他更喜欢雪茄。但是雪茄所带来的刺激并不够,至少对于他这样一个成天在死亡与疯狂的边缘徘徊的人来说不够。

    除非过肺,但是那是在自寻死路。

    上楼,又下楼。并不是说唐骥正在走回头路,而是这里的楼梯就是这样,动不动本来该存在的下楼的楼梯不见了,然后在这层楼的随机某个部位多出来一条走廊或者一条向上方的路。这里,本身就没有什么规律可言。

    “嗅嗅……”唐骥缩着鼻子闻了闻,在朦胧的烟味里,前面好像有着久违了的新鲜空气的味道。难道说这一段路有着自己的出路吗?这真是不可思议,但是自己这一路上都没有遇见那三个人,他们是已经出去了,还是死了,还是还在无谓的奔跑呢?

    或许,他们已经沉浸在了这无尽回廊所带来的绝望之中吧。

    但是就在下一刻,已经在这回廊之中行走了三个小时以上的唐骥,突然发现,前方的楼梯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是的,不一样了,老旧而残破的水泥楼梯变成了石头花纹的镶嵌着螺纹钢的结实楼梯,周边的墙壁变得干净,天花板上的闪烁的白炽灯也被明亮的氖气灯所代替。唐骥微微一笑,然后抬手打碎了所有的氖气灯,这种乳白色看着就让人心烦。

    蹋下三阶台阶,唐骥终于走近了那一间大厅之中。这里似乎曾经是某个办证大厅,但是此时只剩下残缺的台阶和大门。左右看了看,在往身后看去,果然刚才的楼梯已经消失不见,就仿佛是自己遇见了幻觉一般,现在的身后只是一模一样的楼梯,还有一扇明亮的窗户。

    嗯……

    唐骥朝着外面走去,既然已经不能回到那件回廊,那就不回去了。况且呆在那种地方也的确不是一种很好的体验。不去纠结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只有这样才能很好的活下去,而不是让自己沉浸在过去而无法放眼未来。

    况且,唐骥也知道,那里还不是他现在应该探索的地方……或许他永远都不应该尝试着去探索那个地方。那里充斥着人类的原初恐惧和违和感,和现实世界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一个完全不适合人类存在的地方。

    然后,唐骥转头就跑,径直冲进了他刚刚才走下来的楼梯,速度快到身后带出一串残影,那已经是专业运动员的奔跑速度了。

    不过,任何人出于他所面临的情况下,恐怕都会爆发出自己的极限速度。毕竟,当一条横截面和小轿车一样宽大的淡水鳗鱼突兀的从水里冲出来然后一头扎进大楼的大门,朝着你扑过来的时候,不是人人都能视死如归的。

    唐骥三步跨上十二阶台阶,然后猛地跳起一脚踩在墙壁上,借着这股力量改变了自己的方向继续朝着楼上冲去,因为巨大的鳗鱼就跟在他的身后一头冲进了楼道,而且其柔软湿滑的身体甚至能够让它在楼道里移动的更快。

    “娘咧……”唐骥根本没有回头的时间,这么巨大的鱼类就算是迫击炮也不一定能干掉,天知道丫的为什么突然冲进大楼里啊!

    但是面对这种情况,最好的选择很显然是上楼,否则就只能跳楼了。如果一直呆在某一层妄图和这家伙玩躲猫猫……你是想做一回真人版的贪吃蛇吗?

    单手抓住栏杆,用离心力让自己不至于再上楼的时候减速,然后继续飞快的登楼。楼梯上向前的钢条为唐骥的鞋子提供了足够的抓地力,他的速度并不慢,但是身后那浓重的鱼腥味和血腥味依旧如影随形……

    血腥味从何而来?

    借着上楼翻越栏杆的一瞬间,唐骥用余光瞥了一眼,却发现在那鱼的鱼鳃部位有这一条人类的腿伸出来,无力的耷拉着,大腿骨开放性骨折,血腥味儿就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但是那双鞋,唐骥还依稀记得是剩下那三个人中的一个人的沾了黑泥的李宁……

    看来他们也已经出来了,那就不用我担心了。唐骥自嘲的笑笑,然后继续朝着楼上跑去。不管他们是不是已经出来,并且不需要担心生命安全的问题,自己的生命安全还是需要担心一下的。

    一直跑到七楼,唐骥才能停下喘口气。一口气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跑上七层楼,对于体力的消耗可以说是蛮大的了。不过此时那条鱼也停在了原地,只是张着嘴还在呼吸,但是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向上攀登。

    唐骥轻轻松了一口气,然后突然疯狂的大笑起来,掏出m500左轮手枪,对准了巨大的淡水鳗鱼的大头的正中央连开三枪。12mm子弹巨大的冲力能够在一瞬间杀死一头大象,而此时连发三枪,在鳗鱼的脑袋上开出了一个能够让整个人钻进去的大洞。

    手里拎着接近半米长的m500转轮手枪,唐骥狂笑着飞速后退几部,看着那鳗鱼开始垂死挣扎,甚至整栋楼都有些摇晃的趋势。但是这无所谓,大脑被全部破坏完毕的巨型鱼类,根本就是死路一条,只是时间的长短罢了。

    五分钟之后,淡水鳗鱼已经彻底停止了活动。唐骥笑着亲了一口手里跟手炮一样的手枪,将其重新塞进了自己的腰里。这把枪可是一个宝贝,至少对于唐骥来说是个宝贝,远比要上挂着的法玛斯步枪要来的珍贵。

    但是唐骥,依旧没有走到这条鳗鱼身前。

    数个月的狩猎,唐骥早就知道,这些鱼类的食欲早就已经超越了对于疼痛的恐惧,甚至超越了它们求生的**。从某种程度来说,它们就是一群畸形的生命,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它们也很可怕,因为即使大脑已经死亡,最底部的神经也会控制着他们去猎食。

    唐骥甚至见到过一条足足十米长的鲤鱼,在身体断成两截之后,挣扎着将自己的后半截身体吃下去,又原封不动的从腹腔里落下来的。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唐骥听见了争吵声,他第一时间意识到了,就在他的楼上,这栋大楼里还有其他的幸存者正在居住。

第五章 幸存者们

    唐骥并不打算接触任何幸存者,因为这里依旧没有那种类似酸苹果的馨香味道,也就没有他们巫师的同类。但是如果他想要这一条脑袋和suv一样大的鳝鱼大脑里的朊石的话,他就得在这里停留至少十天。

    毕竟鳝鱼本身能够在陆地上存活很久,如果要等到一条鳝鱼身上的神经全部死光的话……恐怕至少需要半个月。

    值得一提的是,在人类之中,现在的硬通货大概就是能够当做武器的枪械、未被污染的食物和饮用水,以及能够当做燃料来用的朊石。如果是巫师的话,或许还要在加上一条知识,只有巫师能够理解的克苏鲁的知识。

    这条大鳝鱼的朊石大概能有几公斤甚至十几公斤重,而圆形的朊石,只需要五十克左右就能够很好的燃烧一整天,不管是做饭还是烧水都很管用。这一块巨大的朊石,都能够供应一个上百人的小聚集地一星期的供热了。

    从大衣口袋里抽出一瓶洋酒来往嘴里灌了一口,辛辣的味道直冲头顶,里面还有一股奇怪的油腻味儿。唐骥不由得吧砸吧咂嘴,这种酒的唯一效果就是让他感到清醒,能够更快速地思考;但是有趣的是这种酒在当年的英格兰,是作为懒汉的象征存在的。

    杜松子酒,金酒,懒汉的酒,被禁酒令所diss的酒。但是如果只是少量饮用,甚至想某些人用茶勺喝一勺,而且自身不是酒精过敏体质的话,其实是很提神的。当然,咀嚼辣椒也有着同样的作用,但是不能及时消除的辛辣味道同样会影响人的思考。

    就在这时,唐骥突然愣住。在空气之中,一阵淡淡的酸苹果馨香气味传来,同样也伴随着一股淡淡的腥味,但是那腥味在空气中被死去的鳗鱼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鱼腥味中和,反倒显得没有那么刺鼻。

    唐骥转过头去,看着从楼上下来的人,一个仿佛玩偶的女孩静静地站在楼梯口上,大概二十一二岁,和唐骥年纪差不多,一身灰蒙蒙的衣裙,黑色的小皮鞋,灰色的齐耳短发,整个人都死气沉沉,每一个关节都在向下坠,给人一种诡异的僵硬感和不真实感。

    看到唐骥也看过来,她那鲜红的嘴唇微微翘起,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然后轻轻抬起了她的右手食指,指着唐骥,口中无声的念叨着什么。那双漆黑的眸子看着唐骥,眼睛里一点神采都没有,甚至有着一种古怪的……食欲。

    唐骥微微皱眉,这种眼神他可见的多了。在他发疯的时候,他经常从镜子里看到这种神采。这个女孩已经没救了,她彻底疯了。和某个支配者过多的交易,让她沦为了一个傀儡,疯狂的傀儡,不可理喻的行为。

    那么,就只能开战了。因为酸苹果的气味,本身就是激发食欲的气味;巫师之间,知识存在于大脑而法力存在于血液,当你吸干另一个巫师的血液,就相当于夺走了他的一切。

    至于那章鱼死在海里的腥臭味儿……那是对方的思维腐烂发臭的味道。

    一瞬间,唐骥已经抬起了法玛斯步枪,对准女孩就是三连发的点射,封死了对方的所有躲避方位。但是就在下一秒,他已经扔掉了步枪,右手拉出了m500左轮手枪拉出了击锤,而左手的食指指尖已经散发出了白银色的火花。

    如果不出唐骥所料,这种对于一个已经步入疯狂的巫师来说,小口径速射型步枪的攻击并不难躲避或者抵御。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女孩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在子弹袭来的前一刻陡然向上漂浮了一截;她的四肢低垂着,在那完全不符合物理规则的飘动之中摇晃着,低垂着的脑袋也是一样,但是就在下一刻,她已经避过了所有子弹然后朝着唐骥飘了过来。

    显然,唐骥早有防备。

    唐骥右手的左轮枪直接激发,一发带着巨大动能的子弹旋转着朝着女孩的头颅打去;趁着女孩歪头躲过这一枪的同时,左手猛地朝着女孩甩了过去。

    亮银色的火花长鞭从唐骥左手食指尖猛地窜出,伴随着唐骥一瞬间白了一截的脸色朝着女孩的腰部甩了过去。这是女孩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攻击,她只能猛地抬起左腿,想要让自己避过这一次攻击……

    伴随着漆黑的血液在空中飘洒,唐骥猛地向后一跳,同时张开嘴接住了几滴半空中的血液,算是稍微补充了一点自己的消耗。

    火树银花,这个巫术对于身体的伤害非常大,但是其所制造出的银色鞭子几乎能够无阻碍的切割任何物质。不过缺点就是鞭子是软兵器,在攻击上有着延迟……

    唐骥轻轻抹了一把自己脸上流出来的鲜红色的血液,看着对面飘飘荡荡的女孩。她的右腿已经落在了地上,黑色的血液从平滑的断面里不断地流出来,但是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又一次攻击。

    唐骥一个翻身躲过去对方带着黑色烟幕的手,天知道那黑雾之中带着什么东西。紧接着,他反手就是一枪。

    后坐力震得唐骥手腕生疼,但是子弹显然有没有命中,至少没有命中部位,只是在她的小腹周边开了个大口子,甚至连肠子都没有流出来。

    就在这时,女孩突然张大了嘴巴,紧接着一条巨大的舌头……或者说是血红色的水蛭更贴切一些,从她的口中钻出,朝着唐骥的脸飞扑了过来,那速度令人心悸,而伴随着这速度飘过来的浓烈血腥味儿更是无孔不入。

    “狗屎!”唐骥又是一个赖驴打滚儿,同时从大衣口袋里抽出两根玻璃试管,甚至都没有看上面的标签就朝着那足足一米长的水蛭扔了过去。

    两根试管在半空碰撞破碎,里面的液体在混合的那一刻突然冒出大量的烟雾,同时开始飞速溅射。当玻璃渣子和液体同时洒在水蛭上的那一刻,女孩发出了不似人类的尖叫,同时红色的水蛭开始飞速变黑干瘪。

    浓硫酸加水,那酸爽,简直不敢想象。

    与此同时,唐骥颤抖着的右手抬起,对准那水蛭又是一枪,将正在乱甩的水蛭一枪打碎在了半空中,随及女孩停止了挣扎,整个人从半空摔在了地上,就好像断了线的傀儡一样。

    “呼……”唐骥又喝了一口酒,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摇了摇头:“我特么是什么时候把硫酸装进衣服口袋里的?我还以为那是液体炸药来的……实在是太不安全了,难道说我当时就没有考虑过如果泄露了会发生什么样的危险吗?”

    “#¥%……”就在这时,那个女孩又支撑着自己爬了起来,好像嘴里在念叨着什么东西一样,但是又一次摔倒在地上。唐骥隐约听到,那是人类的语言,而不是克苏鲁的呢喃。

    唐骥平静的走过去,虽然手中的枪口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女孩的头颅位置,同时左手也在做着火树银花的准备,但是他的表情却没有特别紧张。

    蹲在女孩面前,把她翻了过来。此时她的口中只剩下了短短的残缺的舌头,而没有了之前巨大的水蛭。看来果然是被类似鱼蛭那样的东西寄生了舌头吗?或许,那是施展某些咒术所必须的代价,但是唐骥绝不会答应。

    “你在说什么?”唐骥问道。

    “鱼血……黑色血……原初黑细胞,代价报偿,植入身体,可以……”说着,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女孩挣扎了一下,又用她那残缺的舌头说道:“飞天,水螅,小心……第二医科大学,我的妹妹……绮瞳,有没有,活着……”

    “交易达成。”说着,唐骥右手放下枪从腰间拔出了战壕刀,左手遮住了女孩的眼睛,然后猛地乡下一戳,从器官到大动脉到脊椎全部戳断,在一瞬间结束了她的痛苦。

    自始至终,唐骥都不知道这个女子的姓名,但是他已经和她达成了一项交易:他得到了有关于巨型鱼类的黑色血液里的某种物质,多半是细胞,植入身体之后可以代替精神作为施法的代价使用,而他所要付给这个女孩的,则是去找到她的妹妹绮瞳,并确认其是否活着。

    将刀刃上的黑色鲜血饮入口中,唐骥轻轻擦了擦嘴,感觉稍微好了一些。他不会用这种方法去提升自己的法力,因为这样得来的法力并非自己的,有可能还掺杂着各种各样的邪神的意念。他只是,在战后恢复到自己原有的状态,以应对随时有可能袭来的下一场战斗。

    “有事吗?”突然之间,唐骥说道。

    在他的身后的楼梯上,是一个男人,或许也是大学生,或许已经工作,但是从衣着上看不出来。此时的他,正惊恐地看着唐骥,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呃……那个,是你杀了这个怪物?”男人突然这么说道。

    “嗯?”唐骥回头看去,却把男人吓了一跳,毕竟他的脸上还在淌着自己红色的血液,嘴边还在滴落漆黑的血迹:“是我。只是我想不到,有她在这里,这里居然还有活人?”

    说着,他用袖字擦去了嘴角的血迹,就仿佛饭后擦干脸上的油一样,并没有意识到他的举动又吓了那个男人一跳。

    于是,那个男人突然就仿佛猛虎落地式一般扑倒在地,很动情的大哭起来,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哇……这位先生您有所不知啊,她,她本来是我们的救命恩人的,谁知道突然就变成一个索命的鬼了啊……”

    过滤掉无用的话语,唐骥能够听出来,女孩名叫绮,曾经是这支幸存者队伍的首领,喜欢使用有关于水蛭的巫术(在他们眼里,这是一种特异功能,并不需要付出高昂的代价)。直到有一天,她发疯了,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上寄生了水蛭,把他们当做食物来源使用。

    唐骥听完,说道:“给我看看你们身上的水蛭。”

    “唉,好的,好的……”说着,男人转过身去露出了自己的后脖颈,但是唐骥看过去的时候,上面却什么也没有。是伴随着本体的死亡而融化了吗,还是……

    唐骥微微眯起眼睛,然后摇了摇头:“很抱歉的告诉你……由于操控者的死亡,水蛭已经失控,现在正在利用你身体的资源疯狂繁殖后代。虽然不知道这水蛭是什么来历,但是或许和飞天水螅有联系,那么为了其不会大片繁殖……我只能人道主义的清除你们了。”

    “哈?你说什……”

    “呲!”

    唐骥在那人反应过来之前,已经用刀插进了他的脖子。

    这是有必要的牺牲,水蛭会伴随着周围的水流行动,而一旦得上这种病症,患者只有死亡。或许唐骥不会去可以关照别人的死活,但是这种连自己都有可能中招的防不胜防的东西,还是掐死在萌芽阶段比较好。

    等到男人彻底失去意识,唐骥从口袋里掏出了那白银打火机。淡紫色的火蛇开始迅速在男人身上蔓延。他不需要去担心水蛭会不会死,那种淡紫色的火焰能够对所有带有巫术力量的生物造成致命的创伤。

    就算是唐骥自己,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拿到那个打火机的。不过,既然那紫色火焰唯独不会伤害到唐骥自身,那他也就没有必要去纠结。

    唐骥抽出一支烟塞进嘴里,点燃,然后拎着枪走了上去。今天这里的人,一个都别想离开。因为一旦有一个人离开,就是数万颗水蛭卵。

    走到楼上,看着那群眼神略显麻木的人,有老者,也有小童,男女都有,但是他们都已经是水蛭的宿主;他们一个都不能活下去。所以,唐骥突然很感谢自己已经失去了的一些情绪,因为失去他们之后,自己才能如此直接的动手。

    十分钟之后,当他走下楼,那男人的尸体已经停止了燃烧,只剩下一副白花花的骨架,在唐骥的一脚之中灰飞烟灭,正如同早就被唐骥点燃了的绮的尸体一样。

    他环视一圈,突然笑了起来。

    多美好的世界啊,人类,人类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了。有着自己的爱恨情仇,有着自己的思想和理论,强烈的求生欲,无一例外是美丽的,即使是罪孽也是美丽的,正如那水面上五彩斑斓的油脂一样。

    看着这样一个美好的世界就这么消亡,他可做不到。他更喜欢的,还是这个充满了绝望和恐惧,但是又从中能够诞生出希望的世界……这个世界能够带给他很多乐子,他才不要看着这个世界就这么死去,他希望看到这个世界的挣扎和彷徨!

    墙角,一只小小的水蛭幼体趁着他大笑,轻轻扭着身体朝着墙角的排水管钻去。

    然后被唐骥一枪打得稀烂。

第六章(1)第二医科大

    “第二医科大……”唐骥想了想,似乎就是自己就读过的大学?记不大清楚,但是大概的方向还有点印象。绮瞳,似乎也有点印象,但是并不熟悉。话又说回来,在他的记忆里,有哪些人是记忆深刻,在经历了那一场疯狂之后还没有被忘却的呢?

    轻轻晃了晃头,没有。

    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有点悲怆,明明自己活着,却已经一个熟人都没有。但是突然又有些庆幸,正是因为自己已经一个熟人都没有,所以才可以百无禁忌。

    活在这个已经倾覆了的世界上,就要活得自在一些。做事,全凭自己喜欢;做人,全凭自己性格。既然已经没有了过去,那就不用再拘泥,轻剑快马快意恩仇,不是也很好?

    “呵……”唐骥站了起来,将自己的背包颠倒了过来,把里面所有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白猫出来的时候还有些迷糊,轻轻咪咪叫了一声,跳到了唐骥的脖领子里,围着唐骥的脖子接着睡觉。剩下的东西,全都落在了地上。

    “……没有必要携带这么多东西了,鹅卵石可以丢掉,虽然挺漂亮的;剩下的东西……”唐骥看着,把一个两个的压缩粮食块儿和饮用水全都塞进了他那不管内外全都是各种各样的口袋的大衣。与罐头一起塞进去的,还有弹匣一类的东西。

    他的大衣的容量到底有多大,就连他自己也没有仔细探究过。反正只要能塞进去的东西,他都能塞进去。即使搬空了小半个旅行包,那件米黄色的大衣的边缘依旧能够在风中飘起,带出一种潇洒的感觉。

    罐头,几乎全都没有装。那东西太沉,而且和压缩干粮比起来也差不多。至于营养价值,这个世界上无害的蛋白质还是有的,而维生素则可以靠着维生素片来弥补。都这个世道了,如果还会因为这种事情而生病,那也只能说他不适合活下去。

    但是烟酒还是要装着的。这算是嗜好品,软货,但是不可或缺。如果缺少了这些刺激,唐骥觉得自己很有可能会在发疯的路上一去不复返,因为实在是无趣得紧。

    然后,走到那巨型的鳝鱼面前,和它面对面,看着它那已经不动了的眼睛举起枪射击,将弹匣之中的子弹全都打空;然后换上下一个弹匣,将其中的子弹全部打空,直到这条大鱼的前额支离破碎,自己能够钻进去为止。

    然后,唐骥扔下了那把法玛斯步枪,自己已经不需要它了。他只是拿着那把双面开刃的战壕刀,从大鱼的脑门把上半身探进去,翻开粉碎的花白色脑浆,终于看到了鲜红色的篮球大小的朊石,泡在一堆漆黑的血浆之中。

    直到这时,唐骥突然注意到,自己的大衣似乎从来就没有变脏过,不论自己是否风里来雨里去,甚至自己的脸上都沾满了血浆或者灰尘,但是自己的大衣似乎从来没有变的更脏过……它从来都是一副泥水灰尘慢慢的样子,但是却没有变得比那更脏。

    当唐骥的手触碰到那连接着神经的朊石的一颗,巨大的鳗鱼突然猛地抽动了起来,那纯粹是神经的抽动,因为它的大脑已经被搅成了一团浆糊。

    唐骥在猝不及防之下,只能用战壕刀插进鱼头之中,防止自己被甩出去。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了巨大的冲击力,以及自己所在地的重力发生了偏转,所有的鱼脑子全都向着空洞外流逝而去……

    这条巨大的鳝鱼,直接撞破了大楼的外墙,冲出了大楼,朝着地面坠落而去。

    于是,一个非常有趣的误会就在这个时候诞生了。因为就在这一刻,隔着已经塌陷充斥着水和鱼群的马路,这栋并不高的楼的对面的那栋楼之中也有着幸存者的存在。而在他们眼里……

    一条和suv一样粗大,足足四十多米长的淡水鳝鱼在钻进大楼之中,过了五六分钟之后,在大楼剧烈的摇晃里从大楼的七楼冲破外墙钻了出来,整条鱼砸在了绿化带里。然后,一个拿着短刀的男人,从鱼头之中钻了出来,轻轻一甩身上的鱼血,向着远方走去……

    “你们,看到了吗,那个人?”一个梳着长长的发髻的男人,嘴里叼着一根有些弯曲了的香烟,环抱着胳膊看着窗外说道。他的表情,是愉悦的,也是带着一点哀伤的。

    “是啊,鱼,并不是人类不可能凭借自己的力量战胜的。我们都看到了,那个人战胜了那庞大的鱼类,从它的脑子里钻了出来。”一个穿着黑色的带帽外套,整个脑袋都隐没在黑暗之中的人说道。听声音,他似乎还是个变声没有完成的孩子。

    “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大艺术家邱宇?”那个孩子紧接着说道:“你觉得你能复制他的所作所为吗?又或者我能复制他的行为?你或许看不到,但是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就在他的身后,有着一团浓重的阴影啊。”

    “咳呵!”邱宇轻轻咳嗽了一声,将一把温切斯特散弹枪扛在了肩上:“我或许不行,但是你不是可以吗?复制他的所作所为,我觉得你还是没有问题的。毕竟……当初就是你带着我们从那个楼梯回廊里逃出来的啊。”

    “嗨……”男孩撇了撇嘴,微微昂起头。光线照射到了他的兜帽之中。那是一张年轻的脸,大概只有十四五岁;那也是一张苍白的脸,就像是镰刀状红细胞贫血症晚期一样。

    他呢喃着说道:“当初可不是我把你们带出来的……是那里不喜欢我身上的气味,自己把我们吐出来的啊。那里,还不是让我们进去的时候,那些门都没有打开。但是我有种预感,那些门里,是些我完全对付不了的危险品呢。”

    “预感?这还是你第一次说这个词儿呢。那么,我的朋友秦锺,你的预感准确吗?”邱宇一口咬断已经快要烧到头的香烟和滤嘴之间的联系,然后把滤嘴啐的远远地。

    “当然。”秦锺的声音仔细听起来,并不是变声期的那种沙哑,而是某种嗓子受到伤害的声音:“我可是蜘蛛,蜘蛛的预感从来不会出错。”

    “这算是……”话还没说完,邱宇先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蜘蛛精硬说自己是蜘蛛侠吗?啊哈哈哈哈……!”

    “……无聊。”秦锺瞥了他一眼,转身走下楼去:“老兄啊,以后你好自为之吧。不过你的能力很强,虽然不知道你以前是玩什么艺术的,但是有我没我都能活下去吧。不过我还是要给你个忠告,别再管楼上那一群瑟瑟发抖的拖油瓶了啦!”

    “嗯?”邱宇微微皱眉:“秦老弟,你要走吗?”

第六章(2)第二医科大

    秦锺微微回头,猩红色的眸子从兜帽里漏出来一点,带着慑人的寒光:“这不是明白的摆着吗?我并不能在这里得到些什么了。而且那个人能够从那栋楼里出来,那么水蛭姐应该已经被他干掉了,我留在这里的最后一个原因也没了,我还不走等什么?”

    邱宇微微抬了抬手,又放下,叹了口气道:“我早就知道,你和我们不是同路人。但是你肯帮我救下这么多人,又能留在这里停留这么久只为干掉那个水蛭女,我还以为我能留下你。”

    秦锺摇了摇头:“你误会了。我救人只是顺手,而除掉水蛭女只不过为了防止我自己被她杀死而已。被巫术反噬的疯子,会以正常的巫师作为食物来补充自己的力量的。”

    “……呵。不说了,要不要吃碗猪排饭再走?冰柜里就剩下最后一块猪扒了。”邱宇笑着摇头。虽然不舍得,但是他的确还得留下来。毕竟,楼上那一群所谓的拖油瓶里,还有他的老婆。只是,他还得再找个人来和他一起出去寻找资源,这就麻烦了。

    “不了,留下给你的老婆补一补吧。蜘蛛的眼睛从不说谎,你的老婆有了。”秦锺挥了挥手,拎起墙角放着的杰克锤子(jackhammer)全自动散弹枪,朝着楼下走去。这种枪很罕见,但是对于秦锺来说,并不难寻觅。

    “靠……真不是个好消息。”听到这种消息,原本或许应该欣喜欲狂的邱宇只是苦咧着嘴摇了摇头,无奈的叹气。在这个世道,一个孩子真的能成长起来吗?或者说,自己的老婆,能挺过生娃这一关吗?

    秦锺走下两层楼,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外面带着浓重的潮气的空气,然后转了一圈,用鼻子嗅了嗅:“唔……那家伙应该是朝着那个方向走了?那就跟上吧,真是好浓的一股苹果酸味儿,而且鱼腥味儿虽然腥臭至极,但是却只有一丝……真有意思的一个人呢。”

    就在这时,水面轻轻拨动,一条庞大的鲤鱼从中窜出,对准秦锺的面孔张开了血盆大口,似乎想要一口把他吞进肚子里。

    秦锺兜帽下猩红的瞳孔淡漠的看着那大鱼朝着他扑过来,突然笑了一声,随及抬手散弹呼啸而出,将大鱼的面孔整个打烂,紧接着他突兀的往旁边挪移了几步,正好避过了这只足足三米长的鲤鱼的攻击。

    鲤鱼摔在了水泥台上,大脑已经被打得粉碎,秦锺在一瞬间打出了四发散弹。然后,他很方便的把手塞进大鱼脑袋上的孔洞里,拿捏了一下,从中掏出了一颗拳头大的朊石,对着天空照了照:“成色不错。”

    然后,他又转过头去,对着空气,或许那里有着什么我们所看不到的东西或者人,说道:“簿练三爷,你怎么看那个人?”

    然后秦锺点了点头:“是么,是个不得了的人啊。还是说,簿练三爷你认识那个家伙?不认识么?那看来真是一个不得了的人呢。”

    “那我是要和他做朋友呢,还是杀了他呢?簿练三爷你怎么看?”

    “嗯?和他做朋友之后再杀了他?不是个好主义呢。和自己的朋友相爱相杀这样的剧本并不适合我啊,我还是更喜欢自己去做一个隐藏在幕后的守护者,或者**oss这样的剧本呢。”

    “嘿?还敢教训我了?簿练三爷我跟你说,叫你一声三爷,是看你年龄大!我跟你说清楚,你要是敢倚老卖老,小爷我一枪崩了你!”

    过了两秒,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秦锺那苍白的脸肉眼可见的充血红了起来,紧接着对着他旁边就是一枪:“我可去您妈的吧!簿练三爷您就在这地方睡会儿,小爷也没被子给您盖!”

    在楼上的窗户里看着秦锺的邱宇,轻轻摇了摇头,这人能疯成这个模样也真是罕见。据说这叫精神分裂,是一种极其严重的精神疾病,基本不治。但是,架不住人家有本事,获得还比正常人好啊。

    邱宇摇了摇头,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还是想想怎么能让自己的媳妇把娃娃生下来吧。蜘蛛不会说谎,至少还没对他说过谎。

    与此同时,唐骥两手空空的走在街上,也不知道他把那个篮球大小的朊石装在了那里;大衣系着一半的扣子,白猫围在他的脖子上睡着了,就像是一条纯白色的绒毛围巾一样。只不过,这条围巾会呼吸,骚的唐骥的耳朵痒痒的。

    突然之间,他抬起了头,凭空嗅了嗅,然后抬起一脚踹飞了一个突然从墙角窜出来,手里拎着一把消防斧的深潜者,对准其头颅就是一枪:“这么浓重的鱼腥味儿,还想要偷袭我?等等……”

    嘴上虽说着等等,但是与此同时,唐骥已经扣动了左轮的扳机。随及,他轻轻嗅了一下空中的气味。排除子弹激发后留下的硝味和硫味之外,有着一股淡淡的酸苹果味儿如影随形……今天会遇到这么多的同类的嘛?

    但是这都不重要,唐骥很明确自己今天的目标就是第二医科大学。此时,他的大衣口袋里塞着一个装满了漆黑的血液的试管,那是从大鱼的骨髓里抽出来的最新鲜的干细胞,如果有移植的必要,想必会比一般的血细胞来的更好。

    掏出那深潜者头颅之中的朊石,唐骥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挂在了手串上。就在这时,唐骥突然抬头看向天边,天边那飘摇的云朵,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的。

    “是错觉么……”唐骥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在那晴空之上,乳白色的细长石拱门渐渐现出身形;浮空岛之下是断裂的螺旋阶梯,上面布满了翠绿色的藤蔓,那充满了健康的生机的色泽和这个虽然万物生长但是病态而狰狞的世界显得格格不入。

    蓝衣唐骥,就站在拱门的正中,遥望着唐骥离开,微微叹了口气。掏出白银打火机,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双手轻轻一划,两个繁复的银色火花构成的圆形法阵就凝结在了指尖,看样子是能够当做电锯或者光刀来用。

    “不需要为我的到来如此激动吧,乌尔维特?还真是可笑呢,棋盘上的棋子开始下棋,这不就是你们正在做的事情吗?”一个血红色的身影突兀的出现,并没有任何特效。

    那瘦高的男子仿佛扑克牌中的小丑一样盘坐在半空那纯粹由人类的骸骨拼凑而成的巨手上,左手中端着一个被红蜡和人血灌满,顶上还盯着一根正在燃烧着灰败的火焰的红烛的骸骨。如果不是他的面色过于苍白瘦削,他甚至可以去本色出演哈姆雷特。

    “……阿斯达卡兹,我们,并非朋友吧?”乌尔维特这么说道:“我用唐骥当做棋子,好像并没有什么逾规越矩的地方吧?这场游戏本身的时空就处于失控状态,我甚至都不知道唐骥究竟是不是我的过去,那么我又为什么不能拿唐骥当做我的棋子来和你们博弈?”

    “啧……你说得对。”阿斯达卡兹砸吧了一下牙花子,咬了一口手中颅骨上凝固的红蜡:“我们都不过是棋子,但是你确定这盘棋真的有棋手存在吗?反正连我都不敢确定了。说不定,没有棋子,只有观众?呵呵。”

    “……”乌尔维特沉默了。

    时间,本应该是一条线,但是就在他们的棋盘之内,这个被禁锢起来的棋盘之内,时间根本就是一团乱麻。表里世界本身就不在一条时间线上,更不要说这两个世界之间的连接点……

    过了一会儿,乌尔维特才说道:“还有一个问题……众神信仰是我们两个,天空之神乌尔维特和死亡之神阿斯达卡兹所传播的,可是为什么在未来,他们管你的姐姐光明女神德瓦拉称作众神之母?”

    “谁知道?不过至少我明白了为什么我回忆起过去的一些事情的时候,全都是以第三人称的视角来的。现在想来,不过是先有了回忆,现在才来这里补票的。”阿斯达卡兹笑着耸了耸肩,骷髅上灰色的火苗微微晃了晃。

    “不过,或许是因为她的卖相最好,信众最多吧。你知道的,我们之所以有别于其他的巫师被称为神,就是因为我们有着大量的信众能够帮我们分摊施法的代价。在这个信众几乎没有的时代,我们几乎也就是普通的强一些的巫师而已。”

    然后两个人同时消失在了空中。

    十二神,未来最强的十二个巫师,光明女神德瓦拉,死亡之神阿斯达卡兹,天空之神乌尔维特,大地之神维约维斯,黑暗之神艾瑞达奥克斯瑟,狂风之神哈弗希格拉,战斗之神因达尔,生命之神瓦塔,丰收之神达米亚普罗薇得,等价代换之神优诺米亚,公正之神阿斯塔利亚,天罚之神玛尔。

    有谁知道,远远还在他们成名之前,他们的名字就以新神的名义传播在了这大地之上。

第七章(1)老兵韦斯特

    docx……

    唐骥轻轻哼了一声。

    蓝衣服的……你以为我真的看不见你吗?你完全不了解我,却说你是未来的我?虽然已经失去了绝大多数的记忆,但是你身上的那一股浓重到极致的混杂者黑胡椒味儿的酸苹果味道,可是浓郁得不得了啊。

    况且……唐骥的大脑里一向有着两道记忆锁,虽然不能控制住记忆,但是一旦记忆发生变化就会直接向唐骥本身汇报。而对方,做事手段甚至粗糙到没有屏蔽那第二道记忆锁。

    而一旦唐骥发现自己的记忆出现问题,他只需要付出不大的一部分代价,就能够将自己的记忆重新拷贝回来覆盖错误版本从自己背包里的那两块鹅卵石之中,那是唐骥的记忆容器,不过现在已经没用了。

    虽然副作用是他的脑袋又回归了有点昏昏沉沉的状态,但是至少能够察觉,那个蓝衣服的,绝对不是他,甚至连自己的记忆备份在哪里都不知道。

    顺便一提,唐骥的记忆备份绝对在他自己身上,而且是什么东西只有他自己知道。凡是用过一次的东西绝不用第二次反正地球上稀奇古怪的东西海了去了,也不怕重复。

    “那就是一个非常强大的巫师……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帮我,但是至少不是纯粹的善意。当然,就算是未来的我,也绝不会用纯粹的善意来拯救我自己。”

    “但是我更感兴趣的,是他身后的那一扇带着螺旋阶梯的拱门。那很明显是某种巫术造物,但是我竟然完全看不明白……我只知道,那拱门和他之间有着强烈的能量链接,同时和大量的其他生物有着细微的链接。或许,那是某种转嫁代价的手段?”

    “算了,被窥探的感觉已经消失了……看来他也不能一直窥视我。而且他帮助我就不是为了随时杀掉我,所以我暂时还是安全的。”唐骥看着一边想着远处走,一边想到。

    “你说是不是啊,雅洁?”说着,唐骥轻轻摩挲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脑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的已经醒来的白猫的下巴。

    “喵”白猫无精打采的回应道,大概意思就是老娘只是一只小喵喵,不懂你们人类的那些花花肠子的……

    唐骥此时正在盘算着自己所得到的收获。

    又遇见一次那个家伙,对唐骥来说有着特殊的好处,那就是有了一个更高层次的巫师作为自己进步的榜样。或者说,找到了一条前进的路,能够让唐骥对巫术的理解更加深刻。

    这种进步手段,有一点像古代所谓的观想术,通过观想某种东西得到与之相匹配的特性。于是,唐骥打算将他还不知道名字的天空之神乌尔维特当做自己观想的目标,借此来让自己的力量更加纯净。

    其实唐骥学会的巫术并不算多,甚至不过两掌之数。他所交换来的,更多的是知识,包括了海潮降临之后的各种非正常事物的知识。

    只不过,他所交换来的这部分知识,都处于沉睡状态,只有遇见与这些知识相关的事物的时候,才会渐渐苏醒。于是,在得知可以用鱼类的细胞植入体内当做施法代价,同时又得到了鱼类的造血干细胞之后,唐骥有关于这方面的知识终于觉醒了。

    其实,整个过程大概类似骨髓移植,用鱼类的造血干细胞代替自己的一部分干细胞。那黑色的细胞,并不属于鱼类自身,而是入侵者,类似真菌感染一类的造物。让人类转化成深潜者的,也是那黑色的造血干细胞。

    虽说是造血干细胞,但是其实黑色细胞并不会继续细化分化功能,而是就那样繁殖,同时代理红白细胞和其余血细胞的所有功能。而这种细胞,内部的能量数值高的惊人,足以代偿一部分不需要以精神为代价的巫术。

    譬如火树银花,就能够在一场战斗之中持续施展而不是只能释放一次,释放次数超过十秒就会开始因为血红蛋白不足而眩晕,从而被敌人抓住先机。而且事后也只需要数个小时就能够恢复过来,远远强过全力战斗一场会昏迷几天还会发疯的结局。

    换言之,如果唐骥现在的施法能力是10,那么没有信众的天空之神乌尔维特就是一千左右,而唐骥如果能换髓成功,他的施法能力大概会膨胀到上百毕竟他的知识已经足够,所欠缺的是行使知识的能力而已。

    毕竟,至今为止绝大多数情况下,唐骥都是一个身体能力略强的普通人,靠着手里的枪走天下。至于他活的比正常人更好的缘故,或许是由于他的疯狂和天天与支配者面对面,导致他对一般的恐惧等负面情绪免疫的因素。

    而唐骥本身,如果能够全面发挥出自己的巫术,其实他并不需要枪械这种武器就能够直接击杀巨型鱼类……当然,前提得是上岸之后进入唐骥的主场的巨型鱼类。

    唐骥最擅长的巫术,除了杀敌一千自损一千的【阿撒托斯的笛声】和燃烧血液带来的绝对切割能力【火树银花】之外,就是能够在半空中制造落脚点玩二段三段跳的【空蝉】和到处开门了。

    所以说,如果能够持续施法,唐骥的标准作战模式应该是在敌人的身后开门,然后对准脖子咔嚓一个火树银花;或者踩着空蝉把大鱼诱出水面,然后开门对准后颈咔嚓一个火树银花。不管对人还是对鱼,开门之后一刀都能解决问题。

    唐骥本身是医科生,在诸如感染和排异反应之类的问题统统可以靠着交易解决的时候,给自己脊椎骨上来一针骨穿并不是特别困难。当然,如果能找到自己的同学甚至教授就更好……但是问题在于那些人唐骥已经一个也不认识了。

    但是就在刚刚,唐骥看了早就没有地铁的地铁站地面告示牌之后,才皱着眉头发现,自己在发疯的这段时间之中似乎走出了太远的距离,以至于从城市的东北角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一路浪到了城市的西北角的工业园……

    两个地方相隔四十五公里的直线距离,天知道唐骥当时发着精神病是怎么走出那么远的……

第七章(2)老兵韦斯特

    “麻烦,真麻烦……干脆在路上随便找一家医院给自己换髓算了。”唐骥挠着头抱怨道:“但是换髓还得清髓,就算不怕免疫低下引发的疾病,保守估计也得虚弱四五天……没个人护着还真不行。我怎么就没有找过……算了,我觉得当时的我说不定会把队友吃了。”

    就在这时,一阵猛烈的爆破声从并不远,大概就是半条街之外的地方传来。唐骥微微扶额,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导致自己会在这个时候又碰见这种半吊子的幸存者?就不能给自己找一个专业点的队友么?

    就在这时,马路的正中间的管道塌陷区,被爆炸声惊扰到了的鱼群已经注意到了唐骥,大量只有半米长不到的鱼类所聚居而成的鱼群渐渐聚拢过来。

    唐骥瞥了鱼群一眼,随及掏出一颗手榴弹来拉开了拉线扔进了水里,自己朝着大楼里走去。鱼群不像丧尸,虽然更加难缠生命力也强的不行,但是凡事人类能正常活动的地方它们就不能正常活动,这就使它们的缺陷。

    至于深潜者……难缠是难缠啦,但是多少个被鱼类咬过的人类里能够有一个活着回来的?一百个人里能有一个不?深潜者的数量就注定它们不能成为人类的威胁。人类最大的威胁,还是被水围困的环境,以及大量的各种不同特性的鱼类。

    “小伙子,你很不错,用军械用的很流畅嘛。”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唐骥手边的楼梯口传来。不过唐骥没有拔枪,因为如果有必要,在这个距离之内他能够一瞬间击杀对方,他有这个信心。

    但是来人貌似也并非易于之辈。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人,似乎是纯种白人,留着斯大林似的白胡子;一身军绿色的军装,头顶贝雷帽,背后一个不大的军用包,包上露出一把枪的握把。

    他的两只手里各拿着一把雷克斯左轮手枪。按道理来说人是不可能双枪射击的,但是这种握枪方式在这个明显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的老兵身上,却显得格外自然。

    察觉到唐骥正在看着他握着的两把左轮枪,老兵微微一笑:“双手交替射击而已,我也做不到同时瞄准两个目标。但是在交替射击的过程中,我可以让自己换弹的间隙无限小,尽量不让自己露出破绽。”

    唐骥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但是他还是不明白这个老兵为什么会在这里……外国籍雇佣兵么?但是都这个世道了,还有什么东西值得雇佣兵跑来夺取的?

    这时,老兵伸出了手:“我叫west,按你们的说法,可以叫我韦斯特。我是一支雇佣兵部队的首领,因为前一笔交易赚了不少,所以带着四个弟兄来这个我的死对头绝对进不来的国家度假……然后如你所知,遇见了世界末日。”

    “那还真是幸会。”唐骥摇了摇对方的手说道:“我叫唐骥,巫师,支配者研究专家,精神病专家,因为某些我自己都不明白的原因到了我本来呆着的地方的四十多公里外,现在正在想办法回去。”

    韦斯特的手僵硬了一瞬间,槽点太多无力吐槽……

    “话说你的队员呢?不是有四个弟兄,他们都在哪儿呢?”唐骥听着,总觉得这老头的中文有一股浓浓的津门味道还有些大舌头,怕不是靠着听相声练出来的。说不得,待会儿蹦出来个什么“黄土马家”……

    “嗯?他们啊,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现在这里就只有我和小队里负责暗杀狙击的tuss而已。”说着,老头微微指了指对面的楼顶,唐骥能够看到一个包裹在墨绿色的衣服里的家伙对着他挥了挥手……还有手里的干预者狙击步枪。

    “所以说当时我只要对你动手,那家伙就会狙爆我的脑袋咯?”唐骥看了他一眼,寻思着如果从这里开门的话能不能在对方开枪之前干掉他,同时问韦斯特到。

    “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你知道,在这个世道里雇佣兵也不好活,说不定就阴沟里翻船了。”韦斯特一点愧疚感都没有,虽然唐骥也不觉得对方需要为此而感到愧疚。只是,被人用枪瞄准了,就很不爽。

    “所以,你觉得应该拿那群幸存者怎么办?”韦斯特咪咪笑着问道。

    唐骥突然诡异一笑,随及猛地一扭身往旁边蹿了一步,然后从化里抽出m500来对准上方的狙击枪就是一枪。与此同时,上方的tuss也扣动了扳机,同样是一声轰鸣。

    下一刻,狙击子弹顺着唐骥的头擦了过去,切断了几根发丝;而tuss手中的狙击步枪的瞄准镜,被m500一枪打碎,如果不是tuss开枪之后立刻隐蔽,恐怕子弹已经钻进了他的右眼。

    紧接着,唐骥回身一脚踹在了才抬起枪口的韦斯特手中左轮的枪把底,将他右手的枪踹飞,紧接着右脚落地左脚回旋,正好踹在了老兵的胸口,将他踹到了半空中。

    韦斯特抬起左手的手枪就想要射击,但是就在下一刻一个橙色的火花围绕的圆环出现在他的身下,他甚至没有哼一声就掉进了圆环,随及从房顶上的另一个圆环之中掉落了出来。

    就在他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唐骥突兀的抬起了自己的右腿膝盖,正好顶在了摔下来的老兵的腰上……

    咔嚓……

    十分钟之后,韦斯特揉着腰靠在墙边,tuss在旁边坐着,一双淡蓝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唐骥,而唐骥正在修建自己的指甲,用的是从tuss身上搜刮出来的指甲刀。该说不愧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吗,即使已经身经百战,但是仍旧没有忘了这些东西?

    tuss,原名安娜威廉。三岁的时候被古尔德拉武装从北欧罗巴卖到中东,自此一直接受军事化的训练,直到十二岁的时候被韦斯特所带领的雇佣兵顺手救出,从此就一直作为国际雇佣兵战斗。

    “真了不起呢。”知道了安娜的来历,唐骥淡淡的说道。尤其是听说安娜在五年内自学了一个法学学位,之后代理了佣兵团所有有关于合同的纠纷的时候的确微微震惊了一下。但是想到了法学学位在这个时代已经没什么用,他的语气迅速变得平淡。

    “所以,我们对阁下所提出的交易……非常感兴趣,我想我们可以就此好好聊一聊。”或者是达成了共识,或者是打成共识,总之现在双方的氛围非常和气,而且还能坐在一起聊一些交易。

第八章(1)我的朊石!!!

    “我想,我们之间的交易条款非常明朗,甚至都不需要您身边的这位业余法律顾问来细细钻研的,毕竟基本全都是口头条款,而且这个时代也没有公证人一类的职业者了。”唐骥微微笑着,把指甲刀扔向了他口中的“业余法律顾问”。

    “我们跟随你,和你一起作战,安全护送你到第二医科大学;而你,会在那之后,或者说在路程之中传授我们巫术的使用方式和使用禁忌,并且不需要为我们在学习与施展巫术时所导致的一切行为负责,对吧?”老兵韦斯特问道。

    “不要讨价还价,你知道,我给出的报酬很优越,你们不需要和任何一个难以言状的玩意儿打照面就能学会……巫术。”说这句话的时候唐骥的嘴角微微翘起了一下。

    的确,他们是不需要从支配者那里换取魔力,但是如果他们想要学习更高端的巫术呢?唐骥自己可是所谓的糖门滚,除了开门放刀二段跳之外就是一个大恐怖术,很明显和一般人预料中的巫术不大一样……他甚至连一根法杖和一把剑都没有。

    况且,巫术的前提就是精神状态不能完好无损。终究,他们得和那些存在做交易,这是不可避免的,mr. west!

    “的确,报酬很优越,你是我在这几个月里见过的少有的几个巫师……少有的几个没有发疯,能够正常交流的巫师。但是就我所知,巫师并不受欢迎,因为他们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甚至会被绝大多数的聚集地禁止入内。”韦斯特揉着自己的老腰说道。

    唐骥当时并没有下死手,他在膝盖抬起的时候留了一个向下的坡度,所以韦斯特现在还能走动,而不是半身不遂。

    “力量就要付出代价,只不过练习巫术不像武术一样只需要付出时间而已。就像你们,想要得到钱,就必须置生死与度外。”唐骥依旧微笑着,微笑这个表情永远是万能的,不管是想让别人觉得舒服还是反之都一样。

    “……其实这种雇佣并不符合规矩。”韦斯特叹了口气,终究还是答应了对方的要求。他们也要去那里,确切的说是也要去第二医科大学的实验室。全市最先进的实验室能够帮助他们研究很多东西,而佣兵,最重视的就是情报。

    “你们佣兵,不都是拿钱办事,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规矩的吗?”唐骥问道。

    “众所周知,我们穆海尔国际佣兵组织从来不p2p收款的。客户的报酬,全都会打到穆海尔佣兵基金会的父账户上,等到从中抽取了百分之十五的正式税金和百分之三五的内部税金之后,剩下的钱才会发到我们手上。”韦斯特解释道。

    “……我先不吐槽一个雇佣兵组织会合法纳税的问题,但是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内部税金高达百分之三十五吗?这个中介费,高昂的有些不合理啊。”唐骥摊手道。

    “我们缴纳这部分都是心甘情愿的……因为我们都有家人,而这部分基金中,只有很小的一部分属于中介费,剩下的全是佣兵遗族赡养基金。”

    “换言之,只要加入穆海尔佣兵组织,即使牺牲,你的家人也可以过上温饱不愁的生活,并且所有孩童都能够得到至少让他们上完高中的资助。”

    唐骥微微惊愕,这个福利待遇很好啊,比什么工伤赔偿来的靠谱多了呔!

    “不过也就是说,按照一般的雇佣流程,我应该直接把钱打到父账户来做雇佣,然后等到完成任务之后,你们的子账户才会收到钱,是这个意思吗?”唐骥轻声问道。

    韦斯特点了点头:“是这个理儿。”

    唐骥回头看了看街上,刚刚发生爆炸的地方已经连烟尘都平息了。那些幸存者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所以要不要去看看呢?

    “所以说,我接收你的委托,但是我不能命令也不能保证我的小队里的其他人全都接受委托。因为这是一次严格来说不合法也没有约束力的委托,所以我只能代表我个人。”

    韦斯特说话说的很审慎,因为对方的武力值并不比他们低,尤其是当队伍里的狙击手还在对手的十米之内的时候。韦斯特小队,只有在五个人到齐的时候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因为他们的功能分化非常严重。

    “我也接收你的委托。”安娜轻轻捋了捋自己蜜蜡色的短发说道。她其实是个很俊俏娇小的犹太姑娘,但是战火的历练让她的脸上浮现了一层阴霾,那是浓重的死气。在巫师眼里,这很明显,而且只有杀过很多人脸上才会有这种气息。

    “很好,我们已经有了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兵和一个业余的法律人士,所以你们小队里还有些什么人?”既然已经说好了委托,那么当然要确认一下对方的战斗力。

    “嗯,除了我和安娜之外,我们还有三个人:化学与元素武器专家塔尔;武器大师、重火力负责人伊万诺夫康斯坦丁;麻省理工工业与工程硕士、冲锋突击手野比正雄。”

    唐骥愣了两秒,这才笑着说道:“喔噢,看来这里除了业余法律人士小姐,剩下的人都是高学历知识分子呢。所以说,你们也不是一只普通的佣兵小队对吧?”

    安娜翻了个白眼:“我有剑桥的法学文凭,虽然只是本科但是好歹也是以法学专业第一毕业的。”

    “嗯……”唐骥在考虑着到时候是不是隐晦的用上阿撒托斯的笛声或者别的精神类巫术,帮这个不给面子的小娘皮来点刺激的。毕竟学习巫术的时候sanity越低,精神越异常,学习效果就越好……

    很符合逻辑,很完美。

    “所以说,那边的幸存者估计已经快要死了,因为我刚刚看到十多个深潜者已经轮着斧头或者长鱼刺一类的东西冲进去了,我们真的不需要去关照他们一下吗?”安娜问道。

    唐骥听到深潜者这个词,突然之间蹦了起来,就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从怀里抽出枪就朝着幸存者聚集的方向冲了过去。远远的、马琴塔红色的朊石,辣椒红色的朊石,至今为止这还是唐骥心中的一个执念。

    韦斯特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这个雇主也有些疯疯癫癫的。不过比起那些更疯狂一些的,也算是好伺候一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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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5512/ 第一时间欣赏旧日海潮最新章节! 作者:白月水天所写的《旧日海潮》为转载作品,旧日海潮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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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日海潮介绍:
“我们都是命运的士兵。”看着充斥着扭曲而奇诡的建筑群,唐骥这么说道。
一开始,只是海水侵略了陆地。紧接着,巫师的诞生给了人类自以为是的希望。这份希望,一直持续到第一个巫师彻底化作疯魔。
奈亚拉托提普的馈赠,从不是毫无代价的;得到力量和知识的人,永远会向着毁灭自己和其他人而奋力前进。巫师们,在发疯和变强的临界点踏着刀锋行走,感受着克苏鲁的眷顾,探索旧日支配者的真实……
所谓成长,就是战胜自己不成熟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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